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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国民政府与德国的外交抉择(1928-1938)

2011-08-15孙光明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国民政府德国日本

孙光明

(西北师范大学 文史学院,甘肃 兰州 700030)

□历史

南京国民政府与德国的外交抉择(1928-1938)

孙光明

(西北师范大学 文史学院,甘肃 兰州 700030)

南京国民政府在建立初期至抗战爆发前后,面对风起云涌的国际社会和矛盾重重的国内政治,在“苦撑待变”战略背景下,在多方寻求支持不果的情况下大胆发展与德国的外交关系,取得可喜成果,实现了战略总目标,赢得了国际社会支持,并最终取得了抗战的决定性胜利。

中德关系;合作;抗战

南京国民政府在建立初期至抗战爆发前后,与德国政治、经济、军事等关系密切,这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南京国民政府在建立之际,国力衰微,而政府内党派军阀互相倾轧斗争不断;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在南方蓬勃发展;国际上日本露出咄咄逼人的扩张态势;东西方法西斯侵略蔓延;英法国力下降正被德国在欧洲的侵略忙得焦头烂额,无力顾及远东利害冲突;苏联为谋求自保竭力避免对德日两线作战,希冀促成中日冲突以减轻自身压力,在东方推行“祸水东引”;美国不愿插手远东事务与日本交恶,妄想以损害中国利益的“小损害“,使日本陷入中日、中苏冲突的海洋中。一方面镇压“大小布尔什维克”,另一方面避免日美冲突,实行“借刀杀人”的远东政策。国际社会处于可怕的沉默中。国民政府展开寻求多方支持的外交活动,然而失败接着失败,屈辱接着屈辱。面对危亡境地,国民政府在中德互有所求而德国一再示好的前提下,大胆发展与德国的外交,并取得了可喜成果。为艰苦卓绝的持久抗战赢得有限的宝贵支援,实现了“苦撑待变”的战略,赢得了国际社会同情和帮助,加入国际反法西斯同盟并赢得抗战的决定性胜利。

一 南京国民政府的内忧外患

1927 年建立的南京国民政府根植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基础之上,社会经济依然处于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封建经济状况,现代工业体系远未建立起来,农业依然占国民经济的主导。正如黄仁宇所言“国民政府是以政治现代化带动经济现代化”,这一过程必然极其漫长,也指明国民政府建立之初之要务在于发展经济,建立现代化的国民经济体系,尤其是建立以重工业和军事工业为主导的工业体系,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国家贫弱的局面。众所周知,这类投入大产出小的长线投资产业需要大量资金和先进设备的注入,这对于成立之初的南京国民政府来说无疑是极为困难的,解决的有效办法唯有利用外国资金。“惟以目前社会之贫乏,科学之落后,骤敛举事而求速效势不可能,故依平等互惠而不损主权之原则尽量吸收外资,借用专门人才,庶几事半功倍。”[1]希望与外国合作的国民政府在国际社会展开多方寻求。然而近代以来中国任人宰割,列强在华投资是为掠取超额利润而不是真正促进中国的发展。他们往往利用在华特权大肆掠夺中国经济资源,甚至之间达成妥协以调解利益矛盾。故而列强对华投资往往体现着某种不平等,对此国民政府深谙其道。

日本为扩大在华权益,露出咄咄逼人的侵略势头。1927年4月田中义一出任日本政府首相兼外相,组成新内阁。积极推行对华强硬政策,主张以武力占领中国东北。6月27日到7月7日召开“东方会议”,研究“对华积极政策”,抛出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会后不久,日本军部和关东军就为武装侵占东北,进行一系列谋划准备。最终在皇姑屯事件后,发动蓄谋已久的占领东北的“九·一八”事变等一系列侵略活动。国民政府面临严重的外患威胁。

英法在一战后严重削弱,忙于欧洲事务,无暇东顾,希望最大限度维持在远东利益,对日本的侵华采取观望的保守态度,并力图在日本的侵华扩张中捞得好处。国民政府在“九·一八”事变后曾诉诸国联寄希西方大国能主持公道,制止和惩罚日本的侵略。然而国联李顿调查团象征性地在东北调查后并未采取有效措施制止日本的侵略,意欲采取所谓的“国际共管”维持东北现状以期从中捞得好处。这无疑令国民政府心寒和失望。美国国内孤立主义思潮泛滥不愿过多插手与自己利益不甚紧密的远东事务,对日本侵华采取漠视和纵容态度,不惜以牺牲中国国家利益来达到削弱日本的目的,使之陷入侵略中国与苏联的战争泥潭中,既镇压了东方“大小布尔什维克”,又达到了削弱日本的目的,以减轻其在远东太平洋地区的争夺。我们可以将英法美的远东政策称为“东方的慕尼黑阴谋”。

