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大”的隐喻认知分析及英译
2011-08-15杨群艳
杨群艳
(商丘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汉字“大”的隐喻认知分析及英译
杨群艳
(商丘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根据认知语言学和体验哲学的基本原理和认知语言学者莱考夫与约翰逊的认知观点,语言在本质上是认知的,隐喻不仅是语言现象,更是人的一种思维方式。汉字“大”的词义引申是一种隐喻认知过程,它反映了人们的认知方式。既然语言是一种认知活动,因此,翻译就不仅仅是语言层面词、句的转换,而是一种认知转换过程。认知语言学的一些基本理论为翻译研究拓宽了新的视野。
“大”; 隐喻; 认知; 翻译
引言
历史上众多认知语言学家和哲学家曾根据自己的研究和认识对语义提出了各自的解释和理论学说,如指称论、意念论或观念论、真值对应论、功用论、语境论、反应论、言语行为论、意向论等。这些意义观点各有见解,都反映了意义的某些特点,但这些观点各有不足。认知语言学认为,“必须从现实和认知两个方面来考察语义,前者是后者的物质基础,后者是对前者的心理加工,意义须基于人的体验、依赖人的认知能力,语义的形成过程就是范畴化和概念化的过程,范畴化和概念化也是基于身体经验的,也是认知的过程,认知又与人类的经验、范畴、概念、知识、推理等密切相关,只有运用这种相互依存的模式才能真正解释语义的性质。”[1](p285)认知语言学的一些基本理论可以弥补这些理论之不足,从认知和体验互动的角度解释造词命名的理据,同时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一、概念隐喻综述
传统观点认为,隐喻不是概念性的,而仅是词语的用法。这一观点完全忽视了隐喻的巨大认知作用。当代认知科学普遍认为,隐喻在本质上不是一种修辞现象,而是一种认知活动,对我们认识世界有潜在的、深刻的影响,从而在人类的范畴化、概念结构、思维推理的形成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正如西方认知学家莱考夫与约翰逊(1980)所指出的那样:“隐喻贯穿于人类的日常生活,不但渗透到语言里,也体现在思维和活动中。我们借以思维和行动的普通概念系统在本质上是隐喻性的。 ”[2](p3)隐喻从根本上讲是概念性的,不是语言层面上的,隐喻性语言是概念隐喻的表层体现。因此,Lakoff称为概念隐喻。隐喻是跨域映射,这种映射的基础是人体的经验,它根植于人体、人的日常经验及知识。概念隐喻的使用是潜意识的,绝大部分常规概念隐喻系统是潜意识的、自动的,使用起来是毫不费力的,正像我们的语言系统及概念系统中的其他部分一样。概念隐喻是人类共有的。可见,隐喻是人的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是词汇引申发展的一种重要动力。
二、“大”的概念隐喻认知分析
认知语义学认为概念结构从本质上讲来自人体和世界之间的互动,来自体验,因此概念结构具有体验性。认知语义学的一个重要假设是语义结构等同于概念结构,“语义结构是概念结构的语言形式”[3](p79)。“大”的语义系统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随着民族文化、民族语言的不断演进而不断发展。现以汉字“大”的语义结构的形成为例,解释汉语词汇发展的原始动力、探求语言深处的认知规律。
根据1997年版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词典组编写的《汉英词典》[4](p222-231)里所列词条,汉字“大”大体形成了九个义项:
(1)占据空间多的:大城市、大房间、大个子,大腹便便
(2)时间久远的:大半夜、一大会儿(工夫)、大后天
(3)年长的:大嫂子、大太太、大姐、大哥、大伯
(4)数量较多的:大部分、大多数、大半、大概、大略、大局、大约
(5)品级较高的:国家大事、大问题、大道理、大雨、大旱、大学生
(6)地位较高的:大官、大臣、大人物、大王
(7)性格外向的:大方、大胆、大手大脚
(8)品德较高的:男子汉大丈夫、大义凛然
(9)尊崇,尊称:厅长大人,父母大人
