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宣传
2011-08-15张睿
张睿
(平顶山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对于战时“宣传(propopanda)”的较早研究始于哈罗德·拉斯韦尔,1926年,在他24岁时写的博士毕业论文《世界大战中的宣传技巧》中,拉斯韦尔给宣传下的定义是:“它仅仅指通过重要的符号,或者更具体但是不那么准确地说,就是通过故事、谣言、报道、图片以及社会传播的其他形式,来控制意见。”[1]1934年他又把这个定义修正为:“宣传,从最广泛的含义来说,就是以操纵表述来影响人们的行为技巧。”[2]后来有中国学者给宣传的定义为:“宣传是出于宣传者自身的需要,运用各种有意义的符号传播一定的观念,以影响人们的思想,引导人们的行动的一种社会行为,它的基本职能是传播一种观念。”[3]从中可以看到对于“宣传(propopanda)”研究的西学东渐。从宣传的定义我们发现传播学早期研究的重点“说服和态度的改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起源于对于宣传的研究。由于西方社会认为,“宣传”(propopanda)是为了某些利益集团而试图操控人们大脑的技巧,因此“宣传”(propopanda)是“邪恶”的。“宣传”(propopanda)这个词逐渐被弃用,取而代之的是“传播”、“公共关系”。
拉斯韦尔所写的《世界大战中的宣传技巧》的伟大之处在于这个将近一个世纪以前的研究成果在今天仍然闪耀着光芒。尽管“宣传”(propopanda)在很多地方已经被“传播”取代,然而洞悉“宣传”(propopanda)的本质对于我们理解一些新闻传播现象仍具有很强的意义。“宣传”(propopanda)可以放在政治背景下、经济背景下、军事背景下进行解读。在政治背景下,它可以是理论、政策的传播,政治候选人的竞选;经济背景下它可以是广告;军事背景下它可以是宣传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证明了有组织的、大规模宣传战的威力。“没有哪个政府奢望赢得战争,除非有团结一致的国家做后盾;没有哪个政府能够享有一个团结一致的后盾,除非它能控制国民的头脑。”[1]
1 正义的理由
战争演变的历史中,不管是进攻一方还是防御一方,不管是民主政府还是集权政府,进行战争需要“理由”和“借口”。劳师伐国忌无名,“现代国家中,人民对战争的抵触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一场战争都必须以抵御危险而残忍的侵略者为借口。公众憎恨战争的目标必须清晰而明确。战争的起因不能归结为处理国际事务的整个世界体系,也不能归结为整个统治阶级的愚蠢或恶意,而只能是敌人的贪婪。罪恶和无辜必须有地理上的划分,而所有罪恶都必定属于边境的另一边。如果宣传家打算鼓动人民的仇恨,那么他必须确保所有发出的信息都是在确立敌人应为战争负完全责任。”[1]在已经结束的战争中,把对方说成是入侵者或挑起矛盾的罪魁祸首的战例屡见不鲜。
1.1 极权国家的“借口”
希特勒在1939年8月22日的萨尔斯堡高级军事会议上说:“我将提出发动战争的宣传上的理由,至于这种理由是否可信,这无关紧要,胜利者在事后不会被问起当初说的是不是实话。在发动和进行战争时,是非问题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胜利。”[4]随着二次世界大战后军事档案的解密以及历史学家的努力,人们了解到法西斯德国入侵波兰的真相:战争爆发前夕,纳粹党党卫队首领海因里希·希姆莱要求德军总参谋部提供若干套波兰军服。1939年8月31日,13名德国囚犯从德国的一个集中营被押送到德国东部的一个校舍。其中12名囚犯在德国与波兰边境的一个小树林执行枪决时被要求穿上波兰军服,他们的尸体被伪装得看起来像是进攻德国而被击毙的波兰士兵。当日晚希特勒在德国国会发表演说,他向波兰提出和平建议,并通过广播电台传遍波兰全境。而此时13名囚犯中幸存的那位被带到德国格利维策附近的一个小镇,同随行的党卫队队员一起占领了当地的广播电台。他们都换上了波兰便服,然后在电台里宣称波兰正在进攻德国,号召所有的波兰人参加战斗,然后这名“播音员”被当场击毙。9月1日上午10点,希特勒在德国国会大厦发表演讲,把这起“波兰袭击德国的事件”称为“波兰侵略德国领土的例证”。紧接着做好准备的德军闪击波兰,10月6日波兰被全部占领。法西斯德国在发动战争时也需要“借口”,尽管这种“借口”完全是自己制造出来的。
