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译者主体性的角度看《围城》的英译*
2011-08-15谢静芳
谢静芳
(宿迁学院,江苏 泗洪 223800)
从译者主体性的角度看《围城》的英译*
谢静芳
(宿迁学院,江苏 泗洪 223800)
《围城》是钱钟书先生的一部力作。《围城》英译本问世之后深受好评,但也遭遇了一些批评,这些批评多是立足于目标语及其文化的角度,而忽略了译者的作用。本文从译者主体性角度分析《围城》英译者的四个主体性因素及在《围城》英译中的体现。
《围城》英译;译者;译者主体性
一、引言
《围城》是钱钟书先生惟一的一部长篇小说。1979年,《围城》英译本由美国印第安娜大学出版社出版。珍妮·凯利女士译出初稿,茅国权先生进行校阅、润色,并撰写序言和添加注释。《围城》英译本面世后,立即引起了强烈反响,“美国图书协会把它评为1980至1981年度的卓越学术著作之一”。[1]然而,这部深受好评的译作也曾遭遇一些批评。1982年,胡定邦先生就《围城》英译本的前三章发表了评论,把《围城》英译的问题归纳为:某些词语的翻译失当,使原作的精髓受到影响;没有表现出原文的文体特色;特定的俏皮话、文学引喻或译不出来或误译;成语的翻译多是费解的直译,没有作文化的调整;对汉语句法、语义的错解造成一些误解;英译文具有浓重的中文味;译文的英文表达有欠规范等等。[1]1995年,香港学者孙艺风先生,发文章指出《围城》英译本的一些问题:译文里有比较明显的误译;用词或是不够斤两,打了折扣或是失了分寸,嫌得过重;存在语法、文体毛病;时常呈露汉语式倾向。[2]
这些批评基本是从目标语及目标语文化的角度出发,忽视了译者的主观能动因素。译者作为翻译活动中最重要的因素,在翻译理论界长期遭到忽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西方译界出现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译者作为翻译主体的身份得以彰显,译者主体性随之成为翻译界研究的新课题,而且倍受译界学者关注。笔者将从译者主体性的内涵入手,从此角度来探讨《围城》的英译。
二、译者主体性的内涵
20世纪70年代,西方译界的“文化转向”开辟了翻译研究的新天地。近年来流行的操纵论、多元系统论、后殖民主义理论以及女性主义理论等都从不同角度对译者主体性给予了关注。近年来,许多国内翻译理论界的学者对译者主体性也进行了探讨。许钧指出:“所谓译者主体意识,指的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体现的一种自觉的人格意识及其在翻译过程中的一种创造意识。”[3]屠国元把译者主体性解释为:“译者在受到边缘主体或外部环境及自身视域的影响制约下,为满足译入语文化需要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一种主观能动性,它具有自主性、能动性、目的性、创造性等特点。”[4]查明建认为:“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的文化和审美创造性。译者主体性贯穿于翻译活动的全过程,具体地说,译者主体性不仅体现在译者对作品的理解、阐释和语言层面上的艺术再创造,也体现在对翻译文本的选择、翻译的文化目的、翻译策略和在译本序跋中对译作预期文化效应的操纵等方面。”[5]
还有其他学者对译者主体性内涵作了研究,或引用以上定义,或作出类似解释。从以上定义可以看出,学者们都强调译者的主观能动性,且都关注创造性,每种解释各有千秋。笔者倾向于采用查明建的概念。
三、《围城》译者的主体性因素及其在《围城》英译中的体现
第一,译者的文化态度,这与当时的政治文化背景相关。就《围城》的翻译背景而言,70年代末,中美两国关系日益改善,中国实施了改革开放政策,中国的国际地位得以提升,这一切使得平等的文化交流成为现实,越来越多的西方读者重新审视东方文化。他们认为,读者阅读国外文学译本,就是希望通过译作来欣赏文学作品特有的韵味。而原作的韵味与原作语言形式密切相关,语言形式的改变会导致原著的韵味丧失,若一味采用归化的策略,就不成为翻译了。Jeanne Kelly和茅国权在《围城》的英译中竭力面向原语文化,努力保留中国文化特色。现举一例来说明译者的文化态度:
鸿渐安慰道:“没有关系,我去买几个红封套,替你给他们得了。”[6](P299)
“Never mind,”he comforted her.“I will go buy some red envelopes and give them out for you.That’ll settle it.”[7](P311)
“红封套”即俗称的“红包”(包着钱的红纸包)。给“红包”是中国人的习俗,中国人喜爱红色,因为它象征愉快、好运。文中“红封套”指的是新郎新娘给参加婚礼的儿童的礼物,象征好运。而在英语中,red envelopes仅仅表示信封的颜色是红色。译者采用直译方法,保留了原语特点,向目标语读者传递了中国文化,体现了译者面向原语的文化态度。
第二,译者的翻译目的。在译序中,译者认为“钱钟书是20世纪中国伟大的小说家,《围城》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7]自美籍华裔学者夏志清在1961年出版的《中国现代小说史》[8]中把钱钟书列入专章研究并对《围城》情节进行介绍后[9],钱学研究在西方成了热门,不少华裔学者开始研究这部学人奇书。然而,有关钱钟书的其他译著、专著将近20年后才问世。这种“被冷落”近20年的情况说明:在美国,钱钟书的研究受到社会条件的制约。《围城》的译本就是在这样背景下产生的,译者希望借译本来“激起人们对钱钟书及他作品更大的兴趣”。[7]因此,译者关注的焦点是作者和原作,译者翻译时更多地从原作角度出发,尽量把钱钟书和《围城》原汁原味地呈现在西方读者面前。
鸿渐道:“啊哟,你又来了!朋友只好绝交。你既然不肯结婚,连内助也没有,真是‘赔了夫人又折朋’。”[6](P278)
“Ai yo!There you go again.I might as well cut off my friends.Since you refuse to get married,I don’t even have a wife.It’s a true case of‘Losing a wife,and having one’s friendship destroyed.’”[7](P289)
Annotation:Losing at both ends,from the story in the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赔了夫人又折朋”是句成语,出自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国演义》,意思是“受到双重损失”。译者通过直译加注释的方法,不仅易于西方读者读懂原作,而且为他们提供一个了解中国历史、欣赏中国文化的机会,从而鼓励更多英语读者来阅读《围城》。