苏俄虽一度向国民政府示好寻求合作,在孙中山时代关系密切促成国共两党的合作和黄埔军校的建立。当时国民党军队的武器供应和军事顾问也大都来自苏俄,蒋介石上台后推行反共反苏的政策,驱逐苏联军事顾问,两国关系遂告破裂。这除了意识形态的分歧外,与俄国历史上传统的领土扩张不无关系。近代以来威胁中国领土安全最大的隐患也以俄罗斯最甚,这是近代有识之士的普遍共识,李鸿章就曾意识到中国最大的威胁是领土接壤的俄罗斯而不是远涉重洋的英法美诸国,并试图通过列强之间的矛盾达到牵制日俄的目的。加之当时苏俄担心受到德日两线攻击而谋求自保,希望日本陷入侵华泥潭以减轻其东线的压力,推行“祸水东引”政策。苏联的自私在其后与德日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中得到证明,其中的秘密协定都以损害他国利益为基础,这对国民政府也是一个警示。

这一时期的国民政府内部军阀派系斗争依然激烈。蒋介石利用高明的政治手腕表面上暂时统领各地军阀,然而要真正威慑他们的利器还是要拥有一支强大的属于自己控制的嫡系军队,才能从根本上稳定政权。要实现强大和现代化也只有寻求国际支持,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各地军阀之所以互相征战也是有帝国主义后台撑腰;轰轰烈烈的北伐之所以失败就在于没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同时没有寻求国际支持也是一方面因素。“蒋介石上台伊始,政权不稳,若从美英日三国中任何一国聘请军事顾问和谋求合作都会招致其他两国反对。因此必然另辟蹊径,这时蒋介石把目光转向具有先进军事思想和先进军事技术以及训练方法的德国。”[2]希望从德国获取武器装备和军事顾问为其训练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对内能威慑各路军阀加强自身统治,对外又能镇压中共领导的南方革命,同时作为国防战备防范日本的大举入侵。当然这些目标在此后的局势发展中都一定程度上得到实现。

二 南京国民政府对纳粹德国的认识

1927年8 月,南京国民政府政府成立以后就始终把争取外国列强的承认和支持作为第一要务。除英美日法外,德国也是重点争取对象。而德国又是这一时期继美国之后最早承认中国的国家之一,这对国民政府是一个友好的信号。

1919年6 月28 日,英法美等战胜国同德国在巴黎签订了《凡尔赛和约》。这一条约对德国打击严重,使其丧失战前领土的13%,人口的10%,铁矿藏的75%,钢生产能力的38%,煤生产能力的26%[3],还要对协约国大量赔款,严格限制军备,德国似乎成了一个二流国家。而到1928年德国工业资本已经超过战前一倍多,重工业生产赶上并超过战前水平,到1929年德国经济已超过英法成为资本主义世界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号大国。这对同样也处于帝国主义压迫之下的中国是一个很强的刺激,在当时国民政府看来,德国是一个工业大国,在国际上具备同英法抗衡的实力。同时“日本人曾经靠学习德国经验获得成功”[4]。这些对一个急于改变落后面貌,希望建立现代工业以及国防战备体系的蒋介石政府来说都具有很强的吸引力。而且“德国是一个非帝国主义国家”,一战后又同样遭受不平等条约压迫,这与近代以来长期遭受帝国主义压迫,一战后巴黎和会和华盛顿会议中也没有改变地位的国民政府产生一定亲近感,认为两国有合作的基础。这无疑只是国民政府的一个错觉,但在当时国际环境中却是极为现实的。政府建立初期,急需寻求国际社会支持,哪怕是一丁点的支持,作为弱国的国民政府也要努力争取。

只有德国是“非帝国主义国家,对华没有政治利益野心,两国可以实现平等‘合作’”。一战后德国海外殖民地尽失,“虽以工业立国,不过国际间一制造家耳。又以条约关系,与我地位平等。”[5]这是两国发展关系的基础。1921年5月德国与中国北京当局签订《中德协约》及其附文6件,德国声明废止1898年3月6日签订的胶州租借条约和其他关于山东权益的一切文件,“旨在恢复友好与商务关系”[6]。《中德协约》及其附约的签订对中德关系的发展具有很大影响。对中国而言,它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同列强签订的第一个平等条约,为修改以至废除不平等条约开创了先河,也为中国此后与外国发展平等外交关系奠定了基础。