在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这种由侵略者制造的“借口”不胜枚举。1931年9月18,日军炸毁了南满铁路柳条湖段的31英寸铁轨,反诬中国军队破坏,紧接着入侵中国东北,制造了“九一八事变”。1937年7月7日,日军借口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中国军队驻守的宛平县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与中国军队交火,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也由此开始。
1.2 民主政府的“理由”
独裁政权需要制造“借口”来诬陷对方发动战争,民主政府同样需要挑起“事端”动员国民进行战争。美国是一个崇尚“民主”、“自由”的法治国家,美国参与的历次重大战争总是以一些“事件”的爆发为诱因。美西战争前的“缅因号爆炸事件”;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卢西塔尼亚号事件”;参加二次世界大战的“珍珠港事件”;全面介入越南战争的“北部湾事件”;入侵阿富汗的“911事件”。这些“事件”有的是“制造”的,有的是“历史的机遇”。
制造的“事件”有:1999年借口南联盟在科索沃制造“人道主义灾难”,发动科索沃战争;2003年借口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发动伊拉克战争;当“历史的机遇”到来时,美国不失时机地抓住,1941年“珍珠港事件”;1950年“朝鲜入侵韩国”;1991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美国在地理上的特殊位置使得美国远离历次的战争,当美国政府认为进行某次战争对美国有利时,它就得说服美国民众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前线。因为战争仅仅依靠政府的热情是不够的,作战需要士兵流血、牺牲。总统对外宣战需要授权,“孤立主义”和“其它大陆的战争不关美国人的事”这样的传统思维约束着美国人的战争观念。而一旦告诉美国人美国受到了攻击,美国人的生命财产遭受到了重大损失,美国本土处在被进攻的威胁中,激起美国人民的爱国之心保卫美国,这样再进行战争便名正言顺了。人们至今对“911”事件存在这样的疑问:这一灾难是由于情报部门的失职,没有掌握足够的情报预见到“恐怖分子”的阴谋而把“恐怖行动”扼杀在摇篮中?还是情报部门明知“恐怖分子”的计划而故意引而不发?现在谁也无法去证实这样的猜测,而事实是世贸双子塔的倒塌和3 000多名美国人的丧生,结果是小布什总统得到授权命令美军入侵阿富汗。
北部湾位于中国雷州半岛、海南岛和越南之间,又被称为东京湾。1962年6月至1964年1月美国驻越军援团对北越实施了代号为“34A”的秘密特种战争,美军购买了4艘挪威产的“罪恶”级快艇,伪装成非美军的小股武装对北越一些沿海港口的雷达站和通信塔进行了一系列的偷袭行动。1964年7月31日凌晨执行偷袭北越纽岛通信塔的两艘快艇在完成攻击任务后快速向海上逃窜。北越鱼雷艇对其进行追击,在追击的过程中遭遇到了在此海域进行“水文考察”的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的“马多克斯号”驱逐舰,双方发生了交火,结果一艘北越的鱼雷艇被击沉,一艘被击伤。这就是“北部湾事件”(又称“东京湾事件”)。“马多克斯号”执行的所谓“水文考察”任务,后来被证实是另外一项代号为“德索托”的针对中国广西和越南北部实施电子侦察的间谍任务。美国否认“34A”行动和其有任何关系,否认“34A”行动和“德索托”行动之间存在关联,然而在越南人看来这是一回事。美国认为美国军舰在公海受到了攻击,当时“马多克斯号”执行“水文考察”的海域距美国承认的北越的领海仅有1海里。8月6日,美国参众两院举行秘密听证会。第二天,众议院以400票对0票,参议院以81票对2票通过一项决议:授权约翰逊总统,在对越南的战争中,可以采取包括使用美国武装部队的一切必要手段。“北部湾事件”后,美国的侵越战争全面升级。
