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谍不休”的谍战剧——谍战剧研讨会侧记
2011-09-01
文/本刊记者 方 莉
近60年的时光,中国观众接受了农村剧、名著剧、清宫戏、情景喜剧、家庭伦理剧、年代戏、军旅剧、青春偶像剧等各类剧种的洗礼。《暗算》、《潜伏》、《黎明之前》等剧的火热,让谍战剧成为主流类型剧。何为谍战剧?百度的词条上这样解释:谍战剧是以间谍活动为主题的一类影视剧,其中有卧底、特务、情报交换、悬疑、爱情、暴力刑讯等元素。目前荧幕上火热播放或上映的谍战片继承了新中国成立后一系列的“反特片”传统,并在其基础上增加了更多看点。如今,被老百姓称为抓特务的反特片从脸谱化,演变成着重内心戏,有着人情味的谍战剧,有的更被人们戏称为“职场剧”。谍战剧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类型演变?有着什么样的“谍战攻略”与创作得失?又有着怎样的游戏规则和隐患困境?为此,本刊特意邀请众专家一探究竟。
从“反特片”到“谍战剧”
从新中国成立早期的“反特故事片”演变成如今被称为“谍战剧”的类型剧,相关的热潮出现了三次:新中国成立后的20世纪五六十年代、80年代以及当下。这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演变过程?这种演变背后的影响和推动因素是什么?
边国立(解放军艺术学院文管系教授):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就出现了反特故事片,实际上反特故事片是包容在惊险样式里面的,而那时候惊险样式也不仅仅是反特故事片,还包括警匪片、侦探片等在内,是一个大的范畴。
间谍片的出现是从1946年国民党拍摄的《天字第一号》开始的,新中国成立以后更多的是反特片,里面有我们后来的间谍片元素,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时代背景决定的。因此间谍片是抗战胜利后40年代末开始的,新中国成立以后50年代初开始逐渐推进的。“文革”后的70年代末期又出现了一批,如《蓝色档案》、《保密局的枪声》等。这批影片涉及面比50年代更宽了,但大体上也还是说共产党地下斗争,如粉碎军统和中统的阴谋,得到情报,大体上还是这样一种基本的斗争样式。
这种斗争样式开始发生变化的是80年代初中期的 《喋血黑谷》,我们仍然可以将《喋血黑谷》当做一种惊险样式来看,但是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核是谍战。这也是由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决定的。所以回过头来看,50年代我们新中国反特片都有浓重的意识形态。到了70年代末、80年代初,以至于到90年代以后反特背景变化了,我们有一个在艺术上需要寻找新对手的问题。现在出现的谍战剧就是被这种高度商业化的时代背景所推动的,因此《暗算》的出现不是偶然,之后一大批作品集中的出现也正是我们这种商业经济发展时代的反映。从研究电影史的角度看,谍战剧本来就是商业经济的产物,才有可能形成这种类型的面貌。
谭晓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副教授):对“谍战片”的观察和分析,需要确立一个大的情境前提:市场经济的建立与中国人的战争记忆。
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要把社会生活的一切内容以价值交换的形式投入到商品流通的环节中,在这种视角下,电影具有特殊的使用价值,是一种商品,能让消费它的人在一种虚拟的、有距离感的想象关系中体验某种情感,这种情感不再是浪漫主义所推崇的个性化感受,而是一个文化共同体中具有历史或当下公共性质的社会化甚至具原型意义的情感。对应于此,电影的美学策略就是类型化,而“惊险”体验作为对战争的一种类型修辞方式,构成了军事题材类型化创作的重要方向。
如果说这是“谍战片”兴起的“形式因”,那么,中国人的战争记忆就是它的“实质因”。中国的现代化走的是一条激进的革命道路,“反抗外辱,维护国家民族尊严”是百年来中国历史的主体内容,屈辱/反抗、痛苦/升华、牺牲/进步,这样复合的情感构成了普通中国人关于这段历史的基本记忆,从新中国成立以来,表现战争的大众艺术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在为这些基本记忆构建一个统一的意识形态,在新世纪,以货币、贸易、话语权的争夺为表现形式的民族国家之间的对抗很容易激发起这些历史记忆,把这些情绪移置到对战争的重新抒写上。于是,当下的电视剧军事题材创作就是这些心理情绪的天然“附着物”,“谍战片”以惊险的形式加入到了这个大合唱之中。
对谍战片的分析有“术”与“道”之分。“术”就是类型规律,“道”是寻求故事与观众的认同关系。新世纪军事题材创作中“道”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寻找敌人”,而17年经典革命神话能很容易地找到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在90年代后,国民党反动派从敌人阵营中退了出去,只剩下日本帝国主义,这个变化是很重要的,表明以阶级冲突为基础的历史唯物主义已经不再支撑中国军事题材的叙事结构,而变成了民族主义符号。
