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罗》的人文主义反思
2011-08-15韦良玉
韦良玉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
《奥赛罗》的人文主义反思
韦良玉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
《奥赛罗》揭示了人文主义思想具有内在的矛盾,具有脆弱性和局限性,体现了莎士比亚对人文主义深刻的反思和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同时他也没有丧失对人文主义理想的希望。
《奥赛罗》;人文主义
《奥赛罗》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讲述了奥赛罗与苔丝狄蒙娜的爱情悲剧,它摆脱了单纯浪漫的情怀,格调阴沉严峻,表现出人文主义理想在黑暗现实中的毁灭,揭示人格的多重性和人性的复杂性,体现了莎士比亚对现实深刻的反思。
一、人文主义的内在矛盾
人文主义强调人的价值,提倡理性、自由。然而封建势力并非人文主义的唯一敌人,人性的多重性和复杂性以及资本主义对人性的异化力量使人文主义自身内部生发出矛盾。莎士比亚对人性有着深刻的分析,一方面赞美人性,另一方面也看到权势和金钱导致人性堕落。人性的解放带来了对金钱和权势狂热的追求和利己主义的泛滥,人文主义者推崇的理性被用于为个人牟利。
《奥赛罗》中的伊阿古是资产阶级堕落人性的化身,他自私狡诈,为个人利益不择手段,与人文主义理想背道而驰。他与奥赛罗、苔丝狄蒙娜间的矛盾构成了这部悲剧的基本矛盾,然而矛盾双方的思想都是随着资本主义而产生:“文艺复兴时代人文主义思想从同一个社会根源发生以后,发展起来,也就具有它阴暗的一面,有它丑恶的流派”。从心理学意义上讲,伊阿古就是奥赛罗的本我中阴暗面的代表,两者的矛盾即人性本身的矛盾。伊阿古引导奥赛罗一步步进入他设的圈套的过程,也就是奥赛罗自己光明一面被遮蔽,阴暗一面膨胀的过程。对于奥赛罗,他的本我中既有人性的善,也有自私、嫉妒与猜疑。他与苔丝狄蒙娜的爱情本是人文主义理想的寄寓,是按照我的要求建构而成。伊阿古的挑唆打破了奥赛罗自我在本我、超我之间的平衡,使他崇高的美德迅速走向反面。例如在超我的理想中,爱情是纯洁忠贞的,然而本我则只承认情欲。伊阿古没有崇高的爱情观,将爱情理解为单纯的肉体追求。他将这种阴暗思想传递给奥赛罗,奥赛罗也就对妻子产生了怀疑,并且相信妻子在肉欲的驱动下很可能背叛自己,这有力地证实了奥赛罗本我中对欲望的承认。奥赛罗在伊阿古的煽动下,思想发生强烈冲突,首先是高尚占上风,“我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缺点而担心她会背叛我”,之后又认同苔丝狄蒙娜有欺骗能力,开始思想摇摆:“我怎么也不能不相信苔丝狄蒙娜是贞洁的”,“可是一个人往往容易迷失本性”。最终崇高被邪恶所打败,人性的恶超过了善。自私、嫉妒带来了野蛮,使一位具有高尚灵魂和理性的将军成为残忍杀死妻子的凶手。由此可见,当个性解放、崇尚理性等进步思想与追求物质利益相结合时,并不能给人类带来真正的自由,反而加剧了人类的异化,带来了更深重的危机。人文主义的理想在现实中实现并非易事,这正是莎士比亚的深刻之处。
二、人文主义理想的脆弱与局限
在《奥赛罗》中,莎士比亚将其人文主义理想寄托在奥赛罗和苔丝狄蒙娜两人身上。奥赛罗是一位人文主义英雄,虽身为摩尔人,却有崇高的理想和品格。苔丝狄蒙娜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她对奥赛罗的爱没有种族偏见,展现了平等的爱情观。二人的人文主义理想崇高而纯洁,不允许任何质疑和损害,因而在复杂的现实社会面前极其脆弱,没有与邪恶势力斗争的经验和力量。奥赛罗与苔丝狄蒙娜对人文主义理想的追求集中表现在他们对崇高爱情的追求上,并将对爱情忠贞的怀疑等同于对理想和人生价值的否定。奥赛罗说:“当我感到怀疑的时候,我就要把它证实;果然有了确实的证据,我就一了百了,让爱情和嫉妒同时毁灭。”爱情的背叛在世俗小人看来并非生死攸关,然而当奥赛罗认为爱情破灭时,绝望地说“奥赛罗的事业已经完了”。奥赛罗说:“我是一个在恋爱上不智而过于深情的人;一个不容易发生嫉妒的人,可是一旦被人煽动以后,就会糊涂到极点”这正源于他迫切希望证实理想的存在,然而被利益和权力所异化的社会使他处于危机之中。理想主义者没有应对复杂环境的能力,因而表现出了脆弱、急躁的弱点,不免走向悲剧性毁灭。而没有理想信仰的堕落者却能够心安理得、不择手段地满足个人欲望,在社会中占据优势。同样捍卫爱情的苔丝狄蒙娜在面对怀疑时不做任何辩解,反而自称为“该受管教的孩子”。这并非由于她生性懦弱,而是她对纯洁的爱情有着不容动摇的信仰,她不相信现实中会有如此黑暗的罪恶,更不相信所崇敬的丈夫也有人所固有弱点。然而这却为伊阿古阴谋得逞创造了条件。黑暗势力最终取得胜利,使人们认识到高尚的人文主义精神在现实中处境艰难。
