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在民间舞蹈创作中的作用及思考
2011-08-15陈路芳
陈路芳
(广东外语艺术职业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0)
文化素养对于一位编导来讲既是知识的积累,又是不可抗拒的重要责任,特别体现在民间舞的编创上。民间舞的编导更是需要一份民间文化的依托,来支撑自己的编创。没有如此的修养,就不必勉为其难地去编创民间舞。本文通过对民间舞创作现状的思考,与民间舞编创中需重视的文化性,谈一谈民间舞蹈文化对民间舞创作的重要作用,以此促进民间舞蹈编创事业的发展。
一、民间舞编创现状
(一)从目前某些民间舞语汇风格来看,编导多采用元素混搭进行创新
编导采用元素混搭进行创新较为常见,如藏族舞穿上芭蕾的足尖鞋、傣族舞掺杂肚皮舞的元素等。对于这种现状的行为价值判断,笔者认为若编创者稍加对已提炼的民间舞蹈元素的原生形态之生成条件——民间信仰与地域文化进行学习与研究的话,就会明白这样的创作是否是有价值的创新。以傣族为例,在地理环境上“傣族人民生活在天气炎热的亚热带地区,人们喜欢树荫和水边,喜欢明月和繁星,连劳动生活的节奏也不能过于激烈”;在水文化的积淀下,傣族人民就将“水的清纯和水波轻柔的流淌,化为他们安详、舒缓的舞蹈动率”[1];最重要的是傣族人民信仰小乘佛教,崇拜“唯我独善”的精神,从而形成了和平、善良的性格。而肚皮舞则源于中东地区,最早是作为一种宗教仪式,用来祈求大自然和人类繁衍的循环不息,庆祝妇女多产颂扬生命的舞蹈。19世纪末,欧美人发现了这个以腹部、胯部、腰部抖动为主的舞蹈,很有性感的色彩,于是肚皮舞开始风靡全球,成为了一种娱乐舞蹈,变为更加华丽、性感、妖娆的风格舞蹈。一种是“内省”性格的舞蹈,一种是“外放”性格的舞蹈,拼凑在一起能否和谐?若是说这就是“舞蹈艺术”,那么编导们则需要先弄明白族群文化的形成再来定夺语汇的搭配。
(二)从题材表达来看,创作的观念比较模式化
一提及维族舞蹈,就会立刻使观众想到热情、洒脱的维族姑娘小伙的形象,近期一批维族舞蹈作品如《一朵可爱的玫瑰花》独舞版与群舞版、《掀起你的盖头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等一系列表达爱情主题的维族舞蹈剧目,作为编创者,是否思考过维族舞蹈还可以用哪些题材来表现?同样是在新疆地区,其宗教信仰先后有:萨满、摩尼、佛、伊斯兰等宗教。信仰伊斯兰教的女性比较含蓄、内敛,也受炎热的生活地域影响,她们除了脸部外露,其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被包裹着,只能回到家中给自己的丈夫看,而表现她们端庄、安详、沉稳性格的维族舞蹈少之又少。再看“刀郎舞”,其实了解维族的历史我们便得知,很久以前,刀郎人居住在人迹罕至,到处是杂草滩,红柳丛生的地区,“刀郎”是麦盖提的古地名,它的意思是成堆成群。自古以来,勇敢骠悍、勤劳朴实的刀郎部落就在这里生息。这里森林茂盛,野兽出没,刀郎人经常狩猎,所以刀郎舞的最初是表现出狩猎的紧张和战斗气氛的舞蹈。而现在舞台上的“刀郎舞”多为兴高采烈的为男女互送秋波而服务,很少有表达维族人民原始生存状态的舞蹈作品。
(三)从民间舞蹈的服装来看,编创者的文化素养有待提升
虽然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但是“高”是永无止境么?笔者认为在民族文化中一定是有限度的。如今看一看舞蹈赛事中民间舞作品的舞蹈服饰,便可知一二。如上文中提到的伊斯兰教的妇女们无论跳什么舞蹈,永远都是长衫、长裤,用纱巾裹住头发,这是民族文化的象征。而眼下维族舞蹈,几乎一律坦胸,文胸式的上衣,毫无遮挡的肚脐,下配几乎透明纱质的低腰裤。“服饰是舞蹈的重要伴同物,也是作用于舞蹈的‘生态项’之一。它的质地、样式、色泽都直接影响着舞蹈的审美效应,传统的民族服饰,甚至对于舞蹈的原初功能有印征与解释作用。舞蹈对于形体美的展示,不一定都要通过强化裸露度来实现,它应服从于不同舞种的审美特质”[2]。对民族宗教信仰与地域文化有了解的编导,就会杜绝此类舞蹈服饰在舞台上的运用,特别是在面向普通大众时,这样的东西只会使受众的审美趣味下降,是对整个民族精神文明的摧毁。
上述在民间舞蹈编创中出现的问题,正是由于编导缺少对民间文化的学习与研究,没有注重和意识到自己所承载的文化传承的使命,只是一味按照个人的喜恶和迎合某一部分人的需求而创作的快餐作品。所以,重视民间舞蹈文化的积累对于编导的创作而言非常重要。