1.3 拆穿“谎言”
尽管言之凿凿,但是发动战争的“借口”和“理由”随着时间的流逝有被戳穿的一天。2002年9月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英国政府公布了一批情报档案,其中提到:“伊拉克武装部队可在接到命令的45分钟内部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档案公布1个月后,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巴格达拥有化学和生物武器以及射程超出联合国限制的导弹,如果不加抑制,它或许会在这一个十年内拥有一枚核武器……”小布什于几天后在辛辛那提的演讲中更加生动地表述道,“如果伊拉克政权能够制造、购买或偷取体积稍大于垒球的高浓缩铀,它能在一年内拥有一枚核武器[5]。”这就是美英发动“先发制人”进攻伊拉克的“理由”。
2003年5月29日,伊拉克战争结束后,英国BBC电台第四台播出一条新闻,记者安德鲁·吉利根称援引一位“匿名、可信”的英国情报官员的话,暗示首相布莱尔的新闻主管坎贝尔,去年9月曾授意在政府发表的伊拉克武器文件中“添油加醋”,“塞进了”萨达姆45分钟内即可部署生化武器的说法。6月19日,安德鲁向英国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提交证据,要求调查政府是如何引导英国走向战争的。6月25日,坎贝尔否认制造假情报,要求BBC道歉。7月9日,国防大臣胡恩写信给BBC主席要求知道是谁向BBC记者透露情报的。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英国国防部首席科技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控制秘书处的资深顾问、英国外交部防武器扩散机构的高级官员凯利站了出来,承认自己曾同安德鲁·吉利根谈过话,但否认谈及情报夸大一事。7月15日,凯利发表声明称,他不是那个向BBC透露主要情况的人。第二天,英国首相布莱尔在首相府举行记者招待会,敦促英国议会和BBC说出那个透露情况的人。7月18日上午,英国警方在凯利住处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中发现了一具男尸,19日证实死者就是凯利,警方称其割腕自杀[6]。早在2002年2月5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联合国安理会上披露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武器时,曾援引过英国政府的“严密细致的文件”。2003年1月一个伊拉克裔美国学者易卜拉欣·阿尔马拉锡被他的一位在英国剑桥的学术同行告知,他的一篇两年前的论文被英国情报部门整页整页地抄袭,甚至连其中的打字错误都原封不动地出现在英国情报部门的“严密细致的文件”中。[7]而2003年6月,即将退休的联合国武器核查小组负责人布利克斯(瑞典人)说,布什政府曾向武器核查小组施加压力,要他在向安理会汇报时多使用谴责性的词句。他说:“有一帮杂种,他们在媒体里传播了极为丑陋的事情。”
尽管凯利死了,BBC向布莱尔发表了道歉声明,BBC董事会主席戴维斯和总经理格雷格·戴克也双双辞职。但是事实是伊拉克被占领后,萨达姆被活捉后,美英自始至终没有在伊拉克的国土上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由于“伊拉克情报门”事件,布莱尔政府遭受到了空前的信任危机,英国议会下院外交关系委员会对布莱尔进行了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质询,当谈到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布莱尔说:“我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那就是我们没有找到那些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布莱尔接着说:“我们的确不知道萨达姆是如何处理这些武器的,可能转移到其他地方了,也有可能被藏起来或者被销毁了。”不过,布莱尔接着说:“即使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萨达姆也给世界构成了威胁。”[8]当谎言被戳穿时,入侵便变得赤裸裸的。
