电脑网络工具能否替代人工操练——电脑辅助下个别自助式练习收效初探

〔美国〕张霓

随着新科技在外语教学上的逐步推广,电脑网络辅助式语言学习方式(CALL)及其价值也越来越得到肯定。在听读活动方面,多媒体功能的优势显而易见。在语法结构教学方面,电脑辅助式教学也成效显著。一些教学实验表明,利用电脑的强化视觉效果提供显式(explicit)语法结构学习可达到与课堂讲授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Garrett,1987;Nutta,1998;Nagata,1998;Corbeil,2007)。同时,有效的电脑辅助语法练习也有助于提高学生自由表达时的准确性与流利度(Nutta,1998;Nagata,1998;Buscemi,2003)。电脑网络辅助的练习比用书本练习册(workbook)见效更快更好(Nagata,1996),而且,在自由发挥题的测试或在语法结构掌握上,由电脑辅助学习的学生比课堂学习的学生表现更为出色(Nutta,1998;Corbeil,2007)。很多教师和学者认为,电脑网络在外语课堂教学中的一大好处在于能将一些教学活动移到课外进行,使课堂时间更多地用于师生互动和交际性练习。另一个优势则是学习者可自行掌控学习步调和难度,有利于个别化、自助式的学习(Martinez-Lage &Herren,1998,引自Shrum &Glisan,2010)。

由此可见,电脑虽不能取代教师与学生的随机交流及纠音等功能,但却可分担相当一部分的教学任务,其中包括以语法结构操练为主的听说练习课(drill class,以下简称“练习课”)。那么,由电脑网络工具取代传统的课堂操练是否合理、必要、可行?与传统的操练师(drill master)相比,电脑网络工具有哪些优势和局限?学习者又更倾向于哪种方式?本文将针对这几个问题进行探讨,并报告初步教学尝试的结果。

一、电脑辅助练习课的合理性

(一)课堂教学局限

从教师角度来说,教学中常碰到的难题是学生多老师少,无法进行个别化的教学,因此学生缺乏足够的听说练习和个别指导。此外,很多练习课不容易达到预期效果,其主要原因包括:

1.教师经验:任课教师(如助教或兼职老师),或缺乏训练和经验,或课前没有做充分的准备,不能充分利用有限的课堂时间来进行有效的操练,达到预期的教学目标。

2.班大人多:练习课人数过多(超过6 人),学生除整体机械合唱外,平均开口率极低。

3.程度差别:学生程度不一,练习步调较难控制;若个别学生未做课前准备,也影响课堂时间的利用和练习效果。

4.练习重点:学生的需要各异,老师很难满足。如:有的需要纠音,有的则需要听和说;有的想多练习结构和句型,而有的则想自由交谈;有的需要看文字,有的不需要,等等。

因此,在生多师少的情况下,电脑网络可提供个别化、自助性的教学,解决以上问题。

(二)电脑网络辅助的优势

从学生角度看,电脑辅助的练习可提供以下便利:

1.视听说并举:在一般口语课上多以听说为主,对某些依赖视觉记忆的学生来说较为困难。而电脑可以同时或分别提供文字、声音及图像,帮助各类学生理解和记忆。学者们发现,强化视觉效应(如利用颜色、加粗、加底线、放大字体等方式)可有效地增强目标语法结构的突显性(saliency),从而使学习者较易注意到该目标结构,进而促进对目标结构的习得(Sharwood Smith,1991;Schmidt,1995,2001;Jin,2005)。

2.反复练习:电脑受到使用者青睐的原因之一在于其不厌其烦的“耐心”程度以及使用者自行掌控的自由度。学生可根据自己的需要调整步调,同时还可有针对性、选择性地进行练习或进行复习,这不但提高练习的效率,同时也给掉队的学生补习赶上的机会。

3.减低心理障碍:一些学生在课堂上较为拘束腼腆,课堂环境和同学均会造成压力,影响练习效果。而与电脑单独交流则可减轻其紧张度和心理负担(Blake,1998;Nutta,1998)。

4.偏误反馈:在课堂上进行语法操练或听说练习,有经验的老师能够做到及时纠正偏误,而经验缺乏的老师难免顾此失彼。另外,人多的情况下,教师很难兼顾所有人的需要,即使纠偏,学生多半会机械地重复跟练,而并不一定心领神会,其结果是过耳即忘。而电脑辅助的练习可对常见错误做文字的提示和解释,同时提供正确答案甚至错误分析(Nutta,1998)。这样的学习环境使学生有机会接触多种纠偏的方式,加深印象。对能力稍差的学生来说,反复跟着正确答案练习,也可达到较好的练习目的。