第三,当时国民党内部许多领导人都认同德国法西斯主义,蒋介石本人更是对法西斯推崇备至。他在1931年5月5日召开的国民会议上说:“法西斯蒂之政治理论,本超象主义之精神,依国家机体学为据,认定国家为至高无上之实体,国家要求国民任何之牺牲,为民族生命之绵延,挽救国家迫不及待之危难,领导者无经验之民族,是非借经过较有效能的统治权之行施不可。”[7]可见蒋介石想借法西斯之力,团结涣散的中华民族,挽救民族于危亡,这当然也与他妄图通过独裁统治,排除异己,镇压中共领导的革命运动不无关系。而且这一时期,法西斯在德国、意大利、日本都已取得成功,尤其是德国法西斯通过国会纵火案打击共产党这一事件,在德国国内彻底铲除了共产主义根源,深得蒋介石赞赏,“出生虽只有十余年没他的成功,却已是空前了”。而意大利法西斯主义“不数日即将不可一世的共产党徒,打得落花流水,销声匿迹。”因此“墨索里尼的整理意大利,希特勒的整理德意志,是我们绝对的榜样,也是我们绝好的例证”,“所以中国的前途无疑是法西斯蒂的前途”。可见蒋介石已急于在中国采用法西斯主义这支急救针。“俾使国民党的生命能够继续,三民主义能够实现,而国家民族也会从此得救。”故而随后建立军统、中统、蓝衣社等特务组织便在情理之中。当然蒋介石妄图用法西斯主义这枚泊自德国的针剂挽救中国的企图,最终彻底失败并葬送了中华民国。他没有看清两国的实际国情,也没有看清合作的真正基础,德国只是出于经济利益和称霸战略才与中国发展合作关系,并非真正希望中国强大。

三 中德两国的双向选择

中德两国关系首先开始于军事合作,1927年蒋介石聘请德国退役军官鲍尔为其第一位德国军事顾问。1930年,佛采尔将军来华接替鲍尔任蒋介石的军事总顾问,开始了德国军方与中国的正式关系,同时德国军火工业和工商业企图以顾问为媒介,推动在华的军火贸易及其它商务关系,恢复德国在华商务地位[8]。到1932年8月,“连同满约、辞聘、因公殒命及病故者,先后共计九十四位。”[9]前后十一年担任军事顾问团领导的曾有鲁登道夫的高级助手鲍尔上校,与希特勒关系密切的克利伯尔中校,原德军军令署长佛采尔中将等,德国前国防军总司令赛克特上将和德国名将法肯豪森上将。这些德国顾问多在国民党重要军事机关任职,如总顾问办公室、参谋本部、航空署、兵工署、军需署以及各军事学校。德国顾问大多对聘方十分效力,因而在军事思想、重大军事决策和军队指挥、建设、训练、改造以及军校的创办和指导方面起了重要作用。南京国民政府以德国的先进军事技术和方法训练军队,以德国的新型武器装备国民党军队,并大量培训中国军官和挑选中国青年军官赴德深造。“中国需要从德国进口军火及相关工业品。自1934年8月中德互换货物合同实施以来到1938年8月,中方向德国订购军火总值为3.89亿马克。”[10]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时,“中国对日作战的军火,有80%来自德国。”[11]这对于当时国民政府从英美寻求帮助而不得,与苏关系尚在调整局面中,国内军事基础工业相当薄弱条件下是相当急需的。

在当时日本大举侵华,而美英法又在远东推行绥靖政策的阴云笼罩形势下,南京国民政府只有把希望得到军事援助的希望寄托在对华相对友好的德国方面。而蒋介石聘请的德国顾问也着实比较效力,至抗战爆发前期,经过德式训练和装备的国军已达30万人,当然他们大多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中国的国防战备。佛采尔曾为整顿国民党军队多次提出详细意见和具体建议,如为蒋介石制定的“中国中部国军作战计划”。这些意见和方案都得到蒋的重视。几届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都先后向蒋草拟“中国中部国军作战计划、视察虎门要塞报告书、江防建议书、南京方面防御方案、宁波防守计划等”。法肯豪森曾北上保定,与中方指挥官共同研究华北对日作战方案。在淞沪会战期间,他又赴上海前线,协助指挥德式装备的87、88师作战。1938年台儿庄战役后法肯豪森又偕其他顾问前往战地参观,并与白崇禧一起分析战况[12]。这也难怪,1937年9月,日本向德国提出交涉,称德国顾问介入了华北和上海两个战场中国军队对日军的战事,而法肯豪森本人则在上海指挥作战,要求政府召回在华顾问。当然德国方面抵制了日本的压力。