李洋(总政宣传部艺术局干事、评论家):从类型的角度看我还是将谍战剧纳入到军事题材中,因为在美国的战争电影百科全书中就包含了这个类型,比如“007”系列。从海外看,谍战片历史绵延时间最长,无论一战、二战,还是后来的冷战时期,而且累计作品数量非常庞大。现在海外的谍战剧稍微少了一点,而国内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得到蓬勃的发展。
郝建(北京电影学院理论教研室教授):我认为谍战片不是军事题材,是一个惊险片,它有一个核,就是这个主人公要遭遇死亡威胁。剧中人物可以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偷情报、送情报、保护人、暗杀人都可以,但是这个核就是主人公要遭遇危险。另外就是能不能从普世价值的角度看人的生命和人的幸福,来看待我们谍战剧的价值观。
陈先义(《解放军报》文化部原主任、评论家):严格来说叫“谍战剧”很有局限性,更准确的说是表现隐秘战线的题材片。军事题材剧过去是一种边缘的题材,现在成为了主流。今天我们讲中国的题材电视剧,第一类的就是军事题材。而谍战剧里真正好的戏有三部,第一个是《暗算》,第二是《潜伏》,第三是《永不消逝的电波》。这些是真正能在社会上引起反响、有着较高的文化品位、引起观众轰动的电视剧。《潜伏》和《暗算》的收视率都是比较高的,就是《永不消逝的电波》收视率不高,但不高不证明不是高品位。
时统宇
陈山
解玺璋
李洋
谍战剧魅力何在
好戏连连、高潮迭起的谍战剧,已经成了一个大众文化热点,人们为什么爱看“谍战剧”?时下热播的那些新作品的魅力何在?
陈山(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我觉得谍战剧热有很复杂的一些原因,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社会集体信仰的变化,改革开放30年了,冷战时代也已经过去。现在80后、90后在文化取向上有很微妙的变化。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国门刚打开,国人对西方的文化和理念有一种认同的倾向。但是经过20年,尤其是“9·11”以后国际局势的变化,现在年轻人对西方的观念逐渐失望了,又重新回到本民族来找寻新的支点,所以像谍战剧这样带有明显意识形态符号的战争类影片不仅在老年人当中走红,在年轻人当中也一样走红。
第二个原因,它是在主流媒体上播放的电视剧,所以是意识形态和商业磨合的产物。
第三个原因,我们在逐渐建立类型片的符号体系。因为我们多年来应试教育造成的创作能力的薄弱,所以要想有原始的资料可以借鉴,审查也好通过,那就是17年电影当中的题材。这17年的资源是非常有用的,现在直接可以拿来用,不像解放前的电影要有隔阂。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一再强调我们要逐渐走向类型化、商业化,主流意识形态要和商业磨合。17年的资源是最值得肯定的,虽然里面有很多意识形态的成分,但是那时候的人确实是在非常认真地进行艺术创作,也很精细,所以这是中国启动类型化的一个起步,随着将来的发展可能原创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李洋:从去年到现在的谍战剧大爆发,实际上是2006年《暗算》的延续,因为一个剧本的制作通常要两到三年。
谍战剧之所以有好的市场,一是题材类型上符合市场需求。现在的电视剧市场主要是“枪杆子”、“大辫子”和“泪珠子”三大类,“枪杆子”是军事题材、“大辫子”是搞笑的戏说剧,“泪珠子”是情感剧。谍战剧就是军事题材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出现的一个新类型,或者说是老类型借用。当然谍战剧自身也有很多很丰富的表现类型。
二是谍战剧在制作上成本低,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谍战剧的室内戏比较多,相对来说比较省钱。因为现在军事战争题材电视剧的成本越来越高,武器花钱特别厉害,还包括军事资源的调动,过去军队协拍,基本上管个盒饭就可以了,现在都是按市场化的标准,而且这个标准也是水涨船高。另外部队上级也有指示,要尽可能减少摄制组对部队正常训练的干扰。特别是南京军区的首长已经明确表示,除非是总部下达的任务,否则一概不接受。
陈先义
边国立
丁临一
三是谍战剧的情节饱满,吸引人的元素非常丰富。现在谍战剧不仅成为一种类型,还成为一种重要的元素,像味精一样,什么菜都可以放一点儿。现在观众的口味越来越刁,在军事类型剧上进入了口味麻辣烫的时代,艺术叙事性的可能越来越小,下的味道会越来越重。因为他吃惯了麻辣烫以后,江浙的东西他就不会吃。所以一定要下猛药,否则的话,收视率就没有保障。
