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生增长模型下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分析
2011-11-01郭平刘乐帆肖海翔
郭平,刘乐帆,肖海翔
(湖南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长沙410079)
内生增长模型下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分析
郭平,刘乐帆,肖海翔
(湖南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长沙410079)
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的相关文献实证结果不一。文章在内生增长模型的框架下,重新探讨了这一层支出-增长关系,其中,政府卫生支出具有双重身份,既是政府公共投资,又是对健康人力资本的投资。我们的实证结果发现在中国这样一个处于转型期的发展中国家,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的影响,表现在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弹性系数是0.0831,对应的投资乘数是6.04。政府在充分挖掘政府卫生支出的人力资本效应和投资乘数效应从而促进经进增长方面还大有可为之处。
政府卫生支出;经济增长;内生增长理论;人力资本理论;投资乘数
0 引言
2008年经济危机以来,全世界掀起了一股医疗制度改革的热潮,既有2009年美国奥巴马政府2000亿美元的全民医保新政,也有对英国自1948年以来已经经历了4次较大改革的NHS(国民卫生服务体系)改革的呼吁。中国在2009年4月份推出的新医改方案无疑也是备受世人瞩目的一次医疗体系革新。中国新医改的目标,从微观上分析,是为了有效减轻居民就医费用负担,切实缓解人们“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建立起覆盖全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宏观上分析,是为了明确政府在医疗卫生领域的责任,在政府资金乘数效应的作用下,引导卫生资源的合理分配,并将其转化为国民健康投入,提高国民健康福利,促进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研究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作用具有重要的政策导向作用。
1 文献综述
综观国内外相关文献,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研究是伴随着政府公共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政府卫生支出对健康的影响,健康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三条研究主线展开的。
1.1 政府公共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早在1970年,从Arrow and Kurz在新古典增长理论的框架里讨论公共支出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开始,这个重要的理论问题备受研究者的专注。比较一致的结论是Barro(1990)在内生增长理论模型里提出生产性公共支出通过提供公共基础设施对经济增长有促进作用,而消费性公共支出通过提供消费性公共服务来增进消费者的效用,对经济增长有负向影响。为了进一步研究政府不同组成部分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学者们将公共支出划分为公共教育、卫生、国防等支出类型分别讨论,但对各类支出对经济的影响莫衷一是。Devarajan,Swaroop and Zou(1996),Bleaney et al.(2001)发现,政府卫生支出对于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正效应。Rosa Aísa、Fernando Pueyo(2006)探讨了寿命、政府支出和经济增长的关系,通过建立一个内生寿命模型,他们认为政府支出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是负方向的,但政府卫生支出对寿命、储蓄和经济增长有正向作用,当这种作用很强烈时,可以弥补政府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负作用。这类情形在发展中国家特别明显,更高的政府卫生支出可以带动更快的经济增长。
在我国,杜乐勋(2000)利用投资乘数理论,建立分布滞后模型计算出卫生服务消费的投资乘数是17.8,政府各项支出中政府卫生支出对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系数是1.78,相比较于政府教育支出的1.27投资效益要好。之后,王远林、宋旭光(2003),苗俊峰(2006,2008),刘勇政、张坤(2007)建立了基于广义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模型并引入公共卫生投资(政府卫生支出减去公费医疗)的模型,发现公共卫生支的增加对实际经济增长有直接或间接的贡献作用。
1.2 政府卫生支出对健康的影响
政府对卫生领域的资金投入是为了有效改善人们的健康水平,但是越多的政府卫生支出就越能够增加人们的健康水平吗?从已有实证文献来看,这个答案并不确定。政府卫生支出对健康状态的贡献用婴儿或儿童死亡率来衡量的话不是太小就是统计结果上不显著(Kim and Moody,1992;McGuire et al.,1993;Musgrove,1996;Filmer and Pritchett,1997;Filmer el al.,1998)。Carrin and Politi(1995)认为贫困和收入是重要的影响健康状态指标的因素但是并没有找到政府卫生支出对这个指标有统计上显著的影响。相反,Anand and Ravallion(1993)和Hojman(1996),通过相对较小的样本个数(22个),发现政府卫生支出对健康状况有统计显著影响。相似的,Bidani and Ravallion(1997)能过一个稍大的样本(35个),发现政府卫生支出对贫困群体的健康状况有有益的影响。
