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政治学的一种分析范式:东亚威权政治转型的路径选择
2011-10-08李晶,许开轶
李晶,许开轶
摘 要:路径选择对民主政治转型的进程和结果有着重大影响,我们可以通过对路径依赖因素、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等变量的考察构建起一种行之有效的分析范式,来剖析不同路径选择的特征和成因。依据这一范式,可将东亚威权体制转型的路径分为自下而上的权威崩溃型、上下结合的妥协型和自上而下的政府改革型三种类型,不同的类型有不同的运作特征和轨迹,也产生了不同的政治结果。
关键词:威权政治;民主政治;政治转型;东亚;转型;路径;变量
中图分类号:D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1)09-0100-04
所谓政治转型是指在一个国家或地区内发生的以政体转变为核心的有关政治制度变迁和政治生态变化的现象与过程。它是发展中国家政治发展过程中遇到的一个具有普遍性的问题。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世界范围内出现了被亨廷顿称为“第三波民主化”的大规模政治转型浪潮,东亚威权政治国家和地区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出现了强大的民主化潮流,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经济、社会领域矛盾的激化又导致了东亚第二轮政治转型浪潮的发生。然而同样是从威权政治趋向民主政治,时至今日,各国或地区转型的结果却迥然不同。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不同转型路径的选择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一、考察政治转型路径成因的变量
关于民主政治转型的具体路径类型,学者们有不同的概括,其中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塞缪尔·亨廷顿的“三类说”、特里·林恩·卡尔和菲利普·施密特的“四类说”、阿尔弗雷德·斯捷潘的“三类三种说”等。[1]尽管他们的结论有所不同,但笔者认为,实际上都是从大致相同的几个角度或几类因素着手进行考察,我们权且称这些角度或因素为路径成因的变量。①
(一) 路径依赖因素
所谓路径依赖是指,由于制度创立和实施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产生收益递增效应,因而形成制度的自我强化机制,所以制度变迁一旦迈入某一路径,它就会在以后的发展中不断自我强化,沿着这条路径不断发展下去。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传统会对现实政治转型路径的选择产生重大影响。历史上形成的政治社会经济结构或限制或助成可供选择的民主方案,它们决定了可供决策者考虑的选择方案的范围,而在政治发展过程中曾经使用过的斗争手段、方式和途径也会直接作用于日后的路径选择。因此,在分析一个国家或地区政治转型路径的成因时必须要着重剖析其政治传统,考察其历史上形成的政治社会经济结构,尤其要深入研究其历史上的政治转型的实现途径乃至于重大政治事件的发生和解决的方式方法。
(二) 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
各国或地区的政治转型实践表明,很多改革或革命都是在一定的客观条件发展基本成熟的基础上,人们进行主体性选择的结果,而在主体性选择中,政治精英们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 “在政治精英中进行妥协和谈判是民主化进程的核心。在社会中关键政治力量和社会团体的领袖们相互进行公开或私下的交涉,而且找出可以接受的实现向民主转型的协定,哪怕这种协定尚不尽如人意。”[2]120、203也就是说,一些表面上看似有利于民主化的客观条件的出现如自由化运动,并不表明民主马上到来,这些客观条件只是提供了政治转型的可能性。民主的充分实现还必须有待于政治行为者的现实选择。但是反过来,政治战略的选择与政治精英们的行为,必须在客观环境所提供的宏观背景中展开(客观环境包括国际环境),正确的战略选择只能是在与过去、现在的客观情势相结合中才能进行,只能在客观条件所创造的各种可能性或机会中去选择。选择的结果便是政治体系在民主化过程中展示的不同路径,表现为政治转型、民主的巩固等方面丰富多彩的图景。[3]
因此,可以认为,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是决定政治转型路径选择的直接因素。
(三) 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