二、文化在民间舞蹈创作中的作用及思考
(一)民间舞蹈文化是民间舞蹈创作的根基
“任何一种文化现象,都有它们各自形成与发展的规律;都有显而易见的部分和难于发现的深层文化因素。”[3]
“显而易见的部分”在民间舞蹈文化中称为“表层结构”。是指民间舞表演中可见的物质性、动态性、符号象征物。“物质性”和“动态性”通常就是我们所说以身体为媒介,身体语言的展示,通过服装、道具、饰物等等“符号象征物”的表达,属于民间舞蹈表达的一切形式。
“深层文化因素”在民间舞蹈文化中称之为“深层结构”。是指民间舞主体即特定民族群体的宗教信仰、民族心理、审美情趣等无形的意识形态,也就是上述的“显而易见的部分”背后深藏着的文化要素。这就是我们主要谈论的部分,也是编导所需深入学习与研究的部分。
作为民间舞蹈编导虽然不可能像舞蹈理论家那样掌握非常全面的知识,来对民间文化进行研究。但是在这里所提出“特定民族群体的宗教信仰、民族心理、审美情趣”等民间文化是创作与创新的依据与根基。编导们在创作的同时要介入对他们的了解以及深入地学习。
使民间文化成为民间舞蹈创作的根基,“也可以理解为是尊重民间舞蹈的文化品格……我们在对民间艺术进行创造的时候,需要特别尊重它们的信仰习俗,从信仰与审美的两端认真寻求民间宗教与民间艺术的文化通融,使剧场民间艺术中的信仰意识、宗教心理与理想追求更为具体地得到文化学、心理学与社会学的多重证明。”[4]
著名民间舞蹈文化学者罗雄岩也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一个民族或地区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发展过程中,由劳动群众直接创作,又在群众中进行传承,而且仍在流传的舞蹈形式。它具有鲜明的地域与民族特点,表现了一定历史时期经济条件下的文化背景,又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而注入新的成分。”民间舞蹈是劳动群众直接创作并流传至今的舞蹈形式,它鲜明地表现了地域特点和民族特点,表现出了一定时期的文化特征。在编导创作中所体现的文化性是民间舞蹈的个性所在,是拥有不同的民族文化积淀所形成的,也是民间舞蹈区别于其他舞蹈的最主要特征。所以,民间舞蹈编导在编创一个作品时除了要运用编创技法对其艺术化的处理之外,首先要以民族信仰与地域文化为根基,得到族群的认同为基础。然后再延伸到对舞蹈思维的构想包括作品主题、编创动机、整体精神内涵等进行考虑。如胶州秧歌作品《扇妞》,在吸收了民间表演中“扇女”和“小嫚”的舞蹈语汇基础上,运用秧歌扇舞中“团扇扑蝶”、“折扇戏法”、“取扇游走”等舞蹈动态,刻画了一个小巧玲珑、淘气可爱,富有山东女孩俏皮活泼的性格特点。
对于民间舞蹈舞台再造的时候,如果丢弃了民间舞蹈文化,就等于丢弃了创作的精神核心。那么,长此以往“民间舞”的民间性便会在舞台上销声匿迹,民间文化的传播途径也只能由其他艺术门类承担,舞蹈在中国的“艺术之母”地位,我们就不知从何谈起了。
(二)民间舞蹈文化有利于编导对素材创作的准确把握
同样是以“孔雀”手型为象征性符号而创作的傣族舞蹈作品,空间位置处理得不同,获得的反响也不同。用“孔雀”手型表现两只小孔雀在嬉戏的《孔雀飞来》在全国舞蹈比赛中获得了很好的奖项,却在傣族当地的舞蹈比赛中,得不到认可。因为傣族人民不能接受“孔雀”手型放置在胯部与臀部部位的表演,认为是对神灵(孔雀手型表示神灵)的不敬。而作为20世纪经典之作的《雀之灵》,编导杨丽萍将其孔雀手型放在头顶与心间,就有了“人神合舞”的高度境界。其实,从表现的体态和动律特征来看,前者“三道弯”更加突出,更加像傣族舞蹈;而后者弱化了傣族舞蹈的痕迹更强调对“神灵”形象塑造与强化。在这里,民间素材也只是作为一个表现的工具,关键是看编导对素材创作时的观念体现。而观念的表达,是在出动作之前,创作思想的整理,这就需要编导对民间文化的深入了解才能有准确的表达,或者再艺术化的创造。杨丽萍作为白族的舞蹈家,从小对傣家文化耳濡目染,在族群文化的影响下,对其艺术的加工与提炼,才创造出永恒的“孔雀”形象。
(三)民间舞蹈文化有利于编导对民间舞蹈情感内涵的开发
