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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汉英翻译语料库的衔接显化研究

2011-11-01赵晴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1年11期
关键词:连接词连词译本

赵晴

(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065)

《红楼梦》汉英翻译语料库的衔接显化研究

赵晴

(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065)

从衔接显化的角度出发,基于《红楼梦》汉英翻译语料库对原文及其两种英译本中的连接词进行考察发现,两译本中绝大多数连接词的使用频率明显高于原文;杨译本中的连词、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使用率高于霍译本;两译本在选用连接词方面各有特点,他们选用不同的连词、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作为衔接手段。这一方面体现了翻译小说的显化趋势,另一方面体现了译者在显化策略运用上的个体差异。

红楼梦;衔接显化;语料库

一、引言

通常认为显化是翻译的普遍特征[1-5]。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国内外学者纷纷运用语料库来研究翻译文本中的显化现象[6-9]。迄今为止,显化假设已在语言的不同层面得到证实,比如Baker发现翻译文本比非翻译文本包含更多的解释性词语(cause,due to,lead to等)和连词,更多的句子重复,更多的语篇扩展(如脚注、插入)[3]。Olohan和Baker发现翻译英语中动词say和tell后使用that的频率远高于原创英语,这也可看作是句法显化的特征[6]。Pápai分别用英语-匈牙利语平行语料库和匈牙利翻译-原创可比语料库来研究过程显化(explicitation)和结果显化(explicitness)[7]。其研究结果发现翻译文本比原语文本及原创文本的显化程度都高,前者证实了翻译过程中显化策略的运用,后者揭示了翻译文本的本质。胡显耀基于语料库对汉语翻译小说和汉语非翻译小说的语法标记词考察后发现,汉语翻译小说的语法标记明显增多,语法显化程度明显增高[8]。目前,对显化的研究都是基于大型语料库,很少关注个例。胡开宝和朱一凡用语料库的方法对不同译者在翻译莎剧《哈姆雷特》时运用的显化策略进行了对比研究,他们发现译者间存在明显的差异[10]。他们的研究为显化研究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刘泽权和侯羽也认为“显化研究完全可以从译本比较的角度,对同一原文从词汇、语法、语篇等不同角度进行多个译文比较研究,以确定不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是否运用了(同样的)显化技巧并取得了(同样的)显化效果。”[11]本文将从译文比较的角度出发,自建《红楼梦》汉英翻译语料库,研究霍译本和杨译本相对于原文在衔接层面上的显化,考察不同译者是否运用了相同的显化策略。

二、衔接显化

本文讨论的衔接显化是显化方式的一种。衔接显化是指原文中隐含的逻辑关系在译文中得到显化,具体表现为在译文中添加连接词,使语句之间的逻辑关系明晰。Pápai指出,衔接手段是最常探讨的文本特征,从它我们可能洞见显化的本质[7]。Van Leuven-Zwart指出,增加、删减或替换功能词可能引起显化程度的改变,从而实现衔接[12]。翻译中隐性逻辑衔接词的显化在很多研究中都有所提及,如早期基于文本对比的研究[1],最近基于语料库的研究[5-7,13-15]。Blum-Kulka通过英语-法语、希伯来语-英语的相互比较发现译文的显化程度增高[1]。Øverås基于英语-挪威语双向平行语料库对翻译文本中不同的显化标记词做了研究,发现英语和挪威语译文的衔接显化程度(语法衔接和词汇衔接)比原文高,比如填补原文中的省略以及加入连词以使翻译文本更加连贯[13]。

