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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和鲁迅的讽刺艺术比较

2011-08-15张鹏宇

长治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李白鲁迅

张鹏宇

(河南理工大学 数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李白和鲁迅的讽刺艺术比较

张鹏宇

(河南理工大学 数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李白的很多诗歌运用了讽刺的艺术手法,主要是针对那些当权的统治者的昏庸和腐败无能,以及自己受到的不平待遇;鲁迅的讽刺艺术更是他的作品的生命力之所在和他本人的擅长之处,但是,这两位作家的讽刺手法、形式、内容、程度、目的上也有所区别。

李白;鲁迅;讽刺艺术;比较

李白是盛唐时期的大诗人,他的诗歌历来被人们评为“清新飘逸”“潇洒恣肆”等;鲁迅是现代文学史上伟大的民族文学家、革命家,他以短篇和杂文为主,紧密配合时代形势,对反动政府、反动军阀、封建余孽、封建腐朽落后思想等一切反动、腐朽黑暗的势力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主要武器就是以杂文为主,也包括一些小说和散文。

那么,李白和鲁迅在风格特点上有什么相通或相似之处呢?那就是他们具有一个共同的艺术风格——讽刺。讽刺就是用比喻、夸张等手法对不良的或愚蠢的行为进行揭露或批评。擅长讽刺艺术的鲁迅先生曾说:“讽刺的生命是真实;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它所写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都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不注意的。不过这事情在那时却已经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至于可恶。但这么行下来了,习惯了,虽在大庭广众之间,谁也不觉得奇怪;现在给它特别一提,就动人。”讽刺作为一种对敌人的行之有效的战斗手段,得到了这两位大文豪的喜爱和广泛运用。下面本文结合具体的作品谈一下他们在这一特点上的异同,以期可以更直接地去认识他们真正的艺术风格和形成原因以及他们各自在这一艺术风格上取得的成就。

一、在形式上:李白稍委婉,鲁迅较直接;李白好比喻,鲁迅好反语。

“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该诗表达了对统治者不分好歹,听信谗言,将优秀人才当做坏人对待和批判,表达了对统治者身边那些奸佞小人的无情鞭挞和嘲讽,但是就是这些奸佞小人鼓唇摇舌迷惑君王才造成了优秀人才被放逐被排斥,但诗人同时又表达了对此的不屑和淡然处之的态度,同时还希望统治者广开贤路、招揽人才,听取忠臣的进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朝廷的统治长治久安和国家兴盛。

“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这些有才之士反而受到那些庸众的嘲笑和挖苦,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那些有才能的知识分子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在唐朝,虽然颇为重视科举,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通过门第士族占据高位,如唐朝时著名的“牛李党争”中实际上就是两个不同的出身的集团官员的斗争,牛僧孺和李宗闵是科举出身的士人的代表,而李德裕是士族出身官员的代表,这两派之间由于出身不同,所以他们的文化和观念也不同,士族一般看不起新进的科举官员,而新进的科举士子也确实有他们的放荡不羁、不遵礼法之处,所以他们的立场和处世原则以及他们的集团亚文化都是不一样的,这样势必造成他们之间的互相对立和敌视。放荡恣肆、无拘无束的李白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自然也是被排挤被打击被嘲弄的对象,所以他对此也通过比喻的讽刺表达了自己的蔑视和不满,对那些无能无才的当权者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和讥笑。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知道已是五更将近时候。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鲁迅《祝福》)在这里鲁迅描写了在祥林嫂死去的夜晚,鲁镇那些庸众却在醉醺醺地过年和“祝福”,通过对鲁镇的那些庸碌的人们的无情鞭挞和嘲讽,写出了鲁迅对当时社会中的大部分的人的愚昧和无知,以及那种封建社会的旧礼教和旧制度留在人们脑中的可怕的力量,那就是鲁迅称之为“吃人”的礼教,给我们留下了一种驱之不去的“阴影”——祥林嫂完全是死于她周围的人们手中:她的主人和她周围的那些“闲人”。这种“阴影”不停地促使我们思考:祥林嫂是不是真的非死不可?她的死是谁造成的?祥林嫂是不是真的是一个“谬种”?她是一个“谬种”的根据是什么?谁有资格去判定别人是一个“谬种”?有时候想着想着我们都会起一身冷汗,这不免让我们想起了《变形记》中那个可怜的推销员,让我们想起卡夫卡对此的深刻认识:“一种信仰就像一把砍头斧,这么重,这么轻。”虽然对礼教的愚忠不算是一种真正的“信仰”,但最起码是一种被统治者有意施加的有意毒害人民的一种“变形的信仰”。在这里,鲁迅的讽刺手法表现的是比较直接的,他用反语,他用“含泪的笑、带血的手”写出了对辛亥革命的不彻底和对国民的愚昧的槌心之痛。

