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史记》中的侠客形象
2011-08-15王庆
王 庆
(青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青海 810008)
论《史记》中的侠客形象
王 庆
(青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青海 810008)
侠客形象源远流长,在先秦的古籍之中已经有了对于侠的看法的记载,在《史记》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完整、成熟的侠客形象,司马迁通过对侠客的描写肯定了侠士的一些行为,褒扬了侠义精神,这对于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提高个人道德修养都有着重要的思想意义。
《史记》;司马迁;侠客;游侠列传
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所著的《史记》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历史著作,也是古代传记文学的典范。作为中国古代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是作者综合了过去历史著作的成就并加以创造性的发展而创作完成的。《史记》是一部通贯古今的历史著作,记录了从黄帝开始一直到汉武帝太初年间中华民族三千年来发展的历史。全书体例包括十表、八书、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共计一百三十篇,其中“纪”、“传”是以人物为中心的纪传散文,这些人物不仅包括传统史书中记载的帝王将相,还包括刺客、游侠、商人、方士等下层社会阶级人物,司马迁通过展示不同人物的活动再现了丰富多彩的历史。
侠客形象正式出现大概是在战国晚期,但是其文化内涵在先秦诸子的著作中就可以略窥一二。在《孟子·公孙丑》中作者曾提到了一个名叫北宫黝的人,此人具有一种“虽千万人吾亦往”的大无畏英雄气概,而且报复心极强,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生信条。北宫黝的这些人格特质比较接近后世所传颂的侠客形象,然而毕竟这样的人只能算是低层次的匹夫之勇,就像《庄子·说剑》里对那些武勇斗剑之士的评价:“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1]此外,孟子在《孟子·滕文公》中提到了“大丈夫”的概念:“居天下之所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2]孟子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在塑造人们自身品格方面他提出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德要求,这种要求作为一个侠客来说必须具备,否则就配不上侠的称号。先秦时期各家的学说中都包含了对于侠的看法,甚至已经有了一些侠的雏形,但是只有在西汉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之中才出现了比较完整和成熟的侠客形象。
一、《史记》中侠士产生的社会背景和主观原因
侠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战国时期侠客的主要类型源于士阶层,后来开始分化,从中游离出来的叫“游士”,倚人门下的叫“食客”,带剑而行的叫“剑客”等等。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中提出了两类先秦之侠,一种是卿相之侠,如战国四君子以及门下舍人等;另一种是布衣之侠,但是其事迹已不可得闻。在西汉一统天下之后,游侠的发展进入了一个黄金的阶段。汉初实行黄老之学、无为而治,游侠得以自由发展,直到景帝、武帝时期,出于社会安定、稳固统治的需要,皇帝开始对侠客们大肆杀戮,使游侠的数量和质量都开始发生变化,这时的侠思想和侠精神也渐趋衰落。由于西汉游侠的自由发展已经成为那时的普遍社会现象,所以在《史记》中就有了《游侠列传》这样的作品出现。
从作者自身的创作意图来说,他思想上的变化导致了《史记》中侠客形象的产生。司马迁出生于一个世代相传的史官家庭,他所处的时代乃是西汉最为强盛的汉武帝时期。有感于国家的强盛,司马迁决定编写一部规模宏大的史书来为汉朝歌功颂德,极力宣扬汉武帝的开疆辟土、文治武功。作者的这种想法在公元前九十八年因“李陵之祸”遭受腐刑而彻底改变了,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对于封建帝王的残暴和同僚之间的尔虞我诈有了足够清醒的认识,对于统治体制的罪恶有了一定的了解,自此之后作者在《史记》中不再仅仅关注帝王将相的生活,他对各个社会阶层的人物都有一定的描写,作者由于自身的不幸遭遇而提出了发愤著书说,他在《太史公自序》中写道:“昔西伯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3]917因此司马迁更加关注和他有相同境遇而后又有大成就的人物,而侠客这一特殊的社会群体中就有许多与作者境遇相似的人物存在。侠客的一些精神品质,如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和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等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作者的精神相契合的,因此司马迁才会为侠客立传,他与侠客心灵相通,惺惺相惜。
二、《史记》中一类特殊侠客年龄的特殊性——少年游侠
在《史记》中许多著名历史人物的少年时代都是以游侠的身份度过的,司马迁在《留侯世家》中着重描写了张良这个著名的谋臣,说他是由庙堂走入江湖,由贵族变为平民,“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3]582,最终“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3]582,“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3]582,“良乃更名性,亡匿下邳”[3]582。突然的身份转变也是张良命运的转折点,作游侠的这段经历扩宽了他的眼界,使张良对整个社会、国家有了一个系统而全面的了解,为他后来的出将入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史记·刺客列传》中大侠郭解“少时阴贼,慨不快意,身所杀甚重,以躯借交报仇,藏命作奸剽攻,休乃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3]885,这就是此人少年的经历,“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3]885。从《史记》中的这几个少年游侠的事例可以看出,少年时的经历都是他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使其人生更加富有传奇色彩。
三、《史记》中侠客形象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一)广义之“侠”与狭义之“侠”的界定
