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南摄影世界解读
2011-10-18时永刚
文/时永刚
李京南摄影世界解读
文/时永刚
他赶了世博会的“热闹”
李京南是个实在人,这是出于悟性。悟性的终极是走向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实在了。他也很快乐,但不喜欢凑热闹,更不喜欢无谓的繁杂。记得有一次一起去出席一个晚宴,那晚宴的东家拉来了一帮人来讲话,十分罗嗦,每个人都要展示一下说话的艺术,眼看着满桌的菜肴酒水无法下筷,耳朵却受累。京南对我说“出去一下”,等到正式开饭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我打电话通知他“开饭了,”他笑着说:肚子受不了了,他已在旁边的酒家自己埋单用餐,吃得差不多了。
想想也是,既然请客就要让客人觉得舒服,而不是让主人享受,客人遭罪。
不过,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京南倒是赶了一回“热闹”。他拿着照相机累计进园多达30次,拍了两万多张照片。他说“实因舍不得错过这百年一遇的机遇,经不起这富丽的国际聚会的诱惑,并念想着用镜头和文字留住一点什么……不过因为缺乏排队的耐心,我大多选在下午三四点钟入园,这时段最为宽松,日场的人流在减退,夜场的游客尚未入场。我也常常利用捷径,到法国、西班牙、比利时等馆就餐,只要就餐,就可免去排队直接进馆。”看来他是在热闹中“不凑热闹”。
世博会刚结束,他就出版了摄影集《京南看世博》。我也去过世博,次数也不少。但是,一个艺术家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的。当京南这本崭新的世博摄影集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禁不住这样问自己:那个地方我去过吗?那个画面我见过吗?我没有看过这些建筑吗?一个媒体工作者,世博园我肯定去过,而且白天、黑夜去过不少次,那些场景我也肯定看见过。
但是,我只是个囫囵吞枣的匆匆看客,细节的美丽我忽略了,或者说我的眼光抓不住那些蕴藏在局部的魅力。
当然,我明白这不是我的失误,而恰恰是一个摄影艺术家存在价值的证明,恰恰是一种独特的眼光代替我们捕捉、继而呈现给我们关于世界在任何层面上林林总总的无数美丽,让我们细细品味从容享受。
摄影家杨元昌曾经说过,当前我们判断是否摄影家的重要标准,就是他有没有独到的“眼光”,因为当今时代技术设备先进,任何一个会按动相机的人很容易被认为是“摄影家”。他的话将一个摄影爱好者、摄影活动家与真正的摄影家区别开来了,这是十分精辟的,精辟就在于将一个摄影家的功力凝焦在眼光上。是否有“眼光”已经是当今时代的一条普世铁律了。
我想那一刻,京南是个世博园的凝望者,他凝视景物平静如水,他攫取那一画面,就像从沙粒中捧出了珍珠,以至于那些原本熟识的景物,在我面前变得陌生起来,却是风光无限。他是局部美丽的探索者,引领着我们去看细节的魅力。放大的局部有时胜过整体,或者说整体的胜出,有时依赖细节。京南的引人之处,就是将细节放大了,让我们看到另一种美丽。
世博会过去了,然而京南的独特眼光,让我们在他的作品里反复温习着那段美丽的时光,以及许多蕴藏在局部和细节中的世博风光。
放弃与捡起的平静
京南是实在的。简单而又不简单。
1985年,京南在家乡浙江玉环的一所中学已就职八年,开始创建校办企业“华丰工艺厂”,并设计、研造出了新颖的立体纤维艺术壁挂。这种艺术壁挂是集挂毯、手绣艺术于一体的独创,其质感、色彩有独特的视觉效果。产品一问世便轰动了市场,供不应求,工艺厂从初创时期的两个编绣工,迅速发展到拥有2000名编绣工。创新的工艺曾获得三项国家专利,很多作品获得中国或上海工艺美术产品评比的奖项。“瑞雪”、“水仙花”被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选作背景;他的作品被邀赴美国参加艺术展览,定单也从国内发展到国外。
京南壁挂的隽永意味,自然也引来了美术界的关注,那些蜚声画坛的名家如林曦明、杨可扬、丁绍光、徐昌酩、张雷平、张桂铭等大家,都曾与京南切磋,如何更好地将作品“移植”到壁挂上去。京南做到了,《上海百名美术家作品手绣艺术壁挂大展》成功地举办了,在上海美术和工艺美术界掀起了一个不小的浪潮。从那个时候起,京南的艺术创作中心便转移到了上海。也是顺势而为,京南与几个朋友一商议,一个当年扬名海上的沙龙——春风艺术沙龙就此诞生,京南在复兴路上的办公房,就成了沙龙的会所。艺术家会晤、美术家画展、朋友们聚首,春风艺术沙龙是九十年代末上海滩上的一道风景。
不过,就在京南的挂毯生意兴隆的时候,仿冒的李鬼们一时间蜂涌而至,粗鄙不堪的“艺术壁挂”充塞了市面。他该怎么办?