政治转型是各種政治力量参与其中的复杂过程,而且不同阶级、阶层或利益集团的政治精英们的政治利益的不同也决定了它们的主体性选择的不同,政治转型究竟选择何种路径,最终还是取决于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
在政治转型过程中最关键的参与者是执政联盟中的保守派和改革派以及反对派阵营中的温和派和激进派。在所有的民主化转型中,这四者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都起到了某种决定性的作用。表1可以大致概括它们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导致的可能的转型路径选择倾向。
二、东亚威权政治转型路径个案研究
根据上文所梳理的政治转型路径研究的分析逻辑,东亚威权政治转型的路径大体可以分为自下而上的权威崩溃型、上下结合的妥协型和自上而下的政府改革型三种类型。限于篇幅,下文我们分别以菲律宾、韩国和新加坡为代表性的个案研究对象展开分析。
(一)自下而上的权威崩溃式转型路径:以菲律宾为例
1.路径特征。这种转型的路径特征大致可以描述为:严重的经济、政治、社会危机,尤其是威权政府的倒行逆施,导致人民群众的强烈不满,引发了大规模的群众反对运动,甚至发生暴力流血事件。反对派在群众的支持下趁机逼迫威权主义者交出政权,在民主化运动的巨大压力和冲击下,威权政府垮台。反对派通过民主选举上台执政,随后便开始从根本上改变威权主义政治体制,向民主政治转型,原威权主义的政党和领导人均被社会所抛弃。
2.路径选择的原因:(1)在“路径依赖因素”方面。菲律宾是东亚威权政治国家(地区)中专制独裁程度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马科斯在菲律宾的独裁统治长达20年,人民群众苦不堪言,包括暴力抗争在内的各种形式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虽然大多数斗争在政府的高压之下均以失败告终,但是长期的斗争实践使人民大众得到了锻炼,也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在社会危机全面爆发后,人民群众不畏威胁和恐吓,不妥协退让,最终摧毁了专制政权。(2)在“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方面。与其他国家(地区)不同,菲律宾在政治转型的过程中,发生了“阿基诺被刺杀”这样的突发事件,这成为大规模人民反抗斗争的导火索。人民群众压抑已久的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呈井喷状爆发,社会形势急转直下。反对派的政治精英们根据形势的变化适时调整了策略,由要求政府进行民主化改革转而直接提出了夺取政权、上台执政的要求。而突发事件的发生以及随后形势的剧变也让威权统治者们措手不及,它们缺乏必要的心理准备和应对之略,惶恐无奈之下,也不敢再坚持高压政策,只得退而求其次,试图通过做出某种政治上的让步来换得自己的苟延残喘,马科斯同意进行公开的民主选举就是这种无奈之举。但是形势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威权统治者的控制范围,政治上的让步给了反对派以更大的活动空间,最终,在人民愤怒的呐喊声中,威权统治迅速崩溃,民选的民主政府得以建立。(3)在“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方面。在菲律宾政治转型发生之前,执政联盟中保守派占据了绝对的支配地位,执政联盟中的改革派实力弱小,根本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撼动保守派在政府中的地位,它们只能在威权政府摇摇欲坠,保守派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才会活跃起来,对反对派的斗争起到某种策应作用,或是在转型过程中担当起过渡性的领导任务。而在反对派阵营中,虽然温和派和激进派共存,但是由于威权政府的高压政策,温和派的民主改革主张迟迟得不到政府的回应,人民逐渐对政府失去了耐心的同时,对温和派也失去了信心。相反,激进派利用人民的不满情绪,积极发动各种形式的斗争,特别是在“阿基诺被刺杀”事件发生后,激进派更是全力以赴发动和组织群众,完全掌握了运动的领导权。温和派在大好形势面前也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原有政治主张,积极配合激进派,开展了对政府的夺权斗争。正是这种“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决定了其“自下而上的权威崩溃型”政治转型路径的形成。
(二)上下结合的妥协式转型路径:以韩国为例