运用认知心理学和认知语言学的理论与方法,我们可以探讨着两个词语的认知机制和规律。早在远古时期,中华先民就在打制石器、追逐猎物、种植庄稼等漫长的生活实践中,逐渐尝试以自身为参照物,考察生存空间的基本结构,体验特定事物的空间位置、多少和事物之间的关系,形成了初步的空间意识。根据自己的空间体验和生活需要,他们将生存空间的基本结构和事物之间的空间关系划分为若干类别,使相对来说占据空间多的事物从其背景中独立出来自成一类认知对象,并且概括其特性,建构起概念,予以符号表征,命名为“大”。在此基础上,中华先民又怀着空间的经验去认知抽象的时间而获得了时间体验,并且开展隐喻,参照空间的特性解释时间的特性,借用空间特性的名称兼作时间的名称,这时大从空间域经隐喻认知投射到时间域,“大”从而引申出“时间久远”的新义项。在此基础上,“大”的语义进一步引申扩展,表示年长之意,大又衍生出大嫂子、大太太、大姐、大哥、大伯等。
在以后的现实生活中,中华先民在生产活动中体验到了事物数量的差异,由此联想到了事物占据空间的差异,发现它们之间具有相似关系,一般占据空间大的事物数量也多,于是运用隐喻推理,使“大”引申出了“数量较多的”新义项,“大”经过隐喻认知从空间域投射到数量域。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华先民在生产活动中体验到了事物等级的差异,在政治生活中体验到了人们地位的差异,发现有些人、事物在全局中比较重要,有些事物则无足轻重。于是展开隐喻和类推活动,“大”经过隐喻认知从空间域投射到品级域,可以映射“品级较高”和“地位较高”之意,如上所列例子。
随着人际交往的扩大,中华先民逐步体验了人的个性差异与品德差异,于是展开隐喻推理,使“大”又引申出了“性格外向的”、“品德较高的”新义项。后来,中华先民基于利害关系的体验和价值特性的判断,不仅能够解释与命名,而且逐渐做出了不同的价值评判,产生了相应的态度,对待不同等级事物的“尊崇”与“轻视”。这种态度也受到普遍的关注,成为相对独立的认知对象,需要语义心里表征和符号表征。就这样,中华先民参照原因事物(“品级较高的”、“地位较高的”)解释结果事物(“尊崇”)而使解释更加深刻,借用原因事物名称兼作结果事物名称而使名称富有。“大”由空间域经隐喻认知投射到性格域和道德域,有了不同的语义特征。
由此可见,人们对于新事物的认识不可能凭空进行。每当面临新呈现的事物,人们常常会联想到相关相似的原有事物。然后参照原有事物的知识经验和认知模式,开展自己的隐喻类推活动,有时还借用原有事物的名称语词兼表相关相似的新事物,这就促成了词义引申。这种命名引申活动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原因有三:第一,具有生理遗传和文化遗传的主体人,能够开展与生存空间中的事事物物的互动,能够在互动中获得对于事物的深切体验,并且由此产生丰富的联想;第二,在联想的引导下,主体人能够将特定新现事物与原事物幷置、比较,从中发现二者的相似性而予以关注和提取;第三,在联想的基础上主体人能够以相关相似性为依据,在原有事物与新现事物之间开展认知性的隐喻类推活动。[5](p130)
三、“大”的认知翻译
英汉两种语言在概念隐喻的过程中有同也有异,不同的认知经验、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注意点,就会构成不同的意象图式,从而形成不同的概念结构。反映在语言上就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因此,在表达同一概念的时候英汉语会选用不同的句型和词汇。从翻译的理解认知过程看,个人的认知心理语境对翻译活动起了决定性作用。刘宓庆在《翻译与语言哲学》一书中提到:英语中早有“词本无义,义随人生”(Words have no meaning;man gives meaning for them)之说。不同的认知语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多义词的意义。
以英语为母语的民族关于“占据空间大的”这一概念用“big”,“large”,“huge”,“enormous”,“size”来表示。 如:big city(大城市),big-bellied(大腹便便),aman of large of limbs(手大脚大的人),huge fleet(大型船队),a huge spot on the chin(下巴上一颗大痣),This room is twice the size of thatone.(这个房间是那个的两倍大)。在此基础上,“big”,“large”,“huge”,“enormous”的语义进一步引申扩展,表“数量多的”之意,因此又衍生出big bucks(一大笔钱),a large family(子女多的家庭),a large number of immigrants(大批移民),huge costs(巨额费用),enormousmargin(差额巨大)等。 从认知的角度来看,“大”与 “big”,“large”,“huge”,“enormous”从表示空间概念到数量概念的隐喻引申方式上是一致的,英汉民族有着大体一致的空间体验和数量体验。从翻译的角度来讲,大与big,large,huge,enormous在表示空间概念和数量概念上语义基本对等,再根据具体语境进行翻译。
