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文化产业园发展的战略思考
2011-09-23范玉刚
范玉刚
(中共中央党校 文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对文化产业园发展的战略思考
范玉刚
(中共中央党校 文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进入初级阶段的中国文化产业发展要有战略意识,要体现文化发展的“顶层设计”思想,在保量重质的基础上要实现文化产业的包容性增长。文化产业园是各地政府推动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抓手。文化产业园的发展,要通过空间集聚实现集群化,要通过民族文化的开发,大力发展高附加值和以版权为内核的内容产业,即“要说中国话”,同时,亟需加强价值评估体系建设,充分发挥文化产业园的多重功能。
文化产业;文化产业园;产业集群化;文化产业园要说中国话
从2000年文化产业进入中央文件,至今已有十多年历史了。2009年《文化产业振兴规划》和2010年《关于金融支持文化产业振兴和发展繁荣的指导意见》的出台,标志着文化产业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已经经过了起步阶段进入初级阶段。中国文化产业发展要有战略意识,要体现文化发展的“顶层设计”思想,在保量重质的基础上要实现文化产业的包容性增长,科学地推动文化产业的大发展。建文化产业园是各地政府推动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抓手,文化产业园建设如何符合国家要求,如何满足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需求,以及契合文化产业自身的诉求,成为文化产业发展中不可绕过的难题。
一、文化产业园要通过空间集聚实现集群化
经济学意义上的产业集群是指经营同类产业的企业群体通过地域关联、功能关联或目标关联,在地理上形成空间集聚,它既包括同类企业集聚,也包括上下游产业链和相关支持性服务业的集聚。一般有三个要点:一是具有主导性的专业产品,二是以特定的地理空间为集聚地,三是有相当数量的企业因产业链关联而业态交融。产业集群是在集聚基础上围绕核心竞争力扩散来实现,它使参与经济活动的中小企业获得效益。因产业链的关联提高了区域专业化分工程度,降低了从新产品开发原材料采购、生产加工、销售流通等各环节必须付出的交易成本,因而提高了产品竞争力,成为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的一条路径。
文化产业园的设立是对经济领域成功经验的借鉴,这种借鉴基于文化产业自身的发展特性和规律。文化产业作为当今人类文化生产的一种主导方式,通常是多种文化形态和多个企业间交往密集的场所,和特定地点有某种共生关系。因此,有学者指出:“地点、团体和文化产业往往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由于这个原因,许多类型的产品在偏好各异的消费者眼里总是和特殊的地理位置联系在一起。伦敦的歌剧、巴黎的时装、意大利的家具,都带有这种声誉效应。正如莫洛奇曾经指出的,产地给了产品一种保证,这有点像时装设计师的标记所具有的慢慢积聚起来的符号价值,因此,它是以产地为特征的垄断租金的来源之一。”[1](P124)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文化是在具体的社会背景下发展起来的,文化产业的创意和创新带有突出的地方特点,它们扎根于生产体系的地理环境中。就文化意义而言,一个地点,在语义上表示一个地方,同时也是某类文化产品或产业类型的标志。文化产业具有天然的根植性特征,正是基于其集聚特性各地纷纷建立形式不同的文化产业园来推动文化产业的集群化,以增强区域文化产业竞争优势。世界范围的文化产业实践表明:通过文化产业园来推动文化产业集聚化,符合经济全球化下的产业发展趋势,是各国政府为促进文化产业发展普遍采取的一种策略,是提升文化产业竞争优势、增强文化竞争力的一种空间组织形式。而竞争优势的获取通常源于差异化和成本领先。就前者而言,文化产业竞争力的差异化主要源于文化地方性的创新,如西安对“大唐文化”的复兴、开封对“北宋文化”的张扬,杭州对“南宋文化”的开发,北京对“明清文化”的保护与利用,深圳对“大众文化和新兴文化业态”的培育等,都以特色文化形成品牌内涵和差异竞争的“质”点。就后者来说,主要通过规模经济和有影响的文化活动实现成本领先和兑换“注意力经济”,包括激发文化要素市场的活跃,增强消费吸纳力和文化产品的有效供应力,促进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交融和借势,以获取最大效益。