1.3 健康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从人力资源的角度出发,健康作为一个重要的人力资本不容忽略。许多的研究重点将教育作为人力资本的主要形式(Romer,1990;Barro,1991)但是,Schultz(1961)、Arrow(1962)、Mushkin(1962)和Romer(1986)提出另外一个重要的人力资本方面是健康。Mayer et al.(2001)和Van Zon and Muysken(2003)研究表明健康在经济增长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后者还证明了当与教育相比时健康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更大。Knowles and Owen(1995,1997)建立的一个模型证明健康对经济增长有显著的统计关系而教育则相对较弱,健康通过提高受教育水平、生产力、妇女参与经济的机会等来增加经济增长。但是Webber(2002)得到了不同的结论并认为以经济增长为导向的政策应该偏重教育投资而非卫生。但Mcdonald and Roberts(2002)设计了一个涉及77个国家面板分析,他们的结果似乎更支持了Knowles and Owen(1995)的结论。
从以上文献的梳理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政府卫生支出对健康的影响、健康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这三个研究主题上,学术界尚未达成统一的结论。但这并不妨碍人们进一步去寻找两两之间的关系。无疑,争议越多,研究的必要性也就越大。本文之所以探讨中国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一方面经济增长是经济学领域永恒的主题;另一方面,伴随着中国新医改方案的实施,以政府主导的多元卫生投入机制的推进,政府卫生投入的资金能够有多大的效率,又能够在怎样的层面上促进经济的发展,正是人们所关心的问题;再者,不少学者认为在发展中国家(或转型国家)与发达国家,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影响是不同的(Rosa Ai sa T,Fernando Pueyo,2006),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同时也是一个转型国家,其经验对于世界卫生组织倡导的“投资于健康”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同时对其他发展中国家(或转型国家)也可以起到示范、引导作用。
2 研究设计与实证分析
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有二条路径:第一,政府卫生支出是政府公共支出的一部分,对医疗服务机构的直接投入,属于政府的直接投资行为,对经济有促进作用,还可能引起其他部门的连锁反应,从而带来国民收入更大的增加,即政府支出存在乘数效应;第二,政府卫生支出是为了提供给人们以疾病预防、公共卫生监督、医疗保障等可以满足健康需求的服务,从而以提高劳动生产力水平、增加劳动供给、增加受教育水平,增加储蓄和投资等方式的形式促进经济发展1。基于以上考虑,我们认为政府卫生支出具有双重身份,一是政府公共支出,按照内生增长理论政府公共支出是决定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二是对健康人力资本的投资,在人力资本理论中健康无疑对经济增长具有决定作用。本文的目标是在综合考虑影响经济增长主要因素的基础上,以实证的方法来验证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2.1 模型的建立
索洛(1957)首先运用生产函数对经济增长源泉进行了研究,Barro(1990)在其内生增长模型中扩展了索洛模型并推导了政府公共支出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本文以Barro(1990)建立内生增长模型为基础,将政府卫生支出作为一个重要的影响经济增长的生产力变量纳入到生产函数模型中,但是与Barro(1990)模型不同的是,我们更强调人本身所固有的人力资本效应,也就是政府卫生服务的提供可以提高劳动者健康水平,作用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来促进经济发展。设初始的内生增长模型为:
式中的Y表示产出,N、K、H分别表示劳动力投入、物质资本投入和政府卫生支出三个影响产出的变量。A表示技术进步的因素,或者称为全要素生产率。式中的指数α、β、γ分别表示劳动力投入、物质资本投入和政府卫生支出的弹性系数。(1)式经过两边取对数可以得到:
添加随机变量,可以得到以下估计模型:
为了增强模型的解释力,我们增加居民消费和出口两个变量。因此,本文考虑影响我国经济增长的以下五个因素:N、K、H、C、E。用N代表劳动力投入,用K代表物质资本投入,用H代表政府卫生支出,C代表居民消费支出,E代表出口总额。在方程(3)右边添加lnE和lnC项,这样就得到了扩展的内生增长函数模型:
2.2 数据来源和指标说明
本文应用年度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样本期间为1978~2009年共32个样本点,产出Y用GDP代表;劳动力投入N的数据来自每年的劳动力就业人数;由于不存在资本存量的数据,我们以固定资本形成总额近似代表物质资本投入K;政府卫生支出H是每年预算安排政府在医疗卫生方面的支出,包括卫生事业费、中医事业费、食品和药品监督管理费、计划生育费、行政事业单位医疗经费、基本医疗保险基金补助经费等内容;C即居民消费支出;E是每年中国的出口额。数据来源为《中国统计年鉴2010》,《中国卫生统计年鉴2010》,不足年份就业人员数据引自《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09》,其中Y、K、H、C、E均使用GDP平减指数进行处理,以2009=1计算的平减指数公式为:
GDP平减指数(2009=1)=(当年国民生产总值(当年价格)×2009年GDP指数(1978=100))/(当年GDP指数(1978=100)×2009年国民生产总值(当年价格))
2.3 实证检验分析
首先我们使用最小二乘法(OLS)对方程(4)进行估计,由于变量个数较多,不排除存在多重共线性,我们作出了结果1和结果2两个结果;为了消除自相关,我们使用广义最小二乘法(GLS)添加AR(1)项,结果如表1。
表1 GDP增长与政府卫生支出关系的估计