1.路径特征。这种转型的路径特征大致可以描述为:由于市场经济的发育基本成熟,社会经济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民间民主力量不断壮大,民主化运动蓬勃兴起,反对党及其政治精英也日渐成熟。威权主义者的合法统治地位受到了很大挑战,为了重新巩固自己的合法性,掌权者被迫和反对派进行谈判,与反对派的政治精英们达成某种妥协,允许他们进入政府权力体系之中,实行有竞争的选举和自由化,民主化之路由此开通。
2.路径选择的原因:(1)在“路径依赖因素”方面。纵观战后历史,可以发现韩国政治是在“矛盾——斗争——妥协——矛盾再次激化——再斗争——再妥协……”这样周而复始的轨迹中前行的。战后,就建立何种政治体制,韩国国内各派政治势力之间矛盾重重,最终各方达成妥协,总统制与内阁制并用,取名为所谓的“总统中心制”。1960年的“四月人民起义”后“总统中心制”改为内阁制,但同时赋予总统以相当大的权力,从而形成了行政权的二元结构,这显然也是各方政治势力相互妥协的产物。朴正熙上台后,一方面采取高压政策镇压反抗斗争,另一方面也实行了一些妥协性措施来缓和民怨,有限度地恢复了人民的一些民主自由权利,给反对派以一定的政治活动空间。朴正熙遇刺身亡后建立的崔圭夏政府同样也是各方政治势力相互妥协的产物,军方、执政党和反对党内部都各自分化成了不同政治派别,相互觊觎,勾心斗角,这又为以全斗焕为代表的强硬派军人再次发动军事政变上台大开了方便之门。80年代中期,全斗焕的统治面临全面危機,各种政治力量之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斗争与妥协,最终导致了威权政治的转型。通过上述的归纳分析,可以看出政治妥协乃是韩国政治发展的主要传统和路径之一,因而,在这种路径依赖因素作用之下,韩国的威权政治转型走了一条“上下结合的妥协型”路径也就不足为奇了。(2)在“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方面。在韩国,从1983年开始,沉寂一时的民主化运动逐渐恢复,并迅速高涨。在这种客观环境面前,执政的威权主义者虽然采取了许多镇压措施,但也不得不在一些方面进行有限度和有领导的民主改革,特别是以卢泰愚为首的改革派当权后,更是明确提出了以民主化为原则的对话政治。1987年6月29日,卢泰愚发表了历史性的八点民主化宣言,开启了韩国威权政治民主转型的闸门。卢泰愚之所以此时采取如此重大行动,主要是因为:首先,1988年韩国即将举办整个80年代政府和民众最为重视的汉城奥运会,卢泰愚希望尽快稳定政局,为之创造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其次,镇压成本过高甚至根本镇压不了,只能向反对派作出全面让步;第三,卢泰愚希望通过这一举措斩断与全斗焕为代表的专制统治的关系,重塑政治形象,争取更广泛的支持;第四,卢泰愚的改革派此时在政府中的地位逐步稳固,采取主动行动的安全系数也大大增加。由此可见,促成卢泰愚采取如此重大举措从而直接推动韩国政治转型的原因正是“以卢泰愚为代表的改革派政治精英在当时特殊的客观环境下所做出的主体性选择的结果”。而从当时反对派阵营的情况看,政治精英们的策略选择也十分明确,一方面,继续发动群众运动,向政府施加持续不断的压力,促成政府作出更大的让步;另一方面,又与政府改革派就民主改革问题进行了广泛的磋商和合作,力争用和平的方式实现政治转型。反对派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同样也对韩国“上下结合的妥协型”政治转型路径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3)在“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方面。在韩国,各种政治势力之间的斗争一直十分尖锐,执政联盟和反对派阵营内部分化现象均十分严重,这种情况在朴正熙遇刺、韩国的政治发展出现重大转机之后表现得更加明显。在执政联盟内部,虽然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上台掌权,并通过民主正义党控制了政府和国会,但在威权统治集团内,也有一些少壮派议员主张通过发展民主来提高党的威信和战斗力,从而形成了一股改革派势力,它们与保守派的矛盾和斗争日趋尖锐。在不断高涨的民主运动的打击下,政府中保守派的力量迅速削弱,改革派力量逐渐占据了上峰。1987年“六月抗争”爆发后,以卢泰愚为首的改革派已经完全掌握了政权。反对派阵营中也存在以金大中为代表的激进派和以金泳三为代表的温和派,双方的矛盾和斗争亦呈公开化之势,不过在1987年韩国政治转型的关键时期,反对派统一起来,共同努力,抓住时机,推动了民主转型的实现。激进派在不断发动群众,举行罢工、示威、游行等活动,沉重打击政府保守派势力的同时,也给改革派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而此时温和派又不失时机地向政府改革派发出了协商、谈判乃至合作推进民主化进程的的呼吁,正是反对派的这种“软硬兼施”最终促成了政府改革派下定决心开启民主转型的闸门。随后在温和派的支持、合作之下,韩国的民主政治转型得以相对比较顺利地推进。“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在韩国“上下结合的妥协型”政治转型路径形成中的作用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三)自上而下的政府改革式转型路径:以新加坡为例