文化产业园集群化的共生效应,使其在园区内形成产业链的交织状态,根据价值链,文化产业园大致有五种类型:创造型文化园、消费型文化园、复合型文化园、都市型文化园、原生态型文化园。创造型园区偏于生产性,具备研发、投资、孵化、制作、培训、交易等功能,通过传播输出文化创意产品,承接和提供服务项目来提升园区价值,大多显现为无形的版权价值。消费型园区偏于提供特色消费,通过展示、服务吸引消费群体的参与。文化消费品泛指消费者可大量重复购买、使用的产品和服务,具有较高的审美取向和娱乐功能。复合型园区是二者的混合,兼具二者的特性。符合城市风格和迎合城市风情的都市主题园区,其价值来源、提供的价值和提供价值的方式带有浓郁的都市情调。原生态型园区则是利用原生态资源和环境,对某一地域实现计划性保护,根据当地特色进行文化继承和灵活创意而生产独特的产品,提供特色服务。
文化产业园和产业集群到底是何关系?有学者认为所谓文化产业集群亦称“文化产业集聚”、“文化产业园区”,是指众多相互关联的文化企业或机构共处在一个文化区域,形成产业组合、互补与合作,以产生孵化效应和整体辐射力的文化企业群落或产业集聚。[2]文化产业园旨在推动文化企业集约化发展,通过集群效应形成核心竞争力,进入产业价值链的高端。如上海张江国家高新技术开发区,是以动漫和网络游戏为主导的文化产业集群,以此为中心建设出微电子产业基地、国家产业软件基地、国家863信息安全成果产业化基地等9个国家级基地,有集成电路设计、制造、封装、设备等150家中外企业组成规模庞大、技术先进的信息产业技术开发体系,其创意产业内容扩展到影视制作、空间设计、游戏娱乐产品、产品造型设计等,成为一个潜力巨大、前景广阔的文化产业园,在2011年入选第三批国家级文化产业示范园区。产业集群化不限于园区形式,跨国公司、龙头企业、大型企业集团在产业集群化形成中越来越重要,而文化产业园不在于培育大型骨干企业,而是中小企业的集聚和孵化。可见,文化产业园和文化产业集群并非同一,主要是文化的特性和文化企业的现状,与经济学上对产业集群的理解有一定差异,但把产业集群理论应用到文化产业中,确实契合了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维度,可以对以产业发展为本体的思路形成互补。从空间视角考察文化产业发展可以关注到城市内部不同的发展格局和资源的空间分布与整合,纠偏了此前文化产业政策只着眼宏观经济效益而忽视空间布局的缺陷。同时,这种发展思路也回应了近年来快速城市化和城市复兴问题。在现阶段,二者之间的区分不宜过细,否则不利于政策引导和实践操作以及业界的自主整合。从发展趋势看,文化产业园要经历一个由粗放向精致化、由文化泛化向文化特色化发展的界域逐渐清晰的过程。
从国外经验看,文化产业园有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依次经历了文化基础设施建设、文化园创建、旧式建筑和文化历史遗迹重新利用以及多样化和数字化的文化集群趋势等阶段,且每一阶段都有不同的特点和要求。现阶段,文化产业园应高起点、规模化运营,通过对文化资源的优化配置和要素的流动,形成区域文化集散地,便于辐射、溢出、平台和业态融合等诸多功能的发挥,使其成为文化科技创新的孵化器、文化企业快速成长的助推器、文化产业集约发展的平台,代表国家水准和未来发展方向,是转变文化产业增长方式、实现集约化经营的抓手。
当前,我们对文化产业园的认知有误,对其功能定位多偏于经济,对根本性的推动文化发展、文化影响力的扩张和城市形象建构重视不够,对文化产业园的独特性关注不够,创意集群的城市空间性没有得到足够重视。还普遍存在重复建设、缺乏特色、恶性竞争、园区孵化功能不强、产业链整合和延伸不够、政策导向缺失、主导产业不明晰等问题,园区的溢出效应和助推产业链升级的目标未能真正实现,尚未找到不同文化产业园的异质性所在,在园区建设的政策决策和管理方面存在不足。与文化产业强国相比,园区规模小、集群效应不明显,趋同化和依附性较强,即使拥有本土文化资源优势和政府大力扶持的文化产业园,也未能在国际分工中占据优势地位。文化产业发展需要集聚,但不是圈地,政府更不能与企业合谋,造成圈地乱象。如目前一些主题公园表面上很有气派,实际上是通过政府配套住宅用地牟利,在文化产业上的投入没有产生什么回报;有的企业入园是为了吃政策,吃完补贴企业就搬走或者注销,导致支持区域文化产业发展的资源萎缩。