在华军事顾问大都在德国政府、军工和商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对政府政策制定和促成中德贸易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德国军火在华所以能够找到这么大的市场,与德国军事顾问的存在有密切的关联。”[13]赛克特本人在德国军工界就有很高影响,他促成了1934年8月中德间最大一宗军火贸易《货物互换协定》。根据这项“高度机密”的协定,德国将向中国提供1亿马克贷款,用于中国向德国购置各种军事装备、建立兵工厂等,中国将以矿砂和农产品原料偿还向德国的借款。为了实现1亿马克的借款,两国政府于1936年4月8日又签订《中德信用贷款合同》,这是中国当时获得外国援助最多的贷款合同。为了使中国能在短期内实现军火生产的自给自足,中德两国兵工专家合作拟定了“五年军火发展计划”。在德国技术援助下,南京、巩县、汉阳等处兵工厂渐能生产德式武器。上海、南京失守后,中德合作经营的工业基础并未被完全摧毁,许多兵工厂得以迅速迁往后方,继续生产前线所需军火维持战争。法肯豪森和其他德国军事顾问同南京政府一起撤往武汉继续筹划国民党军队的作战行动和沿长江各要塞的布防计划。这些对于增强国军战斗力和持续抗战都有积极意义。

德国在华军事顾问除既促成军事合作加强国民党的军队建设,又促进中德两国经济贸易外,对于蒋介石扼杀革命,推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德国军事顾问也起着谋士的作用。佛采尔自中原大战后,曾多次往来于长江和南京之间,不遗余力地为蒋出谋划策。他直接参与制定第五次“围剿”红军的作战计划,提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进攻红军,以充分发挥国军装备和训练上的优势。后来的法肯豪森和赛克特也曾参与指挥国军对红军的围剿作战,迫使红军不得不进行长征。

由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在华德国军事顾问,在国民党军队建设、国防战备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强化了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稳固了蒋在军阀派系倾轧中的优势地位,这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国内安定统一的政治局面,集中国力团结力量抵御侵略,也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绞杀革命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在华军事顾问维系了中德两国关系,促成中德贸易增长,使国民政府在不利国际局势下能得到有限支持和国际援助,并使中德关系迅速升温取得瞩目成就。

当然这一时期两国关系的迅速发展,固然有国民政府的外交努力,同样德国也有发展与中国关系的迫切需求。纳粹德国把“中国看做世界上非常重要的国家,既是原料来源,又是德国制造商的市场。不仅中国地大物博,使人关切,而且中国的地理位置,面对英国和法国的辽阔殖民地,具有很大的战略价值。”[14]由此,我们可以总结出德国发展对华关系,原因有三。

其一,中国大市场对德国工商界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而德国在一战战败后深受凡尔赛体系的束缚,国际影响有限。因此在发展与中国关系时谋求超越政治利益之上的现实经济利益,而且一战后德国在中国没有政治特权。这使中国对发展与德国关系时产生亲近感,故而两国经济关系顺势而成,在华军事顾问又促成了两国经贸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再者,中德两国经贸关系有很强的互补性,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国,有丰富的农产品和矿产资源;德国工业实力雄厚,军事工业先进,急需出口工业品,进口农矿原料。在华军事顾问促进这一关系进一步发展,成为中间纽带。所以中德经贸关系就是德国军火和军用物资的出口,中国农矿原料的出口,尤其希特勒上台后致力于称霸的扩军备战。加紧发展军备,这就迫切需要与中国加强贸易,借以倾销其军火并从中国进口钨锑等战略物资。

其二,希特勒上台后奉行称霸扩张政策,加紧“铸造刀剑”的准备工作。德国缺乏钨锑等重要的战略资源,而这些资源又是制造子弹、穿甲弹、坦克装甲和飞机的关键材料。出于备战,需要进口大量战略物资,但欧洲市场为英法控制,苏联也警惕控制此类物资的出口。因此占有世界钨锑资源储量一半以上的中国成为希特勒的首选目标。从1933到1936年中国输往德国的钨矿砂逐年增长,分别达3766、4385、7883、8726吨,占同期德国进口总量的60%以上。正如德国军事顾问塞克特直言不讳的那样“原料问题是我们政策的焦点”。