本文根据Klaudy对显化的分类将衔接显化分为强制性显化和非强制性显化[14]。强制性显化是由源语和目的语在语法或语义上的结构差异造成的[14]。如汉语较少使用连接词,主要通过句子之间内在的逻辑关系取得语篇的连贯。在翻译成英语时如果不加入连词,将语句之间的隐形衔接用显性的手段表达出来,译文就不符合目的语规范。非强制性显化是由不同语言之间谋篇布局的策略和文体偏好不同所致[14,16]。加入连接词可以增强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不加也不会产生语法错误的句子。本文以非强制性衔接显化为研究对象,考察原文中的隐性衔接词在霍译本和杨译本中的翻译处理,揭示译本中的显化现象。选用译自同一原文的两篇译文可以帮助我们确定某些有关显化的决定是个人偏好还是总体趋势。本文的研究问题是:1)不同的译者如何处理原文中隐性的逻辑衔接,他们是否都会将其显化。2)显化的程度是否相同,方式是否相同。

三、方法和数据

本文收集《红楼梦》原文以及杨宪益与霍克斯的译本全文为语料,建成一个小型平行语料库。下面,我们将借助 AntConc和 Wordsmith Tool (3.0)的索引工具(Concordance)对两位译者的显化策略做出量化分析。AntConc主要用于分析中文语料,Wordsmith Tool(3.0)用于分析两英译本。我们首先比较《红楼梦》和两英译本的连词使用频率,结果见表1。

表1 《红楼梦》及其两英译本的连词使用频率

从表1可以看出,两英译本使用的连词数都大大超过原文。这说明两译本语句之间的语法关系体现得更清楚,衔接度较高。其中,杨译本中的连词比例略大于霍译本。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杨译本更倾向于选用连词作为衔接词。

英汉两种语言对连词的分类存在差异。汉语连词可以按意义分为联合连词和偏正连词两大类,联合连词下又分并列、连贯、递进、选择关系的连词等小类,偏正连词又分因果、转折、条件、假设、让步、目的关系的连词等小类(转引自胡显耀[8])。Halliday和Hasan把英语的连接关系分为四类:并列、转折、因果、时间。这些连接关系可以由不同的连接标志体现,如连词、连接副词和介词短语[17]。本文主要按照汉语对连词的划分方法,考察表达连贯、递进、因果、转折、条件、假设、让步、目的关系使用频率最高的连词在原文和译文中的表现。本文不考虑并列连词和选择连词,因为汉语并列和选择关系倾向于不使用连词,而翻译成英语时必须加上以符合目的语语法规范,这是一种强制性显化。在英语中,“and/or”是语义最弱的连词,加不加对句子意思的影响不大。Halliday、Hasan认为并列关系是一种最简单的衔接方式[17]。“and”仅表明两个观点之间有联系,而让读者去发现到底是什么关系[18]。因此,本文认为加入“and/or”并不能真正构成显化。由于连词数量巨大且英汉两种语言在连接手段上存在差异,原文中使用的连词并不能全部与译文中使用的连词形成一一对应的关系,但结果可以大致反映不同类别的连词在原文和译文中的频率差异及译者间的差异。

表2 《红楼梦》中的连词及两英译本中连接词的频率比较 单位:百万词频

续表

从表1可知:1)从连接词使用的总频率看,两译本中绝大多数连接词频率远远高于原文,这说明两译本词语、短语和句子之间的语法关系体现得更清楚,两译本的衔接明确程度较高。只有递进连词例外,原文递进连词的数量略高于译文,这可以看作是隐化的结果。译本和原文中连接词绝对频率的差异可以间接反映显化的数量,绝对频率相差越大,显化程度可能就越高。通过比较两译本和原文连接词的绝对频率,我们发现两译者都十分注重转折关系的显化,这类连词的绝对频率差异最大。接下来,绝对频率差异由大到小的连词类别依次是:杨译本,连贯、假设、目的、让步、条件、因果;霍译本,假设、连贯、目的、让步、因果、条件。这些连词数量的差异可以被看成是译者的显化策略。译者通过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加入连词使句子关系明朗化。2)从两译本连词使用的绝对频率看,两译本中绝大多数连词的频率都高于原文,只有连贯连词after that和递进连词not only例外,其他连词的频率都明显高于原文,这说明译者较少使用连词表达连贯和递进关系,而较多地使用连接副词和介词短语达此目的。3)从两译本连词使用的相对频率看,杨译本的连词使用频率略高于霍译本,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杨译本更倾向于用连词作为衔接词。虽然杨译本和霍译本在连词的使用总量上存在差异,但二者在最常用的连词使用上基本相同。比如,他们都用but,because,so,if,even if,so that分别表达转折、因果、假设、让步和目的关系。下面,本文试举几例,说明译文的显隐现象。

例1: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

杨译本:Jia Zheng’s wife,Lady Wang,bore him a son called Jia Zhu who passed the district examination at fourteen,married before be was twenty and had a son,but then fell ill and died.

