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朋友』出卖的区委副书记──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区委原副书记虞军明受贿记案透视

■庞仲明

被『朋友』出卖的区委副书记──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区委原副书记虞军明受贿记案透视

■庞仲明

2010年3月，浙江省舟山市纪委在调查舟山市新城管委会某公司经理的违纪违法问题时，牵涉到一个行贿人——舟山市某仓储公司总经理朱某。朱某受到纪检机关调查后，曾收受过朱某巨额贿赂的舟山市定海区委副书记虞军明的心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面心存侥幸，“朱某不会把我说出去的”；一面又惊惶失措，担心朱某把他“咬”出来。于是他对一些资金来往情况进行了梳理，主动退还了数名行贿人的数十万元现金，并跟对方约定，如有组织调查，就说是以前就还掉了。然而，虞军明的这些侥幸心理和退款举措，只能是自欺欺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2010年4月13日，他还是被舟山市纪委实行“双规”了。

在“双规”期间，虞军明写下了长达10页纸的忏悔书，后在司法机关处理阶段，他又多次剖析了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和教训。他说：“舟山某仓储公司总经理朱某为了在工程承接、费用缓缴及土地指标安排方面得到关照和支持，想方设法靠近我，投我所好，除了送给我20万元钱外，还将一辆汽车以超低价卖给我；在我搬家之际又送我一台液晶电视机。我也曾拒绝过他的财物，但面对他许下的‘这些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承诺，便坦然收下了。没想到，他进去后就把我出卖了。唉，这也不能怪他，怪就怪自己贪，不该交这样的朋友。”

如今虞军明说后悔，其实，虞军明交大款朋友的初衷，就是为了“借钱”和收钱。

向老板“借钱”给自家买房

向老板“借钱”，既是虞军明的一大嗜好，也是他逍遥挥霍、敛财聚富的一大法宝。1999年下半年的一天，时任舟山市定海区马岙镇党委书记的虞军明去马岙镇的定海某元件厂调研，认识了该厂厂长夏某。夏某向虞军明汇报说，目前元件厂的生意不错，但资金流转很困难。虞军明马上拍板道：“我给你解决。”随后，虞军明亲自跟定海信用社协调，希望他们给予夏某贷款。但定海信用社认为，夏某的厂房都是租用的，没有可以抵押的资产，贷款风险很大，不愿贷款给夏某。最后，虞军明决定以马岙镇的集体资产经营公司作担保，让夏某向定海信用社贷款50万元。另经虞军明协调，由马岙镇的一家公司作担保，夏某又向定海信用社贷款50万元。此外，这家公司还直接借款给定海某元件厂50万元。这150万资金对定海某元件厂来说真如雪中送炭，让夏某赚到了数百万元钞票。

2003年9月，已任舟山市临港工业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的虞军明，觉得自己现住的一套70平方米房子太小，看中了定海区海景城市花苑的一套180平方米房子，房价为58万元。但当时他家里的积蓄不多，还差10万元钱。于是他打电话给夏某：“你能否借我10万元钱？”夏某马上回说：“没问题，随时可以来拿。”没过几天，虞军明就驱车来到夏某的元件厂，从夏某手里接过了10万元现金。虞军明提出要写张借条，夏某连忙摇手说：“这些钞票你拿去用好了，不用还给我了。”但虞军明还是装模作样地写了一张借条给夏某。

案发后，虞军明交代说：“其实我心里当时已经在想，既然夏某诚心要把这10万元钞票送给我，我也就不想再还的，夏某也不需要我给他出具什么借条；但是我考虑到还是写张借条安全，万一以后出什么事情，这笔10万元钱就可以说是借的，好应付过去。”

直至2010年3月，舟山某仓储公司总经理朱某“出事”了，虞军明才从银行取出10万元退给了夏某。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再退给他钱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

“借钱”向“女朋友”大献殷勤

虞军明有多名“女朋友”，她们大都冲着他的权力和金钱与他缠绵缱绻。虞军明则利用手中的权力向老板“借钱”，向“女朋友”大献殷勤。

早年，樱花（化名）跟丈夫离婚后就一直住在单位的宿舍里。2003年上半年，樱花看中了定海区的一套新房，决定买下，但还差5万元房款。于是，樱花在一次幽会中对虞军明说：“我想买套房子，钱不够。”虞军明连忙关切地问：“还差多少？”“还差5万元。”“我给你赞助5万元。”

随后，虞军明一个电话打给了浙江某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副经理安某：“我最近手头比较紧，你借我5万元。”安某马上说：“好的，明天我给你送来。”第二天，安某把5万元现金送到了虞军明的办公室。虞军明故伎重演，又说要写借条。安某连忙表态说：“这5万元钞票送给你，不要还了。”虞军明这才默然收下。随后，他将5万元“赞助”给了樱花。樱花马上将此款购了房。

