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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忠实”的现象学分析(之二)——忠实结构的现象学分析

2011-08-15

关键词:权威性现象学权威

屈 平

(河南工程学院外语系,河南郑州451191)

在“‘翻译忠实’的现象学分析(之一)”[1]中,笔者对“忠实”与“是之理解”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即忠实不是一种实体而是一种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在其本质上不应被理解为传统意义上的“实体性”关系,而应被理解为某种“前实体性”,或者说“非实体性”关系,因此,它不能像“属性”或“财产”(property)那样“归属于”或“剥离于”某事某物,如同胡塞尔现象学还原论在处理某一实体时那样。忠实是一种关系特征——“前实体性”关系,而且正是这种关系特征才使实体之存在(是)成为可能——该关系特征在现象学上属于“是之理解”,并且在海德格尔式的现象学方法下得到揭示。在此意义上,对待“忠实”不能像对待“实体”那样:它既不能像认识论那样把被观察的客体范畴化,也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把被研究的题材条分缕析。如果我们想以正确的方法对待忠实,就必须按照海德格尔现象学方法论之要求,努力让忠实以显现自身的方式来显现自身,而不是让它首先成为一种实体,然后再借助其他实体或范畴来完成这一实体的定义。因此,忠实应该这样被对待:找出一种能够保证让忠实的显现不是源于别处而是源于自身的方法。为了实现这样的承诺,我们有必要借助海德格尔解释现象学的有关理论。

这里有三个看待忠实现象的角度值得关注:一是在什么面前忠实,二是忠实本身,三是就什么而忠实。看待忠实现象的三个角度并非偶然。事实上,它们是三合一体的,也就是说这三个视角构成了由忠实现象为主导的统一结构。有了这三个方面后,心情中某些常见的特征就会显现出来。

一、在什么面前忠实

我们已经说过忠实属于“是之理解”,而“是之理解”从来不把自己与心情分开。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是之理解”的发生总会伴随某一具体心情的出现。事实上,心情和“是之理解”在揭示人的是—在—世界(Being-in-the-world)这一存在状态时总是同源共在的。所以,拥有某种心情(例如忠实)已经是一种“是之理解”:“有某种心情即意味着人总是在此心情中得到了揭示,向着此在之人,人以自身的存在(理解)转化;并且在此方式下,人被转移到那种存在(理解),这在人的当下生存中不得不如此。”[2]173“心情,在任何情况下,都已经把是—在—世界作为一种整体而敞亮,而且使其可能首先成为指导人去如此这样地理解事物。”[2]176“在构成与心情同源共在的‘是之理解’中……理解总是某种心情中的理解。”[2]182。明白了“是之理解”与心情的同源共在关系,我们就有理由认为忠实就是一种“是之理解”,是某种心情的显现。在对翻译忠实的存在结构的描述中,笔者会针对一些可能使忠实现象发生变化的因素进行分析。每个关系到忠实现象变化的方面都直接涉及忠实结构中的不同构件。

在什么面前我们是忠实的,即意味着这个“什么”是权威的或者具有权威性。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我们在我们的世界中与这个“什么”的某种相遇,并且这个“什么”已经先行地要么是顺手的,要么是在场的,要么是作为我们的“是之理解”与我们的存在保持同一关系。换句话说,也就是我们的某种心情如其所是地敞开。在此,笔者不打算对具有权威性的“什么”作一番实证性的描写,只想从权威性的本体意义上对权威性的“什么”下一个现象学意义上的定义。在属于“信以为然”的忠实之心情下,我们在我们的世界中会遇到什么呢?面向“什么”忠实的本质特征可以说是有权威性的。围绕这个核心,有几个方面的问题必须考虑:第一,我们遇到的“什么”其关联或含义是不可冒犯的。这个不可冒犯的“什么”是在关联网或意义的世界中显明自身的。第二,这个不可冒犯的对象或目标有一个“什么”能受其影响的明确范围;如此,这个不可冒犯性才能使自身明确起来,并且能够来自一个明确的区域或地方。第三,这个区域或地方本身就是如此所是地显明自身,并且任何从其而来的也是如此,但一切从其而来的都带有某种关于这个区域或地方的命令。第四,不可冒犯的所是,如同某种置于我们的权威,但它还未处在一个显明的距离中,就好像它还不是迫在眉睫的命令和强制所以能够被随意地处置一样。但是,事实上,它是如此地切近以至我们必须对其作出反应。不可冒犯性在其与我们的切近中发挥着它的占领作用,因此,在它身上蕴含着它的权威性。第五,这个切近位于“什么”的靠近中。事实上,某种不可冒犯的东西有可能一直在向我们切近。但是,如果这种不可冒犯的东西还距我们很远,也就是说,我们还不曾感觉到它,那么它的权威性就难以被觉察或者对我们来说是无所谓的。如果不可冒犯的东西在向我们切近并且就在附近,那么它就构成了一道命令:它能控制我们,但也许还不能如此。在它越来越切近的过程中,那个“它能,但也许最终不能”就会以极端的形式变得愈加威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说它对我们是权威的。第六,这种情况下的“含义”是不可冒犯的东西,在靠近的过程中,它就会带有这样一种明显的可能性:它会远远地待着或者从我们身边一掠而过,但这不会降低我们忠实的程度,相反,我们的忠实因此在加强。