二、文化产业园要说中国话
文化产业园作为地域文化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仅承担孵化产业的经济功能,也是展示区域文化影响力、亲和力、吸引力、创造力、感召力的窗口,尤其对推动文化活动的开展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吸引文化消费群体和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具有重要意义,这一点在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尤其明显。但通过对相关文件解读和现实调研可以看出,对文化产业园的理解和认识在宏观上偏于文化的社会功能,在具体的微观操作层面偏于文化的经济功能,这大体上说较符合现阶段国情。但从文化产业自身看,对文化产业的核心点即知识产权和创意的重视和制度化建设缺乏深刻理解和有效探究,已成为制约文化产业发展的深层次瓶颈。我们期望通过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借助文化产业园的平台,在文化观念和文化思维方面更新,从而对文化和文化产业有一个切近时代的理解,就是说,从发展的角度,文化产业即是文化自身的“别称”。因此,文化产业园不仅有社会维度、经济维度,更有内容上的文化价值维度。在文化产业园建设上,我们主张“文化产业园说中国话”。
区域经济学认为大量相关企业空间聚集所形成的地方化的产业氛围,是其他区域最难摹仿的,这也适合文化产业园,对此可从如下几方面理解:从经济学视角看,产业集聚可以带来外部经济,不同企业分享公共基础设施和专业技术劳动力资源,既节约生产成本,又促进企业之间的分工和产业链的延伸。从社会学视角看,企业之间的相互关联协作,有利于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和保障这种信任关系的社会制度安排,从而积累社会资本,降低交易费用,有利于形成“地方性”品牌的声誉,吸引新的生产者与消费者。从文化视角看,文化人的扎堆交往和吸引人流有利于营造文化氛围,激发创意灵感,形成文化传播的扩散效应,生成文化活力的区域文化高地,以文化符号的审美化、流动性提升地方品牌的影响力。如798、宋庄、上海创意8号桥的繁荣,就极大地提升了区域文化竞争力。从创新学科视角看,相关企业和文化人的集聚可以促进专业知识的传播和艺术风格的流行,特别是年轻人的创意和新技术的应用能够创造新产品和引领文化新业态,促进学科交叉和产业融合,有利于新产业与新市场的拓展。其实,“文化产业园说中国话”就是强调凸显地方性。要明白,园区固然是一个地理空间,但文化产业发展中的“地方性”是一个“无形”的符号概念,“地方化”不是简单的区域地理要素的空间界定或文化界定,全球化并非消解“地方性”,而是凸显和推动“地方性”的全球流动,催生了品牌的溢出效应。产业集群不是只能由园区这一种“有形”方式来实现,地方化可以越出园区关联于区域发展,它不像工业园那样界域分明、有所限制,而是打通界限,融入社区,凸显人的因素。为了促进产业发展、形成竞争优势、提升品牌的溢出效应,可以借助园区模式,但不能由此形成“路径依赖”,认为发展文化产业必须建园区。
“说中国话的文化产业园”,可以借鉴发达国家的园区管理模式和运营机制,但一定要和中国的文化经济制度相结合,和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创造相结合,和本土化的民族文化内容相结合,同时要有国际视野和现代价值取向,并熟悉国际表达方式及其全球营销策略。强调本土化的文化内容,是为了避免引进的文化企业水土不服,因为文化产业不仅是文化产品的大规模复制,它还是思想观念和价值的交流,作为一种文化意义和象征价值的精神产品,其背后有强大的文化认同和价值认同的消费驱动。外来文化只有与本土文化交融形成区域性的文化高地,才能在国内和全球提高民族文化的位态,才能在全球形成具有蓝海战略的文化产品市场和不断延伸的产业链。中国经济的崛起和持续发展表明中国文化是经济发展的推动者,并为经济发展提供智力支持和引领方向。但作为文化资源丰厚的大国,经济崛起没有带来相应匹配的文化复兴。这是中国文化产业面临的国际尴尬,是资源向产业转化的匮乏。文化产业的创意和创造,离不开本土化内容,也需要世界眼光。因此,文化园区建设要保持开放性和相互交流,但不能做强势文化的注脚和爬虫。一言以蔽之,本土化的内容、管理体制与运营机制上的全球视野、可通约的文化形式与普适性的价值诉求,是文化产业园发展的目标。现今,我国文化产业发展面临西方发达国家文化资本、传播技术、管理制度等占据绝对优势的压力,只有以文化体制机制创新才能有效应对挑战和竞争。
