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激情与艺术追求的融合——论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的精神背景
2011-08-15郑国友
郑国友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文史系,长沙 410205)
政治文化理论认为,“一定社会的政治文化就是这些心理层面的内容的定型化;而一定社会政治文化的深刻变革则是这一心理层面的断裂与分化”[1]。由于20世纪50、60年代特殊的政治形势,使本具有历史精神遗传的中国作家的精神历程也有着一个从断裂、分化走向定型化的过程。而这个定型化,就是政治上层所倡导的“一体化”。因此,当我们分析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的精神现象时,考察促使作家精神发生“迁移”和蜕变的政治形势、政治气候、政治心理便成为我们触摸作家精神脉流的一个重要通道。在“一体化”进程中,中国作家的精神空间被构架在政治和艺术的双层结构体中。在文艺和意识形态之间,作家成为一个带有组织性质的精神群体,他们以文艺的方式来完成政治上层所要求和所需要的政治实用性的使命。完成了精神“迁移”和蜕变的那个时代的作家,大多充盈着政治情愫。时代逼迫他们作出选择,然而他们又是有着作家身份的独立的精神个体,政治心理和艺术心理就时时在其内心发生冲撞和纠缠。于是,我们发现,在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的纷繁的精神现象中有着一个我们可以称之为精神核体的东西:政治激情和艺术追求在冲突、碰撞中又互渗、融合,并最终生成该时段极富特色的精神样本。
一、精神背景与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精神现象
作家不是被隔绝于客观世界之外的孤独的精神主体,客观世界也不可能被任何力量屏蔽在作家的主观世界之外。客观世界既像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灌溉着作家的主观世界,作家据此进行汲取和提炼;又像一块肥实的土壤,哺育着作家这一精神实体,作家据此飞翔心灵和铺展思想。总之,客观世界的变化、发展,分化、整合等等,构成了作家生活、创作、思考的厚重的精神背景。客观世界不但为作家心灵飞翔提供着精神空间或场域,又不断丰富、扩展着作家的精神内涵。胡适在《文学改良刍议》里宣张的“周、秦有周、秦之文学,汉、魏有汉、魏之文学,唐、宋、元、明有唐、宋、元、明之文学。”这种时代文学形成和变革的根本原因,究其实正是精神背景的变化使作家的话语内涵、心理情绪、情感方式以及精神姿态发生位移,从而在整体上对时代文学产生作用力,形成该时段文学鲜明的个性、风貌和特征。以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观之,民族解放、新中国成立以及政治形势、政治气候的转变等都构成了作家新的精神空间;延安文艺体制的潜在影响和随着新中国成立后文艺方针政策的制定实施、文艺运动的展开、对作家队伍进行调整和重组以及在新的精神空间被置换后作家精神地位的变化等,都使20世纪50、60年代的中国作家被镌刻上了深深的精神印痕。因此,以政治生态和人文生态环境为主要“色素”所构成的作家的精神背景就构成了讨论20世纪50、60年代中国作家精神现象生成和嬗变时一个无法绕开的巨大存在。
然而,当考察引起作家精神转换的以政治和生态环境为主要“色素”,作家据此进行思考和创作的精神背景时,我们获得的将不再是对作家和作品意气用事的指责,而将暗含更多的理解、同情,甚至敬佩。
(一)新的精神空间的置换