韩非子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指出了侠的重要特征,凭借武力来扰乱封建社会的统治秩序,本质似乎就在于武字。然而我认为“侠”应该有广义之“侠”与狭义之“侠”的区分。
广义上的“侠”应该存在于社会的各个阶层之中,它仅仅是人自身一种人格气质的体现。具有这种精神气质的人一般会对朋友义、对大众爱、对爱情忠贞,具有崇高的品格和道德修养,但是他们不一定身怀绝世武功,其特点是在势而不在技,这种类型的侠有很多,在《史记》中我们可以看到隐士之侠如伯夷叔齐等,豪气之侠如孟子,智勇双全的侠客如蔺相如、鲁仲连等,功成身退之侠如张良、范蠡等,忍辱负重之侠如勾践、司马迁等,市井之侠如庄子、颜回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达到侠的境界,孟子说过“吾善养吾之浩然之气”,心中有正气则浩气长存,心中有侠则自有侠行。
狭义之“侠”就专指身怀武技的侠客了,也就是在人们心中已经定型的侠客形象。在《史记》中郭解、剧孟等人都是这种类型的侠客,而那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武将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武侠形象的代表,淮阴侯韩信、季布、项羽等都是此中的杰出人物。“籍长八尺余,力能抗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弟子皆已惮籍矣”[3]49,除了项羽本身具备的条件以外,他在巨鹿之战中也充分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和一往无前、百折不挠的精神意志。项羽在杀死上将军宋义后,“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斧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3]51。项羽誓灭秦朝固然是要报仇,然而这种抗争客观上却符合大多数民众的利益,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正是项羽侠形象的一个重要体现,另外他的超强武技、超霸气势正是作为狭义之侠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一。
(二)游侠与刺客的区别与联系
司马迁在《史记》中除了编写《游侠列传》之外还单独写了《刺客列传》,他并不认为刺客就是侠客。其实刺客的行为是因人而异的,有的因为自身职务而行刺,有以替人报仇为目的杀人的,还有感于知遇之恩代人刺杀的,也有为金钱利益而致人死命的,刺客的情况十分复杂并不能一概否定,但是很多刺客的行为却也令人发指,不值得人们同情。在《刺客列传》中作者共写了五个刺客,他们分别是曹沫、专诸、豫让、聂政和荆轲。曹沫是鲁庄公手下大将,此时鲁庄公很有野心并想扩大自己的地盘,但是在与齐国的战争中鲁国战败了,鲁庄公只好献地议和,在这种情形下曹沫劫持了齐桓公并迫使其许尽归鲁之侵地。从这次事件可以看出鲁国发动的其实是一场侵略战争,这样曹沫的行为只能被定义为维护了鲁国的既得利益,报答了鲁庄公的提拔之恩,曹沫以勇力之身挟持了明显处于弱势的齐桓公,这也是一种胜之不武的表现,他的行为说不上有多么高尚,也没有给人民带来什么实际利益,因此曹沫只能是一个刺客,却配不上侠客的称号。专诸刺王僚,是为了维护公子光世袭的地位,报答公子光的知遇之恩,其性质属于封建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同样没有什么正义性,和侠客形象相去甚远。豫让刺赵襄子和聂政刺韩相侠累都属于感恩代报私仇一类,侠行自然是谈不上了。在这些刺客中,作者写荆轲运用的笔墨最多,功夫最深,从中可以看出司马迁对于荆轲的看重和推崇。荆轲刺秦王发生在公元前二二七年,距离秦始皇统一六国仅仅五年。当时全国已经趋向于统一,但是燕国贵族太子丹不甘心被秦吞并,因此他四处寻找刺客高手想刺杀嬴政。当太子丹遇到荆轲后,就多次以各种方式满足此人的要求,使荆轲甘心做一个杀人的工具。从表面上看,荆轲的行为似乎与前四位刺客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由于当时秦国的暴力一面已经逐渐展现出来,秦王嬴政更是大肆横征暴敛、激起民愤,从这一方面来说,荆轲刺秦王就符合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和要求,表现出了反抗暴政、不畏强权的思想特点,因此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正义性,他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符合侠客的标准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3]712,荆轲的这种为了理想而献身的精神不知鼓舞了后代多少仁人志士为了自己的理想英勇奋斗,荆轲就是一个传奇、一个典范、一个榜样,他的事迹将永远为后人所传颂。
总的来看,司马迁对侠客的行为还是比较认同的,他在《太史公自序》中写道:“救人于厄,振人不瞻,仁者有乎;不既信,不背言,义者有取焉。作《游侠列传》。”[3]923从上文可以看出,作者为游侠列传的目的就是宣扬侠义精神和崇高的道德品质,这种精神是我国古代文化史和哲学史上的宝贵财富,值得我们后人去继承和发扬。
[1]庄子,庄子[M ].陜西:三秦出版社,2007,(5):366.
[2]杨伯峻,孟子译注[M].上海:中华书局,1960,(1):141.
[3]司马迁,史记[M].北京:台海出版社,2002,(10):01.
[4]韩云波,侠文化:积淀与承传[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4,(12):123.
The Image of Knight in Historical Record
WANG Qing
(Humanities College,Qinghai Normal University,Xining Qinghai 810008)
Knight image has been in the long history.Pre-Qin has been among the views of the records,and i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of that there have been some integrity,mature knight image,Sima Qian's description of knight certainly some of the Xia behavior,a celebration of the chivalrous spirit,which is to carry forward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and enhance both personal and moral training of thinking has an important significance.
Historical Records;Sima Qian;knight;ranger biographies
I207.62
A
1673-2014(2011)01-0036-03
2010—09—15
王 庆(1984— ),男,河南宜川人,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古代文论研究。
(责任编辑 王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