安某送钱送得大方，是因为虞军明担任马岙镇党委书记时，把该镇的市场工程、中心学校建筑等工程给了安某的公司做。虞军明在担任定海区政府办公室主任期间，又将定海区政府信访接待室和汽车停车场地坪工程给了安某的公司，让安好好地赚了一笔。

2005年夏天，虞军明在定海的一家茶室里认识了榴花（化名）。榴花是个无业人员，年轻貌美，当她知道在茶室里认识的帅哥就是舟山市国土局的虞副局长时，便多次与虞军明幽会，一口一声“虞大哥”，叫得虞军明浑身舒坦，同时向他倾诉了自己的不幸和困难。虞军明对榴花渐渐有了同情和好感，两人很快就“好”上了。此后，虞军明经常从口袋里掏出几千元钞票资助她养家糊口。但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榴花对虞军明的要求越来越多，找工作、开小店、买东西、付房租、父母生病……七七八八的事情都要向虞军明要钱，虞军明的私房钱很快被她掏空了。

2005年下半年的一天，榴花急匆匆地找到虞军明，说自己的父亲生病急需用钱。虞军明此时已囊空如洗，无奈中只好给舟山某仓储公司总经理朱某打电话：“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能否借我5万元？”朱某很快把5万元人民币送到了虞军明的办公室。虞军明说要写借条，朱某连忙制止说：“借条不用写，这5万元钞票送给你啦。”朱某走后，虞军明马上把3万元交给了榴花，帮她父亲去看病。谁知，榴花拿了钱，就一溜烟跑进了赌场，没多久就把3万元钱输得精光。虞军明知道后又气又恼，但又很无奈。

2003年至2007年，虞军明先后4次收受朱某所送的钱物并以低价购买了朱某的汽车，共计价值人民币23.75万元。朱某多次大方地向虞军明送钱送物，收到的回报也很可观。2003年，朱某尚在舟山临港工业区做挖土生意时，时任临港工业区管委会副主任的虞军明就多次帮他承揽了临港工业区的挖土工程。2004年，朱某在定海区双桥镇的宕口开采过程中遇到资金紧张的问题，时任定海区国土局副局长的虞军明在费用减免、缓交审批等环节上对其予以关照，解决了该公司的资金紧张问题。

2006年上半年，虞军明眼见榴花“越来越不像话了，每天往赌场里跑，把给她的钱都输掉，再不悬崖勒马就要出大问题”，便决定给榴花找个合适的工作。一天下午，他打电话邀约舟山市某地价评估事务所所长陈某到定海的江南村茶室喝茶，借机提出要给榴花开家服装店，但开店的资金有缺口。陈某问他还差多少钱，虞军明就说“还差五六万元”。第二天，陈某和虞军明约定在舟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门口会面。两人会面后，陈某将装有6万元人民币的一只黑色塑料袋塞到了虞军明的车上。虞军明收下陈某的6万元之后，给了榴花4万元用于开店，剩余的2万元自己存入了农行卡。

当然，虞军明的这6万元也不是白拿的。2004年至2006年，虞军明在担任舟山市国土局副局长期间，分管土地储备、拆迁以及矿管工作。土地评估、拆迁中的房屋评估正是陈某的业务所需。有了金钱的润滑，虞军明就利用职务便利，在地价评估、拆迁房屋评估、地质灾害评估等业务承接方面给予陈某关照和支持，让陈某赚到了不少钱。

贫穷农民的钱也照收不误

虞军明除了向老板“借钱”，还赤裸裸地收受多名老板所送的钱物，甚至连贫穷农民的钱也照收不误。

1993年，家住定海区小沙镇的农民滕某为了能到舟山国泰水产公司做小工养家糊口，便将自己和儿子的户口从小沙镇迁出，由农业户口转为了城市户口。他妻子的户口则在舟山市岱山县。滕某在舟山城区工作，在城区却一直买不起房子。后来由于家境困难，从2009年起他就一直在小沙镇以养猪为生。

2009年，为了能在小沙镇申批宅基地建房，滕某决定把妻子的户口从岱山县迁到小沙镇，然后以妻子的名义申请宅基地。但这件事落实起来很难。一天，滕某想到早年和虞军明的弟弟虞某一起开过货车，便找到虞某诉说了这件事，请求虞某找他哥哥虞军明疏通疏通。虞某见他连安家的房子也没有，实在可怜，便答应帮忙。随后，虞某把滕某带到了时任定海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虞军明的办公室，向虞军明当面谈了这件事。

虞军明答应帮忙，马上给定海区有关部门的人员打了电话，让他们“解决一下”。在虞军明的关照下，没过多久，滕某妻子的户口就从岱山县迁移到了定海区小沙镇，并且顺利地审批了一块宅基地。