在20世纪,人们总是回望五四时期作家们的人道主义和批判精神,五四作家所具有的这些现代精神质素显然与作家个体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与张扬有关,但是五四时期传统与现代、东与西在此交汇所形成的特异精神空间使作家具有宽阔的视界和胸襟无疑更能说明问题的实质。程光炜在《文化的转轨—— “鲁郭茅老巴曹”在中国》一书中写道:“如果说1926年的‘南迁’是现代中国作家的第一次迁移,1937年是第二次迁移,那么1949年前后将意味着是第三次迁移的开始。而这最后一次迁移,深刻刻画了现代中国文学和作家的历史归宿及其命运。”这次迁移范围之广、对作家的触动之大以及对中国文学发展方向的影响之巨应该说是罕见的。许多作家正是在这种居住地“迁移”和人生路向的“迁移”中完成了其精神的“迁移”和蜕变。对于中国作家来说,步入1949年以后的中国社会,其感情是异常复杂的,用“有人欢喜有人忧”来形容也许是不为过的。扑面而来的政治气息,使作家们在时代或自身的或来自时代和自身的双重鼓动下,毅然投身到政治生活的洪流中。无论是被裹挟、被带入还是“手舞足蹈”、高原放歌欢声笑语进入的作家,他们其实都将面临精神空间转换后为追赶、跟随时代,对自身的历史和思想重新进行检视并进而促使其精神品格发生转换。时代、社会的变革,为作家提供的不过是一个新的历史门槛,作家进入后如何自主地进行适应和开拓,是摆在作家面前的一个重大问题。现实构成了作家生活、思考和参与中国革命与建设的广阔而厚重的精神背景。于是,强烈的政治认同感和强大的政治使命感取代了人道关怀与个体对自由的追求,甚至使作家丧失了理性分析和价值判断的能力。
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马克思文艺“中国化”的重要成果。毛泽东的《讲话》以一种社会中心话语的方式为解放区的作家确认了一条为政治体制首肯的精神路向;同时,解放区作家在这个精神路向上的精神实践无论从现实和将来的角度看无疑都带有精神示范的意味。《讲话》无疑成为新中国作家精神选择的一种价值预设。延安文学强调的是文学的实用理念,强调文学无条件服从政治意识形态。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召开的第一次文代会首要任务是将解放区作家在毛泽东《讲话》指引下成功的精神实践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从而实现文学的“一体化”设想。这次大会对50—60年代的中国作家影响深远,因为它无疑开始划定了50—60年代中国作家新的精神空间。50—60年代,文艺界的批判运动愈演愈烈,这些批判运动很多都带有全国规模,其卷入作家之多、涉及面之广、性质之严重、影响之恶劣都极为罕见。通过这一系列的批判运动,试图对作家进行规训,对作家的思想艺术和行为的选择和规范,起到了有力的制约和控制。这些批判运动无疑也对作家构成了严重的精神压力甚至精神威胁。
我们认为,50—60年代的中国文学思潮和各种文学批判运动是政治力量在排除异己力量的实现“一体化”目标中所具体展开的历史环节。“第一次文代会开始了当代文学的‘一体化’的进程,确定了各种文学力量在‘当代文学’中的资格和地位”[2]15。高潮迭起的政治运动和文化批判运动开始对作家提出种种要求。带有政治功利性的激进的文艺政策使作家在文学和政治学两大范畴类纠缠不清。“纠缠”的结果是,50—60年代中国作家在政治的过多干预下或主动或被动地趋向于向政治靠拢。在政治鼓动或胁迫之下,一些作家努力进行“思想情感方式”的转换,力求与时代的步伐保持一致;一部分作家由于内心深怀着神圣的艺术向往,面对日益紧迫的政治运动,他们选择非常谨慎地使用甚至放下手中这支曾经为他们带来声誉的文笔;更有一大批年轻一辈的作家,他们与共和国一同诞生和成长,他们不存在“思想转换”的问题,在他们心中,只有国家、集体和人民大众的观念而没有个体。他们保持着这种单一的精神向度,在走出自我的狭窄天地后,在时代那里获得了新的精神资源。他们真诚地追随时代并讴歌时代,用手中之笔担负起文艺的政治功能之责任和使命。
不可否认的是,在50—60年代,仍然有着一批恪守五四传统,关注现实,有着强烈批判精神的作家,其典型代表是胡风。胡风以一个文艺斗士的身份,在同一精神背景下从一个侧面传达出作家在向政治靠拢的过程中不懈的艺术追求。另外,50年代出现的如王蒙、刘宾雁等年轻作家,他们“关注现实、干预生活”的批判精神和启蒙意识,体现出作家高度的政治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其精神实质仍然是在政治色彩浓厚的精神背景之下,作家对政治生活的热情与关注。像胡风、王蒙、刘宾雁这一批作家,他们对现实的批判并不是出自对政治路线及政策的否定,而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国家机器的有效运转。这批作家和“一体化”进程中主流作家一样,以鲜明的时代色彩完成了对50—60年代历史现状的体认,构成了50—60年代作家在向政治靠拢过程中独特的精神现象。