丁临一(武警部队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主任):首先这种戏本身有天生的题材优势,人都有好奇心,这样的戏在满足人的好奇心方面达到了其他类型剧达不到的效果,并增强了观赏的主动性,让观众有参与感。另外很多谍战剧具有历史因素在里面,因为很多都是历史解密以后推出来的,能唤起观众的怀旧情怀。从综合的思想艺术标准来说,谍战片最基本的是要有较量、悬疑、推理、侦破、智斗。再高一个层次,就是在故事性、传奇性的基础上,还有鲜活的人物站立起来,这样的人物应该是有信仰的,应该是忠诚的。作为一个军人来说,国家利益是至高无上的,从长远历史阶段来看,普世价值应该更高。所以在谍战剧里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否定普世价值。
陈先义:谍战剧热的原因第一个是它扑朔迷离的形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情节好看。第二是因为《暗算》以后许多领域解密了,很多谍战剧也因此被解放了。第三,最主要的,谍战剧的走红是因为我们的社会现在是在呼唤理想、呼唤信仰、呼唤思想主题。最近在审看《东方》时,就在想为什么二三十年代我们的老一辈对理想对信仰那么执著?朱德、周恩来、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出身富裕家庭,为什么选择到海外去寻找真理?因为他们在寻找信仰,觉得必须用理想、用信仰来拯救我们这个落难的民族。那个年代可以为了信仰掉脑袋,流血牺牲。再想想我们今天的社会,假设遭遇同样的外敌入侵,我们还有没有这样一批有坚定忠诚信仰的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
军事是政治最高的斗争形式,它绝不可能放弃对政治主题的追求,对信仰的追求。所以现在“谍战剧”的流行应该是我们这个社会呼唤理想、呼唤信仰、呼唤全社会一种新思想的好兆头。因此不能说《暗算》已经到了顶层没有人再突破了,实际上《暗算》之后有《潜伏》,《潜伏》之后有《永不消逝的电波》,这样的戏还会不断地出现。不一定在于一部戏的艺术性多么好看,情节多么曲折,主要在于我们这个社会还有思想的生活土壤。
高举信仰的大旗
谈到信仰,60年代《烈火中永生》、《党的女儿》等一批革命影片曾经高扬信仰的旗帜,让人感受到浓厚的意识形态氛围;21世纪,以《潜伏》为代表的谍战剧再次高扬信仰的大旗,意识形态却淡化到让观众当成“职场剧”看。谍战剧究竟是不是政治主题剧?在剧中政治属性应该如何表达?
姜峰(导演):谍战剧也是政治主题剧,我们刚刚拍完的《马迭尔旅馆的枪声》就是政治命题的谍战剧。政治剧要有一个时代背景,哈尔滨是一个谍战的诺亚方舟,无形当中就形成了政治真空,这种政治真空所产生的政治多元、文化多元构筑了一个复杂的社会关注。
时统宇(社科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影视研究学者):中国影视以“谍战剧”为代表,在相当程度上高举信仰的大旗,这点让我感动,反映了和谐的主流价值观。但同时我又觉得对这种信仰不能简单化处理,举一个例子,网民对《黎明之前》有一个最形象或者最雷的一种说法,“这是一部不把观众当弱智的电视”。说明这是对他们的精神信仰或者说他们做人最根本底线的一种尊重,这同样是我自己对信仰力量的解读。
边国立:现在我们不能一般化地表现我们的信仰,因为我们的对手也有信仰,我们的信仰值得尊敬,他的信仰也值得尊敬,一般化的表现是不够的。关键是谍战剧里表现的信仰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的,这不仅需要同情或者理解,还要对这些人进行深入剖析,这是我们需要做的。
陈山:关于谍战剧的焦点:第一,现在年轻人不太关心政治的问题,因为政治格局非常复杂,两岸关系也处于复杂的状态中,所以这一点应该淡化或者至少不作为重点。我觉得人性也是一样,有善与恶的两面。我觉得现在老百姓最关心的是朴素的民间道德价值观,我觉得应该将焦点集中在这上面。如果这方面做好了,就能在内涵方面深深打动中国老百姓,比如电视剧《渴望》。
解玺璋:表达信仰不一定要给这个信仰加一个政治标签。信仰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这是属于价值判断领域的,还应该是一种普世的价值,就是人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谍战剧的魅力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觉得不在于表现谁更有信仰,好看的谍战剧一定是斗智的,表现智慧的,不管是在影像的叙述上,还是故事的设计上,包括人物的对白上,能表现出这样一些智慧,我觉得就能够吸引我。因为它是一种类型片,不是政治宣传片。所以我觉得谍战剧不必考虑太多政治因素,淡化一点倒好。这样可能有利于这个片种未来的发展,也有利于观众的接受。
打动观众的关键点
悬疑、破案是谍战剧的特点,表面上看是描述事件,但作品的内在核心是人物。早先脸谱化的人物形象现在成了猜测的谜底,卧底英雄可以世故、奸猾,敌营人员可以敬业,忠诚,敌我关系透射出人际生活现实。如何让人物更合理化,在创作中应该如何把握?
