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朝圣珠峰之旅
2011-09-23郭建华
郭建华
我的朝圣珠峰之旅
M y Pilgrim age Trip to M ount Everest
郭建华
题记:所有登山者——包括专业的、业余的,他们登山的理由,是因为山在那里。为了这个理由,很多人曾经在珠穆朗玛峰这个大自然雄奇伟壮的杰作面前,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一批又一批,用血的代价,呼应着“因为山在那里,所以我必须去”的理由。更多爱山的后来者,用艰辛、毅力和痴迷,诠释着对“山在那里”的理解。
从成都飞往拉萨的班机在贡嘎机场着陆了,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满面红光(因高原太阳辐射面颊呈红紫色)大步流星的小桦,他是自告奋勇先来打前站的。等候在出口处的北飚一号、舞嵐初、猪猪、老狼人是网上视频神交数月,还是初次见面的朝山驴友。众人拥上前来,卸背包的、问候的、拍照的忙作一团……
在拉萨宾馆轩昂的前厅,巨幅投影电视正在播放喜马拉雅山脉风光,陈铎解说的版本。航拍的画面令人震撼,在世界最高的十四座山峰之中,有九座山峰被拥入喜马拉雅的怀抱。从海拔5200米的加乌拉山口大本营远眺,从左至右依次是:马卡鲁峰(8463米)、洛子峰(8516米)、珠穆朗玛峰(8848.43米)、卓奥友峰(8201米)和希夏邦马峰(8012)。壮阔的风景令每个驴友报之以崇敬的注目礼。
向大本营进发
我们对游山攻略进行又一次修改与确认。原本打算坐拉萨——日喀则——珠峰大本营班车。打电话到客运站,被告知发往班车要在三天之后,我们因此决定从拉萨包车前往。谈好了一辆的越野车,价格4500元,不含门票和车辆进山环保费。
汽车先是沿拉萨河公路而下,尔后随着河水汇入雅鲁藏布江前行,又沿着江岸溯江而上。拉萨距离日喀则280公里,路况较好,但全程严格限速,只是没有雷达测速,采用的“原始”方法:车在第一个检查站领取一张表,每到一个检查站,检查人员都会写上到下一检查站的时刻,提前到达将被罚款。所有车辆的对付限速办法都是先按往常速度开一段路,然后停下在路旁休息。客观上没法开疲劳车,一路走走停停,安全系数肯定是提高了。终于在下午5点进入了日喀则。然而,此时依然是太阳当头,比杭州至少要多两个半小时的日照。
稍事休息,翻过嘉措拉山口,海拔石碑镌刻着“嘉错拉山,海拔5220米的红字。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新定日县城,自此直到珠峰大本营还有约100公里行程。定日分新定日(协格尔镇)和老定日(冈嘎),前往观看珠穆朗玛的人都前往新定日。这里有新建的宾馆,加油站,而且汽车修理铺颇多。县城里有几户四川人开的饭店,生意挺红火,价钱是贵了点,但味道还不错,素菜15元,肉菜20元以上。想到要从三百多公里的日喀则或更远的拉萨运来,就感觉真的不贵了。
汽车驶入夹在冈底斯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中间的萨迦盆地时,暖阳照耀山谷。正值青稞成熟的时节,山谷中,金黄的青稞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忙碌的人们弯腰收割,休息的男女在田间喝着奶茶吃着糌粑,小孩子在垛子上嬉笑玩耍,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终于来到一个平缓的山顶,经幡飘荡的旁边有一石碑,一幢巨大简朴门楼赫然耸立在我们的眼前,上面用繁体写着“您已经进入了珠穆朗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是景区的大门,世界上最壮观的山门入口。车往左拐,我们入住了珠峰观景台宾馆。普通游客的自备车辆到此就不允许继续前行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开始向4公里外的珠峰大本营前进。