然而,正如孟繁华在《百年中国:作家的情感方式与精神地位》中写道: “作家的精神空间的拓展和心态平静并不完全取决于外部环境,更重要的也许来自于他们的精神传统,因此,包括作家在内的知识分子如何能够保持有一份独立博大的内心世界,于中国当代作家来说可能更为重要。”[3]知识分子如何保持精神的独立应该是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
(二)对精神力量的重新布局和调整
1950年代流行的政治文化心理始终体现为一种政治信仰的坚定和政治情感的纯洁。日益巩固的政权有效保证了人民群众这种对政治的坚定性和纯洁性。面对这些纷繁的文学力量,国家政权依靠推广延安经验和借鉴苏联经验对这些文学力量进行重组与整合。
一是中国作家被高度地组织化。在50年代到“文革”之前,国家强化了对作家的管理,将作家纳入“组织”。这主要是通过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作家协会来组织作家活动、指导作家创作。对于它们的职能和相互关系,周扬曾在党的第二次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作如下描述: “党通过政府领导全国文艺生活,党从思想上、政策上、方针上给予政府文化部门工作的监督和指示,文联是文艺生产的合作社,任务就是组织自己的干部搞创作和学习,党则通过这个文艺团体进行文艺工作。党、政府、文艺团体要共同为发展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文艺以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而努力。”[4]这种以外部力量对作家的文学活动甚至对作家自身进行的调节和控制,“又逐渐转化为那些想继续写作者的‘自我调节’和‘自我控制’”。[2]23本应是独异而纷繁的中国作家的精神空间也由此逐渐走向重叠,作家对生活的观察、感受与认识“千人一面”,有着独特的精神世界和艺术世界的作家日益罕见。
二是许多作家的身份已不仅仅是作家,由于他们对于革命事业作出了贡献,建国后他们多被委以重任,担任了新中国成立后许多部门的要职。然而,这一批有着多重身份的作家在进入共和国之前的成长时期毕竟只是作家,总是习惯于以诗人、小说家、文学理论家的艺术思维来从事思考与创作。在贯以各种头衔,身兼多种要职后,其精神视界无疑发生了重大的“结构性变化”。以身兼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政务院副总理、文化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科学院院长、中国文联主席等许多要职的郭沫若为例,建国后,他不得不从政府要员的身份出发,时时注意观察周围的政治态势,以便更好地完成他的政治使命。作为小说大师的茅盾,又必须时时顾及自己文化部长的身份,作一些言不由衷甚至是违心的表态。像郭沫若、茅盾、周扬这样担任多重身份的作家在建国后不是一个小的群体,许多知名作家在各种社会团体、政府机构、各级权力机关、政治协商组织担任代表、委员、部长,成为50—60年代作家一个鲜明的现象。这使本来就不够纯粹的中国作家变得更加不纯粹起来,其艺术人格在政治干涉下变得更加混乱和复杂。这一时期,由于政治和文化领域运动不断,结果便导致作家主体人格的失落和艺术个性的消亡。
三是部分作家的身份危机显现。政治文化理论认为,“一定社会的政治文化就是这些心理层面的内容的定型化;而一定社会政治文化的深刻变革则是这一心理层面的断裂与分化”[1]。刚建立政权的权力主体总会采取有效措施来营造有利于政权巩固的政治文化氛围。于是,一定社会政治文化的深刻变革必定造成社会和大众心理层面的断裂和分化。同时,它又逐步造成另一种社会和大众心理的定型化。以此理论视角观察50—60年代的部分作家,一方面是部分作家成为政治活动和文艺创作的中坚;而另一方面是部分作家甚至是一批曾经产生过很大影响的老作家连作家身份也难以确认,显现出作家身份认同的危机。
