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视角下的译者角色与文本诠释
2011-08-15刘满芸王亚丽
刘满芸,王亚丽
(长治学院 英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多元视角下的译者角色与文本诠释
刘满芸,王亚丽
(长治学院 英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翻译作为一种传达信息的交流形式必须回归于原著。当原著以外的元素被过度渲染时,译者就会丧失对文本的潜心理解,这不仅会违背原著的意图,也会使翻译变成一种既不像译作也不像创作的模糊文本,进而导致翻译文类走向紊乱。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规整自己的阐释行为,竭力再现原著独特的思想与艺术。
多元视角;文本解读;文类蜕变
自古以来,人们对翻译的需求与标准总难实现统一,译者总是处于两难境地,面对嘈杂的争论与繁杂的枷锁,他们成了“戴着镣铐的舞者”,总有些寸步难行。那么,如何在原作与译者之间找到二者的临界以达到两种语言与文化间的有效沟通,始终是翻译研究者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
实际上,原作主体与译者主体之争自始至终伴随着翻译理论与实践的发展,西方最早的翻译理论家、罗马帝国时期的西塞罗(Marcus Cicero)就最早界分了直译与意译,他把译者分为“解释员”和“演说家”,认为译者应是演说家,应该用符合母语语言习惯的语句来表达外来作品的内容,以打动读者。他认为直译是缺乏技巧的表现,翻译应保留词语最内层的东西,即意思。译者的责任是给读者称出原词的“重量”,而不是“算出”原词的“数量”。他的“翻译是文艺创作”[1]观点为翻译的文艺创作观的确立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此后便形成了“直译”(解释员)和“意译”(演说家)的分道扬镳,即语言学和文艺学这两种探讨翻译的基本思路和方法。受此影响,罗马帝国诗人贺拉斯也主张活译,认为“忠实原着的译者不会逐字死译”(《诗艺》)。罗马演说家、修辞家昆体良更加激进,他主张罗马人的一切翻译、写作都必须与希腊人比高低,要“与原作搏斗、竞争”,而主持翻译《通俗拉丁文本圣经》(Editio Vulgate)的罗马神学家圣·哲罗姆(St.Jerome)则首次从文本类别的角度探索翻译方法,认为应区别对待“文学翻译”和“宗教翻译”,前者应主要采用意译,而对“连词序都是一种玄义”的《圣经》应选择直译,因为对原文句法结构的半点改动都会损害其“深刻含义”[1]。此后,分类研究翻译的思路被德莱顿、施莱尔马赫、雅各布森、斯坦纳、纽马克等翻译理论家所借鉴。到中世纪末,随着各民族语言与文化的触碰与交流,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语言间的共性与个性的存在,直译与意译之争更加明显。以德国为例,主张模仿古拉丁语的“高雅”风格的直译派与主张使用大众通俗语言进行翻译、发展民族语言风格的意译派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当时的德国学者维尔认为准确模仿拉丁语能得出最“优美”的德语风格,主张将“粗俗”的德语置入“高雅”的拉丁语规则之下,用“优美”的拉丁语修辞风格影响德语的发展,这符合当时以拉丁语为通用语言的教会、大学、作家等上层社会群体的口味,因此,逐字对译仍然主导着当时的翻译。然而,在此后的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思想在德国得到长足发展,意译派开始抬头,路德用地道的德语把外国语变成译者的本族语言,用“人民的语言”翻译出可供人民阅读的德语版《圣经》,而不是把德语拉丁语化,这种归化式的人文主义翻译观影响了此后的英语和西班牙语版《圣经》的翻译。而为了让“扶犁的庄稼汉”也能读懂《圣经》,宗教经典翻译家廷代尔采用了“地道的”英语词汇和普通人的语言表述习惯进行翻译,融合了大众的通俗性与学者的准确性需求,形成了独创的《圣经》英译风格。我国当代翻译家许渊冲先生受古代翻译研究的文艺观及以色列特拉维夫派Even-Zohar的“多元系统论”影响,于本世纪初提出了“优势竞赛论”,提倡译语与原语竞赛,看哪一种语言能更好地表达原文。这曾引起无数译者的兴趣与争论。
二
到20世纪,哲学研究的语言学转向为翻译研究送来了怡人的春风,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及交际理论越过了传统翻译对语言表层的视线而转向对语言内部结构的审视,打破了传统的感性认知层面。60年代,以色列特拉维夫派学者左哈尔提出的多元系统假说及图里的描述性理论使翻译研究的视域转向译者与译语读者的社会生态环境,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遭遇的各种因素和影响,越来越正面地受到重视。70年代后,受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等后现代思潮的影响,对文本外部因素的投射干预了翻译的研究,这股势头变得来势汹汹,使译界旗帜性的口号叠出,“误读合理”、“翻译是再创造”、是文化的“操纵”、“过滤”、“殖民”、是意识形态的“冲突的场所”、是“征服、教化”国民的工具等,俨然成为翻译领域的一场革命。译者似乎不再需要居守对原著忠实的本分,而是决心摆脱一直以来“被遮掩、被压制、被排斥状态和仆人状态”[2],抖掉自身在翻译中卑微的客体身份,冲破原著与原作者的牢笼,走向“主体性”自觉。