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的社会学分析
2011-08-15郭晓宁
郭晓宁
(兰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学院 甘肃兰州 730000)
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的社会学分析
郭晓宁
(兰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学院 甘肃兰州 730000)
在我国城市化的过程中,城市的发展和建设越来越离不开农民工,然而现今城市只是在经济上接纳农民工,城市社会只是农民工挣钱的场所,不能安居也不能乐业,占农民工大多数的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状况基本上处于半融入状态。本文从印象管理、边缘化的社会地位、亚文化生活圈和半市民化四个方面,对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现状进行论述和分析,讨论了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三难”问题,提出如何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难的问题。
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文化资本和消费观念等方面越来越接近城市居民,他们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在城市中打工赚钱,而是更渴望融入到城市的主流生活中,成为真正的“城里人”。
然而现实情况并非如此,张时玲(2006)对安徽农民工的调查,周晓虹(1998)对北京“浙江村”与温州一个农村社区进行的个案对比研究,王春光(2010)以及钱文荣(2006)等学者的研究都得出,当前我国的农民工尚未真正融入他们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社会。对城市融入现状这个问题,结合两名个案,笔者认为应从印象管理、边缘化的社会地位、亚文化生活圈和半市民化四个角度来分析。
个案1:Z某,女,22岁,未婚,甘肃临夏人,中专文化,2008年来到兰州,先在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因工作太累,半年后经朋友介绍来到某私立幼儿园担任保育老师至今,幼儿园包吃住,月工资800元,周末可以休息两天,两年多时间回过两次家,没有存款,每月收入刚好顾住自己日常开销。个案2:F某,男,25岁,未婚,甘肃陇西人,高中文化,高中毕业就来到兰州在一家快递公司当送货员,先后在3家不同的快递公司工作,平均月收入2500元,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现和几个老乡合住一套房子,工作之余喜欢上网,唱歌。
1.鲜有成效的“印象管理”。在社会学家戈夫曼的戏剧论中,他特别关注“印象管理”,这是个体引导和控制他人形成对他或她的印象方式。[4]也就是如何在他人心目中塑造一个自己所希望的印象。新生代农民工试图通过衣着、谈吐、消费行为、思想观念等方面的塑造,谋求自己城市人的形象。朱虹(2004)对城市打工妹的城市社会化的研究也从特定侧面看到了农民工实现城市融入的可能性。她的研究表明,打工妹通过积极的城市身体的塑造(如服饰、气质),城市语言的掌握,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城市化等途径,实现了其对城市生活的适应,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城市社会。[5]然而这种印象管理并没有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在个案1的访谈中,笔者发现被访者Z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牛仔裤、长靴子、染发、触屏手机……”外在的这些标签信号,基本上还是和当前城市的主流要求相符的。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她被人称为“打工妹”、“农民工”。Z说: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呀,我也想像城市里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把自己打扮漂亮些,可是没那么多钱,就只能到东部或者夜市上买那些便宜的衣服,很多城里人,一看我的打扮就会用很鄙视的眼光看着我。
个案2的F也深有感受:我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农民工的身份,我对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在公司经常受老板表扬,可是有时送快递,不能达到顾客满意的时候,就会听见“到底还是农民工”类似的话,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理都挺难受的。
2.边缘化的社会地位。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的边缘化的社会地位,主要体现在生活居住条件差、工作环境差、无法享受到应有
一、问题的提出
新生代农民工指1980年之后出生的农民工,在我国农民工群体中占有很大比重。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年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3亿人,外出农民工数量为1.5亿人其中,16岁到30岁的占61.6%。也就是说,2009年外出新生代农民工数量在8900万左右。如果将8445万就地转移农民工中的新生代群体考虑进来,我国现阶段新生代农民工总数约在1亿人左右。[1]
