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枪声响起的都兰狩猎场

陈冰

2011年8月5日，国家林业局保护司委托“野生动物猎捕专家委员会”评审两起外国人来华狩猎的申请，评审获得通过。这也就意味着，外国狩猎者手托战利品的雄姿很可能再度出现在中国的狩猎场上。

实际上，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猎杀，在国内的各个狩猎场已进行多年。只不过由于国内严格的枪支管制等原因，这些狩猎场往往主要对外国狩猎者开放，其情况长期以来一直游离于公众视线之外。

眼下，因为7位即将到来的外国猎人，一直寂寂无名的青海省都兰国际狩猎场突然被置于光于媒体的聚光灯之下，关于中国狩猎场的隐秘生存状态也一下子激起公众巨大的兴趣。这究竟是一条如何运作的产业链？在保护与管理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难题？都兰国际狩猎场的现实处境当是一个颇可观察的样本。

处境堪忧

都兰狩猎场是青海第一个对外开放的狩猎场。地处青藏高原北部的山地向高原主体过渡地段上的柴达木盆地东南部，海西州都兰县南部，面积13000多公顷，为高原高寒大陆性气候，每年5月植被开始返青，种类较多。

沟谷、阴坡、半阴坡长有灌丛，呈小面积零星分布，阴坡、半阴坡草本植物生长良好，为野生动物栖息繁衍提供了适宜的生存场所，猎场以狩猎岩羊、大梅花鹿 、藏原羚、野牦牛等高原野生动物为主，尤其是都兰岩羊最有名，其角有32寸之长为世界之最，射猎极为容易。据业内人士介绍，在中国西部，吸引最多猎手的物种是岩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种动物目前除中国外，只能在尼泊尔打到了。为此，都兰国际狩猎场被很多国际猎人誉为“世界一流的高原狩猎场”。

2006年，有关部门准备举办“秋季国际狩猎野生动物额度”拍卖会，涉及盘羊、羚牛、白唇鹿、岩羊、矮岩羊、马鹿等14种野生动物共289只，地域范围涉及四川、新疆、青海、甘肃、陕西、宁夏、内蒙古、湖南等8个省和自治区。

但此事被媒体披露后，社会各界反对声四起，主管部门最终不得不叫停狩猎权拍卖会。

此后，悄然运营20多年、曾经红火一时的各大狩猎场，迅速滑入谷底。

都兰国际狩猎场就是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狩猎场之一。1985年，都兰国际狩猎场就开始了尝试性的狩猎活动。1992年经国家林业局批准正式开展狩猎业务。20多年间，狩猎场共接待美国、德国、意大利、法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的猎人916人次。猎取各类动物882只，其中岩羊571只、藏原羚272只、盘羊14只、白唇鹿13只、马鹿9只、野牦牛1只、藏羚1只、狼1只，累计创造经济效益2143万元人民币。

据《柴达木报》的报道介绍，“狩猎场积极加强对外联系与协作，先后取得了省动物协会、北京正安公司和中国妇女旅行社等单位的大力支持，今年（2006年）1~9月份，共接待来自美国、意大利、加拿大、拉脱维亚、俄罗斯等国的30多名国际狩猎爱好者，自成立以来，都兰狩猎场已经为国家创汇600余万美元。”

但是2006年之后，随着狩猎权拍卖会的停摆，都兰国际狩猎场陷入了生存困境。猎场工作人员井发菊告诉记者，狩猎场为自负盈亏的事业单位，职工工资及福利等均由猎场收入来支付。由于没有收入来源，这几年，狩猎场曾尝试以较低的价格（不及国际狩猎价格的一半）吸引国内狩猎爱好者，也尝试经营旅游接待等业务，但最终都未能成功。

“目前狩猎场拖欠职工工资、福利及‘三金、各项负债和税费等欠款累计达200多万元，部分职工在家待业。”她说。而猎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也抱怨，猎场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一位客人了。

更糟糕的情况也出现了，由于狩猎场几乎无人看管，辖区内开矿、找矿人员增多，这些人随意在猎区内进行放炮、开挖、选矿等作业，对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特别是水源地造成污染。一些外来人员甚至有偷猎等违法行为。

期待开禁

2011年7月7日—8日，狩猎场、地方林业机关、中外专家学者以及国家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狩猎代理机构的60多名代表聚集在新疆乌鲁木齐，召开“野生动物保护及运动狩猎国际研讨会”，商讨重启国际狩猎的“开门”策略。他们提交给国家野生动物主管部门的一条最主要的建议就是“在掌握现有资源状况、科学论证、依法严格监管的前提下，有计划、有组织地开展狩猎”。