新的精神空间的置换为来自解放区,或直接来自延安的战士型作家开辟了新天地,如臧克家、梁斌、杜鹏程、柳青、闻捷、公刘、刘白羽、李准、李瑛等,由于革命文艺思想的熏陶,他们保有着一种与时代同步的政治激情,坚信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这些作家对新中国有着强烈的幸福感和归属感。他们成为了新中国文学的创作力量的中坚。新中国成立后,作家身份的确认是在政治外力强行介入之下进行的。首先是一系列针对作家的政治批判运动使许多作家即使是身居要职的作家都感到紧张,甚至人人自危。其次,由于历史原因和政治因素,建国后对作家队伍进行“整体性更迭”使作家身份也有着“中心作家”和“边缘作家”的区别。这种划定是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的,它对作家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场、采取什么样的文学样式为社会主义服务进行了界定。总体上看,来自解放区的作家无疑受到了礼遇,而政治意识强烈、“自由主义”思想薄弱的文艺作品,自然“为群众喜闻乐见”。通过开展批判运动和对作家的“划等”,在严峻的现实面前,50—60年代的许多中国作家精神极度苦闷并面临痛苦的精神抉择:或远离文学,“躲进小楼成一统”,如沈从文选择寄兴于文物,萧乾转向从事没有什么风险的反翻译工作,骆宾基由于胡风事件的牵连后,“实在不想再搞文学创作,当什么作家了”[5],转于从事古金文、甲骨文的研究;或调整步伐,放弃自己曾经的艺术经验,努力跟进时代,如巴金、老舍、冰心、曹禺等。而胡风及其朋友则被打成了反革命,丁玲、冯雪峰等则成为右派分子。作家身份为一些作家带来了危机和对自己人生的巨大考验。
在建国后特定的政治文化的影响下,仅在1950年代,中国作家群体进行了多轮的结构调整。作家格局发生了多元变动和分化组合。对这种变动、分化和组合施加外在作用力的是政治方面的某种取向和价值选择。而中国作家自身的精神取向则是这种变动、分化和组合的内在驱力。
(三)作家的精神地位
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意识是20世纪许多中国作家的精神标记。在启蒙、救亡、抗战、革命、建设甚至改革开放的20世纪中国社会的历史进程中,作家总是适应社会步伐的调整,参与到历史的建构中来。作为单独的精神个体,他们又是以作家敏感、细腻的情感方式,来谋求其在中国社会中的精神地位。
总的来看,20世纪50—60年代的中国作家的政治思想和政治理想表现出与新中国的政治思想和政治理想的内在的一致性。但是,在权力话语的指令之下,20世纪50—60年代的中国作家的创作被限制在体制之内。创作是为了满足理论的需要。理论严格地规约和框定了作家的精神空间。此起彼伏的批判运动更是使作家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当他们在选择自己的思考重点和创作方向时便不得不犹豫再三,作家的精神独立地位已经难以维持和获得。以反右运动为例,全国共划右派分子55万多人。大批作家包括许多青年作家如王蒙、邓友梅、丛维熙、刘绍棠、李国文、陆文夫等被打成“右派”,还揪出了一些所谓“集团”,如“丁玲、陈企霞、冯雪峰反党集团”、“吴祖光右派集团”等。这次运动在社会各界引起极大震动,可以显现政治运动对于当时以作家为主体的知识分子的精神威压。
这一时期,作家的精神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受“五四”文化滋养的老作家大都被时代潮流冲刷出局。一批作家陷入想写而又不能写的境地,形成建国后一种优秀作家转业的奇怪现象。沈从文躲进了尘封的文物堆里,在蜘蛛网中读着那些坛坛罐罐和花花朵朵。1957年,已经致力于古代文学研究的钱钟书赋诗“晨书暝写细评论,诗律伤严敢市恩。碧海掣鲸闲此手,只教疏凿别清浑”[6]来表达自己不能施展创作之才的遗憾。少数坚持小说创作的老作家如巴金、沙汀、骆宾基、艾芜、丁玲、魏金枝等人虽然努力追随文艺新方向写作社会主义赞歌,但长期创作形成的方法上的惯性使他们不能快捷地适应新的文化要求,思想的锋芒又消融于亦步亦趋的政策诠释,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宰文坛的力量。