二、在内容上:李白多针对朝廷政事、自身际遇,鲁迅则攻击反动政府、旧军阀、旧的黑恶制度、一般民众的“麻木”思想和国民的劣根性。

“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鼻息干虹蜺,行人皆怵惕。世无洗耳翁,谁知尧与跖。中贵多黄金,连云开甲宅。”(李白《古风》)唐朝时流行斗鸡,唐玄宗也很喜欢斗鸡,他在宫中有专门为他养斗鸡的人,当时鸡坊的主管贾昌,年龄刚刚十三岁却擅长养鸡,所以玄宗对其赏赐甚厚,当时民谣有云:“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儿子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所以李白对此甚为痛恶,他深刻地认识到帝王的这种特殊嗜好对人民对国家的害处和灾难,所以他在诗歌当中给予了深刻而广泛的批评和控诉,就像蒲松龄在《促织》当中通过一个小蟋蟀所引发的普通老百姓的家破人亡和小人借此鸡犬升天所呼吁的那样——“天子偶用一物,未必不过此已忘;而奉行者即为定例。加之官贪吏虐,民日贴妇卖儿,更无休止。故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在这里,李白通过路上碰到的“斗鸡者”都是“冠盖辉赫”之族,他们在大路上旁若无人地在斗鸡娱乐,其他的行人反而都要躲避退让,这就真实而活脱的写出了当时那些当权者的有恃无恐、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与横行无忌的情形和社会现实,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而这种震撼人心力量的获得,正是李白运用了反讽的手法,写出了本来是堂堂官道的路上,却出现了这样的无法无天的状况,不能不令人扼腕和填膺。

形象化的描述和寓庄于谐的的反语运用为鲁迅的很多作品增强了幽默讽刺力量,尤其是鲁迅的杂文,在《春末闲谈》一文中,鲁迅写细腰蜂衔捉小青虫情状,“青虫或蜘蛛先是抵抗着不肯去,但终于乏力,被衔着腾空而去,坐了飞机似的”,有历历在目的画面感,本文之说理,之议论,正是建立在古今人们对细腰蜂的认识变化上,细腰蜂毒针的神奇功能与中外统治者的愚民政策何其相似。这一形象化的描写,为全文奠定了随谈基调。由于时局的变化,二十年代的中国,风云多变,正是乱离之世,在各种声音各种思潮中,需要澄清是非、辨明方向,能有与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的投枪和匕首。“但究竟是伊人可恶,偏要讲什么科学……搅坏了我们许多好梦。”鲁迅故意用封建卫道者的口吻发表议论,笔锋犀利、泼辣、尖锐,轻松之中显示出深沉的含义,直指封建军阀、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比正面批判更有力量。

三、在目的上:李白发牢骚、鸣不平;鲁迅为“治病救人救国”,救民于水火。

统治者任人唯亲,埋没人才,致使很多像李白这样的人才难以施展自己的抱负,李白对此当然也是愤愤不平,“骅骝局促不能食,蹇驴得意鸣春风。”(《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就是他对此的强烈抗议和挞伐,他天性清高自傲,甚为自负,对此他同时又表示“凤饥不啄粟,所食唯琅玕。焉能与群鸡,刺蹙争一餐。”“鸡聚族以争食,凤孤飞而无邻。蝘蜓嘲龙,鱼目混珍。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若使巢由桎梏于轩冕兮,亦奚异乎夔龙蹩躠于风尘?”(《鸣皋歌送岑征君》)感情悲愤不平,慷慨激昂。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和节奏变换,追慕情绪冲动时情感喷发奔涌的起伏跌荡,让人直接感受到心灵的震撼。他在朝中被权贵谗毁,他在仕途上再次遭受打击,天宝三载以“赐金放还”的名义被迫离开长安。这次他的愤慨更为深广:“玉不自言如桃李,鱼目笑之卞和耻,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鞠歌行》)他用楚国的卞和向楚王献一块宝玉的典故说自己实际上就是那个遭受小人谗毁的“白璧”,他将那些向君王进谗言的小人斥为“青蝇”,表达了他对这些整天摇唇鼓舌、诋毁贤人的于国有害的小人的猛烈批判。