赵立新(中央戏剧学院电影电视艺术系教师、演员):谍战剧中应当强调人还是故事,这两个有没有矛盾?作为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是对人物的理解、把握和再塑造,要抓住这个人物在工作生活、斗争以及爱情中的个性特点和生活细节。在拍《永不消逝的电波》时有两个不同意见,一个意见是要不停地讲故事,不停地出招,不停地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让观众无暇检索其他方面的不足。另一个意见是以人物为主。我们经过争论之后觉得人物是不能丢的,因为毕竟之前我们塑造了很多经久不衰的人物形象,是人物本身的魅力在发射光彩。于是我们在拍摄过程中,尽量找到人物行为的合理性。人物和情节如何鲜活地结合在一起?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姜峰:现在所有的创作者,包括演员们接到反面角色以后,肯定大多数都会想,我先把他塑造成一个人,真实的人,然后再附加他的职务、社会角色。所以从表演的角度来说,注重了角色的丰富性和多样性。
边国立:人性不仅仅是谍战片的问题,人性是比较复杂的,有优秀的人性,也有反动的人性。反动的人性需要被优秀的人性在一定条件下克服。
解玺璋(同心出版社常务副总编辑):因为谍战题材本身的受限性,永远达不到真实的标准,所以我理解的谍战剧创作基本上应该是“胡编乱造”的,但是反过来说也有真实性的问题,一是在生活细节上,通用的生活细节是塑造人物最基本的东西。二是言谈话语。大家为什么觉得葛优的戏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每次拍戏的时候都得琢磨,为什么让我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在这个情景下我有什么理由要说这个话?如果不琢磨清楚了,这段不能演。话说得不合适,自然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三是一些剧里的人物表演特别做作,都端着那个劲。还有环境造型、人物造型、服装服饰,基本上都是一种套路。
陈山:具体的创作要注意几个方面:第一要注意谍战的空间。刚才讲到《马迭尔旅馆的枪声》里的哈尔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还有抗战前夕的上海。第二就是文化,哈尔滨的文化很强,上海也是,其实北平也是一个可表现的地方,抗战前后的北平文化也可以作为我们表现的重点。第三是谍战剧的几大元素应该综合运用。一是惊险性,谍战剧的惊险性特别重要,是最重要的元素。二是传奇性,传奇性是故事,一定要表现观众认为是神秘的。三是情感性,用情感来打动观众。
谭晓明
姜峰
郝建
谍战剧的游戏规则
投资2000万元的《潜伏》竟带来1000多万元的利润。可业内人士却透露,电视剧要是能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利润就很不错了,像《潜伏》这样成功销售的案例,在电视剧市场上只是凤毛麟角,每年生产的电视剧中大概只有10%-20%的戏赚钱,10%左右持平,70%不同程度亏损,约有20%的电视剧血本无归,更有一些刚拍完就被封杀了。拍谍战剧,究竟有怎样的游戏规则?
解玺璋:有一次和朋友们一块喝酒聊天,谈到谍战片送审,有一位拍电视剧的老师,他曾问过负责专业审片的领导,对谍战剧是什么样的标准?这个领导说我们就一个标准,写得越不像越好通过,写得越像越不好通过。这虽是一个玩笑话,但也体现出我们对于谍战剧真实性的想象,是不可能达到的,当年共产党究竟怎么搞谍战的可能永远都是秘密。
李洋:谍战剧的游戏规则是由国家广电总局、国家安全部这两大国家主管部门把口。随着谍战剧的繁荣,规矩也越来越多了。在今年上半年,国家广电总局和国家安全部联合发文,对这一题材加以明确限定。现在从剧作到制作成片都是要经过国安部审查的。军事题材的禁区是很多的,我老说军事题材就是雷区,勇敢者进入,聪明者出来。所有热播的剧都有一个艰难的过程,像《历史的天空》、《暗算》等很多戏都是坎坎坷坷,一会儿进去了,一会儿又捞出来了。但是这些戏都能大火,大火的戏都是坎坷的。因为你触碰到了一种边缘,触碰到了危险地带,但是你没踩。
与电影有所不同的是,电视剧的国有成分比较少,85%以上的资金来自于民间,是一个高度市场化的产业。现在谍战剧的热播是由于它有很好的市场表现。我们从制作者的角度来说,面对的最大困难不是融资,最大困难是播出,就是销售。现在已经做完的戏,如果走中央台那是一对一,央视要不要非常清晰。如果走省级卫视,你就要提前把这个局布好,卖来年的市场。而从省级卫视的市场看,今年谍战类型的剧依然不少,市场很好,但好的时间段早已排满了。像重庆、云南、北京、山东和浙江几个台,谍战剧是播一个火一个,哪怕成色差一点,仍然有很好的收视率。
姜峰:我希望能在现在残酷的市场面前多保留一点我们创作者的话语权,而不是被市场所牵制,甚至精神上的压迫。作为导演,我们最大的困惑就是如何把优秀的制作和好的剧本、好的主题很好地结合起来。另外在人文开掘上,是否还能有新的途径和空间?