“文化产业园说中国话”是指通过民族文化的开发,大力发展高附加值和以版权为内核的内容产业。近年来通道建设取得很大成绩,再加上经济实力的增强和科技力量的支撑,文化产业园应有意识地推动文化产业在产业链两端实现升级,占据价值链高端,才能提升产业竞争力,在国际市场有话语权。我国文化产业构成本身先天存在“以制造业为主,内容产业为辅”的结构性缺陷,以传统的加工包装或贴牌生产为主的资源消耗性的设备制造业方式发展文化产业,忽视了文化产业本身以知识产权为核心的产业特点。只有从文化产业核心的知识产权发力,打破传媒垄断、开放通道,才能真正实现由文化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进而转化为经济优势,实现文化产品的经济价值,使中华文化产生真正的影响力和辐射力。这涉及出版、传播、发行等体制,随着改革的深入,处于存量领域上游的体制障碍会不断被革除,随着投资主体的多元化和股份制改造的完成,控股权问题、内容和舆论引导问题会进一步凸显,竞争会进一步加剧,知识产权保护会更突出。因此,要尽快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和数据统计标准,减少内容产业的贸易逆差和物质形态(硬件设备)的贸易顺差,使文化产业的发展真正回到文化的发展、创新与积累上。
“文化产业园说中国话”是强调文化产业发展要有鲜明的价值导向。文化“软实力”的提升需要方向——否则会对自身发展形成戕害,甚至危及民族文化的根本。依靠开放市场引进消费性文化部分满足了大众的文化消费需求,依托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部分满足了群众的基本文化权益,但国内文化市场的“战略性短缺”的现状未能根本改善,当前的文化矛盾依旧突出,“三俗”文化盛行,文化精品、文化大家、大师依旧缺乏,这一切都指向生产性文化体制的弊端。文化产业园除了承担文化产业发展的经济功能和孵化器以外,还要在意识形态创新方面有所担当——自觉的文化使命意识。在生产源头上对文化发展起积极推动作用——政策的先行先试和内容上弘扬社会主流核心价值观。可以利用我国现有经济规模和科技优势特别是信息产业优势,来包装、加工蕴含中华民族文化价值和理念的产品,通过市场化运作解决主流文化、高雅文化萎缩的状况,如《云水谣》、《云南映象》和“丽江模式”的成功运作,还有当下如火如荼的“红色旅游”开发。在文化市场分类上,既培育不同等级、类型的市场,又关注当下大众文化、主流文化、精英文化相互融合趋势下各个不同分类市场的相互贯通。以内容和业态创新,来优化和发掘文化资源,以具有意义含量的文化创造活动为中心,层层扩散,形成一个由内容创意、生产输入、再生产和交易的生产链,经由产业化增强文化的社会凝聚力、整合力。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中国迫切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国际环境,必须在内容和价值观上重构积极正面的中国形象,争取大多数国家和民众对中国的理解和支持,这是各种资源和要素集聚的文化产业园担负的使命。文化产业园的竞争力在于质不在于量,只有通过质的提升,提高文化产业园的国际化、产业化、社会化、组织化程度,才会形成区域性竞争优势。在文化思潮的相互激荡中,我们不能缺失自己的价值立场,“文化园区说中国话”就是要勇于亮出清晰的价值观。
三、对文化产业园评估体系的思考
如何建构文化产业园的价值评估体系,是困扰文化产业园发展的现实瓶颈。居于高端和快速发展阶段的欧美发达国家,在文化产业发展现状、组织形态、运行机制和产业结构、综合效应等方面,基本形成了较完善的评估体系,可以指导文化产业的发展。而处于低端和初步阶段的我国文化产业不仅缺乏客观数据统计、评价标准,甚至对文化产业的特性认知和产业范围还存在争议。就发展现状而言,现有的统计标准和指标体系严重滞后文化产业发展实际,文化产业的引领作用未能从统计上体现出来,其意义与价值往往被低估,与市场主体的对应性有落差,这一现状制约了文化产业的发展,亟需建立一套可操作的便于评估发展状况的评价体系。而对文化产业园发展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指导尤其是价值评估体系建设更滞后,远远不能适应文化产业园的现实发展。文化产业园评估体系的建构是产业集群从理论研究到实践应用的关键环节,也是衡量园区诸多功能发挥的尺度,是保障产业园可持续发展和维护竞争优势的重要举措。