鲁迅在小说《药》中,通过那些在华老栓的茶馆里喝茶的那些闲人的对革命者夏瑜的不理解,深刻地写出了下层的广大劳动人民不理解革命,中国广大的地区大部分还没有被革命的风暴洗礼。“‘他这贱骨头打不怕,还要说可怜可怜哩。’花白胡子的人说,‘打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呢?’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听着的人的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身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地说。‘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夏瑜是一个为了人民和国家的革命者,他是为了革命牺牲的,但是普通下层的老百姓却并不理解,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革命,要革谁的命,他们只知道这一切与他们无关,所以革命者的鲜血才会被愚昧的老百姓买来当做“药”,所以革命者夏瑜才会说阿义“可怜”,是因为他已经觉醒了而看着还在被统治者愚弄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阿义”们才会觉得他们可怜,就好像一个自由人看着被人用绳子牵着的奴隶一样,不由地就会产生同情怜悯之心。这些麻木不仁的人需要觉醒,需要一把走出黑暗愚昧的火炬,需要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需要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所有这些需要做的就是“战士”鲁迅工作的全部意义,他用“含泪的笑”“带血的手”去指引他们走出这个黑暗的无边泥沼。

四、艺术效果:李白成就了“诗仙”,鲁迅成就了“战士”。

李白的诗歌创作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主要表现为侧重书写豪迈气概和激昂情怀,很少对客观物象和具体事件做细致的描述。洒脱不羁的气质、傲世独立的人格、易于触动而又爆发强烈的感情,它往往是喷发式的,一旦感情兴发,就毫无节制地奔涌而出,宛若天际的狂飙和喷溢的火山,悲愤不平,慷慨激昂。苏頲说:“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引)杜甫对李白更是推崇备至,他在《春日忆李白》中说:“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由衷地赞美李白诗歌创作的飘然思不群,认为他的诗具有“清新”、“俊逸”的风格特点,天下无人可比。李白对后世的巨大影响,首先是他诗歌中所表现的人格力量和个性魅力。他那“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非凡自信,那“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独立人格,那“戏万乘若僚友,视同列如草芥”的凛然风骨,那与自然合为冥一的潇洒风神,曾经吸引过无数士人。李白把这种风格和他的出众的讽刺艺术结合起来,形成了他独特的诗歌艺术风格,卓然不群,遗世独立,如同一座最引人注目的盛唐诗歌的丰碑矗立在诗歌的历史长河之中。

鲁迅凭借自己如同匕首和投枪一样的杂文,向反动政府向封建余孽向麻木的国民的灵魂发出了最猛烈的进攻和振聋发聩的“呐喊”,他无法平静地用陈述的语气来叙述,他的内心情感激荡,他唯有通过“带刺”的讽刺才能出气——愤懑之气和对人民爱到极点的“恨气”。他的杂文除了反对那些反动政府和黑恶势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治病救人”——疗救国民的麻木不仁和根深蒂固的愚昧性,这是一种爱到极深的“恨”,他太爱自己的国度和人民了,他看见自己的人民被欺凌被侮辱他的心在滴血,他的心痛到令他难以呼吸而窒息,他要救他们最重要的就是唤醒他们自己的内心和精神,使他们认识到他们正处于一个“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他因为文章被迫害被通缉被“千夫”所指,但是他为了挽救自己的人民于水火之中,为了使他们不再安于任人宰割之中而不自知,他勇敢地面对这一切,他是一个“真的猛士”,他是一个最坚强的反抗者,再多的敌人也不能使他变色,他是时代的骄子和人民的最忠诚的“战士”。

[1]李长之.鲁迅批判[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2]李长之.道教徒诗人李白及其痛苦[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3]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4]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5]全唐诗:全二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6]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7]方坚铭.牛李党争与中晚唐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9.

[8]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9]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The Satirical Art Com parison of LiBaiand Lu Xun

ZHANG Peng-yu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Jiaozuo Henan 454000)

Many poems of Li Bai used artistic irony.They were mainly for those in power of stupid and corrupt and incompetent rulers,and their being unfair treatment Lu Xun's satirical art is the vitality of hiswork But the satire,form ,content,extent,and purpose also are different.

Li Bai;Lu Xun;satirical art;comparison

I206

A

1673-2014(2011)01-0039-04

2010—09—21

河南理工大学青年基金“李白讽刺诗研究”[项目编号:Q2011-48]。

张鹏宇(1981— ),男,河南安阳人,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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