霍译本:Sir Zheng’s lady was formerly a Miss Wang.Her first child was a boy called Jia Zhu.He was already a Licensed Scholar at the age of fourteen.Then he married and had a son.But he died of an illness before he was twenty.

两译本用then将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表达得更清楚。

例2: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

杨译本:One thing alone was lacking:he was now over fifty but had no son,only a three-year-old daughter named Yinglian.

霍译本:The flaw was that,although already past fifty,he had no son,only a little girl,just two years old,

两译本分别选用转折连词but和although将原文中隐含的“年过半百但膝下无子”的转折关系明示出来。

例3: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

杨译本:If you don’t believe me,check up when you go back.

霍译本:If you don’t believe me,you make a few inquiries when you get home and you’ll find it is so.

两译本用 if将原文隐含的假设关系明示出来。

例4: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杨译本:Your young cousin’s had a long journey and she’s delicate.We’ve just got her to stop crying.So don’t reopen that subject.

霍译本:Besides,your little cousin is not very strong,and we’ve only just managed to get her cheered up.So let’s have no more of this!

两译本用so将原文中隐含的因果关系明示出来。

例5:昨日晚上,我原想着今日要和我们姨太太借一日园子,摆两桌粗酒,请老太太赏雪的。

杨译本:Last night I was thinking of asking my sister for the use of the Garden for one day,to invite you to a simple meal so as to enjoy the snow.

霍译本:Yesterday evening I was intending to ask if my sister and I could have the use of the Garden today so that we might arrange a little snow-viewing party for you,…

杨译本和霍译本分别用so as to和so that将原文中借园子摆酒的目的明示出来。

上面几例都说明了译文中的显化现象,因为原文中隐形的衔接关系用显性的衔接词翻译出来。除了显化之外,译者还用到了隐化策略,试举一例:

例6:婶子,你说我心焦不心焦?况且如今又没个好大夫,我想到他这病上,我心里倒像针扎似的。

杨译本:You can’t imagine how worried I am,sister.We haven’t got any good doctors nowadays,either.This illness is keeping me on tenterhooks.

霍译本:Oh,I’m so worried about her,my dear! We haven’t got a good doctor at the moment,either.It pierces me to the heart when I think about that child’s illness!

两译本都用either将原文的递进关系弱化为并列关系,但并不影响读者理解。

在英语中,除了连词之外,介词和副词都可以用来表达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下面,本文将比较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在两译本中的相对频率。用对数相似值作为统计指标来考察两译本中的频率差异是否具有显著性。

表3 介词短语在两译本中的分布 单位:百万词频

表4 连接副词在两译本中的分布 单位:百万词频

从上表可以看出,杨译本的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使用频率均显著高于霍译本。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杨译本更频繁地使用介词短语和副词作为衔接词。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两译本在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使用上各有特点。在介词短语方面,我们发现两译本在大多数介词短语使用上没有显著差异,但杨译本倾向于使用instead of表达转折关系;霍译本倾向于使用despite表达让步关系,它们的使用频率都显著高于对方。在连接副词方面,我们发现杨译本较多地使用then而霍译本较多地使用afterwards来表达连贯关系;杨译本较多地使用moreover和besides来表达递进关系;杨译本倾向于使用however和instead来表达转折关系,而霍译本则选用nevertheless;霍译本较多地使用 therefore和 consequently来表达因果关系。试举一例:

例7:凤姐因夜中之事,心神恍惚不宁,只是一味要强,仍然扎挣起来。

杨译本:…,but not wanting to show this she forced herself to get up.