解放区培养的作家(如赵树理、马烽、周立波)和1940—1950年代之交开始写作的新作家 (如王汶石、李准、王愿坚、茹志鹃、杜鹏程)成为这一时期小说创作的主力,各条战线上成长起来的业余作家 (包括工人作家、农民作家、解放军作家等)也备受关注,新时期主力作家如王蒙、陆文夫、林斤澜、刘绍棠、丛维熙、张弦、高晓声等也在这个时期登上文坛。这些作家把小说创作当作革命事业的一部分,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党的领导、共产主义理想衷心拥护。这一批作家作为一个大的群体,其精神取向是认同现实,但我们并不能据此认为他们的内心就那么心甘情愿地在政治激情面前彻底拒绝颇具诱惑的神圣的艺术召唤。作为有着强烈政治向往的知识分子,在糅合政治和艺术的文学实践中,他们最终发现的是,手中的笔并不属于他们自己,写什么、怎么写的决定权说到底并不在他们手中。因此,艺术的召唤和政治的向往便常常在其思维深处发生冲突、冲撞。于是,在体制之下,在文学“一体化”进程中,如何处理政治向往和艺术追求的有效融合便成为作家重大的精神困扰和精神苦痛。
精神地位的变化使作家的精神立场也随之位移。表现在作家创作功利思想盛行,这种功利创作思想甚至被纳入行政的轨道。50—60年代,许多作家及其创作都成为了配合现实政治和传达意识形态的工具和武器。然而,在文艺和意识形态之间,作为知识分子的作家如何处理他们与所处时代的精神气候的关系是50—60年代中国作家必须面对的核心问题。一部分作家自愿接受意识形态思想的强大渗透,然而作为知识者它们在艺术实践中又常常陷入意识形态与艺术规律相冲撞而带来的苦痛之中。在意识形态的期许和要求之下,作家迎合和表述时代精神,在政治划定的范围内创作能产生政治效应的文艺作品,以此来获得并奠定作家在政治框架中的精神地位,便成为50—60年代作家面临突破的一个极富挑战性的艺术难题。如是,为表明自己追随时代的真诚,一批在三四十年代已经成名的作家纷纷检讨自己的文艺思想并大幅度改写自己的旧作便成为50—60年代一个常见的文学现象。在精神压力和困境面前,作家选择了“与过去告别”来寻求解决自己与时代的精神矛盾。
二、结语
这个时代的作家,都仿佛是被镶嵌在一张巨大天幕上的星星,黑黑的天幕构成了他们精神流动的巨大背景,其精神蜕变、定型、变异等所有的精神活动和精神现象几乎都在这个天幕上发生。它既像一个河床,稳稳地引导作家的精神流向;又像冥冥中的一只巨手,将精神力量进行随其心遂其欲的布置和组合。作家是无法逃离这个天幕的,这似乎是作家的宿命。这个天幕构成了作家思考和创作的精神空间,每个独立的精神个体集合成共和国的一个精神群体。在稳固的政治保障之下,无论是暗淡还是明亮,每一颗星星发着的都是光和热。他们以一个群体的力量自信而昂扬地抒写着时代的风流,用艺术的笔描绘着他们对国家、集体、民族的精神向往。在这个精神背景上,我们将以开阔的视野看清在这个精神的原野上活动着的每一个精神个体。虽然他们是复杂的,有着丰富性和多样性,但将他们置放在这个背景上之后,显现的是历史向度上的具有同一和规范的精神活动。我们要把握的正是这种共性。
[1]高洪涛.政治文化论[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0:7.
[2]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孟繁华.百年中国:作家的情感方式与精神地位[M]//众神狂欢:当代中国的文化冲突问题.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277.
[4]周扬.周扬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305.
[5]韩文敏.现代作家骆宾基[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89:134.
[6]杨绛.将饮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137-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