英语中有用“big”,“large”,“huge”,“enormous”表示事物或人重要的、地位较高的用法,这时,隐喻认知使之由空间域投射到事物品级域,可以映射事物品级较高、人地位较高,如:big problem(大问题),a big man(大人物),big deal(特别重要的事),a large question(重大问题),a huge problem(极大的问题),enormous risk(巨大风险)。此外,“big”,等词在英语品行审美上有性格外向、慷慨大方的隐喻含义,比如large-minded(度量大的),large hearted(慷慨的,大方的)。That’s very big of you.(你真慷慨大方)。这时,“big”等词从空间域经隐喻认知而投射到品行域。从翻译的角度讲,汉语大与英语的big,large,huge,enormous在表示事物品级时含义是一致的,翻译时既可以做到语言形式对等,又在语义上对等。
但是,在表示年龄、时间和尊崇概念方面,英汉语里形成的概念结构有些差异。如前所述,在汉语言中“大”从空间域经隐喻认知投射到年龄域,衍生出了“年长的”之义。而英语里large,huge,enormous则没有这样的隐喻引申。只有“big”一词隐约可以表达年长之意,如 big brother(哥哥),不过这种表达用得很少。在表示这一概念时英语大多数情况下用 “old”及其比较级和最高级表示,如 eldest sister(大姐)。How old is your child?(你的孩子多大了?)。另外,在表示时间概念方面,英语里是用词组表达的,如:for a long while(一大会儿),three days from now (大后天)。另外,如前所述,汉语的“大”经隐喻映射从空间域投射到态度域,表示人的价值判断,“大”衍生出 “尊崇”之意。而英语的“big”等词则没有这样的隐喻映射,因此,在表示尊崇态度的时候,“大” 与 “big”,“large”,“huge”,“enormous”语义是不对应的,不能互相翻译。英语里表示这一概念的时候用“your”,“great”,如greatdirector(厅长大人),your majesty(大王,国王),your writing(大作)。“大”这时与“your”,“great”对应。因此,翻译的时候,不能按照其字面意义进行翻译,而应以两种语言的社会、文化、历史、语境等知识为基础,在概念域上建立对等。由此可见,汉字“大”在译成英语的时候,有时可以在字面上建立对等,用含有大、小意义的词语表示,而有时则需要将几个概念进行整合,用词组表示,还有的时候则完全用其他的词语来替代,而完全不见了“大”的踪影,如大人adult,大方generous,大胆bold,等等。说明汉字“大”与英语“big”或“large”,“huge”,“enormous”在隐喻认知方式上是不同的,形成了不同的概念结构。它反映了汉、英语民族不同的认知角度和现实体验。
四、结语
词义的发展不是任意产生的,更不是凭空形成的,而是有深刻的认知理据的。这种理据就是基于人们的感知体验和事物相似性的隐喻推理。正因如此,词义的范畴才可以不断地向外延伸和扩展,从而衍生出新的词汇。词义引申又一次证明了语言内部隐藏着人类的认知规律,语言和认知是相互推动,相互影响的。因而,语言的理解和运用也是认知处理的过程。翻译不仅仅是语言层面的词、句的转换,而是以译者对现实和双语的体验为背景、对原文的认知解读为基础的、多重互动的认知转换活动。
[1]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85.
[2]Lakoff,George.andJohnson,M.MetaphorsWeLiveBy [M]. Chicago: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80:3.
[3]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79.
[4]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词典组.汉英词典[M].北京第二印刷厂,1997:222-231.
[5]周光庆.从认知到哲学:汉语词汇研究新思考[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130.
H509
A
1671-2862(2011)02-0051-03
2011-02-10
杨群艳,女,河南商丘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