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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伊登》的存在主义向度

2011-08-15吴文南

沈阳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011年1期
关键词:罗丝存在主义萨特

吴文南

(闽江学院外语系,福建福州 350108)

《马丁·伊登》的存在主义向度

吴文南

(闽江学院外语系,福建福州 350108)

分析了杰克·伦敦的自传体“成长小说”《马丁·伊登》中的存在主义倾向,认为小说体现了自由选择而又介入幻灭的“美国梦”的破灭,反映人的严酷的生存斗争和人类在工业文明下的“异化”存在。存在主义坦然说人是痛苦的,现实的东西绝不是美的,而杰克·伦敦直面人生,从不忌讳探讨死亡的主题,其小说如果是可怕的,那是因为人生是可怕的。

存在主义;自由选择;介入幻灭;《马丁·伊登》

《马丁·伊登》是杰克·伦敦的一部自传体“成功小说”或者“成长小说”,原以《成功》和《星尘》为书名,是关于一个强悍的“硬汉子”“寻乐园”和“失乐园”的“美国梦”,被杰克·伦敦自己认为是其作品中最好的小说。对《马丁·伊登》的传统研究主要从自然主义切入,强调悲观性的环境决定论。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一书中,萨特提到,有人因把丑恶和存在主义视为同一回事,而称存在主义者为自然主义者,然而两者是不尽全然的,因为萨特的存在主义强调自为的存在,自由选择和介入生活,“这就是‘听任’的涵义,即决定我们存在的是我们自己。而随同这种听任具来的就是痛苦。”[1]13

一、自由选择

存在主义传统是把哲学当做一种生活方式,而非纯粹崇尚空谈的游戏。作为一种“人学”,存在主义强调意识的主观能动性,而自由是意识的基本属性,萨特的存在主义自由伦理学的哲学体系由自由、选择、责任三者构成,其中自由是核心和基础,是整个理论体系的支撑,是存在主义者的终极价值。自由不是形而上的,是实践性的,萨特认为存在主义为人类打开了选择的可能性,人是被判定为自由的,人的自由体现在人可以自由选择,并在选择的过程中,实现自己的人生意义,他说:“人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1]9从词源上来说,马丁·伊登(Martin Eden)的名字中的“马丁”(Martin)意思是“斗士”,是尼采笔下的“超人”,而“伊登”(Eden)则是伊甸园的意思,所以被厄尔·雷伯认为是“美国斗士的一个象征性的缩影”[2]80。马丁·伊登认为自己是个个人主义者,他身上有两大爱好,即爱美和爱自由。其成长史就是自由选择的美学发展史,其发展的动力就是“爱”,尤其是对罗丝的纯洁的爱情。因为他一辈子老是渴望着爱,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欲望,认为爱是美好、崇高而了不起的,然而他却始终得不到爱,只落得把自己弄得冷酷无情。马丁·伊登帮助罗丝的弟弟阿瑟从一场不愉快的吵架中解脱出来,被后者邀请到家中,从而认识了罗丝,并对她一见钟情,把她当作永生的灵魂,为之如痴如醉,差点被巡警当作醉汉。马丁·伊登感觉自己周遭的一切是属于物质的,低贱的,让人恶心的,自己的工人阶级身份像梦魇般压在他的心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罗丝的相识让马丁·伊登经历了一次精神上的革命,为了走入罗丝的精神世界,他马上开始从生活起居上对自己进行一次全面的改造,包括刷牙和戴硬领在内,并开始上伯克利公共图书馆借书,而且他发了个重大的誓:人家的头脑办得到的事,他自己的也一定要办到。他爱好美,在诗歌中他找到了美,也找到了安慰,终于明白了生命的真谛,“天字第一号的恋人愿为一吻而死”,他一生要自由选择的是美、才智和爱情。在读书的过程中,马丁·伊登发现了征服世界的办法——写作。爱情与写作成了马丁·伊登生活中的协奏曲,从此,他在精神生活中一级级地往上爬。他懂得了很多,给弄得心醉神迷,他认为美是活生生的,永垂不朽的,美是爱情的使女,“他要讴歌那些领导着没有成功希望的运动的人们,狂热的恋人们,以及在恐怖和苦难中、在重重压迫下作着斗争、拼命用力使生命冒出火花的巨人们。”[3]127他感到世界十分美丽而且井井有条,活着、爱着真有意思,“他懂得生活,懂得生活里的美,也懂得生活里的丑,懂得生活是伟大的,尽管生活里多的是泥沼。”[3]134他发现自己爱美胜过爱名,还发现自己所以希望成名,主要还是为了罗丝,照他的说法,要“干个成功”,他认为爱情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比学问和艺术都更伟大。在马丁的创作中,他认为天神派(school of god)和凡人派(school of clod)都错了,他追求的是一种热情奔放的现实主义,贯穿着人的渴望和信念,包括生活里所有的精神上的探索和心灵中的抱负,那就是自由的诉求。