“我们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恢复国际狩猎。”对举步维艰的狩猎场而言，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都兰国际狩猎场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

1988年与2009年的对比调查结果显示，都兰国际狩猎场的岩羊由约3万头增至约4万头，藏原羚由约480头增至1500头，白唇鹿保持约600头；而马鹿、盘羊数量明显减少，由约1000头分别降至约300头、200头。

都兰国际狩猎场有关负责人表示，当地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野生动物自然死亡，如岩羊每年为40—50头，藏原羚为20—30头，这些资源没有得到利用，都被白白浪费掉。“1988年—2006年间，猎场直接上缴的地方税收400多万元，用于拨付各猎区野生动物资源保护费、草原补偿费、巡山护猎费等280多万元。这对于保护当地牧民利益、野生动物资源都有积极作用。”都兰国际狩猎场的相关负责人表示。

一直承接都兰国际狩猎场狩猎业务的澳源旅行社狩猎项目的李经理则表示，来华狩猎符合国家相关法律规定，狩猎者只需在来华狩猎前20天把身份证或护照复印件传真给旅行社，表明想狩猎的动物品种、数量，并预付总费用80%的款项（猎人狩猎完毕后一次性付清剩余款项），其他事项如特许猎捕证、狩猎证、持枪证等手续由旅行社办理。

“狩猎季节为每年的2月下旬至4月下旬，8月中旬至11月中旬，其他季节为禁猎期。目前国内狩猎公司一次同时可接待5—10人的猎人团队，生态探险旅游团队20—30人次。狩猎营地为可移动式蒙古包，设有卧室、餐厅、厨房，狩猎备有马匹、车辆、通讯器材、发电设备等。”

狩猎的路线一般是猎人从青海省省会西宁市乘汽车经过美丽的青海湖、茶卡盐湖、行程450公里后到达狩猎场所在地都兰县察苏镇。狩猎期限一般为5—10天，每批接待7人左右，配有小型狩猎车与骏马。行猎时有导猎员陪同。狩猎各类动物的详细时间大致为，盘羊11天，马鹿为7天，岩羊为5天，藏原羚4天，鹅喉羚4天，高原兔、鸡类均1天。

在澳源旅行社的网站上，关于狩猎的价格有如下规定——

无论猎人在规定的期限内是否完成狩猎，其收费规定不变。具体费用为：(1)综合服务费每天2300元人民币（每人），若一人猎取多只动物服务费按最长时间猎物计算；(2)猎物按实际所猎取动物计算。在申请时提前预交押金、狩猎结束时一次结账，多退少补（按初次申请猎物价预收），收费模式日服务标准×狩猎天数，如：狩猎天数不足于本场规定天数，按规定天数计收服务费，比如：实际狩猎一只岩羊只用了1天。但计算服务费时按5天计，即该岩羊服务费为：5天×2300元/天=11500元。整个岩羊费用则加上动物价格和其他费用合计为43980元。

狩猎所得款除上交林业局野生动物资源保护费动物价格的（6%）外剩余部分主要用于：1、给省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成本利润的10%；2、给县财政局成本利润的10%；3、给乡、村成本利润的5%（乡3%、村2%）；4、给牧户草场补偿费成本利润的5%；5、剩余的狩猎公司用于公司的可持续发展。

美国博物学家理查德·B.哈里斯在其著作《消逝中的荒野——中国西部野生动物保护》中披露，国际狩猎者一般通过国外代理机构支付费用，代理机构通常从中抽取15%~20%的佣金，其余的80%~85%转给中国国家林业局的野生动物保护司。

而到达中国的资金如何分配，则有不同说法。按照国内资深的公益记者章轲的了解，“在20世纪90年代的青海和甘肃，有一个不公开但却一再被告知的政策是：资金的20%被用于国家层面的管理，30%用于省一级的管理，5%拨到州一级，剩下的45%拨到县。”

“然而，非正式的报道又称，在国家层面16%的资金首先被扣除，用以资助中国濒危动植物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到达县一级的资金大约为狩猎者支付总金额的30%~32%。”

据狩猎行业业内人士估算，到达县一级的资金用于狩猎场的，除去各级接待费用(20%)、上缴税收(20%)、人员工资(10%)及合理利润外，约有30%直接投入野生动物保护。

因此，不管根据哪个数据计算，一个基本可以肯定的事实是，直接投入野生动物保护的资金，只占开放国际狩猎收入的不到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