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时代的观念颠覆*——分析电影《黑客帝国》中的赛博格形象
2011-08-15马维
马 维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 541006)
E时代的观念颠覆*
——分析电影《黑客帝国》中的赛博格形象
马 维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 541006)
赛博格作为后人类的一种表现形式,在科学、大众文化、政治的语义场中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本文以电影《黑客帝国》中的赛博格形象为研究对象,探究新信息时代下的虚拟与真实问题、人与机器(技术)的关系问题。影片把赛博格们所体验的虚拟的真实感推到极致,虚拟与真实之间界限模糊,人和机器也不再是简单的支配与被支配关系,而是共生发展的关系,传统的二元对立的观念被彻底颠覆。
《黑客帝国》;后人类主义;赛博格;虚拟的狂欢;人-机器关系
随着高科技的快速发展,人类的知识、智力、思维方式都在发生转变,后人类主义是对这些转变进行理性反思的产物。美国南加州大学哲学教授马克斯·莫尔提出:“后人类主义通过把科学技术与批判性和创造性的思维联系起来,向人类的界限提出挑战,从而使人文主义更上一层。”[1](P267)詹姆斯·库克大学社会学教授伯德提出:“后人类主义和随之而来的现象最好被看作是一种人类意识形态对不断增加的占支配地位的科学和技术的正常状态的质询。”[2](P120)可见,后人类主义不仅是一种激进的技术主义,倡导全能和自我超越的能力,摆脱肉体和物质的束缚,而且也关注后人类形象背后复杂的文化和意识形态。
赛博格是后人类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一种人造的控制论有机生物。20世纪50年代,控制论的创始人维纳提出将有机体和机器之间通过转换电子讯号进行交流;1960年,克林斯与克莱因将赛博格(Cyborg)这个词从可控有机体(Cybernetic Organism)中提炼出来并阐释其概念;1985年,美国学者哈拉维提出:“赛博格是一种受控有机体,一种机器与有机体的混合体,它既是社会现实的动物又是虚构的动物……现代的科学虚构充满了赛博格,它们居住在各种介于自然和人工的模棱两可的世界上。”[3](P111)哈拉维拓宽了赛博格原初的概念,阐发了其文化、政治、哲学内涵,渐渐地赛博格渗透到文学、电影、电视剧等大众文化叙事中,例如《终结者》《机器人警察》《六百万美元男人》《黑客帝国》等电影、电视剧都形象化地向人们展示了赛博格形象。
1999年,华纳电影公司出品由沃卓斯基兄弟执导的《黑客帝国》,引起全球票房轰动,其充满玄机的对白和怪诞离奇的情节引发报刊网络热评如潮,很多哲学家、社会学家、文化研究学者都参与到这场讨论中。在影片中,人们生活在被主体控制下的虚幻世界中,但人们笃信眼前的就是真实,主人公尼奥被孟菲斯从主体世界中解救出来,面临着红蓝两种药丸的选择,吞下蓝色药丸可以重新回到主体世界忘记眼前的一切真实;吞下红色药丸可以进入真实的世界,尼奥选择红色药丸从此开始他的旅程。
一、赛博格:虚拟世界的狂欢
哈拉维提出:“在20世纪晚期,我们的时代,一个神话的时代,我们全都是客迈拉,是理论化的和拼凑而成的机器和有机体的混血儿;简而言之,我们是赛博格,赛博格是我们的本体。”[3](P111)《黑客帝国》就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赛博格的时代,他们生活在现实与虚拟之间,通过硬件接入赛博空间,使人类的生理个体作为矩阵中的一个物理原件而存在。例如男主人公一直有两种身份:一个是汤玛斯·安德森,软件公司的程式设计师,时常被上司责骂,在权力和欲望压抑下无奈而又平庸;另一个身份活在电脑中,使用的黑客代号是尼奥,在这个世界他无所不能,天马行空。尼奥的双重身份隐喻现代生活中电脑游戏,使“身份嬉戏”成为可能,并逐渐渗透到人们现实的生活,例如很多论文论著都提到一种由男性、女性和中性身份扮演的多用户网络游戏MUD(Multiple User Dungeons),这种游戏很好地展示了电脑游戏中戏拟身份的形成,互联网给人们提供了身份嬉戏的机会,给人们提供了按照理想塑造自我的舞台。《黑客帝国》无疑将这种身份嬉戏完全地融入现实生活。现代人在“身份嬉戏”中获得重构自己的机会,甚至变成一种自我的“精神疗法”,不但是虚拟身份提供给自我一种宣泄的场所,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种隐秘的环境供自己跟理想中的自我互动对话,明确现实中的自我的方向。