夜幕仿佛宝蓝色锦缎,星光灿烂伸手可及,凌晨的温度很低,似乎把空气都冻住了,没有一丝风。我穿着厚厚的抓绒冲锋衣,走在碎石小路上,用头灯照亮前方。在山谷中,一片寂静荒凉,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冰川侵蚀过的山体寸草不生,能见到的只有裸露出来的黑幽幽岩石,吞没了生机的荒凉。渐渐的夜色慢慢退去,微亮的天空中泛出淡淡的粉红,珠峰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今天将是一个艳阳天。
神秘雄伟的喜马拉雅山!我们终于到达了!这座世界最高峰巍峨挺立着,顶端直插云霄。仰起头透过雪光镜望上去,那白色的山顶和天空似乎连成一片,云层在交界处翻滚飘移,仿佛这里是世界的中心,是连接人间和天堂的通道,只有坚强的人才有机会走上这条天路。
在她的脚下,我像一个初生的婴儿,瞪着充满惊奇和迷茫的眼睛凝望。隐约感觉到,圣洁的山峰辐射出强大的魅力,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要朝拜她。我慢慢的弯下腰,用手抚摸着脚下冰冷的泥土,那冷冷的凉意顺着我的指端急速爬遍了全身。我们开始群情激昂,互相拍打鼓励着,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
珠峰大本营是为保护珠峰核心区环境而设立的保护地带,与珠峰峰顶的直线距离约19公里。旅馆、茶座、商店、邮政所,门前都有太阳能电池板,提供晚上照明。大本营除了两座代表了现代文明的公共厕所外,再无永久性建筑。由于不是登山季节,只有零落的几顶帐篷,一排活动板房和珠峰大本营的海拔石碑,红字标明了5200米。她已经成为种种奇迹与梦想的起点,不知有多少人,在此起步,登上世界的巅峰,为世人瞩目。
据说,每年的4月初到5月底间是珠峰登顶的最佳时机,那时大本营里驻扎着来自全世界的登山好手。众多户外的世界著名品牌的帐篷群五颜六色散落在空旷的大本营地上,蔚为壮观。登山者们在大本营经过了适应性训练。休整后,开始进行意义非凡的攀登珠峰之旅。
向着珠峰,能走多远!
我们在大本营稍事休息后,出发前往登山必须要经过的过渡营地和前进营地,行进路程总长约28公里。大家打算视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定,争取能在去珠峰的路上,走得越远越好。
一缕阳光照在珠峰上,使山峰向阳的一面呈现出金黄的颜色。从山尖开始,金色越来越浓,雪山渐渐变成了金山,没有一丝一缕的云雾遮挡。不远处绒布河在晨光下如同闪亮的银色丝带。河的源头就是那些雪山,融化的积雪,汇集成小河,又汇成大河,奔流到山下,远处依稀可见河水流到萨迦盆地,浇灌那些金色油菜花,一片片翠绿的青稞田。
从大本营前往海拔5800米的前进营地。虽然不是登山的季节,但是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从全副登山装备的发烧登山者到运输物资的牦牛,以及珠峰当地藏族百姓,每天中午,从大本营到过渡营地或者过渡营地回到大本营的人员也是最多的。
继续前行约15公里,我们到达了当晚的住宿点——过渡营地的帐篷区。山谷里沿着道路搭建两排帐篷,约有十几家旅馆。帐篷都是军用的,每一家的硬件都差不多,住满了是八个人。里面是藏式床和矮桌子,床连在一起,围着帐篷一圈,角落里堆放着垒得高高的花棉被。帐篷里的炉子,烧的是干牛粪。照明用电来自太阳能,电源储存在蓄电池里。
为了避免相互压价竞争,这里每家帐篷的床位都是每人40元,规定每间帐篷的客人不能超过5人,床位费由珠峰管理处统一收取。然后按人头返回给帐篷旅馆,虽然床位价格统一无法讲价,但四川人或藏民老板就用送方便面,提供免费充电和使用煤气炉子和炊具做饭等来吸引我们。我们在定日花了20元在路边菜店里买的鸡蛋、西红柿,还有黄瓜、土豆、青椒,自己动手做了简单的饭菜,地三鲜、炒鸡蛋。在过渡营地的饭馆打包了几盒米饭,这是我们在珠峰山脚下最可口的晚餐。