我国各民族原生态民间舞由于其自娱性、群众性、广场性的特点,它所抒发和表达的也是一种集体的社会情感,其内容也与民俗活动紧密相关。而作为表演形态的民间舞也需要表达一种集体的共识,才能打动观众的情感。这种共识一定是和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在情感上可以有喜有悲,在情节上可以家长里短等等。总之,笔者认为当今的民间舞编导更应该把创作视角转向生活的方方面面,去寻求个性的情感抒发。当然,对生活情感表达的依据通过对民间文化的采集而得来的不是凭空的想象与创造。如:舞蹈《猎鬣趔》,将少数民族人民在原始生活中狩猎的过程表现出来,短短的4分钟舞蹈,没有任何民间舞蹈程式的羁绊,没有任何民族的标识框定,有的只是原始风情舞蹈的自由、奔放、雄健、质朴与艺术幻象的创造。用舞姿动律渗透出对生命的赞扬;藏族舞蹈《牛背摇篮》,从低重心的藏族舞蹈语汇创作出发,将藏族人民雄健粗犷的民族气质和牦牛的坚韧沉稳的动态融合在一起,运用拟人手法,将牦牛的动作人性化,并设计了一系列情景动作:小姑娘的在牛背上的远眺、戏耍、牦牛似大哥哥一样照顾呵护小妹妹……作品用生动凝练的语汇表达出藏区民众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依存关系。这些反应的是在民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但却是永恒旋律的个性表达。
(四)民间舞蹈文化有利于编导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
作为非主流文化的民间舞蹈正是因其文化内涵的包容性才能长存于历史的流变中。对于民间舞蹈作品的编创而言,除了让表演者来展示舞蹈动态形象、情感表达的外在表现之外,更重要的是负载着传统文化地本质。在舞台上的民间舞,虽然表演者不再是民间的艺人,跳的样式不再是老百姓在生活中粗粝的动作形态。然而在中国的民间舞蹈文化传承方面,编创者始终是要以中国文化精神与各民族审美心理为依托编创,从而开拓当代青年编导们在民间舞蹈文化方面精神的督导。
由此可见,民间舞蹈的素材、情感表达与文化传承方面,迫切的需要编导们广采博收民间文化。关于民间舞的编创存在稳定和变异两种方向是必然的,是在其发展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创作要有理可依,有一定的积淀再进行创作。
(五)积极开拓民间舞蹈文化积累的途径
1.实地采风:寻找原生形态的舞蹈原貌
实地采风,是直接从民间舞蹈文化养分提取艺术元素的基本途径。民间舞编导应该经常进行民间的实地采风,到原生形态的舞蹈中去寻找在课堂中没有的舞蹈动作、舞蹈样式,参与民间特有的宗教祭祀仪式活动体会当地的人情风貌,核实自己创作的动机是否能与民间文化达成共识。这样一来为创作建立了第一手资料库,也夯实自己的民间舞蹈文化基础,为编创的艺术性和文化性提炼了大量民间舞蹈文化素材。
2.经典研究:在舞台艺术中寻找民间再现
所谓经典研究,就是指对民间艺术走进剧场以来的经典剧目进行学习与分析。揣摩经典剧目的是如何将民族、地域文化底蕴与艺术表现相结合的。其作品的文化品格是否反映准确,也可通过与民俗学家们的探讨与交流获得一些准确的信息。经典剧目是对民间舞蹈风格把握较为准确的实例,正如上述分析的那些作品一样,都有值得借鉴与采纳的编创方法。
3.理论学习:把知识的积淀作为创作的动力之一
理论学习一是对中国民间舞蹈文化的专门论著的学习与研究,另外是相关社会科学领域,如史学、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等方面的广泛的阅读与思考。对于民间舞编导来说若深入对民族信仰与地域文化的学习,将会打开对民间舞蹈编创的新认识,把知识的积淀作为创作的动力之一,就会使民间舞的编创在探索中不断地前进。
三、结 语
当中国舞蹈努力寻找自己的语言方式的时候,当中国舞蹈面临与世界接轨的艺术对话的时候,民间舞蹈文化的积累将给创作者拓展出一条更加宽阔的道路。所以,珍贵的民间舞蹈文化是我们土生土长的文化瑰宝,民间舞蹈编导们都要清醒地认识和珍视这份瑰宝与流淌在自己血液中的文化基因,通过不断地学习与研究,积累自己的文化素养和文化底蕴,并以此来尽快突破编创上的困境。只有这样,才会使中国民间舞的创作事业不断发展、不断进步。
[1]罗雄岩.中国民间舞蹈文化教程[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164.
[2]资华筠.舞蹈编导“大腕儿”与“舞八股”[J].文艺理论与批评,1996,(4):24-27.
[3]罗雄岩.中国民间舞蹈文化教程[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35.
[4]邓小娟.当代中国民间舞创作探析[J].舞蹈,2005,(9):2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