其三,德国视中国为其远东战略的重要一环,把中国看作其称霸全球在远东的桥头堡。德国认为在其称霸过程中必然要与英法发生矛盾,英法实力有限,德国真正的敌人是苏联。尽管已经与日本结盟,然而日本的侵华可能使其陷入中国战场的泥潭,减少牵制苏联的价值。因此必须把中国拉入其同盟中,并努力使中日冲突局部化或自生自灭,这就是德国在中日冲突中保持中立进而调停中日冲突的真实用意所在。德国起先极力拉笼中国加入《反共产国际协定》。1937年7月22日,德国驻英大使里宾特洛甫在伦敦会见正在访问欧洲各国的中国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和中国驻英大使郭泰祺时谈到,希望中国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加入《反共产国际协定》。但孔祥熙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日本肯定会在反共产主义借口之下,伺机对中国发动新的入侵[15]。拉中国进入法西斯阵营未果,德国转而促成中日冲突局部化,希望通过对中国的援助促使日本看清完全占领中国是不可能的。所以德国对于中国的军事援助也是有限的——局限于不开罪日本这一盟友,又能从军火贸易中捞到好处。然而1937年后,日本全面侵华,投入中国总兵力达32个师团,当时日本总兵力只有34个师团。这样日本将陷入中国全面抗战的洪流中不能自拔,这是希特勒不愿看到的,故而有了10月底的陶德曼调停。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在从1937年10月底到1938年1月中旬的整个调停过程中,以“传信人”的中立身份,向中日双方力陈和战利弊。一方面力劝中国接受日本的诱和条件,一方面对日本施加影响。陶德曼调停终因日本的侵略胃口越来越大开价太高而破产。日本占领南京后,中日和解希望完全破灭。我们可以看出在整个调解过程中,德国始终都是在压制中国做出巨大牺牲,部分满足日本侵略要求基础上,结束战争以维持德国在远东的利益,这是德国抛弃中国转向日本的开始。

四 中德关系走向及启示

纵观中德1928到1938年的外交关系,经济贸易是基础,军事顾问是连接纽带,两国各有所求。正是在这种最大限度的满足各自利益基础之上的两国关系在这一时期迅速升温。正如1935年11月英国《泰晤士报》所言:“同与其他列强的关系相比,中国同德国的关系更为密切,无论在经济关系、政治关系还是军事关系上,德国都独占鳌头。”[16]同时对中德十年间关系做一梳理我们也不难发现其间的基本走向。1928到1933年是中德两国关系初步发展时期,德国谋求超越政治利益之上的经济利益,也正是这种价值取向奠定了两国此后合作的基础;1934到1937年是两国关系密切发展并达到高潮时期,希特勒于1933年上台后,致力于“铸造刀剑”的准备,对外旨在寻求盟友和获取原料,对华政策的中心是掠夺钨锑等战略资源并获取经济利益,《中德易货协定》的签订和德国代表团访华使两国关系达到高潮;1938到1941年是中德关系逆转,急剧降温并最终断绝时期,随着日本的全面侵华以及陶德曼调停的失败,德国将盟友转向日本,尽管南京国民政府再三努力试图维持两国关系。但在远东局势逐渐明朗时,德国抛弃中国已成必然。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1941年7月1日德国政府宣布承认汪伪政权后,国民政府于第二天发表声明宣布断绝与德国的外交关系。太平洋战争爆发第二天国民政府对德意日宣战,中国政府宣布与德“立于战争地位”,与德国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一同废止”,中德关系完全破裂。

中德十年间外交关系风云突变与各自国家利益和当时国际局势息息相关,南京国民政府在内忧外患形势下,艰难地开展灵活外交争取国际援助,中德十年关系的迅速发展与国民政府的外交努力分不开,然而两国交往中的不对称地位,和国际形势的突变都使中国出于从属的被动地位,在交往过程中往往出现损害中国国家利益的情况。正如汉斯·摩根索在其巨著——《国家间政治》中所言:国际交往中,国家利益和国家力量决定了国家外交取舍的现实主义外交。南京国民政府为获取军火援助和军事顾问,同时为获取国际支持以备抗战之需;德国为了获取战争原料、超额利润以及盟友。这使得两国十年间关系得以迅速发展。同样德国也因国际局势突变,调整对华政策,转向日本抛弃中国。中国也在国际局势明朗时,实现了“以拖待变”战略目标下,毅然加入世界反法西斯阵营,最终赢得了抗战的决定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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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洪韵珊.登上阳光灿烂的高地——德国百年强国历程[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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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62.9

A

1674-3652(2011)06-0128-05

2011-08-27

孙光明(1984-),男,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国际关系史。

[责任编辑:曾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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