《奥赛罗》中,人文主义理想的脆弱性和局限性更表现在面对身份认同问题时。当时欧洲社会有强烈的种族歧视观,欧洲人视自己为中心,而将亚非各国都作为文化上的“他者”。萨义德在《东方学》中指出,欧洲人将东西方分开,“欧洲是强大的,有自我表述力的;亚洲(非洲也不例外——引者注)是战败的,遥远的”,并且“人们总是用东方来隐指危险”。莎士比亚将奥赛罗塑造为摩尔人形象,在人文主义中引入种族身份认同的维度。例如伊阿古背地称呼奥赛罗都使用种族歧视性绰号“厚嘴唇的家伙”、“老黑羊”等等,整个威尼斯上层也没有真正平等对待奥赛罗,这从勃拉班修对女儿婚姻的态度上就可看出。但奥赛罗接受的是欧洲的人文主义精神,将个人身份归属为威尼斯人,同时也就不自觉认同了欧洲人对其他种族的歧视。他教训打架的凯西奥与罗德利哥:“为什么闹起来的?难道我们都变成野蛮人了吗?……为了基督徒的面子,停止这场粗暴的这个争吵。”“野蛮人”、“基督徒”等语词带有强烈的欧洲中心主义色彩。然而奥赛罗表面上对自己威尼斯将军的身份自信十足,但一旦受伊阿古的暗示,潜意识中的身份认同危机马上爆发出来,开始强烈关注自身肤色、年龄和美丑问题,引发出自我怀疑和与周围的隔膜,最终丧失理智。《奥赛罗》揭露和表现了人们的欧洲中心主义思想,但莎士比亚本人已超越了种族偏见。他意识到,人文主义提倡平等自由,然而这里的平等却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并不能超越一切阶级、民族,欧洲人的人文主义精神对殖民地人来说是霸权性的。同样地,社会中阶层、性别甚至年龄等复杂的身份差异都可能带来身份认同危机,平等自由只存在于理想状态,一旦受到现实威胁,就很容易带来对自我身份的怀疑和理想的破灭。
三、对人文主义的不灭信念
虽然莎士比亚在《奥赛罗》中表现了深刻的悲剧意识,并且无情地揭示出人文主义精神在现实中的悲剧命运,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现实完全丧失信心。他将奥赛罗与苔丝狄蒙娜的形象塑造得光辉感人,给人以精神的鼓舞。主人公虽然遭受打击,但却坚守理想,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不是出于一己私利,而是为了捍卫纯洁的人文主义精神。苔丝狄蒙娜虽死,但其纯真、善良、坚韧的品质却使人看到了美好的存在,带给人以崇高的审美感受,更凸显了理想的伟大。在《奥赛罗》结尾,真相终于大白,奥赛罗明白了妻子的无辜,自刎而死。奥赛罗的自杀体现莎士比亚对其高尚人格的最终认同。即使理想被现实粉碎,信仰依旧存在。而伊阿古最终受到惩罚,在自己的阴谋中毁灭。这寄寓着莎士比亚对新的理想社会的期待,也使人们看到希望。
总之,无论是艺术技巧还是思想内涵,《奥赛罗》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体现了莎士比亚思想和写作技巧的成熟,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值得我们不断从更多角度展开更深入的分析。
[1]卞之琳.莎士比亚悲剧论痕[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137.
[2]萨义德著,王宇根译.东方学[M].北京:三联书店,1999.71-72.
The Reflection of Humanism in Othello
WEILiang-yu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Othello reveals that Humanism has intrinsic contradiction,limitations and it's fragile.That reflects Shakespeare's deep reflection of Humanism and sober understanding of reality.However,he doesn't lose his hope of Humanism.
Othello;Humanism
J805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1-3974(2011)04-007-02
2011-07-06
韦良玉(1991-),女,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