安徽大学田德蓓教授在其《论译者的身份》一文中给译者描绘了一个全能的身份,认为“译者是读者,他以读者身份理解原作;译者是作者,他以作者身份再现原作;译者是创作者,他以创造者身份传达原作;译者是研究者,他以研究者身份研读原作”[3]。法国翻译理论家贝尔曼明确指出,翻译研究要“走向译者”,对一切都是“语言本身在说话”[4]的结构主义翻译观提出挑战;海德格尔把翻译看成是思想操纵,“是译者把自己的思想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伽达默尔认为“一切翻译就已经是解释”,韦努蒂主张翻译是“独立写作”,刘禾认为翻译“是冲突场所”,埃斯卡蒂称赞翻译是“原作的第二次生命”,巴斯奈特、勒弗维尔和霍米·巴巴坚持翻译是“文化改写”,屠国元教授得出翻译是“同文本对话,是创造性叛逆”,赛义德、斯皮瓦克和尼南贾娜则把翻译当成一种“政治活动”,是“文化殖民”,认为“从英语到第三世界语言和从第三世界到英语的翻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活动,而后一种活动中的民主法则会变成强权法则”[5]。这些解构和颠覆传统翻译理论的多元视角甚至形成了明确的流派:女性主义翻译学派主张翻译就是对原文的占有与摆布;操纵学派强调翻译就是“文化改写”,目的学派认为译者总要按照译语读者和译语文化语境的需要去制定自己的翻译策略;后殖民、后帝国主义翻译学派更加关注翻译中的政治性、民族性、种族性和帝国主义性等问题,以抵抗帝国主义的话语霸权。西方这些林林总总的解构主义翻译理论在毁灭传统语言“逻格斯”的绝对权威的同时,走向另一极端,对译者的翻译角色与作用矫枉过正,“叛逆”的翻译精神成为译者追求自我解放的标尺。自然,把翻译从语言系统内部解放出来,突破纯语言结构研究层面的藩篱,把翻译研究置于翻译的目的、功能、结果和体系等外部生态上,有利于拓展研究者的视域和方法,而把译作在译语文化语境中的传播与接受、译作的跨文化行为及其目的和效果、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制约与被制约因素、译本的类型、译作在译语文学中的地位和作用及对译语文学的影响等问题纳入翻译研究之列,则开辟了翻译研究的多层面、多视角、全方位的新景象,一个宏大的跨语言、跨学科、跨文化的宏观场域构成了翻译研究的广阔平台,这有利于翻译研究深刻、多元而全面的发展。翻译的重心就不再是原著、原作者、译者、读者或出版商,他们只是翻译过程中同时存在的因素,正像刘宓庆先生所说,译文实际是原文、原文文化背景、译文、译文文化背景、原作者的气质和风格以及译者的气质和风格的混合体[6]。而“译者主体”或“译者中心”则丢弃了翻译过程中其它相互关联的因素,树立了译者对翻译的主宰地位,原作主体被译者主体取而代之。
三
韦努蒂说,“任何翻译都基于某种意图,都隐含一个希望,即通过本土语言抄写、传达和认可舆论和外语文本”[7];哈贝马斯也认为,意识形态的作用会导致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信息扭曲、变形;潘维茨在其《欧洲文化的危机》中说,“我们的翻译,甚至是最优秀的翻译,都是从一个错误的前提开始……译者的错误在于,他维护了本族语言碰巧所处的状态,而不是让他的语言深受外国语言的影响”[8],他只想维护自身语言的“纯洁”和“优越”而不图借助外语的力量深化和丰富自己的语言。的确,人类历史上,在大国沙文主义意识形态的驱使下,大国归化弱小国家的文化“就像归化亡国奴一样”。早在公元前六世纪的罗马帝国初期,希腊文化仍为罗马人奉为至宝,从罗马文学之父恩尼乌斯所译的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及希腊典籍翻译家普劳图斯、泰伦斯所译的希腊喜剧的译本中,都体现了罗马人亦步亦趋地照搬希腊作品内容与风格的模仿痕迹,此时的罗马人仍需要学习被他们刚刚打败的对手。但到了公元前三世纪,古罗马在政治、军事上征服了古希腊,进入鼎盛时期,开始对希腊文化作为“文学战利品”进行“宰割”,以此来体现罗马人“知识方面的成就”,译作不再模仿原文,而要与原文竞争。最典型的例子是,罗马史诗和戏剧创始人、最早的翻译家安德罗尼柯在把荷马史诗《奥德赛》的希腊文本译成拉丁文本时,将其中希腊神的名字归化成相应的罗马神的名字,宙斯被本土化为朱庇特,信使赫尔墨斯被雷同为墨丘利,爱神阿弗洛狄特被转化成维纳斯,智慧女神雅典娜则成为米纳瓦,文艺女神缪斯被比作卡墨娜等等,这种完全归化的翻译手段体现了当时罗马征服希腊的霸气,罗马文化承袭了希腊文化,但为其套上了罗马式的衣装,通过涂饰表面,掩盖了攫取的野心。意识形态的介入会导致暴力和征服在翻译中产生,目前,世界交流平台的英语化突出地表征了文化资本的意识形态霸权,这种语言的政治化目的是为了构筑英语作为全球语言通用工具,实现其语言霸权进而赢得其在思想、政治、经济、科技等领域的独裁之野心。[7]统一语言的意图表面上是促进民族及事务间的了解与交融,实质上却实现了某种语言的主导与独霸之目的,当“用同质的霸权语言规定文化资本的流动,统一异质的文化场所,并借此规范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实践”时,意识形态的塑造也悄然同行。语言的跨国主义流通为意识形态的征服鸣锣开道。
四