近年来,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引起了政界和学界的广泛关注,且已提到了两会的议程,并引起了众多代表们的关注和讨论。例如今年的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主任郗杰英带来的两份提案都是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学术界也把新生代农民工问题作为一个急需协调解决的问题纳入到了学术思考和讨论的范畴。早在2001年学者王春光就率先提出了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的社会认同和城市融入问题。[2]
而由城市融入问题所衍生的农村经济发展和新生代农民工犯罪问题,也应引起我们的重视。以国际先驱导报的报道为例,2010年11月底,扬州市中级法院发布了一份以新生代农民工犯罪为主题的报告。报告数据显示,2008年度和2009年度,扬州三成的刑事案件罪犯是新生代农民工。2010年1月至10月,北京市顺义区人民法院受理的刑事案件中,新生代农民工被告人达413人,占全部刑事案件被告人总数的39%,而这个数字相比较2009年同期增加了60.7%。[3]
笔者也认为,解决了新生代农民工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解决了农民工整体的大部分问题,毕竟未来新生代农民工将成为农民工的主体。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问题鉴于现今我国的国情,无论是从健康城市化发展的需要,解决农业剩余劳动力,减轻农村人口压力,推动城乡一体化,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还是减少社会冲突和矛盾,促进社会整合来说,都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
结合以往学者的调查研究和文献及笔者针对兰州市2名在农民工的访谈,从社会学角度,分析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问题。
二、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现状分析
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处在身份认同和角色定位的转型期。由于新生代农民工普遍受教育程度较高,基本上没有从事农业生产的经历,且长期生活在城市当中,在生活方式、价值观的住房、就业、医疗等保障服务、并很难融入到城市主流文化中去。实际上新生代农民工总是处在各方权利和利益在城市社会中被遗忘的状态,以住房为例,凭目前他们的收入水平,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在城市购买住房,而且也没有能力去租住像样的房子。同样,对于城市的低收入者来说,他们的收入水平也跟农民工一样,但是他们却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廉租房政策和房屋补贴福利等,而农民工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和权利。[6]而在个案1和2中,两位被访者也同时提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能享受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
针对农民工,国家也颁布和实施了一些政策法规,例如《劳动合同法》、《工伤保险条例》、《劳动监督》、《建设领域拖欠农民工工资引发群体性事件责任追究暂行办法》等等,然而这些已经调整好的社会政策法规实施情况如何呢?就拿新修改的《劳动合同法》来说,王春光(2010)关于新生代农民工的研究中,以沿海某城市的劳动监督部门为例,论述地方政府的相关部门因管理人员数量少而无法实行监督《劳动合同法》的落实情况。[6]一些地方的地方政府片面地追求经济增长,片面地强调资本或投资者的利益,而忽视了对农民工合法权益的保护。在资本、劳动力和流入地之间的特殊三方结构中,外来农民工没有对话能力,在发生冲突时,地方政府往往做不到公正,而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偏袒资方。这些都造成了农民工在城市的边缘地位。[7][8]在对个案1和2的访谈中,笔者也发现,两位被访者均没有和用人单位签订劳动合同,当碰到劳工纠纷时,两位表示均不知道该到那些政府部门寻求帮助。
3.亚文化生活圈。亚文化指仅为社会上一部分成员所接受的或为某一社会群体特有的文化。[9]由于长期生活在城市社会的底层,很少参与城市社会活动,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交际网络多仅限在和自身境遇相似的同龄农民工中,并逐渐形成了一个不同于城市主流社会文化的此类群体的亚文化圈。王春光(2010)在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研究中发现,只有36.8%的人参加了单位的工会组织,更多的人想参加但没有参加,或者根本不想参加;只有8.2%的新生代农民工经常参加社区居委会组织的活动,10.6%的人有时参加。[6]
个案1和2中的被访者虽然性别不同,但是在居住环境(都和别人同住在一间房中,且是上下铺),交际圈(交往的朋友也是农民工),等方面表现出很大的相似之处。当问到你们在城市里有当地朋友么?Z某:我的朋友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大部分是同乡,还有几个别的地方来的打工妹,平时和当地人都是一面之交,根本没有深入接触。F某:我们这样的农民工根本不可能跟当地人交朋友,他们都把我们当成贼一样的人防着,我平时交往的人大多是我的亲戚和老乡。两位被访者的回答虽然不能体现全部,但是却可以看作广大新生代农民工的一个小缩影,可以说虽然农民工身在城市,但是他们的生活在不同于城市主流生活和乡村生活的边缘化的亚文化生活圈中。
这种亚文化的生活圈,其实是在新生代农民工在无法完成向上的社会流动的情况下不自主形成的。新生代农民工经济地位低下无法掌握经济资本,受教育程度偏低无法掌握文化资本,在城市中得不到应有的政策支持和人文关怀,无法掌握社会资本。在无法获得正式的社会支持,无法真正融入城市主流生活后,他们只能依赖大多来自由血缘、地缘、亲缘关系维持的亚文化圈中的非正式社会支持。在这层意义上讲,新生代农民工和城市生活处于半隔离的状态。