文化产业园的评价主要有规范性的分析评价(定性评价)和建立在数量模型基础上的数据分析(定量分析)。因为文化产业发展和园区建设很不成熟,建立模型的定量分析目前难度较大,很多地方仅统计文化产业投资以及产值的数量,对投入带来的收益、利润率、产品内容的接受度、影响力、从业人员工资的增长率等缺乏相应的评估。可以尝试进行定性分析,作出导向性的价值评估。譬如,可以对文化产业园从经济功能(集聚效应、完善产业链体系、孵化功能、溢出效应)、作为经济“引擎”对GDP的贡献和推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进行分析;从文化功能(文化产品的有效供给与文化繁荣、创立文化品牌、城市或区域形象提升、文化创新——文化高地、创新的动力源)进行分析;从社会功能(和谐社会、市民素养和幸福指数、精神家园的建构、社会管理创新、人才培养)等层面进行分析。此外,从政策创新、先行先试层面进行评估,园区政策创新会间接影响国家对文化产业政策的制定。
应该说,文化产业园是个性化、差异化的,不能实行千篇一律的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特别是不同发展阶段,不同类型的园区要根据实际调整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任何一种管理和运行模式,只要具备适应挑战、解决问题、推动发展的能力,就是一套合适的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既没有必要在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上进行“规制”,也不需要政府给予过多倾斜,只要因需配置服务和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就可以。现实是,一方面,文化产业园遍地开花,但许多产业园没有效益。文化产业园过多过滥,表明政府在发展文化产业方面缺乏合理配置资源,或者资源使用不合理。另外,在文化产业的增长方式、文化产品的人文内涵、文化产业的效益实现以及文化产业的行政监管等方面存在问题,如果不及时进行调整和改变做法,将会使文化产业发展错失机遇。另一方面,一些地方因盲目或者错误的做法导致产业发展不力,出现发展思路与效果的错位。目前,文化产业的发展方式基本上是粗放型,对地方自然景观、历史景观、名人资源的开发方式近乎粗暴,大多通过门票收入、周边土地增值——以房地产开发的形式——获得收益。这不仅偏离了文化产业自身的要求和未来发展的目标诉求,也与文化产业园设立的初衷存在落差。文化产业效益的实现,主要依托文化产业园中产品规模化生产模式带来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一方面,产品的规模经济来自于产品的数量乘以产品的价格。文化产品的价值由物质价值和非物质价值,即功能价值和象征价值构成,文化产品的高价格在于象征价值。只有提高文化产品的象征价值,才能维持文化产品的高价格,进而形成规模经济,而不是单靠提高文化产品数量。产品的范围经济来自于文化产业价值链完善的集聚效益,价值链集聚的核心在于由象征价值所形成的知识产权的流动产生的价值传递和价值递增,但目前在大部分文化产业园,很少看到文化产业上下游之间由知识产权所形成的产业关联。另一方面,产品的范围经济还在于产品所拓展的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但现有的产品不仅难以贴近国内市场需求,更缺乏国际市场竞争力。
就政府角色而言,要鼓励竞争而非扭曲竞争,真正做好有竞争力的产业园,地方政府必须加大对文化产业的政策引导和服务支持力度,但政府的政策支持和扶持要以市场导向为主,要因势利导,提供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支持。对园区内企业在基础设施完善、市场信息、教育培训等方面提供帮助,逐步提高政府的宏观管理能力和政策制定水平,做到政府到位而不越位,有所为有所不为。政府在制定文化产业的扶持政策时,应避免以“园区万能”的观点看待文化产业园的发展。尤其不宜单纯从经济视角评价文化产业园,要摆脱以单一产业思维看园区的迷思和单纯追逐GDP的弊端,要兼顾文化的特殊性以及资源利用的可持续性。