享用完自己动手的美食,天色逐渐暗淡起来。夜幕在黄昏慢慢笼罩群山,珠峰以她绝无仅有的高度送走最后一缕阳光。日头西沉,气温骤降,山谷吹来的风像刀子一样。珠峰渐渐暗去,云雾渐渐散去,朝拜圣山的人们也渐渐睡去。
夜里风很大,呼啸着似乎要把帐篷撕裂。早上醒来,我发现“北飚一号”变成了“白天鹅”,脸上粘满了睡袋里掉出来的羽绒,原来是他的睡袋裂了一个口子。紧急关头“舞嵐初”想出一个办法,用两片云南白药膏贴在裂口上。可“北飚一号”嫌药膏的味太大,起初拒绝修补,“猪猪”陈述了可能发生的感冒、失眠、冻伤等严重后果,“北飚一号”才勉强接受。后来证明,云南白药膏十分管用,无论“北飚一号”在睡袋里如何翻身口子都不再漏风,两人大为夸赞云南白药膏的多重功能。
从过渡营地到前进营地(也叫北坳,营地在北坳的底部),我把当天的路程分成了3段,一是走碎石坡;二是翻越冰塔林;三是长长的那段冰坡,这样分解以后目标会容易达到,心理上的压力也会减轻一些。
开始我们几人一直保持走在大部队众人的前面。过了冰塔林爬最后的冰坡,开始感觉浑身没有劲,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上长坡是我最弱的一项。再难也得咬牙坚持,只要能走一步坚决不停下来,看见不断有人一个个从我身边穿过去,生怕自己不能坚持到最后。这时体会到了前登协主席曾曙光先生一番话,朴实地道出了登山运动员勇气与自信:“大本营是汽车可以达到的高度,前进营地是牦牛可以达到的高度,北坳对于登山者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所以,登山运动员到了6500米就得忘掉自己前面的高度,离开牦牛的帮助,完全靠自己向上攀登。”——我们与他们的意志与体力有天壤之别,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体力不支,开始落单了。
冰塔林的路况特征是冰裂缝很多,脚容易卡进冰缝;冰坡漫长,路线没有什么变化,走起来非常枯燥。到最后一段实在是走不动了,只有一步一步的向上挪,汗水在前胸与后背肆意流淌。天色渐渐的阴了下来,风越刮越大,雪花也随着飘了起来,我因没有穿羽绒服分明感到阵阵寒意袭来。特意雇请的藏族向导看出了我冷,握着我的手,不时地问手有没有暖和点。手在他的紧握中没有冻得那样疼了。他拍着我的手,鼓励我加油往前走,并提醒不间断地活动手指。
爬冰坡用了5个多小时,自己已经成了个雪人,到了临时休息点钻进帐篷,缩成一团仍然冻得直打哆嗦,久久没有缓过劲来。疲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来,这是缺氧伴随轻度衰竭,意识出现幻觉,仿佛我还站在冰坡上,太阳出来了,有点暖洋洋。小桦用力把我摇醒,把他的羽绒服里的羊皮背心脱给我穿上,并不断地呼喊不要睡着,你要感冒的。经过他的招呼与关心,我才强打起精神,感觉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坚忍着高山反应的强烈不适,我们抵达北坳。终于不得不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心中不免涌起悲情。回程的道路依然是那么漫长,在荒芜和寂静中再次翻越海拔5200米的加乌拉山口,此时,回望喜马拉雅山脉,山边一片浓浓的云海,云海之上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座座山峰白雪皑皑,姿态巍峨。
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幢憬着这个时刻,不断涌起澎湃心潮。当我实实在在站在这里,在这世界屋脊之上,随时就能唤起感怀的力量。面朝南方,默然凝望那些庄严无言的雪峰,相信每个人对愿望不能实现都会释然。
回到绒布寺的时候,前方屹立的珠峰露出了洁白的顶峰。像一座巨型金字塔,坐落在喜马拉雅山脉之上,犹如女神的水晶头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日月般的光辉。天近黄昏,顶峰的飞雪在夕阳的映照下如火山喷发一片火红,使得珠峰像一座火山。经过绒布寺山头时,飞扬的经幡在风中招展呼呼作响,此景映衬着珠峰,比晴空万里时更有意蕴………