尼奥生活在真实与虚拟之间,影片也处处提示人们对于虚拟与真实的思考,现实中的汤玛斯·安德森在虚无中困惑、忧郁,影片中的一个情节很好地展现了这种生存体验,尼奥和Choi交谈后从书柜中拿出一本让·鲍德里亚的《仿真与拟象》,翻开的那页正是《论虚无》,《论虚无》是整本书的最后一个章节,而这个虚无的主题正是汤玛斯·安德森的世界观,他在虚无中忧郁、困惑,夜不成寐,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正如影片中台词所描述的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问题,但不知道是什么,他在寻找,但不知道要找什么”。这个状态正是鲍德里亚定义的“忧郁”。再如作为引导者的孟菲斯也一直在尼奥面前探讨真实问题,孟菲斯说:“什么是真实?真实该怎样定义?如果你指的是触觉、嗅觉、味觉和视觉,那全是大脑接收的电子讯号。”当他向尼奥展示二十世纪末萧索毁灭的景观时,他说:“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这句台词也源自让·鲍德里亚的《仿真与拟象》。影片把这种虚拟的真实感推到极致,繁华光鲜的世界是虚拟的,如孟菲斯的台词所言:“这里是主架构、资料载入程式,应有尽有,包括衣服、器材、武器、模拟训练,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影片中性感迷人的红衣女郎、美味多汁的烤牛肉都只是电脑程序,萧索毁灭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而身处其中的人难以觉察到其虚幻性,不能自拔地在虚拟中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又如在巫师家中,尼奥看到小沙弥并不借助外力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折弯汤匙,小沙弥说“其实根本没有勺子”,尼奥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景象都是虚拟的,这点启示最终使他冲破影象的束缚。这些情节和台词都体现了赛博格时代对真实与虚拟的一种思考,虚拟和真实之间已经没有明显界限,赛博空间超现实的虚拟性特征使赛博格们得以超越现实社会的压制获得自由,自由是因为我们从现实世界的各种关系、束缚和限制中解放出来,在虚拟世界中有一种无所不能和掌控一切的感受。
影片同时向我们展示了电子化的狂欢世界。比如赛博格们获得智能的方式——智力的“上载”,据学者曹荣湘归纳总结的后人类文化术语中可知:“上载(uploading)指未来的人类把自己的知识和心理状态上传到某个智能系统并复制出许多自我的过程……把个人的认知模块隔离出来并和来自他人上载的大脑模块进行整合,从而节省个体受教育和培养的时间,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自我成熟和复制过程。”[4](P330)影片中尼奥正是通过这种“上载”的方式,将搏击训练程式输入大脑,于是在瞬间学会了功夫并和孟菲斯打斗;女主角崔妮蒂同样通过“上载”的方式瞬间学会了直升机驾驶技术。智能的“上载”体现了人类挑战衰老和死亡的梦想,追求智能、体能的不断进步。
从以上对赛博格理论的阐释和对电影《黑客帝国》的分析可以看出,控制论意义上的赛博格局限在科技发展的可操作范围内,是一种机器对人的功能性辅助和拓展;但在文学和电影中,赛博格的原初意义已经被神话化和极端化了,突破了科学的限定,超越了想象的极限,变成一个想象和物质现实杂糅的形象;走得更远的如学者哈拉维运用赛博格颠覆西方传统的性别政治,用新技术重建我们的身体和文化意识。可以说,赛博格在科学的语义场、大众文化的语义场、政治的语义场都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它所引发的关于虚拟与真实的哲学思考、人与机器(技术)的关系思考具有后现代意味。
二、赛博格:诠释人与机器的关系
无论是文化学还是社会学,人与机器的关系问题历来是个历久弥新的话题。
数万年前我们发明了工具,数千年前我们创造了第一台机器,数百年前我们跨入了所谓的机器时代,那么我们与自己创造的机器之间究竟存在一种怎样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区别于动物在于人会使用和制造工具;费列克斯·瓜塔里采用“机器性异质交替”,认为机器不再是人的工具,人不再是机器的主宰;控制论之父罗伯特·维纳提出:“我们必须面对的未来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人机关系问题,还有赋予人类与机器各自适当的功能的问题。”[4](P13)赛博格的概念可以说是信息时代诠释人机之间的复杂关系的答案,电影《黑客帝国》也从微观、宏观两个方面来诠释。
从微观上看,《黑客帝国》中的赛博格们所蕴含的内部的人机关系是十分微妙的。首先,在影片中机器并不是一种辅助或增强的手段,机器也并没有完全地非人化,人-机关系的张力是通过在人-机联网的赛博空间中完成的,人的思维与机器智能完美结合。其次,《黑客帝国》中对人-机界面的处理也非常值得玩味,正如学者卢燕青所提出的:“界面是人类与机器之间进行协商的敏感的边界区域……界面的透明性和真实性指标无不是向着更高维度发展,表明了人对界面的追求正是趋向于逐步缩小它同真实世界的差异。”[5]影片中的赛博格们在真实世界和母体之间的“界面”自由穿梭,两个世界难分彼此,人和机器也紧密相联,界面此端的真实世界和界面彼端的赛博空间体现了真实和虚拟差异的消失。以上正向人们昭示一种理念,赛博格是人和机器的共同进化的产物,是人和机器之间的界线消失的结果,它体现了人与机器之间复杂的共生关系。