不宜把园区和周边社区人为地隔离开来,不宜以一种模式规制不同类型的文化园区,要允许各类投资管理模式并存。随着园区的发展,管理机构越来越重要,成立具有综合协调和服务功能的园区管理机构十分必要,其性质和定位取决于具体主体和现实需要,只要能够较好地推动处于不同发展阶段和水平的园区的管理和发展,就是适宜的管理模式。在具体运行机制上,要根据不同园区的发展成熟程度,既可由管理机构直接负责运营,也可在管理机构下设或明确一个企业负责运营,其性质到底是偏公共性的事业还是偏商业性的企业,不可一概而论。可以探索政府管理与市场自主运作的结合,可以事业单位企业化运作,但不可企业单位事业化管理。放任园区不管,是政府缺位的表现;过度管制,是政府越位的表现。
要注重评估文化产业园对城市发展的溢出效应。每个城市都有独特的社会、文化、艺术资源优势,因势利导设立文化产业园,有利于提升城市的综合实力。国内外经验表明,文化产业园与区域文化竞争力的提升具有较强的正相关性。文化产业的集群化,不仅提升了产业竞争力,还促进了区域经济的发展,如西安的“曲江新区”、深圳的“华侨城示范区”、开封的“清明上河园”等,不仅改善了城市形象,提升了城市竞争力,还使城市发展朝着品牌化方向趋近。从实践效果和发展趋势而言,文化产业园与文化产业的区域竞争力存在密切的关联性。如北京、上海、深圳等已经形成良性循环的互动。随着市场机制的完善和文化产业扶持政策的到位,文化产业园与文化产业区域竞争力的关联性将进一步加强,会有力地提升城市竞争力和城市形象的品位。说到底,文化艺术产业园旨在通过空间和要素的聚集形成产业链的完善和集约效应,在产值的放大中发挥带动作用,在业态的相互交融和上下游产业链的合作中实现创意和创新,为城市化进程助跑并提升城市美誉度,使大都市的艺术中心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在现代化和城市化背景下发展起来的文化产业园,其规划要兼顾历史、都市规划、区域发展以及文化、社会、经济、政治等诸多因素,园区的运营要照顾个别利益,更要顾全社会公众尤其是当地居民的整体利益,这其中会遭遇诸多难题,尤其是如何形成园区的文化向心力和核心竞争力,如何焕发园区的凝聚力。通过政策引导固然重要,但不能采取强制性、独断性的方式,更不能简单移植和模仿,否则会导致园区发展的空壳化。其中文化政策导向和发展规划的制定非常重要,市场环境的改善,尤其是知识产权保护是重中之重,世界艺术园非常注重版权收入和内容生产,这是文化产业能够可持续发展的不竭动力。文化生产和消费的自由与多样化是关键因素,赋权予民的自主发展才有可持续性。不遵循文化和文化园区的发展规律,即使出台再多的优惠政策、投入再多的资金和资源,也未必能建设和经营好有影响力的文化产业园。
国际经验表明,以文化产业园带动都市复兴有多方面的价值,欧美许多发达国家城市文化园的成功,极大地凸显了文化园的吸引力和溢出效应,这使发展中国家产生了所谓“园区万能”的迷思。我们要洞察成功背后的细节及其发展规律,认识到多数文化园是由下而上自发形成的,政府不能过度干预,政府只需加强园区的规划和管理,使园区的影响力成为都市文化发展的一环。如798等文化艺术园的活力证明了城市发展可以不通过大规模拆迁改造,在保护工业遗产的同时,以文化艺术的多元共生使一个被遗弃衰颓的区域重新繁荣,成为城市化进程中的活力地标,这对城市改造和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引导和示范价值。而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和政府的强力意志,只会把文化推向同质化和碎片化,反而戕害了本土文化特色。
现在,多数文化产业园是以经济利益的诉求引人瞩目或被政府倚重,大多着眼于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而忘记一个运作良好的文化园也是文化生产和消费的集散地,区域文化的风向标,是文化发展或增长的一个有效路径。其实,它更根本的价值是新的历史语境下的文化存在方式、传播方式、发展方式和累积方式,是以文化经济化和经济文化化相交融为特征的社会、文化、经济、政治的全面发展,其价值是多维的,而非单一的;其意义是未来的,而非止于当下。文化增长方式、居民文化素养的提升、生活水平的幸福指数和城市形象的溢出效应是文化产业园更重要的功能。文化艺术园在引领社会时尚和创造个性展示方面功不可没,成为文化艺术创新的实验场;同时它还带来生活方式的变化,高涨的人气带来商业的繁华。在社会转型期,艺术与商业悖论性地共生,这种交织的状态呈现极其复杂的意味。798等园区内各种力量的博弈,可以看出其繁华盛景多由商业逻辑主导,艺术与商业存在相互矛盾,艺术遭遇排挤,甚至被迫漂移。从艺术的被驱逐可以领会艺术价值实现的过程有可能也是艺术价值被扭曲的开端。既然是文化艺术工作者的自发集聚,就有可能开始新的文化地理漂移,产生一个新的艺术区。文化经济一体化进程本身就有着二者的相互整合与相互背离(回归自身)的双重维度,经济就是经济,文化就是文化,在一种终极的意味上,有着各自独立的向度。不能洞悉其中的奥秘,必然会在实践中生出许多乱象。