二、可行性初探

笔者在大学一年级的中文教学中做了一个初步的可行性尝试,主要目的之一是想借助电脑辅助来弥补练习课的不足。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负责练习课的老师基本上为兼职老师或助教,缺乏专业训练,教学经验也不足。另一方面则是练习课学生人数过多,通常为14—16 人,因此练习课收效甚微。另外一个目的是想探索电脑辅助学习的范围和潜力,便于今后的教程设计规划。因此,这次教学想尝试了解的是:电脑在何种程度上能替代老师以达到练习课的预期效果?哪类练习任务较为有效?哪种工具的呈现方式较为有效?在语言输出、表达技能的发展方面,电脑辅助教学是否还有更多价值和潜力?针对这些问题,笔者设计了一个五周的教学尝试:每周提供一套30—40 分钟的电脑辅助自助式听说练习活动(以下简称“自助练习”),侧重词句练习以及语法结构的操练,以此来替代一节普通的听说练习课。也就是说,每周两次的练习课中,有一次是可以做自助练习。每次自助练习可选择在语音室或在宿舍里完成。完成之后,学生须填写练习报告单,将其练习时间、练习效果及体会及时报告反馈给老师。此外,在此教学尝试开始时对参加的学生做了一般情况问卷调查,其中包括选择自助练习的原因。在五周结束时,也做了总体评估问卷调查,以及延后一个月的后期语言测试。以下简单报告这次教学尝试的部分情况。

(一)学生选择自助练习的原因

由于是初次尝试,我们对自助练习的教学效果并无把握,因此让学生自愿选择。在16 人一班的两个班上,约有一半学生选择自助练习,其中包括不同的水平程度。从问卷上可以看出,这些学生选择自助练习有多种原因和不同需要。

表1:选择自助课的原因

除以上问卷所列的原因外,某些参加者在“其他原因”栏内也补充了一些具体说明:

9.在练习课上得不到很多个别机会

10.练习课上的活动不够深入,不能有效地巩固所学的知识

11.喜欢较灵活的、可供自己选择的练习方式

12.(部分语法薄弱者)需要慢一点的节奏吸收语法

13.(部分紧张型的人)怕当众说话,一轮到自己说话时便不知所措(“freeze up”)

(二)自助课活动内容/练习任务

由于当时练习课主要是帮助学生练习基本词语、句构以及简单的日常交际,自助练习也围绕这些主要任务进行(不包括随机性的日常会话),所选用的工具程序有幻灯式呈现(PPT),网络练习及测试工具(Quia),多媒体动画(Flash),及音频编辑(Audacity)。练习活动主要包括以下几类,以听说为主,大部分以文字及音频提供答案,以便学生及时检查纠正。一般来说,自助课包括以下4 至5 项内容,其中必须含第一项和最后一项。除自测游戏和报告单外,其他内容与普通课堂练习课相似。

1.小测验:听写、认读汉字,以检查学生是否在练习前预习了功课

2.朗读:跟读课文并回答问题

3.词语操练:词语替换、扩展

4.句型结构:替换、扩展、改换句式

5.看图说话:段落输出练习

6.自测游戏:词卡(flashcards)、配对(matching)、翻译、选择正确词句等

7.填写报告单:每次完成自助练习后都汇报完成情况,并提供回馈

(三)实施情况

在五周的自助练习中,学生完成情况总体上达到预期结果。大多数学生完成的时间一般在30—40 分钟,某些学生则超过一小时。学生报告单的数据显示,除个别情况外,所有学生都能按时完成所布置的自助练习任务。大部分学生基本上都选择性地重复了某些练习,这说明个别练习的益处;只有少数人跳过某些练习不做,这可能与程度较高有关,不愿在某些练习上花费时间。过半的学生在练习中需要查看生词表或课文,这在练习课上不易做到。另外,学生自助练习前的准备情况与自助练习是否记分也直接相关。如第一次的练习中不含记分题(如词语测试或回答问题),近一半的学生练习前未完成课前布置的作业(45%);而得知有测试题之后,大多数人会在练习前完成或预习(80%—88%)。有备而来的直接结果保证了自助课的收效。