这些“谎言”、“理由”、“借口”、“事件”、“事实”便是战时的宣传,它在短时期内“凝聚”了公众的态度朝着宣传者的意图方向发展。
2 宣传对象
战时宣传的对象主要分为对内宣传、对中立国的宣传和对敌宣传。对内宣传包括对国内民众和盟国民众以及己方军队的宣传,目的在团结国内民众、盟国民众,激发己方士兵的士气;对中立国的宣传是为了得到中立国的理解与支持;对敌宣传主要是为了瓦解对方士气。
孙膑说:“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毛泽东认为:“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物。”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历次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政治工作经验,人民军队政治工作的三原则是:一是官兵一致的原则;二是军民一致的原则;三是瓦解敌军和宽带俘虏的原则,这其中包括战时宣传工作。
2.1 对内宣传
对内宣传可以通过塑造英雄、控诉敌人暴行来激发己方士兵斗志和团结民众。在朝鲜战争中涌现的经过宣传后家喻户晓的战斗英雄如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英雄的王海大队;勇救朝鲜落水儿童而牺牲的战士罗盛教;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以及作家巍巍笔下的《最可爱的人》。通过报纸、广播、电影、文学作品宣传的这些英雄激起了国内民众通过生产支援朝鲜前线的热情,激发了民众对于志愿军战士的热爱,鼓舞了志愿军在前线的战斗。
战争中不可无限制地使用武力,人道对待战俘以及平民尤其是妇女儿童免遭战火蹂躏已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激起国内民众对于德国的仇恨,英国政府前期的宣传,主要通过诉诸国际法与道义对德国侵略比利时进行谴责。后来英国宣传机关发现枯燥、晦涩、空洞的国际法准则和道义责任不能很好地激起英国民众对于德国的仇恨,便把宣传的重点改变到诉诸德军的暴行上,尤其是针对妇女儿童的暴行。大量的暴行以及其夸张的形式展现在英国和世界舆论面前。“一名22岁妇女遭到5名德国士兵的轮奸”,“一些修女也在恐怖的气氛中被野蛮强暴”,“鸡奸及对儿童的性侵犯也毫无疑问地大规模存在”“我们的一名军官清晰地听到一名妇女凄厉的哭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从不远处的德军战壕中传来,第二天早晨我们推进至此时赫然发现,一名少女赤裸裸死在地上。”[9]专门负责新兵征募事务的考尔森·卡拉汉勋爵承认:“仅以抽象的法律术语解释战争的正义和唤起民众的参战只能产生非常有限的影响。”于是一张张描绘着美丽的比利时少女裸露着上身任由淫荡凶恶的德国士兵摆布的漫画出现在报刊、传单及政府的募(征)兵海报上。此后的事实证明英国宣传战主题的转换是极其成功的,英国贸易联合会主席塞顿后来评说到“当我们看到德国对被征服国家的恐怖统治——焚烧村落、枪杀和平教士、蹂躏未成年少女、强奸妇女等不是偶发的犯罪,而是德国战争机器蓄谋已久的系统政策的一部分的时候,我们的民族情感就被完全激发开了。”[9]当对方的军队被冠以“德国佬”或“日本鬼子”这样的称谓时,那便是正义的人类良知对野蛮的兽行抵抗。
2.2 对中立国宣传
维系与盟友的关系固然重要,但有时候中立国的态度对交战双方的胜负具有决定性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立的美国在1917年加入协约国对同盟国作战,最终导致了德国1918年的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改变中立加入反法西斯同盟也加快了轴心国的投降。在战争中,“中立”只是一国政府在政治上的态度,由于交战双方利益关系的错综复杂,所以中立国家打着“中立”的旗号在经济和军事物质上援助一方、在公众舆论上同情一方。在交战状态下没有绝对的中立者,只有绝对的敌人。赢得中立国家的理解与支持是战争中宣传的重要一环。