二、介入幻灭

《马丁·伊登》往往被当做“美国梦”破灭的典型作品,与菲兹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相提并论。自由并不是什么超越人类条件的抽象能力,而是最荒谬、最无法逃避的介入。萨特认为文学的本质和唯一题材是自由,为了实现它的自由本质,提出文学就是一种“介入”的重要思想,认为除掉行动外,没有真实,这和王尔德代言的“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大异其趣。他说:“你除掉你的生活之外,更无别的”[1]15,就是说一个人不多不少就是他的一系列行径,而他是构成这些行径的总和、组织和一套关系。杰克·伦敦的人生哲学是:活得痛快,死得其所,“人的正确功能是生活,而不是生存。我将不会浪费时日去延长寿命。我将使用我一生的分分秒秒。”[4]虞建华教授认为《马丁·伊登》是一种“悖论叙事”,即“叙述的是与人的期望冲突的事件。在小说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追求个人价值的现代悖论:个人欲望满足的过程也是幻灭的过程。成功越辉煌,幻灭的打击越大。”[5]按照小查尔斯·沃森的说法,是喜剧式的浪漫主义情调和悲剧式的现代意识的两种不太和谐的声音,“杰克·伦敦来回穿梭于悲剧的仿讽和喜剧的宽慰肯定的态度之间。在他头脑最幽深的地方,能找到人类无助的现代意识,夹杂着英勇的反抗呼声,但结果是毁灭。”[6]罗丝像夏娃一样乐于折磨他、玩弄他,简·里斯曼认为《马丁·伊登》是“一篇‘跌入黑暗’的现代版圣经故事:获得智慧,却为之付出代价。马丁本来无辜、欢乐,没有自觉意识,单纯而优雅——他是偷吃禁果前的亚当。罗丝是他的夏娃,勾引他去吃必死的智慧果,虽然她不是他走向毁灭的自己中介。”[2]250马丁·伊登本质上是个无神论的存在主义者,他不相信上帝,他的生活勇气和信心来源是他自己。随着和罗丝的交往增多,他发现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上忽然有一会儿架起了桥梁,鸿沟变得愈来愈窄了,直到有一次,罗丝给他朗诵《公主》的当儿,他偶尔瞥见她嘴唇上的樱桃渍,这一刹那,她的神性给粉碎了,“原来她也是个肉身,大不了是个肉身,跟他自己的肉身,或任何人的肉身一样,也受肉身的一般规律支配。她的嘴唇跟他的一样是血肉做成的,樱桃染黑了他的嘴唇,同样也染黑了她的……。如果她的嘴唇是这样,那她浑身上下也都是这么样啦。她也是女人,从头到脚是个女人,跟任何女人都一样。他恍然大悟了。这是个启示,叫他不禁目瞪口呆。好像他看到太阳打天上掉下来,或者大家顶礼膜拜的圣物给玷污了似的。”[3]107这就是萨特在其《想象心理学》中认为的,现实的东西绝不是美的,美只是一种只适合意象的价值。罗丝按照她父亲的形象,描绘出自己心目中的成功人士,她不相信马丁能成为一个作家。对此,马丁感到一阵失望的沉痛,还感到由对她的爱情所引起的更厉害的痛楚,拿罗丝的同学奥尔奈的话来说,马丁明白自己在追求什么,而罗丝连自己在为自己追求些什么也不明白。马丁投出去的作品均遭到退稿处理的命运,对此他说:“我思考、阅读和恋爱的结论是,我要走‘煮字疗饥’的道路。我要把写大作品的工作搁一搁,干笔耕工作——写些笑话、小品、特写、打油诗和社交诗——这一套非常受人欢迎的劳什子。”[3]201随着与罗丝家人和朋友的交往深入,马丁对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和想爬上去与之为伍的人们都感到失望,不多久以前还是他一心仰慕的对象,如今可叫他厌烦了,恶心了,他们不再高贵了,“全不过是合群的动物,聚居在一起,根据彼此的意见来依样画葫芦地过活,不能做有个性的人,过真正的生活,因为被那些幼稚的准则束缚住了。”[3]275乐意消逝了,他感到寂寞得很,因为谁也不了解他,似乎谁也不喜欢他,感觉自己是一头“沉渊中的野兽(an abysmal brute)”。社会主义论者勃力森登奉劝马丁不要出卖美,要为美服务,就是要保持文学的本真性(authenticity),否则就是自杀的行为,并把《蜉蝣》手稿给马丁代为发表。在穷困交加中,罗丝迫于家庭各方面的压力,离开了马丁,马丁感觉自己感情麻木了。在《逾期》写作大功告成后,马丁自言自语地唱起了“我唱够啦”,“我曾像画眉清晨啁啾在蒙着朝露的枝头;而今我已喑哑。我像只红雀感到疲倦,因为我已唱尽唱完;我已度过了歌唱的时日。”[3]366《蜉蝣》后来在八月号的《帕台农》杂志上被当做特稿处理,对此,马丁感到这事真浅薄、庸俗得叫人恶心。但马丁无动于衷地发现,自己感到恶心可并不十分厉害,因为他已经太麻木不仁了,他的血液凝结了,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生病了,而”恶心”便是萨特所谓的显露出来的存在,是存在的觉醒。在萨特看来,“偶然性”并非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世界的一个真实范畴,人生是一系列偶然事件的总和。马丁的好运像太阳般升起来了,他原来屡遭退稿的作品陆续被发表了,金钱源源而来,名声也愈来愈响,他像颗彗星般出现在文学界。对此,他不太感兴趣,反而感到好笑。如今钱除了可以买到东西之外,对马丁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因为生活叫人痛苦,“生活满盘皆错,令人丢脸”,他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个念头:“早就完工的作品”。罗丝在这时候想回到马丁身边,重温旧好,但被马丁拒绝了。爱情,他的整个世界之巅业已崩溃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十分孤独,这是存在的偶然性。南海在召唤他,他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应召而去的。马丁搭乘马利波萨号驶进赤道无风带的那一天,感到生命的痛苦,觉得需要安息,便从船的圆窗跳入海中,念着史文朋的诗《冥后之园》(The Garden of Proserpine),“死去的长眠不复起”,掉到黑暗中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结 语