从宏观上看,《黑客帝国》在场景设置上也蕴含着人机之间的辩证关系。影片预设早先的人类世界变成了完全由机器统治的机器城市,在这个机器城市里,人类被盛在培养容器里,人体能量被转化成机器能源;机器还建立了一个虚拟的母体世界,使人们在虚拟中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幸免的一小部分人类在地下建立了真正的人类城市锡安,人类策划着与机器进行战斗。影片以这种隐喻的方式为人们看待技术、看待人与技术的关系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技术的确负载着价值,但我们不能简单以乐观主义或悲观主义的态度来看待技术,技术在影响和改善人们生活的同时很可能也在侵蚀人们的生活,人类应该以一种挑战的心态来积极建构人类生存的新的可能性。否则就会发生如《黑客帝国》前传——动画版之《机器的复兴》中的悲惨结局,人类发明了人工智能机器代替自己劳动,然而却压迫凌辱机器,机器们愤而反抗,挑起一场人机大战,人最终被机器征服控制了。这样的情节无疑是一种敦促人们重新审视人机关系的警示,而《黑客帝国》中霍曼议员与尼奥的对白体现了在复杂的人机关系中积极建构人类的思考方向,霍曼议员说:“这城市靠这些机器才存活下来,这些机器让我们存活下来,别的机器却要来杀我们。赐予生命的力量也能夺走生命。”尼奥说:“我们也有相同的能力……这些机器是由我们控制的,它们不会反过来控制我们……所以我们需要机器,而它们也需要我们。”可见,人机关系不再是简单的支配与被支配关系,高度发达的信息时代意味着打破主体-客体二分的传统思维模式,从这个意义上说赛博格思想可以为我们研究人与技术的关系提供新的方法论。
[1]莫尔.超越主义者原理——超人类主义宣言[M].张立英,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
[2]伯德.远距传物、电子人和后人类的意识形态[M].曹剑波,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
[3]哈拉维.生控体的宣言:20世纪80年代的科技与社会主义的女权主义[M].吴世雄,等,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
[4]曹荣湘.后人类文化[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
[5]卢燕青.《黑客帝国》——E 时代的“真实”谎言[J].大众传媒研究.
The Concept of Subversion in E Time——The Images of the Cyborgs in the Film Matrix
MA Wei
(School of Literature,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 Guangxi 541006,China)
Cyborg as a from of post-human,has caused an unprecedented revolution in the semantic fields of science,public culture and politics.The paper,taking the images of cyborgs in the Matrix as the subjects of study,explores the virtual and realistic problems,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machine.In the film the virtual reality cyborgs experienced was pushed to the extreme,the boundary between virtual state and reality blurred,and man and machine were no longer dominant-subservient,instead,they were symbiotic.So the traditional concept of binary opposition was subverted.
Matrix;post-humanism;cyborg;virtual revelry;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machine
J 904
A
1673-2103(2011)06-0137-03
2011-07-15
马维(1986-),女,云南大理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09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诗学。
(责任编辑:王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