第三,译者的文化能力。《围城》涉及到中西方文学、哲学、风俗、法律、教育体系、外语以及女性主义。面对这样一部蕴含着丰富文化内涵的小说,即使对于一个属于本土文化背景的中国译者来说,都很不容易,更何况对于一个来自异质文化背景的西方译者而言更是十分困难。凭借高超的双语和双文化能力,Jeanne Kelly女士和茅国权先生合力担起了这个重任。Jeanne Kelly是美国人,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中文系硕士,具有丰富的翻译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经验。茅国权是美籍华人,毕业于香港新亚书院,在美国耶鲁大学获得英语文学硕士学位,又获得了威斯康星大学博士学位。作为一名西盆斯贝格州立学院的英语教授,茅国权曾翻译过巴金著的长篇小说《寒夜》和李渔著的短篇小说集《十二楼》。[10]他们的文化能力在译文中得以充分体现,现举一例来说明:
他所说的“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6](P107)
The“three parts”referred to in“ give in to her three parts”was not the“three parts”of“three parts water,seven parts dust,”but rather the“three parts”as in“There are but three parts moonlight in all the world,”which simply means total surrender.[7](P109)
“三分流水七分尘”引自中国宋代诗人苏轼的《水龙吟》。原句是“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这是一种想象奇妙而极度夸张的表达方式。“天下只有三分月色”出自唐代诗人徐凝的《忆扬州》。原句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用数字分配月色这一点给人以深刻的印象。通过原诗句,我们知道这俩个“三分”的含义分别是“部分”、“全部”。原作中,钱先生是在刻薄方鸿渐,原来是让他十分里面的三分,现在是让他所有的三分。译者采用了直译加解释的方法,一方面令西方读者清楚地理解原句意思及蕴含在其中的幽默意味,另一方面使得目标语读者领略中国文化的情调。如此译法充分地体现了译者很强的文化能力。
第四,译者的读者意识。从译序中,我们发现译者致谢的七位人中就有四位是教授。从姓氏上看,除了 Prof.Mark.A.Givler是英文名,其余六位都是中国姓名。《围城》英译本的三名编辑也都是中国名字,其中一位叫罗郁正(Irving Yucheng Lo),1922年生,祖籍福州,美籍华人,从美国文学入手转到中国诗词研究,曾与柳无忌合编过《葵晔集:三千年中国诗选》。[10]由此可以推测,《围城》英译本的意向读者是精通并有意传播中国文化的华裔学者。为了满足他们的期待视野,两位译者在翻译中最大限度地把汉语言的特色及中国文化展示给英语读者。例如:
仿佛洋车夫辛辛苦苦把坐车人拉到了饭店,依然拖着空车子吃西风,别想跟他进去吃。[6](P249)
It was like the rickshaw boy who pulls his passenger up to a restaurant after much pain and effort,and then is still left to drag along his empty rickshaw,feeding on the west wind,with never a thought of going in to eat with him.[7](P259)
汉语的“西风”原意指“从西方吹来的风”,联想含义是“凄凉、孤独”。中国唐代诗人李白的《忆秦娥》:“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以及李清照的《醉花阴》:“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都是描写西风的名词佳句。“吃西风”往往含有“空吃”的意思。而在西方,西风象征着革命势力、宇宙精神。19世纪英国诗人雪莱的《西风颂》把打破旧世界、追求新世界的西风形象展示出来。尽管中西文化中“西风”的内涵不同,但由于《围城》英译者的意向读者是精通中国文化的学者,他们采用直译的方法,努力把中国文化传播出来,以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
四、结语
把译者主体性的内涵引入《围城》的英译研究中,本文分析了《围城》译者的四个主体性因素:译者的文化态度、译者的翻译目的、译者的文化能力及译者的读者意识,这些因素影响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翻译方法的选用。本文对《围城》英译的译者主体性研究,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译者在《围城》英译中所选用的翻译方法的原因,从而更为客观地评价《围城》译者在翻译中的表现。
[1]张泉.钱钟书和他的《围城》:美国学者论钱钟书[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1:28~29.
[2]孙艺风.《围城》英译本的一些问题[J].中国翻译,1995,(1):31 ~36.
[3]许钧.“创造性叛逆”和翻译主体性的确立[J].中国翻译,2003,(1):9.
[4]屠国元,朱献珑.译者主体性:阐释学的解释[J].中国翻译,2003,(6):9.
[5]查明建,田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1):22.
[6]钱钟书.围城[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7]Kelly Jeanne& K.Mao Nathan.Fortress Besieged[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3.
[8]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纽约:耶鲁大学出版社,1961:391.
[9]田蕙兰,马光裕.钱钟书杨绛研究资料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231.
[10]马祖毅,任荣珍.汉籍外译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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