用神游补阙遗憾
从前进营地再向上登攀,前方道路会是何种情景?我们虽然都没能亲临,但在网络上孜孜不倦做了大量的功课,已经略知一二:从海拔7028米的北坳最高营地向海拔7790营地(三号营地)前进的路线,航拍DV解说用了一句极为精炼的话,“飞鸟到此愁盘旋”。700多米的高度,一直沿着大雪坡一路上行,直到积雪消失在上方不远之处。在那里露营蓄势,最可能遭遇的是呼啸而过的大风、痛彻刺骨的寒冷,“哗哗”作响的帐篷和彻夜难眠的煎熬。今天搭建的帐篷,第二天却仰面朝天。不仅风大,而且夜间最低气温在零下二十多度,帐篷会一次又一次的被大风吹烂。
在近百年的珠峰攀登史中,登山界对北坡传统路线的难点早已形成共识,对于北坡的攀登者来说,降雪并不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是强烈的高空风,在“大风口”地段,登山家们以积累多年的经验摸出了一个规律,每天正午之前通过,风力会比较小,过了正午风力就会强烈起来。在北坳营地向7790出发的登山者,无论是去运输、修路,或是适应性训练,都必须选择清晨时出发,尽可能在正午以前越过“大风口”。
海拔7790米,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个过渡性营地。登山物资的转运站,登山者进行高度适应性往返拉练的高点与时点。去到那里,除了越来越高的海拔带来的缺氧,高原反应外,最艰难的就是风口,据在大本营看见的气象栏:当天去北坳顶部的最大风速可达到64米/秒。通常计算风速是几级风减去2再乘以3等于风速,比如 8级风,就是(8-2)X3=18米/秒,64米的概念,相当于23级大风。在著名的大风口,飞鸟的确无法飞越。
北坡传统路线的突击营地(海拔8300米),才是梦开始的地方。地点选在珠峰大本营可以目测到的“黄色条带”(8300-8600)的下方一点。在北坡攀登史上,有的队伍突击营地也有选择高一点或低一点的。1988年中、日、尼三国登山队双跨珠峰时,就选择了8500多米高的地方作为突击营地。从8300到8500这200多米的上升被认为是较为轻松的一段路程。
8000米的高度上攀登何来轻松?是因为从7790营地到8300营地之间的地貌,大多是冰岩混合地带,走路虽然有些麻烦,但这段路的坡度不大,比较安全。登山者有能力进入突击营地,就意味着他可能有登顶的机会了。
冲击顶峰(8844米)是梦想照进现实。虽然进入突击营地意味着有登顶机会,但有无数的人倒在了通向顶峰的路上。这是因为还有两大难关在等待着攀登者:横切。横切最可怕的是滑坠,横切路上冰雪覆盖,下面是万丈深渊,有更强的高空风的袭扰;岩石飘带坡度几近90度,堪比天梯。攀岩只能借助于登山上升器,用的是静力,呼吸很困难。为补充能量,专业登山运动员在这里一般每个人会吃一块巧克力,两块水果糖和一小袋牛肉干。
然后直上直下,挂在冰壁上接受风雪的考验,同时还要承受缺氧以及高原反应。通过两大难关后,人们才会有希望去看一眼珠峰的“影子”,迄今为止只有一幅珠峰影子——阳光下山影的照片流传下来,这是因为登山必须在清晨登顶,拍摄需要朝阳照射充分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完成。无限风光在险峰,有谁能知路途险!越是最后几步,越是艰难。登山如人生,最重要的往往就是这几步……
贡嘎——双流(经停)——杭州,飞机回到萧山机场不过五个小时。雷雨使机场公路上快速行进的出租车犹如水中的快艇,车窗不时被两辆汽车交错时溅起的积水猛烈地冲刷着。天际间仍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
我不时地被梦幻牵引——珠峰顶下我因为太疲倦,一个人用登山杖支撑着站在北坳前进营地的雪地里,然后就睡着了,变成了一座冰雕,永远地就留在了那里。一边想着冰人,我一边努力地睁开眼睛,我已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