京南很简单:既然是这样了,我就不做了。他没什么愤怒,就真的收起了摊子,告别了生意!转过身,他拿起了相机,云游四方,搞起了自己爱好的摄影,再也不做生意人了。他真是个不赶热闹的人,朋友们替他惋惜,他却不在乎,说:“做生意原本就不是我的爱好。”
确实,摄影于他,丝毫没有一点功利,却是他的爱好。原本就有的绘画功力,让他的摄影画面别有韵味。有名家评价他的作品:沉静和细腻,长廊、旧屋,潮汐、残荷,甚至冷冰冰的钢铁构件,都能在他的镜头里充满生命的活力与回忆。有时绚丽蓬勃,有时忧郁哀伤,我总是感叹:为何他总能那么敏感地捕捉到影像背后的无语倾诉?
在京南工作室的墙壁上,有两幅我经常注视的作品,一幅是四面雪花之中露出一张桃红的娃娃脸蛋,娇嫩可人的感觉每次会让我产生一种用手将他从雪花中捧出来的冲动;另一幅是绿色的池塘中败萎的荷叶虽然低垂着头,但根根叶茎依然昂然向天,低垂的仿佛在思索往事,昂然的像是在蓄势等待……世间的春光秋雨,都可以在京南的摄影集里找到它们的光影香色。其实京南的摄影器材非常普通,甚至够不上专业级别。但对他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源自内心的眼光才是一位摄影艺术家最可贵的灵魂。
京南是一个率真的人,绝不矫情与做作,这是他厌恶的。他又是一个善感的人,绝不漠然与麻木,这是他的天赋。
京南长着一双湿润的、富有同情心和感染力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观望着世界,这个世界原本的喜悦、快乐、忧伤、无奈,都逃不过他的视野;当然,他内心的波澜也逃不过他如语如诉的作品。
京南是一个会悠闲的人,不会让自己的一生变成苦僧行。他也是一个不会浪费光阴的人,总在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到成为一个用镜头看世界的人,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种幸福。或许,艺术是他才赋的最大归宿地。
眼光里的沉淀
京南现在是上海工艺美术学会和上海市工业美术设计协会摄影艺术专委会主任、上海摄影家协会会员,曾担任过《上海摄影》杂志副主编,第一、第二届中国大学生现代摄影大赛评委会评委。岁月留影,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摄影集就有《看世界》《光采》《镜内镜外》等等。几年来,他成为《新民晚报》夜光杯摄影专栏的图文作者,他的摄影作品频见于有关的专业杂志,有关的摄影比赛他也常有获奖。
近期,他的一些黑白摄影作品,让我有种特别安静而实在的沉淀感觉,他用镜头呈现在我们视线里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生活中最常见的,餐具、沙发、桌子、橱窗,等等,甚至是墙壁构成的一个角落。但是当京南用黑色与白色来成像的时候,它们好像变了,变得需要我们重新来审视它们,好像它们已经不是原来的物体了。此刻,京南仿佛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抽象的、有寓意的景象面前。使我禁不住去想,在现实世界中,这些物品真实的色彩会是怎样的?应该是怎样的?这种不用问的问题,会在瞬间闪现,感觉出乎意料,很奇妙。
单调的黑白,在我视觉里显得不单调了,变得丰富起来。这是京南作品所附有的一种感染力,让我想得很多。世界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速度翻覆、演变,黑与白的存在始终没有消失过,黑与白的魅力同样没有消失过,这是不是他要告诉我们的?
我就这个问题询问过他。他说:最简单的,最终恰恰是最重要的,不管是我们的直觉也好,还是我们的理性判断也好;太繁复,往往会产生迷惑甚至误判,直至我们失去应有的、直线的、正确的判断。是的,我们常常会有这样的生活经验: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发现起点的地方往往是最佳的选择。
我了解京南,作为朋友,我看过他的很多艺术摄影作品,他的摄影题材就像他的为人那么平易低调,诸如椅子凳子,被风吹得撕下一个大角的海报,一团扭曲的钢丝,一老一少从斑驳颓墙前迎面走过,一把淋在暴雨中的乐器……然而把渺小的、熟视无睹的寻常景象,表现得意蕴非常,这是京南作为一个摄影艺术家的特质所在。
李京南近照
他的作品,告诉我们很多,这不简单,更不单调。这是一种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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