4.半市民化。王春光(2010)将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状况概括为“半城市化”现象或问题。[6]笔者认为,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后在经历了发展社会化后,进入到一种“半农半城”的半市民化状态。新生代农民工虽然收入水平低,生活条件差,但是在其进入城市之后,凭借其相对于老一辈农民工的年龄、受教育程度高的优势,很快就在习得城市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消费形式、价值理念等等的过程中完成了城市适应,他们来城市的目的不再仅仅是赚钱,更多的是“体验生活,实现梦想。”
个案1和2中的两位被访者均是“半个月光族”,没有特别多的存款,喜欢上网,喜欢逛街,平时基本上也不往家乡寄钱,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然而当问到你觉得你是市民还是农民?F某的回答颇具代表性,“你说我是农民吧,我不会种地,常年在城里回到老家已经开始不习惯了,而且如果我装扮一下,表面上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城里人,可是你说我是城里人吧,国家不这么认为,城里人也不这么认为。”
新生代农民工已经不习惯了农村生活,但是现行的城乡二元体制下的农村生活经历给他们带来的农民工身份却是抹杀不了的。非农非城的半市民化状态,一方面让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生活失去信心,另一方面也增加了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决心。个案1和2的Z某和F某就对城市生活抱有两种不同的看法。Z某:以后我想我还是会回到我们老家的,过两年找个男人嫁了,可能以后还是会来城里打工吧。F某:我暂时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我想好好干几年,攒点钱在城边上买个小套的楼房,以后我不想回农村了。
三、探索性讨论
总体来说,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状况基本上处于半融入状态。在我国城市化的过程中,农民工为城市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理应享受现代化建设成果。然而现今城市只是在经济上接纳农民工,城市社会只是农民工挣钱的场所,不能安居也不能乐业。从以上四点的讨论中,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阻碍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因素体现在经济、社会和心理三个方面。
所为“三难”即经济融入难、社会融入难、心理融入难,是造成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的关键。经济融入是新生代农民工立足城市的基础,然而新生代农民工普遍经济地位低下,无力在城市中通过个人努力冲破城乡二元体制,社会融入是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关键,虽然新生代农民通过学习可以实现“半城市化”,在表面上看来可以成为一个城市居民,然而在国家政策体制、地方政府的发展建设、城市居民的心理层面,并不能为新生代农民提供其融入到城市社会的位置和空间,在心理层次方面,由于经济融入难,社会融入难,造成了新生代农民工自我认同低和自卑感。
这“三难”问题如果不得到逐步解决,对于现今中国社会的顺利转型是不利的。然而从整个中国社会的发展来看,中国社会还不具备短期内顺利解决该问题的能力,采取分时间段的逐步改善,逐个解决还是可能的,然而关于融入难的问题,还是必须要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由此衍生出了农民工犯罪、农民工社会保障、农民工子女上学等等问题。
然而,除了政府和整个社会的努力外,新生代农民工自身也是关键所在,据笔者了解,和世界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工人的文化和技能素质是普遍偏低的,近年来出现的“民工荒”也告诫我们人口红利已经在慢慢消失,在这种关键的历史时期,文化资本的欠缺在制约新生代农民工自身发展的同时,也是其融入城市的瓶颈所在。
[1]全国总工会新生代农民工问题课题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研究报告[EB/OL].http://www.youngmigrants.org.
[2]王春光.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的社会认同与城乡融合的关系[J].社会学研究,2001(3).
[3]国际先驱导报.新生代农民工犯罪调查:城市失落感扭曲人生观[EB//OL].http://news.sina.com.cn.
[4][美]鲁恩·华莱士,[英]艾莉森·沃尔夫著,刘少杰译.当代社会学理论——对古典理论的扩展(第六版)[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5]朱虹.打工妹的城市社会化——一项关于农民工城市适应的经验研究[J].南京大学学报,2004(6).
[6]王春光.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进程及问题的社会学分析[J].青年探索,2010(3).
[7]国务院研究室课题组.中国农民工调研报告[R].中国言实出版社,2006.
[8]谭深.农民工流动研究综述.中国社会学网,http://www.so2ciology.cass.cn.
[9]郑杭生主编.社会学概论(第三版)[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0]梁波,王海英.城市融入:外来农民工的市民化——对已有研究的综述[J].人口与研究,2010(4).
郭晓宁(1987-),女,回族,新疆吐鲁番人,兰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学院社会学专业硕士,研究方向:贫困与农村问题。
2011-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