抗战期间,时任中国劳动协会理事长的朱学范在参加国际劳工大会期间,通过茶话会、座谈会介绍了中国人民抗日的情况,放映了日军南京大屠杀的纪录片,激起了欧美工人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理解与支持。随后英国的铁路工人抵制从英国向日本运输原料,码头工人不替日船装卸并抵制向日本运输军用货物。美国、法国的码头工人开展拒运废钢铁和石油到日本并抵制日货。1937年10月国际运输总工会通告各国运输工会,禁运军火到日本。1939年在国际劳工联合会第8届代表大会上通过了朱学范提出的《加紧制裁日本,援助中国案》。[10]周恩来领导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用日、英、法、俄、世界语等语种对外广播宣传,创办世界语刊物《中国报导》宣传中国抗战。在国内抗战的宣传下,海外华人华侨纷纷组织救亡团体。在亚洲有“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在美洲有“旅美华侨统一义捐救国总会”、“芝加哥华侨救国后援会”和“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等组织。这些华侨救亡组织在华侨中广泛宣传抗日,组织抵制日货,组织认购国内公债和募捐。国民政府发行的5亿元救国公债,华侨认购了一半。8年抗战期间,国民政府共接受13.22亿元(国币元)的捐款,从1937年到1940年从海外运回国内的物质逾3 000批。[10]
2.3 对敌宣传
抗日战争中,针对不同的敌人,八路军制定了不同的宣传策略。对于日军,通过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原名反战同盟)的日俘和日本人干部对日军进行宣传。在樱花盛开的季节,给日军送去印有樱花的图案,上写“远海那边的故乡,樱花正盛开;家中亲人盼你生还,而不是挂着勋章的骨灰盒。”对于伪军,号召伪军和伪组织人员良心大检查,提出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联合打日本人”的口号。印刷了岳飞精忠报国、直捣黄龙以及岳母刺字的图像,并在岳飞像下印有这样的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还印刷关羽“身在曹营,夜读《春秋》,心存汉室”的图像,并在关羽像下印有对联:“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勿忘赤帝;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11]签订伪军家属协议书,规劝其子弟不做汉奸,不干坏事,回头抗日。在解放战争时期,通过国民党军已投诚的官兵对被包围但仍在抵抗的军人实行火线喊话,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组织敌兵家属到火线喊话,通过“妻换夫,父索子”传达解放区的政策:解放区官兵平等,一切讲理,不打不骂,军民团结,生活自由;对于放下武器的蒋军官兵,一律不杀不辱,愿留着收容,愿去者遣送;对于起义的人员则给予奖励。[12]解放战争三大战役结束后,投诚、反正和被俘虏的国民党军队共计126万人,其中平津战役中就有52万国民党军队接受和平改编。在抗美援朝作战中,1950年11月2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对被包围在朝鲜云山以南的柴山洞的美军进行政治喊话,劝降了美军步兵第25师黑人步兵第4团C连115人。[13]在整个朝鲜战争中,共有7 140名美军、92 970名联合国军和12 536名韩国军队被志愿军俘虏,显著的战果显示了战时宣传工作的巨大威力。战时对敌宣传的成功,可以减少双方的伤亡,加快战争的结束。但同时要清醒的认识到,流血的战斗是消灭对手的主要方式,没有强有力的军事打击作为威慑,宣传不可能收到效果。