意大利学者韦努蒂认为:翻译作为交际行为,并不是“不变量的传递”,因为源信息在“某个”目的语和文化中经历一个“建立”过程。法国学者德里达说:“文本是读者写的”,他认为读者用想象的大脑“写出”文本中没有写出来的东西,这与斯特恩指出的“文本(文学作品)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参与的玩想象游戏的园地”如出一辙,强调了读者诠释文本时主体性参与的心理活动。在这里,对文本的诠释,被认为是对文本的合理性“误读”,原因是文本的生命力不在其本身,而在于“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读者之中”。现代语言本体观认为,正是语言体系的差异性构成了人类思想文化体系的差异性,而文学翻译不是简单的语言转换,而是思想文化和文学的交流与对话。因而,文学翻译与其说是“翻译”,还不如说是文学引进或者文学“再创造”。更有甚者认为,“文学翻译固有的创造性实际上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忠实’作为文学翻译范畴的虚伪性”(高玉,2004:92)。这极端地否定了“忠实”作为翻译的前提和伦理基础,是语言本体思想的唯心主义体现。
翻译的过度“本土化”与“意识形态”性过滤,抵挡了地道的文化传输,引起了不少理论家对翻译伦理问题的关切,并且“构成恢复和维护外语文本之异质性的补救措施”[8]。对翻译问题的审视又回归到伦理意义的层面,人们开始重新审视翻译与忠实的关系。本雅明说,对读者或接受者所处的社会与文化的考虑并不能证明翻译的准确性与有效性。翻译作为一种传达信息的交流形式必须回归于原著,因为“无论何时,只要翻译是为了服务于读者”,它就可以被定义为“低级的翻译,即对非本质内容的不准确传达”[9]。翻译是再现原文意境的复杂艺术,伽达默尔的现代哲学阐释学深刻地揭示出,由于理解的历史性及语言性,解读文本时难免受局限,产生误读。误读源自各种阅读障碍,即译者与原始文本的时空阻隔、历史跨越及意识形态的流变,因而不能还文本以本来面目;也缘于译者自身的翻译经验、语言能力、文化视域、文学素养等知识和技术性积淀的局限。译者不可能准确再现原著的方方面面,译语读者对译文的接受也不可能与原文读者对原文的接受有同等效果。
翻译不只是语言形式的转换,也不只是文化表层内容的传达,翻译恰恰是传输原著中文学与文化精神的独特性与异质性,即“他性”。读者阅读文学作品,不只要欣赏它的语言风格与艺术特性,更要解读它的思想价值,因为任何不具备思想性的作品并不具备现实意义,作者若没有对现实社会的一种责任,就不会有其作品的诞生。对于文学作品而言,译者更被赋予一种文学责任,即传输异语文学与文化的独特精神与品质的责任。本雅明说,翻译中,原文风格的走失,意义的遗漏,语言形式的走样,都会使翻译成为一种次等的交流方式[9]。
相对评判而言,翻译是一种认识行为。当译者丧失了对原著的伦理性尊重时,翻译就成了一种“屠宰”行为,翻译所承载的民族间观念与文化互为通约这一使命便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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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Translator's Role and Textual Interpretation in Pluralistic Perspectives
LIU Man-yun,WANG Ya-li
(Departmentof Foreign Languages,ChangzhiUniversity,Changzhi Shanxi 046011)
With broad and pluralistic perspectives,translators are concerning about the ecological and sociological values in their study.There is no doubt that the study of translation is welcoming a glamorous time.However,as a bridge of transferring information,the translator is under an obligation to the original-being faithful to it in everything with every effort,since,when the translator intervenes in the originalwith his or her ideological and philosophical biases,themisinterpretation will become unavoidable.As a result,such translation will become kind of neither recreation nor translation,and will deteriorate translation text style.After all,translation ismore of cognition than of comment.
pluralistic perspectives;textual interpretation;stylistic deterioration
H315.9
A
1673-2014(2011)03-0061-04
2010—11—15
刘满芸(1964— ),女,山西屯留人,硕士,副教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王亚丽(1977— ),女,山西黎城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责任编辑 晋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