存在主义坦然说人是痛苦的,现实的东西绝不是美的。杰克·伦敦直面人生,从不忌讳探讨死亡的主题,他认为其小说如果是可怕的,那是因为人生是可怕的。《马丁·伊登》反映的是人的严酷的生存斗争,即人的能力和命运的关系。这是“境遇”的力量,因为人是在境遇中生存的,是一种偶然性的存在。物质的成功换不来人生的快乐,因为这只是一种“异化”而已,马丁·伊登的“成功史”便是个明证。

[1]萨特·让-保罗.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周煦良,汤永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2]London J.Earle Labor and Jeanne Campbell Reesman.Revised Edition[M].New York:Twayne Publishers,1994.

[3]伦敦·杰克.马丁·伊登[M].吴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4]Hendricks K,Shepard I.Letters from Jack London[M].New York:Odyssey,1965:7.

[5]虞建华.杰克·伦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244.

[6]Charles N,Watson J.The Novels of Jack London,a Reappraisal[M].Madison: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3:239.

Existentialism in Martin Eden

WU Wenna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Minjiang University,Fuzhou 350108,China)

The Existentialism in Martin Edenis analyzed,which is the autobiographical“Bildungsroman”of Jack London.It is considered that,the novel demonstrates the shattered American Dream in terms of free choice and intervention disillusion;reflects harsh human survival struggle and alienation in industrial civilization.Existentialism holds a flat picture of painful human life and imperfect reality,while Jack London faces life and never avoids exploring the subject of death,regarding the horrible life as the source of his horrible novel.

existentialism;free choices;committed disillusion;Martin Eden

I 106.4

A

1008-9225(2011)01-0037-03

【责任编辑:王立欣】

2010-09-24

闽江学院2009年社科育苗项目(YSY09021)。

吴文南(1973-),男,福建永定人,闽江学院副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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