二、忠实本身

产生忠实,即被我们描述为——权威的东西被解放出来并允许它来影响我们。我们既不去证实未来我们被忠实所主导从而屈从于它,也不去证明产生忠实时首先会意识到什么在靠近。忠实之在,事先在一种忠实的状态中发现自身。有了忠实,我们才能明确地看到权威(作为概念,尽管它也许还未像忠实一样明确)并使之明白起来。我们在日常经验中的左顾右盼会使权威进入我们的视野,因为我们巡视的眼神总在寻找作为其心情的某种可靠性、信赖性或者确定性。处于忠实而不自觉的存在之可能性,已经揭开了一个以忠实的心情为特征的世界,并且源自这个世界的某种像权威的东西可能向我们靠近。权威之所以能够向我们而来,正是其自身从作为是—在—世界的人的本质存在的空间性那里得到了解放。

因此,忠实之所以能对某事物可能忠实是因为存在着可以忠实的实体,该实体就是人。只有人才有可能把某物当做某物来敞开并在忠实的心情下理解相应是权威的事物。另外,只有人在其核心关怀的自身之是中为了自身之是才去忠实,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其本己的“是”投射到以权威为特征的事物上去。忠实,揭示了处在此种心情下的人把此种心情投射到相应的权威的事物上。也就是说,在忠实的心情下,忠实以解蔽的方式把人带到忠实中去,即使这种解蔽是不甚明了的。如果我们忠实于某一实体,比如某一源文本(source-text),该源文本就会因为我们对它的忠实而变得威严或权威,但这不能用来作为反驳我们怀有忠实的一个实例。因为我们作为是—在—世界的存在者,已经在任何情况下都与某一或某些实体处于一种关心和依赖中。根据海德格尔的观点,人总是已经由其关心和依赖的东西所定义[2]181-182。当我们有忠实之心时,我们与实体的关系,是我们对作为权威性存在于周围的事物的忠实为特征的。忠实,以积极和肯定的方式突出地揭示我们的存在,也就是说,忠实在其解蔽中能为我们提供在时间之流中关于存在(什么是…)的稳定性和确定性。忠实的理解,使我们因此有了忠实性并使我们的感觉不漂移、不凌空蹈虚、不偶然随意,它让我们的理解和存在与一个以权威为主导的世界关联起来。与此同时,它让我们如此这样地明白它,以至我们能够首先以一种方式把自己的理解—存在(understanding-being)建立在可信性上,在这种方式中,理解—存在有找到自己的方法去抵制混乱、无序和虚无的可能性。

无论忠实是肯定的或是否定的,作为在某种东西面前的一种理解—存在,它总是同生共源地在揭示世界中的实体和人的是—在—世界。前者表现为权威,后者表现为忠实。忠实,作为一种心情,不仅与“是之理解”同源,而且还以“是之理解”为其特征。的确如此,心情本身就是一种“是之理解”。

忠实可能单方面发生,也就是说,与忠实相关的双方只有一方有忠实之心,另一方则对忠实无动于衷(那些除人之外的实体更无所谓有忠实之心,它们“是什么”是由人的“是之理解”决定的,它们与人的关系是一种彼此互在的关系)。然而,彼方对此方忠实而无动于衷的可能性并不能因此就取消此方的忠实。这样的可能性早已经被排除,因为即使彼方可能不会“礼尚往来”地忠实于作为此方的我们,而以权威自居的彼方作为我们的一种理解(一种心情)是不需要对忠实于他的此方忠实的。因此,忠实首先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单方的。也就是说,忠实通常表现为一方对有权威性的另一方的忠实。准确地说,我们的忠实可能会得不到忠实的回报,它有可能被我们忠实的对象无情地不予理睬。怀有忠实之心是一种与他人同心或同情的方式,但是它不必然地意味着忠实是相互的,相关双方可以根据经济法则来平等地交换和交流(斯坦纳主张,“忠实属于伦理范畴,但在充分意义上,忠实属于经济范畴”[3]7)。我们可能会忠实于对方却得不到对方的忠实。因此,严格地看待忠实这种现象就会发现,我们之所以对某一对象忠实是出于我们自身的考虑。这里,一个人的忠实是此人与他人共在的一种关系,即此人与他人的一种共性。在此意义上,忠实成为此人与他人——他必须保持着他的权威性并因此难以避开人们对他的忠实——之间的一种关联。因此,忠实的对象并不首先针对于“是”—权威者,而是对权威的顺从者。忠实于某一对象本身会以某种方式知道它是被某种东西促发的,即使显得固执也无所谓。此时的关键不是对权威的献身程度,而是它是一种存在的方式,该方式强调作为是—在—世界的人的“是之理解”让权威来临这一事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忠实经常被蒙蔽和掩盖,但这绝不意味着忠实不再真实,恰恰相反,它时刻等待着激活并进而与把自身理解为权威的东西联系起来。