3 战时新闻媒体与政府
新闻自由被认为是独立于立法、司法、行政的“第四权力”。新闻自由是指:“不受任何形式事先审查,可以发布任何新闻和发表任何意见”的自由。因此新闻媒体也被称为“社会的看门狗”。新闻自由受到法律保护,典型的有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其中明确规定:“国会不得制定法律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然而在战争时期,新闻自由受到管制,新闻媒体具有明显的倾向性。“在战争期间,人们意识到仅仅动员人力和物力是不够的,还必须进行公众舆论上的动员。对公众舆论的控制权,正如对生命和财产的控制权一样,都交到官方手中,因为让人们自由行事的危险远比让官方滥用控制权的危险大。”[1]参加过1982年英阿马岛之战报道的英国记者马科斯·里斯廷斯坦言:“没有哪个英国记者在自己的国家处于战时还能保持中立。”国家利益最高原则也就决定了服从国家利益的报道价值取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战争的矛盾尖锐性和利害切身性,使一定的价值取向在战争新闻宣传中表现得尤其明显。[14]相对于《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新闻自由,美国同时还有《煽动法》和《叛国罪》法案,在非常时期可以限制新闻自由。因此,在战争时期判断一个国家的新闻自由度没有意义。
3.1 对本国媒体
战争时期,在对待本国媒体的态度上,西方国家经历了从限制到利用的转变。1853年在英国、法国、土耳其和沙皇俄国之间爆发了克里米亚战争。其间,一位供职于《泰晤士报》的英国记者拉塞尔忠实地记录了战地事实并揭示了战争的阴暗面:指挥失误造成联军重大伤亡;军营管理混乱,时有暴动;医疗物资极度匮乏,伤病员得不到及时医治,英军死亡总数为18 058人,其中1 761人死于敌人之手,其余的16 297人死于疾病。因严寒造成的死亡与其它原因造成的死亡之比为8∶1。[15]这些报道震惊了英国民众,在报纸的谴责和民众的反对中,当时的阿伯丁政府倒台。但也有人认为拉塞尔的行为“叛国”,因为在他的报道中经常出现英军的位置、人员数量、被敌军占领的军事目标。有鉴于此,新上台的政府强制实施了书刊检查制度,任何记者只要发表对敌人有价值的细节将当即被遣送回国。其实,在书刊检查制度正式出台之前,阿伯丁政府已经尝试用另一种战时新闻控制的手段来应对拉塞尔造成的影响。罗杰·芬顿就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由政府派往战场担负特殊使命的,他被要求“不许拍摄死人的镜头”。芬顿镜头里展现的画面与拉塞尔笔下的场景迥然不同。照片上透视出来的克里米亚战争似乎是一场华丽的盛会,人们甚至有可能把它想象成一个野餐聚会:周围环境风光旖旎,战士们意气风发,另外还有大量英姿勃勃的军官肖像照。芬顿以片面真实掩盖整体真实,以表象取代本质,尽可能地表现了战争“美好”的一面。
美国政府与英国政府有着类似的经历,由于在越南战争期间对新闻报道不加约束,美国人在家中打开电视就能看到越南战场的残酷、血腥和死亡画面,因此越战又被称为“起居室战争”。这些报道助长了国内此伏彼起的反战运动。所以美国军方至今认为越战的失败与新闻媒体自由报道有很大关系。在80年代至90年代的美军入侵格林纳达和入侵巴拿马的军事行动中,美国政府拒绝记者前往战地。然而战争的性质决定了战争本身就是媒体的焦点和捕捉点,政府既想利用媒体宣传自己的观点,又不想媒体不受控制自由报道而影响战争的进程。这样便催生了美国政府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期间一种全新的对待媒体的方法,“嵌入式报道”。一种类似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政府派遣芬顿前往战地报道的做法。在伊战期间,美国随军“嵌入(embedding)”了600名各国媒体记者(主要是美英媒体的记者),这些记者被安排在美军各级作战单位中,同美军同吃、同住、同行,一同部署到伊拉克,一同进入战斗并一同返回。[16]美军为嵌入的记者提供采访和发稿的服务,有条件地允许记者使用通讯设备,并规定不得以安全为由将记者排除在行动之外。对于“嵌入式报道”,《华盛顿邮报》的记者约翰·丹佛讲道:“长时期嵌入到美军军队,没有行动自由,看到的是片面的战场,而长时间与美军一线部队一起生活,他们又负责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我很难再去写批评他们的报道了。”政府在军队里“嵌入”了记者,实际上也在媒体中”嵌入”了议程。有时候新闻与宣传格格不入,有时候新闻与宣传又是水乳交融。事实上再也没有比记者更适合做宣传工作的了。