1.路径特征。这种转型的路径特征大致可以描述为:面对来自国内外的民主化压力,威权统治者和执政党或是未雨绸缪,主动地、自觉地进行了民主化改革,或虽是被迫开启民主化的闸门,但政府制定了正式或非正式的游戏规则,牢牢控制着民主化的进程,反对派作用有限。这类威权政治的转型得以在政府主导的以执政党为核心的“国家合作主义”的框架内稳定但又十分缓慢地推进。[4]74
2.路径选择的原因:(1)在“路径依赖因素”方面。新加坡是一个弹丸小国,摆脱英国殖民统治之初,其经济非常落后,所处的国际环境也十分险恶,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新加坡已经崛起成为举世瞩目的新兴工业化国家,其政治状况和发展模式虽遭到了一些人的非议,但也得到了相当多的人的赞誉,成为发展中国家的楷模。新加坡成功的最主要的秘诀可以说就是执政的人民行动党的务实求真、忧患意识和未雨绸缪精神。无论经济发展战略的制订实施与及时调整,还是政治上诸如果断脱离马来联邦获得独立,主动进行执政党内部的自我更新,顺利实现领袖的交替和政治权力的传承等,都是人民行动党脚踏实地、未雨绸缪、主动求变的结果,从而使新加坡始终站在社会发展大潮的制高点上。80年代以来,人民行动党发起并主导的民主化改革实际上是其光荣政治传统的延续。新加坡的“自上而下的政府改革型”转型路径形成的路径依赖因素还表现在民众对于政府的政治认同感上。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执政以来,经济发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新加坡的经济成就举世公认,尤其是相比其他东亚威权政治国家(地区)的执政党和政府官员的专横跋扈、贪污腐败成风,新加坡的状况要好得多,执政党和政府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相对比较健康,威权领导人也享有比较高的威望。由于执政党的执政绩效让民众获得了实惠,并得到了民众的认同,民众相信执政党的统治能力,所以转型期民众也愿意像过去一样在政府领导下沿着执政党设计的道路前行,民众即便对政府有些不满情绪,更多的也是采取容忍态度或以比较温和的方式表现出来。2011年人民行动党在大选中继续取得压倒性多数的胜利,这除了有制度设计的因素外,[5]也清楚地表明了民众对执政党政策的拥护和支持。(2)在“客观环境与政治精英的主体性选择相结合的综合效应”方面。就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新加坡政治生态而言,虽然产生了一些挑战人民行动党威权统治的因素,如新一代选民对政治民主的诉求增多,西方媒体对新加坡的人权状况与民主进程指手画脚,反对党的势力开始崛起等,但从整体上看来,这些因素在短期内无法成为新加坡政治生态的主要方面,其烈度和影响力都不足以“迫使”人民行动党改变其传统的威权体制,人民行动党仍然有足够的社会控制力来左右新加坡的社会局势而不至于在短期内丧失其执政地位,甚至执政合法性。[6]140-146人民行动党之所以主动地、自觉地自上而下进行民主改革,可以说是其政治精英们意识到“民主的到来不可避免和民主收益会大于成本”而进行的主体性选择的结果。李光耀曾说过,“行动党能否继续主导新加坡的政坛,打着民主旗号的反对党将来会形成多大的挑战,这将取决于人民行动党领袖今后如何对教育程度更高的人民不断改变的需求和意愿做出的反应,以及如何在影响民生的决策过程中满足他们享有更大参与权的欲望。”[7]126正是在这种理性认知的基础上,人民行动党选择了主动进行变革来迎接政治民主化的挑战。新千年以来,新加坡在政治改革方面朝民主化方向开始迈出更大步伐,出现了从威权主义政治体制向民主化体制逐步转变的迹象。如民选总统的“分权”与总理选举方式的改变;政府决策过程中民主因素的引入;对言论控制的有所放松;给反对党预留的政治生存空间变大等等。2011年5月新加坡第12届国会选举堪称是其历史上竞争最激烈的一次选举,人民行动党尽管蝉联执政,不过,总得票率下降了,还失去了以外长杨荣文率队竞选的主战场——阿裕尼集选区的五个席位,一些政治评论家甚至认为这次选举堪称新加坡的“民主成人礼”,将加速“后李光耀时代”的到来。