三、就什么忠实

毋庸置疑,在忠实的充分现象中其构成的要素会有不同的变体。不同的“是之理解”会直接决定忠实的不同观点。忠实有可能会被怀疑、篡改,权威也就相应的被削弱或降级。作为一种结果,充实的忠实就会不再充实,但它仍然保持在作为是—在—世界的人的“是之理解”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忠实就会被置于危险的情况下:有两股相反的力量,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被对方取而代之。当怀疑战胜了忠实,当下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此时的忠实就好像被遗弃而完全变成了怀疑。也就是说,怀疑自身变成了一种忠实于自身的忠实。此时,权威也一改先前描述的那样:它不再作为“是之理解”的超然而存在,而是作为一种怀疑——一种“是之理解”的衍生模式——充当着权威的角色。据此,怀疑不与忠实同生共源,前者是忠实的派生,后者是“是之理解”的最根本的特征。对此,“有”与“无”的辩证生成关系就是很好的说明: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总是以我们的“是之理解”的世界中的某一实体的“有”而不是“无”来解蔽我们自身,因为作为“是之理解”的一种“无”总是在我们把“有”的意识转化为它的对立面时才会出现(因为单子式的事物是不能自显的)。这就蕴含着“无”仅仅是“有”之无,因此,“无”是另一种“有”。换句话说,“无”是有的转变,后者在其功能上为“无”奠基。据此,“无”像“是之理解”的“有(是)”一样,总是在某些实体的理解之后现身。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忠实和怀疑这两种“是之理解”永远遵循排中律而没有中性。事实上,作为由忠实和怀疑成分构成的中性不仅存在,而且还是人们“是之理解”的一种常态:因为作为是—在—世界的人总是处于其特征为要么是不变要么是变化的“是之理解”的可能性中。因此,当下的“是之理解”总是已经处于被随后而来(未来)的“是之理解”的修改的可能中,尽管与此同时它在加强的意义上有保持同一的可能性。当权威以突然和无限的形式来临时,我们就会目瞪口呆,我们的“是之理解”整个地被其占据。因此,在“什么”是权威中,我们必须清楚“什么”是以最近的方式来临和“什么”是以突然的方式来临。在“什么”面前,我们虔诚地顺从甚至是臣服的首先是它的陌生和部分处在隐蔽中的东西。但是,从相反的角度看,如果权威不那么陌生,我们对它的忠实在倾向上就会更加肯定。进一步说,如果权威使自身处于一种不确定和模糊状态,它必须靠忠实才能显明,就证明权威被忠实所蒙蔽和掩盖。在忠实的谱系上有从宗教的虔诚到普通的相信或同意,这些我们都已经知晓,比如崇拜、献身、服从、敬仰、佩服、爱戴、固执、愿意等。所有对这些忠实的修改、变化,作为心情的可能性,都说明一个事实:我们作为是—在—世界的存在者,其存在的特征在于忠实而非相反。我们不是在经验或具体的层面上把忠实理解为某一个具体的人的某一具体的气质或个性,而是理解为“是之理解”的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后者在本质上是与心情——人作为是—在—世界的存在者必然要被其接管——同生共源的。忠实,根据笔者对它的揭示,毫无疑问是一种存在的特征,它在本质上属于与人的心情同生共源的人的“是之理解”。

四、结论

根据忠实(在其存在意义上是“是之理解”的本质特征)与“是之理解”(它在构成人的是—在—世界的解蔽性中与心情同源共在)的亲缘关系以及“是之理解”为翻译奠基的渊源性,我们可以把忠实结构的存在论分析视为对翻译可能性最基本条件的敞明。如果“翻译是表达的一种方式”和“把它作为一种方式来理解就必须回到源头(原文本)”[4]的话,那么翻译肯定会关系到在存在论上植根于源头的“是之理解”,即使这种亲缘关系被滞留于一种压制的存在中,它也会必然地要求译者把自己对什么的信赖奠基于相应的被压制的权威性的原文本上。不过,在此情况下,权威会因此仅以一种忽明忽暗显明自身的方式被遮蔽起来。译者在对原文本的翻译中没有办法舍弃他的是之忠实,“因为原文本含有翻译之法:可译性”[4]。然而,在“是之理解”被掩盖甚至被遗忘的条件下,忠实以及与其对应的权威就可能被抛开,原因要么是它们通常被压制和忽视,要么是它们被单子式的主体视为单子式的客体。

[1] 屈平.“翻译忠实”的现象学分析(之一)[J].河南社会科学,2011(6).

[2] HEIDEGGER,MARTIN.Being and Time[M].John macquarrie & edward robinson(trans.).Beijing: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 Chengchengh Books Ltd.,1999.

[3] STEINER,GEORGE.After babel——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4] BENJAMIN,WALTER."The task of the translator"in theories of translation:an anthology of essays from dryden to derrida[M].Rainer Schulte and John Biguenet(trans.).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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