表2:五次自助练习完成情况

(四)学生对自助练习的反馈

总体上,学生对自助练习方式的满意程度超出预料。在完成了为期五周的教学尝试之后,大多数参加者对此练习方式持肯定态度,并认为自助式的个别练习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可满足听说练习目的。上面提到,每次练习的最后一项为练习完成的报告反馈,用Quia 的问卷工具程序可很容易地统计各项数据。下表中的数据为其中一次练习的报告单问卷结果:

表3:电脑辅助练习有效程度

三、教学与习得成效初析

以上的数据为我们提供了学生使用电脑辅助练习的部分体会,使我们初步了解电脑辅助下的自助学习中可能出现的情况。那么电脑辅助式的个别练习收效如何,在何种程度上有助于语言技能的获得?我们还需要从这些学生的实际语言表现上来检验。由于事先也并未对此次尝试做周详的设计或对学生程度做分析筛选,此次尝试的结果并不能作为可靠的数据,但以下两个方面的初步了解可为我们今后的研究提供参考。

(一)写作

在完成了五周的教学单元之后,按正常教学计划,所有学生(无论是上练习课的还是选择自助练习的)都要写一篇作文。作文评估的标准包括以下方面:词汇范围、词语用法、语法结构、表达能力(流利准确度、衔接与连贯)、作文内容及长度。初步评估的结果有以下几方面值得注意。

1.句构及表达准确度:结果显示,在语言能力较强的学生中,选择自助练习者与上练习课者在表达能力和语法掌握上无大差别,说明自助练习在这方面基本达到了预期目标。而在中、低程度的学生中,自助练习者的语法掌握及表达准确度上却有明显提高,相比之下,上练习课的反而偏误较多。这个结果可能与自助练习的视觉强化效应有关,如在PPT 中利用颜色、加粗、放大等方式强化文字的呈现效果,使目标词语及结构有突显效果(saliency),因此学习者印象较为深刻。这个结果为近年来提倡的注意语言形式结构(noticing,focus on form)有助于语言习得的理论提供正面实例依据。

2.衔接与连贯:许多自助练习者在语流、衔接和连贯性上超过了上练习课的学生,这一点超出预期的结果。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自助练习中的文字输入起到辅助强化记忆的作用,同时单独持续的操练使学生不间断地练习,对语流及连贯起到了促进作用。而课堂练习常因照顾全体而缺乏对个别学生持续操练,未能得到足够的流利练习,加之若没有文字的辅助,学生的句、段概念不深。此结果尚待今后进一步考察。

(二)口头测试

在延缓约一月之后,笔者就前面教学单元的语法结构要点对不同水平等级的学生进行了抽样个别检查,目的是了解学生对前段时间所学的知识的掌握、应用能力以及记忆程度。在学生均无准备的情况下,老师用一张学生不熟悉的图片,以看图问答方式针对前一单元所学的主要语法句型来检查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通常方位表达是一年级语法的重点和难点之一,也比较容易用图片展示而避免用其他提示方式,因此这次抽查选择的是方位表达。

图片上展示的是一城市社区,老师先提问城市的景物名称,然后要学生说出方位关系(某景物旁边或前面是什么、什么景物在哪里、A 离B 有多远等)。结果显示,所有抽查的自助练习者(包括能力高、中、低者)均能及时、自如地回答出每个问题。而上练习课的学生,在某些问题上却有所迟疑。例如,在听到“那个小餐馆离银行远不远”这个问题时,上自助练习的学生基本上能及时听懂并给出正确回答,而上练习课的学生中只有能力强的可以做到,其他人有的要求重复问题,有的将“离”误解为“里”而作出错误反应。这次延后的口试结果与上述写作结果均对自助式学习方式加以肯定。

四、课件制作工具

笔者从这次教学尝试中发现,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应该用电脑辅助教学,而在于如何用电脑辅助教学以达到预期的目标。正如Jones(1986)所说,“工具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它做什么”(“It' s not so much the program,more what you do with it.”引自Corbeil,2007)。在侧重输出的练习上,如何设计和制作有效的练习活动是问题的关键。下面简述各种工具的利弊。

(一)应用程序的利弊

1.PPT 呈现方式:可融音、文、图、影为一体,变化多样,制作修改随意,仍不失为老师们日常课件制作的首选工具。但PPT 有两大局限:(1)网上练习时动画及播放声音功能不易保留。(2)自助练习时预设的音频和视频的播放不易由学生自由控制(如何时停止、快进或回放等)。另外,设计需要周密筹划,制作较为耗时,加上图片和音频后,档案较大。