[8]由于人民行动党在稳定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地主动求变,因而不仅避免了一些国家(地区)在政治转型中出现的混乱和失范,保持了社会的稳定,而且又使得新加坡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具有可控性——其路径选择、进度和深度都在人民行动党的控制之下。(3)在“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力量对比和互动关系”方面。在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长期执政,由于策略得当、执政业绩突出,在民众中一直维持了很高的支持率,反对派成长的空间非常有限。虽然90年代以来,反对派的力量有所增强,执政党给反对派预留的政治生存空间变大,但这是在绝对保证甚至日益强化执政党执政地位的前提下,为反对派提供相对宽松的生存环境和空间的。虽然在大选中人民行动党的得票率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但是一切还是尽在人民行动党的掌控之中。政府在“大张旗鼓”地开放政治空间(如为反对党或非党人士设立了非选区议员席位,使他们有发言权而无表决权)的同时,实际上又采取了一些措施变相地限制了反对党的生存空间。反对派的孱弱,反对党和执政党力量对比的悬殊,使得新加坡的政治转型根本不可能自下而上发起,只能由执政党自上而下以政府改革的方式启动,并从容不迫地按照自己的设想推进。
三、结语
由于各种主客观条件成熟的程度不同,在转型国家或地区,甚至在一个国家或地区政治发展的不同阶段,会形成不同的路径选择。而不同的转型路径对整个政治转型的进程乃至未来的政治发展都将产生重大影响。在那种主要依靠外部力量实现民主转型的国家或地区,转型并不是社会发展的自发性要求,转型的条件并不充分,时机上往往也不具有成熟性,因而,民主政权在转型后的社会支持程度很难保证,人民很少对新生的民主政权表现出高度的兴趣,民主要想获得巩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自上而下的政府改革型转型国家和地区,其实也存在上述类似的问题,而且民主化的进程还过度依赖于政治领袖的个人素养和觉悟,时常表现出很大的不确定性和迟滞性;在自下而上的权威崩溃型转型国家或地区,民主化转型主要是凭借民主反对派的强大力量得以完成,原来的威权体制彻底崩溃,旧的威权势力对新政权的威胁相对弱小,但是由于前威权主义政权的掌权者及其支持者并非是自愿放弃政权,且在转型后的民主政权中失去了大量既得利益,一旦出现民主政权的动荡,旧政权的力量极有可能重新聚集起来,威胁民主制度的生存。因此这种转型方式的国家的民主巩固过程往往就显得矛盾复杂、斗争激烈、动荡坎坷;在上下结合的妥协型转型国家和地区,民主化是在社会发展,特别在市场经济、市民社会有了相当的发育后,对政权产生不断增加的压力,迫使威权政府不得不采取与社会力量谈判的方式启动政治转型,表现出了协商、妥协、交易和改革等特征。这种转型路径具有比较充分的、有利于民主发展的社会、经濟、政治、文化等条件,因而在转型之后仍然具有支持民主制度的坚实基础,包括亨廷顿在内的众多学者认为这种通过“谈判的移转”实现转型的路径也许最有利于民主的巩固。
在威权政治的合法性衰退和民主政治的社会基础生成之后,威权政治体制的国家必然要面对向民主化转型的压力,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战后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发展过程也显示,没有一个国家或地区能够使威权政治持续25年以上而没有出现政治民主化改革的。东亚国家或地区的实践表明,在这种情势下,政治领导人或领导阶层选择何种应对方式至关重要:是顺应时势、在某一个恰当的时点上主动启动转型,实现政治体制转型的“软着陆”,还是消极回避、最终导致被动的“硬着陆”式的政治转型,这甚至决定着那些处于政治转型关口的发展中国家未来的命运和前途。
注 释:
①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变量只是考察政治转型路径成因的不
同角度,其在不同政治转型中所起作用的大小和表现形式
各不一样,政治转型路径的形成往往是各种变量综合作用
的结果,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本文此处作此分析主要
是为给“东亚威权政治转型路径的实证分析”提供理论工
具。另外鉴于战争、征服等特殊因素在东亚威权政治转型
中并不存在,所以未将其列为路径成因的变量进行分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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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 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