滕某对虞军明的帮忙甚为感激。2010年春节前夕，他委托亲属将两条中华烟和一张5000元的银行卡送到了虞军明的办公室。虞军明认为自己“帮了这么大的忙”，没作推辞就收下了。

2010年3月，虞军明得知朱某“出事”，害怕自己也受到调查，才叫弟弟虞某将这张银行卡退还给了滕某。但这已无法改变他收受贿赂的事实。

如此这般，虞军明利用担任舟山市定海区马岙镇党委书记、舟山市定海区人民政府办公室主任、舟山市临港工业区管委会副主任、舟山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舟山市定海区委副书记等职务便利，为10名企业老板和请托者在工程业务承接、土地规划、费用缓交减免、户籍迁移等方面予以关照和支持，先后19次收受他们所送的人民币56.22万元、美金3000元（折合人民币2.02万元）和总计人民币4.13万元的纯金摆件1件、SONYa350单反相机1只、SONYDSC-T77数码相机1只、NESOF350液晶电视机1台、舒华A5188跑步机1台等物品，共计价值人民币62万余元。

出卖你的正是这些“朋友”

2010年9月16日上午，舟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五审判大厅里座无虚席。舟山市纪委组织200余名县处级干部旁听了虞军明一案的整个庭审过程，让他们接受警示教育。

在法庭上，虞军明对检察机关指控的全部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当庭忏悔了自己所犯的罪行，希望法院从轻处罚。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虞军明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贿赂，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鉴于他认罪态度好，且有悔罪表现，案发后退清全部赃款，依法予以从轻处罚。

法院当庭宣判：虞军明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20万元。

虞军明从一个身负重任的党员领导干部堕落为一个罪愆深重的腐败分子，许多人为他感到痛心和惋惜。痛心之余，人们追溯他违法犯罪的历程和轨迹，其中也有不少值得广大干部引以为戒的警示和教训。

疏于学习，沉湎于灯红酒绿，导致思想道德滑坡。虞军明32岁就担任了定海区马岙镇党委书记，38岁提任为舟山市国土局副局长，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前程看好。但虞军明没有好好珍惜组织的培养和呵护，自以为本事大、能力强，甚至认为“有些事离开自己还不行”。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他逐渐放松了思想政治学习，业余生活消耗在饭局和赌局上。正如他在交代中所说：疏于学习是导致他腐败的根本原因。工作二十多年来，前半段时间他对学习还是重视的，对自己的人生目标也是明确的，但随着工作岗位的不断变动，特别是担任副处领导职务以后，工作量越来越大、应付业务越来越多，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看些书。白天上班，晚上喝酒，到家睡觉，双休日还要出去打牌，经常沉醉于灯红酒绿。因此，价值观发生了偏差，思想道德观念逐渐滑坡。

生活腐化，入不敷出，导致四处向老板“借钱”。虞军明在交代中说：保持与“女朋友”的关系，没有爱情总归还是有点感情的，女人提出来的要求，男人肯定要有所表现，否则就太窝囊了，还会有哪个女人再跟着你！虞军明有多名“女朋友”，但这些“女朋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时除了成百上千地从他口袋里往外掏，有时还以开店、买房、父母生病等缘由向他要钱。但虞军明的基本工资每年也就三四万元，工资卡由妻子保管，家庭经济也由妻子掌管，自己只有平时积攒的一些私房钱。因此，为应付“女朋友”的大笔费用，他就只好利用手中的权力，“向曾经他帮过的一些老板借钱”。时间长了，向老板“借钱”成了他的习惯。殊不知，正是这些赧颜羞色“借”来的钱，一匝匝勒紧了他罪恶的枷锁。

失去底线，随意拿钱，导致滑入犯罪深渊。虞军明身为党的领导干部，本应在工作和生活中严于律己，是非分明。但他自从担任马岙镇党委书记后，就与一些老板打得火热，甚至在生活中称兄道弟，不分彼此。他经常和一些老板搓麻将、打牌，但自己又不带赌资，总是让有求于他的老板在赌桌上送钱给他，赢了归他的，输了算老板的。如是三番五次后，虞军明慢慢失去了一个领导干部应有的底线，用老板的钱逐渐随意起来，以至于发展到自己缺钱时主动向老板“借钱”、拿钱。逢年过节，老板送钱时更是收得心安理得。天长日久，虞军明渐渐失去了对法律的畏惧感，加速滑向了犯罪深渊。案发后，他才认识到：事实上，这些所谓的朋友跟他交往，绝大多数是有目的的，都是看中他手里的权力能为他们办事。他们当中有的人搞所谓的长期感情投资，平时找你喝酒、唱歌、搓麻将，貌似关系很铁，其实是拖你下水，关键时刻第一个出卖你的正是这些称兄道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