2.Quia 网络测试、练习活动:可制作词句测试、段落填空、问卷调查等活动,其操作、检查、统计以及评卷相对容易,而且可复制、修改,检测结果可转为excel 档案保存,为教师提供统计上的方便,也为评卷节省一些时间。但其局限性在于版面的视觉效果远不如PPT,颜色、字体大小的调整,以及插入声音及图像的步骤也不够方便快捷。

3.Flash 的多媒体及动画功能:功能较为全面,不仅具有各种多媒体功能,且记忆空间小,很适合网上练习,实为最佳电脑辅助手段。其动画功能更能突破静止画面的局限,有助于设计制作各种语言程度输出技能练习的课件。但其制作上的难度使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易普及。

(二)学生对辅助工具及活动设计的反馈

学生对PPT 的视觉效果表示满意,因此PPT 制作的练习活动受到学生的普遍欢迎。但PPT 也有局限性,如:网上使用不便,声音文档播放不易自由控制等。相比之下,Quia 的某些功能在使用时更为灵活方便。问卷数据显示,Quia 在诸多方面有其优势,如下所示:

表4:Quia 练习的优势

五、教学启示

以上教学尝试结果表明,能力中低的学生用电脑自助式方式收益较大,因为自我调控步调、针对性的练习,以及提供正确答案的方式能满足中低程度者在课堂上不能顾及的需要。另外,学习动力及认真程度也与成效直接相关,这从程度较高者的结果中可略见一斑。程度较高者有可能会在自助练习中马虎行事,匆匆而过,因而收益较少。对此类学习者,或许面对面的练习或更有挑战性的自助练习更为合适。

从后期写作与口头测试结果来看,电脑辅助练习所用的多媒体、多感官方式确实有助于学生对难点语法的掌握和记忆。其他语种的研究也得到类似结果,如一项法语语法的实验表明,用多媒体方式的自助式学习者对所测的语法的掌握超过了课堂练习者(Corbeil,2007)。这说明,一方面多媒体方式可以显式(explicit)与隐式(implicit)同时并用的方式强化语法教学,有助于学习者对语法结构的注意(noticing)和吸收(intake),有效地促进语法的获得。另一方面,用多媒体多感官的方式设计教学活动可兼顾各类学习者(听觉型、视觉型、分析型、直觉型等),多媒体设计中的各种因素(音频强化、视觉强化,及时反馈、动画、游戏等)都从不同角度或不同程度上起着作用。正因如此,很难分清到底是何种因素起决定性作用(Corbeil,2007)。

总之,正如某学者指出的,学习者要想在电脑辅助式教学中收益须有五个条件(笔者译为“五要”):一要有想学会一门外语的愿望;二要在学习中积极主动;三要善始善终,不做完不收兵;四要定期检测进步情况;五要不断尝试探索,以求最佳学习效果。(Raby,2007,引自Shrum&Glisan,2010)。

六、结语

听说练习课(drill class)在低年级教学中占重要地位,与学生对词句、语法结构的掌握以及听力理解、表达技能的提高直接相关。然而由于多种原因,练习课并不一定能收到预期的效果。从上述的教学尝试上看,利用电脑辅助的方式不但可以解决师资短缺、满足学生不同需要等问题,同时有利于学生对语法的理解以及训练说写上的准确流利度。换句话说,电脑替代老师的操练方式潜力很大,有待进一步挖掘尝试。特别是随着新的网络多媒体互动工具(如Conversations,Flickr,Pacasa,Voice Thread 等)的出现和推广,可利用的工具更多。教师们可用对话、看图会话、图片集锦、图片电影叙述等活动方式来辅助和强化听说练习,使练习不仅形式多样、内容丰富,而且互动性、趣味性更强、技能挑战性也更大。

同时,尽管电脑辅助教学有诸多优势,在现阶段甚至很长时间内尚不能取代老师,其主要原因在于随机的语言表达交流、个人化的真实信息传递是语言学习的主要目标,而在这方面电脑无法与人相比。多数参加自助练习的学生也都表示,最理想的方式是每周自助练习和课堂练习课各一次,以便能在语言准备之后与老师和其他同学做自由交际、发挥的“实战”练习。随着电脑网络以及移动工具的普及,一些新教程已经将书本练习册(workbook)转为线上练习。因此,今后的教程设计应将自助式练习规划在内,以满足学习者的不同需要。希望本文中探讨的问题对教程设计者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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