3.2 对中立媒体
对于中立的新闻媒体,美国基本上采取封锁、打压的政策。笔者前面已经谈到战争状态下没有绝对的中立,只有绝对的敌人,当中立国媒体或是本国的中立媒体站在反战的角度进行报道时,实际上已经不利于战争的进程了。曾因报道越南战争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美国著名战地记者彼得·阿内特,在接受伊拉克国家电视台采访时称:“美军对伊拉克第一阶段战争失败”。随后阿内特的雇主全国广播公司(NBC)抵挡不住布什政府的压力而将其解雇。在2003年结束的伊拉克战争中,新闻记者的伤亡是历次战争中最严重的一次。在2003年3月20日到2004年5月29日的14个月中,殉职的新闻工作者有38人。标榜客观、中立的阿拉伯半岛电视台驻伊拉克办事处在2003年4月8日遭到了美英联军的轰炸,记者塔里克·阿尤布被炸死。就在同一天,美军坦克击中了巴格达的“媒体之家”巴勒斯坦饭店,35岁的路透社记者塔拉斯·普洛兹乌科和37岁的西班牙电视五台摄影记者何塞·科索被炸死。[17]5月21日又有一位名叫拉希德·瓦利的半岛电视台记者在报道反美武装与美军的交火时,被狙击手打中头部,不治身亡。[18]而半岛电视台驻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两名记者被美国以“安全原因”取消了采访证。
3.3 对敌国媒体
为了钳制对方的宣传,对于敌对国的新闻媒体,美国的做法直接就是硬摧毁。在科索沃战争中,1999年4月23日,北约轰炸了南联盟塞尔维亚国家电台和电视台,炸死了十多名记者,炸伤几十名。在随后5月2日的轰炸中,北约使用造成电流系统短路的石墨炸弹,轰炸了塞尔维亚境内的发电厂和通信设施,使南联盟大部分地区停电。伊拉克战争中,在2003年3月28日的空袭中,伊拉克新闻部大楼被一枚导弹击中,这座大楼顶层的国有网络公司被击毁,卫星天线被毁坏,造成伊拉克国有卫星电视频道中断播出。3月31日伊拉克新闻部大楼再次被B-1、B-2和B-52型轰炸机携带的巡航导弹击中,美军中央司令部说,这是它有史以来第一次派三种型号的远程轰炸机袭击同一目标。[19]
4 结束语
这便是战时的宣传,其中很多战争已经远离我们的生活,而我们对于战争的了解是通过电视、报纸、网络、广播这些媒体。在笔者对于战时宣传的论述中,我们知道媒体所呈现的“战争”并不是“真正的战争”。媒体之所以对战争感兴趣,一方面是战争本身就是新闻媒体所关注的焦点;另一方面人性中也有崇尚“暴力”的情结。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但是局部战争从未间断。很多局部战争和中国没有直接联系,但又息息相关。中国经历了一个较长时期的和平生活,然而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中所处的国际形式并不如我们想象那样乐观。研究和洞悉战时宣传的本质,对于我们理解当前的局部战争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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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李东航.战地记者血洒伊拉克[J].军事记者,2003(5):17-18.
[18] 小瑶.伊拉克卡尔巴拉发生冲突,1名记者和8名平民死亡[EB/OL].[2004-05-21].http://news.sina.com.cn/w/2004-05-21/16012593030s.shtml.
[19] 文有仁.且看伊拉克战争中的美式新闻自由[J].新闻三味,2003(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