谍战剧还能走多远
中国的电视剧一直都陷在“炒红一个,跟烂一个,再找一个”的恶性循环中。面对良莠不齐的谍战剧市场,更有人总结出谍战剧的七大俗套:特务多为美娇娘、暴力血腥齐上阵、敌我之间恋爱忙、故事单薄史料挡、虚假夫妻弄成真、勾心斗角胜官场、对白肤浅旁白扛。广电总局也曾发文指出所申报的谍战剧题材“扎堆”,导致“故事情节雷同,甚至互相抄袭、克隆、部分剧目格调不高”的问题。谍战剧的路还能走多远?路向何方?
边国立:我们现在的谍战剧出现一些问题:第一,不真实的问题。把一个前提很不真实的景象放在剧情里面,篡改历史,有点历史常识的观众不能接受,没有历史常识的观众则被误导。
第二,不能淡化主流意识形态。如果将谍战剧的背景放到抗战时期,就要考察这个时期社会的主导倾向是什么?斗争双方代表的历史趋势是什么?他们所站的阶级立场是什么?这些基本的倾向性是不能够模糊的。他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那些东西,那些客观的表现应该有所展现。我们去推翻一个反动政权建立新中国,那么反动政权为什么要被推翻?创作者要有一种历史意识在里面,要表现两个方面的东西,一是必须向反动政权宣战,二是人类的生存意识。
第三,不宜过分地突出人性人情。人性人情是必要的,但不是唯一的。当下谍战剧突出的是,我们兄弟一场,原来都是睡一张床的,战场上我们站在平等的立场上,都是各为其主,都是理直气壮的。然而我们各为其主的必要性要表达,不能一句各为其主就全都抹平了,不能越演越混乱,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种现象不行。观众的胃口是可以被败坏的。要想感动我们今天的青年观众、中年观众、老年观众,就要认识一个重要的问题,政治意识和意识形态是不能够完全去除的。否则有温度的意识形态表达就可能令观众以零度的心态来取舍,并且很可能仅从技术层面吸取经验对此进行批判。
第四,在谍战的表现上不宜过分复杂,要避免绕。
陈先义:胡锦涛主席讲文艺要发挥引领社会的作用,这个引领是非常重要的。不能将老百姓喜欢什么都看成最高的遵从,群众的文化导向是要有高尚的思想、先进的文化来引领的。电视艺术是传递责任感、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的窗口。“谍战剧”是中国影视文化亮丽的风景线,也是很好的政治教育形式。
陈山:现在谍战剧发展上应该注意的:一是方向,军事题材的三大方向,包括偶像的发展方向,谍战的发展方向,传统剧的发展方向,这三个方向可以融合,找一些新的发展空间。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就是流行文化的手段应用,现在谍战剧里的故事性、剧作性、文学性、影像性比较注意,但是其他流行文化的手段还没有利用。当年《冰山上的来客》之所以那么受欢迎,除了故事以外,大量广为流传的歌曲也是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李洋:我觉得谍战剧的市场还会有一个大的发展。曾经在《暗算》之后,我们就判断是不是谍战剧也该不行了?可后来事实胜于预期,谍战剧是越拍越多,特别是《潜伏》的跟进,又刷新了“谍战剧”的高峰。去年虽然又热播了许多谍战剧,但是我觉得还难成高峰。因为它从形态上还没有完全超越,距离成为年度的代表作或典范之作,还差得远。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写谍战剧,但是越写越难,对创作、拍摄也是很大的挑战。到目前为止,“谍战”和“传奇”是军事题材两大不败的旗帜,谍战剧还会很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