在结果1中,除了lnN,其余四个变量lnK,lnH,lnE,lnC在1%的置信水平下都很显著,lnN的系数符号有误,同时P值在50%以上,很有可能是劳动力投入变量与其他某个变量存在多重共线性。考虑到政府卫生支出对人力资本具有一定的替代作用,我们去掉劳动力变量,重新作了GLS估计,得到结果2。从结果2来看,所有变量在5%的置信水平下都很显著且具有正确的符号。从调整R的平方值和F值来看,结果2比结果1要好,且lnK,lnH,lnE,lnC四个变量系数相差不是很大,都不存在自相关。
结果2中,对国民生产总值影响最为显著的是居民消费支出,其每变动1个百分点,会带动国民生产总值0.662827个百分点的增长;其次是物质资本投入和出口,弹性系数分别是0.211833和0.093668;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弹性是0.083100,政府卫生支出每变动1个百分点,会引起国民生产总值0.083100个百分点的增长。
假设2010年政府卫生支出新增8500亿有1/3实现(2833.33亿元),假设中央和地方的卫生预算安排保持2009年水平不变(实际肯定有增加),则国民生产总值将增长17110.36亿元(增长率5%),政府卫生支出对国民生产总值的投资乘数为6.04(17110.36/2833.33)。当然这样一个理想的预期值需要以新医改方案的有效实施为保障,而不仅仅是政府卫生支出总量增加就可以。
但是,与我国现阶段国情相比较,这一模型反映了政府卫生支出对GDP的贡献水平或者说是贡献能力还是比较低的。这一点可以从我国政府卫生支出总量和占GDP的比例看出来(见图1),我国政府卫生支出一直有波动,自从推行医疗体制市场化改革开始,政府卫生支出占GDP的比例持续下降,近几年来才缓慢上升。截止到2009年,中国的政府卫生支出占GDP的最高比重为1.38%,最低的年份仅仅为0.65%。
从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来看,中国作为一个中等偏下收入国家而言,政府卫生支出的规模的确是偏低的。虽然世界卫生组织计算各国政府卫生支出的口径略大于国内的计算口径①见中国卫生总费用课题研究小组张毓辉等人在《国内外政府卫生支出口径的异同及结果分析》指出,每年世界卫生组织都会对其成员国的卫生总费用、政府总体卫生支出占卫生总费用等比例指标作为全球健康指标进行测算和衡量。世界卫生组织卫生总费用的核算遵循的是OECD的卫生账户系统(System of Health Accounts,SHA)来确定政府卫生支出口径。相对应我国政府总体卫生支出除了政府卫生支出外,还应包括外援经费和社会保障的非政府补助收入。,但依然可以体现一国政府卫生支出总体水平。现阶段,政府卫生支出的规模不应当是一个限制指标而应该是一个发展指标,中国在挖掘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的潜力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3 结论与政策含义
政府卫生支出既是政府公共支出的一项重要内容,而其本身所具有人力资本属性又决定了其对经济增长中具有促进作用。通过实证分析,本文得到了如下结论:首先,中国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影响,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弹性是0.083100,政府卫生支出每变动1个百分点,会引起经济增长0.083100个百分点;其次,对于新医改方案中政府新增投入8500亿在2010年若有1/3实现(2833.33亿元),以2009年数据换算,政府卫生支出对国民生产总值的投资乘数为6.04。中国的政府卫生支出占GDP的比重不论与世界的发达国家比,还是和与中国相似的发展中国家相比,相对量都是比较低的,其规模不足将会影响中国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这也验证了新医改方案中提出的逐步实现“两个提高”,即逐步提高政府卫生投入占卫生总费用的比重,使居民个人基本医疗卫生费用负担有效减轻;逐步提高政府卫生投入占经常性财政支出的比重,政府卫生投入增长幅度要高于经常性财政支出的增长幅度,是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卫生政策。
本文虽然明确了政府卫生支出对经济增长的正向影响,但对于决策者而言,需要考虑的问题还很多。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政府卫生支出的适度规模。政府对国民健康的合理投资,很重要的一点有赖于对影响人们健康的原因的全面估计:既包括疾病和伤害等直接原因,还包括个人与生活方式、生活环境和社会文化方面的原因。对健康水平的全面衡量应该还要向前看,包括那些可预测的,如当前的疾病趋势,和不可预测的,如传染性疾病的爆发。这些都可以通过设立监测国民健康水平的信息体系来实现。其次,即使决策者制定了正确的政策,政策的实施也并不一定能得到预期的效果,因此,要真正发挥政府卫生支出的乘数效应和人力资本效应,并非易事。既要预防增加政府卫生支出对社会资本在医疗卫生领域的挤出效应,同时,和每一项重大的经济决策一样,政府卫生政策也需要权衡成本效益,提高资金的使用效率。总的来说,中国政府在发挥政府卫生支出对国民健康和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方面还可以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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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201
A
1002-6487(2011)07-0094-03
湖南省科技计划资助项目(2009zk3065);湖南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38)
郭平(1963-),男,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财政理论与政策。刘乐帆(1987-),女,湖南郴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财政理论与政策。肖海翔(1975-),女,湖南隆回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财政理论与政策。
(责任编辑/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