从终极意义上说,文化产业园改写了文化生态,这既是一种文化艺术生产方式的变革,也是一种文化空间的重构。有学者指出,在市场力量和行政规制无所不在的社会里,自发、自然的集聚总是或快或慢地进入商业的或政府的运营与管理机制中。艺术园区对中国当代艺术空间进行着意义深远的解构与重构。作为具有经济独立能力和个性自由精神的生活方式,不仅使这些区域本身具有游离体制之外的“公共领域”特征,而且对于城市的文化氛围也产生着深刻影响。[3]从深远的意义看,这既为新一轮的全球文化融合和文化跃升做着准备,也为新的社会形态(文化时代)的来临提供条件。因此,注重文化产业园经济意义的同时,更要关注它的文化意义。处理好文化产业发展的两个维度(经济维度和人文价值维度)的和谐及其文化秩序的重建,就要警惕文化产业自身滋生的价值失衡及对人文价值遮蔽的偏颇,甚至与“入侵”的文化霸权“合谋”压制民族文化,使民族的大众文化沦为强势文化的爬虫,这种倾向在当下如火如荼的文化产业中已露端倪。就文化产业园建设而言,政府要创新园区的管理体制和运营机制,不是管死、抑制其活力,而是要因势利导,遵循文艺规律,不能人为地僭越,要做到内容创新与形式创新的结合,时时关注和推动文化产业园升级。
文化创意时代的来临引发我们思考:到底是文化引导未来还是经济主导社会发展?资本的时代,经济逻辑往往是强势逻辑,象征(符号)资本和文化资本都要经过一系列中介转化为经济资本,并借助经济资本的力量发挥强有力的持续影响;而在创意时代,文化逻辑会上升为社会的主导地位,文化话语权、文化软实力凸显,诚如温家宝总理所言:国家的影响力,取决于经济、科技和军事实力,但归根结底取决于文化实力。……一个国家,当文化表现出比物质和货币资本更强大的时候,当经济、产业和产品体现出文化品格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经济才能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才能具有可持续发展和持续创造财富的能力。①文化产业具有广泛的辐射力、感染力和渗透性,它对大众的日常生活和价值观具有强大的塑造功能,对国家形象的构建具有重要作用。文化产业已成为提高产品附加值的战略性产业,其意义不再局限于获得经济方面的利益,在提高公民素质、增加就业,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优化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实现可持续发展,促进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保护生态环境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从长远意义看,活力涌现的文化产业园有可能催生新的文化观,这对改善中国文化的现代处境、提升在全球的影响力和文化的位态,既是一种焦虑,又是一种驱动力。
[1](美)阿伦·斯科特.文化产业:地理分布与创意领域[A].林拓.世界文化产业发展前沿报告[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2]詹成大.文化产业集群及其发展模式[J].浙江经济,2009,(9).
[3]魏鹏举.艺术集聚区与中国当代文化生态[J].文艺研究,2010,(5).
[注 释]
①参见温家宝同志2010年2月4日在中央党校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
[责任编辑:董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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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8466(2011)06-00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