霍译本:…Despite her shaky state,her habitual determination to keep going at all costs prevailed,and with a great effort she struggled up.

从例子可以看出,杨译本用连词but来明示原文语句之间隐含的转折关系,而霍译本用介词despite来达到这一目的。

四、结论和讨论

本文自建《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从翻译过程的角度对译者的显化策略做了探讨,结果发现:1)译者有意或无意地使用显化翻译策略,对转折、连贯、假设、目的、让步条件和因果关系连词进行了显化处理,提高了译文的整体衔接程度。同时,译者也采取了隐化翻译策略,弱化了原文的递进关系;2)从连接词使用的总量上看,杨译本更频繁地使用连词、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来明示原文语句之间的隐含逻辑关系,其衔接显化程度更高; 3)从各连接词使用的具体情况看,杨译本和霍译本各有特点。他们选用不同的连词、介词短语和连接副词作为衔接手段。

造成译文显化程度增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语言方面的原因,也有翻译这种复杂认知活动的特性、逻辑关系强弱和译者风格多方面的原因。对比语言学的研究已经表明,不同语言的语篇构成模式是不同的。英语是一种形合的语言,而汉语是一种意合的语言[19]。在汉语中,很多表达并列和从属关系的句子时都不加衔接词。这意味着在汉译英的过程中存在一种显化的潜在趋势,即需要将汉语中隐性的逻辑关系显化以符合目的语规范,这种趋势在《红楼梦》两英译本中都呈现出来[20]。语言方面的原因主要导致强制性显化,而本文讨论的非强制性显化主要由翻译的认知特性、逻辑关系和译者风格所致。衔接手段朝着更明晰化的方向改变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潜意识的策略,使得事情更加简单明了,更加清楚”[3]。译者的初衷可能就是使译文更加清楚连贯,因此他们会采用这一策略。译者往往根据上下文语境,将原文中隐含的逻辑关系解释清楚,使译文更加流畅,方便读者的理解。正如Pápai所说,显化的最终动机是译者有意或无意地努力满足目标语读者的期待[7]。因此,显化可被看作是翻译这一复杂的认知活动所产生的必然结果,也是翻译的共性之一。但这一共性并不能解释为何译者会采取隐化翻译策略。作者猜测这可能是与原文逻辑关系的强弱有关。原文中逻辑关系较强的连词(如转折、假设、因果、目的等)在译文中都被显化了,而逻辑关系较弱的连词(如递进)在译文中没有进行显化。当然这一假设还需要在大量的语料中加以证实。另一方面,语料库的研究也揭示了译者在运用显化策略时的个体差异,杨译本与霍译本在连词、介词短语、连接副词使用上的差异似乎可以看成是译者风格使然,因为这三类词在英语中都可以充当连接词,意义区别不大。这说明,尽管译者都会有意无意地朝着显化方向做出努力,但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显化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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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hesive explicitation,this paper set out to investigate cohesive devices in two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 based on the corpus of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 of Hong Lou Meng.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frequencies of most cohesive devices in two English versions are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ose in the original version,and the frequencies of conjunctions,prepositional phrases and adverbs are higher in Yang’s version,the two versions have distinctive features in employing conjunctions,prepositional phrases and adverbs as cohesive devices.These features reflect explicitation trend in translation on the one hand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employing explicitation strategy on the other.

Key words:Hong Lou Meng;cohesive explicitation;corpus

Corpus-based Study on Cohesive Explicitation in Two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

ZHAO 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ongqing University of Post and Telecommunications,Chongqing 400065,China)

H315.9

A

1674-8425(2011)11-0110-07

2011-06-08

重庆邮电大学社科项目“基于《红楼梦》汉英翻译语料库的翻译显化及动因研究”(K2010-114)资助。

赵晴(1983—),女,重庆人,硕士,研究方向:语料库翻译。

(责任编辑 范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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