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欲望的选择中凸显人性
——解读《红字》与《荆棘鸟》的人物内涵
2011-08-15孙桂芝
孙桂芝
(昌吉学院 中文系,新疆 昌吉 831100)
在欲望的选择中凸显人性
——解读《红字》与《荆棘鸟》的人物内涵
孙桂芝
(昌吉学院 中文系,新疆 昌吉 831100)
《红字》和《荆棘鸟》由于叙述人性与神性的对抗,展现了欲望与道德,在叙事情节和主题方面有诸多相似性而常被共同分析;但必须看到作品中提供不同人物于欲望极限下的不同选择,以及由于其选择而产生的存在形态。本文试图通过弗洛伊的精神分析学中人格结构三层次的对抗与包容性的理论,结合存在主义关于选择与责任的思想来分析两部作品寓含的关于欲望与人性的阐释,以此进一步确定两部文学作品作为人学的不朽价值。
精神分析;人格结构;本我;超我
精神分析学是以弗洛伊德为创始人,以现代心理学理论进行文学研究的批判模式,在二三十年代鼎盛一时。弗洛伊德提出了三重人格结构学说“人格也有三个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欲望享乐原则,而超我则源自道德规范,本我与超我处于对立、对抗的两端,自我的构成正是这二者对抗的形成,个体的人在欲望境遇中的选择以及处理方式将折射其具体人格存在形态。《红字》、《荆棘鸟》两部作品禁爱小说中不同人物面对欲望时的心理以及行为差异正包孕了人格结构的各种形态,作品中寓含的关于欲望与人性的阐释,确定两部文学作品作为人学的不朽价值。
极度实现本我而在沉沦于爱欲中者
《红字》中齐灵渥斯以及《荆棘鸟》中玛丽·卡森虽然性别不同但是由于他们在爱情欲望中极端本我定位以及无可自拔的沉沦而均可以说是魔鬼式的人物。
霍桑在《红字》中塑造的齐灵渥斯刚至美洲便看到自己的妻子示众“他的脸色由于某种强有力的内心冲动而变得阴暗,不过他立刻用一种意志力控制住,使这种脸色稍纵即逝,换上了一副可以说是平静的表情。仅仅过了瞬间,那种痉挛就几乎消逝得无影无踪,终于沉积在他无形的深渊。”[1]爱情对于他而言是生命旅程中的安慰,完全是本我享乐的需要。他企图报复与妻子通奸的人,因为这实质剥夺了其本我享乐继续存在的可能性。但“随着调查的展开,一种可怕的诱惑力,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暴烈的魔力将老人牢牢控制”[2]。这就是由爱的失落产生报复欲在膨胀,齐灵渥斯没有启动那极强的意志控制力熄灭这极端的以个人为中心的、邪恶的本我欲望,反而以所掌握的秘密为武器对牧师进行心理的折磨,直至牧师精神崩溃死在刑台上,而他自己也一年以后死去,由一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转变为一个令人恐惧的疯狂复仇者,成为一个沉沦于欲望最终毁灭他人也毁灭了自己的魔鬼。
《荆棘鸟》中的玛丽·卡森“拼命地工作,将省下来的钱投在到那些富人们不屑顾及的土地上”[3]。她清楚自己的追求,善于利用自身长处达到自己的愿望。她抓到了有钱人迈克尔·卡森。玛丽·卡森在遇到拉尔夫之前表现出非凡的人格控制能力,她很好地借助一切可能性实现了本我的利益最大化。玛丽·卡森渴望拉尔夫的爱,即使用钱买也在所不惜。但对拉尔夫的爱欲或确切说是占有欲导致这个女人失去之前人生的冷静态度成为令人讨厌的“老蜘蛛”,在与拉尔夫心智对决中,在欲望中放纵本我、毁灭他人最终走向邪恶。她用遗产考验了每个人,也撕裂了拉尔夫和梅吉爱情实现的可能“这是一个人用分解歪曲的人性去压倒另一个人的胜利”[4]。玛丽·卡森同样只能是令人怜悯又厌恶的本我欲望泛滥的牺牲品。
无论是齐灵渥斯还是玛丽·卡森都放纵本我私欲而扭曲人性,“齐灵渥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明证——一个人只消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充当魔鬼的角色,他就能够将自己变成魔鬼”[5]。玛丽·卡森则自愿走向魔鬼“我多高兴知道我也有一点撒旦的权力啊”[6]。作品中他们丑恶的形象传达着创作者关于人性的思考,传递着创作者对本我欲望的态度,而且深刻的启示性在任何语境下都不会有所逊色。
自觉承载超我而在挣扎于爱欲中者
由于《红字》丁梅斯代尔牧师和《荆棘鸟》拉尔夫神父神职身份,他们需要完全摒弃本我欲望,用一生追随完美而至高的神,神正是人类超我的精神象征。作为深受教徒爱戴的牧师,丁梅斯代尔具有很好的发展前景“一些狂人崇拜者将他视为上天指派的使者;只要他的寿命不过与仓促,他就将为目前孱弱的新英格兰教会开创伟业”[7];而拉尔夫则说:“在教堂我能感到每一次呼吸的暂歇!好像每一天我都死了,但是每天早上坐弥散时又新生了。这是不是因为我是上帝选择的教士,或者是因为我听得见那些让人敬畏的呼吸,并知道我的力量超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8]但是,丁梅斯代尔、拉尔夫共同面对了代表本我爱欲的世俗爱情的挑战对象征超我的神圣追求挑战,他们的悲剧则根源于苦苦挣扎中迷失了方向。
丁梅斯代尔和白兰相爱并生下了珀尔,由于白兰的保护,他暂时逃脱了惩罚,从此陷入良心的自责中“是做一个公认的罪犯逃之夭夭,还是继续做一个伪君子,究竟何去何从,他难以平衡自己的良心”[9]。七年内心的挣扎只能说明丁梅斯代尔处于极度的两难中:一方面,他不愿放弃名誉、放弃地位、放弃他忠于的信仰,但是超我的象征物道德让他难以忍受良心上的谴责和煎熬,并在胸口烙上红字以求得到安慰。如果说齐灵渥斯的阴险逼迫是他悲剧的直接原因,那么其面对本我需求以及超我审视矛盾时行动力的缺乏则可以说是他悲剧根本原因。梅斯代尔最终选择了当众忏悔以彻底解放自己,这也意味着他最终选择了神也就是超我,当他一边由海丝特撑持着,一边握着女儿的手在众人面前公开承认罪行后,便当即垂死在示众台上。用生命为代价忏悔的方式否定了对爱欲追求的合理性,实现了超我追求。
成为红衣大主教是拉尔夫的梦想,“我并不认为我选错了职业,它给了我忍所不能给我的东西,即使你也不能”[10]。可是,当他在神职方面不断晋升时,“如今孤独有了姓名,那就是梅吉、梅吉、梅吉”[11]。爱情欲望无以复加地膨胀着致使他跨越了神规定的界限,真正成为梅吉的情人。拉尔夫实现了获得极高的地位以及称心的爱情的欲望,如果没有丹尼的死亡,他可以说用虚伪很好地修饰了其利己主义,但是丹尼的死亡打破了这种虚假的平衡,拉尔夫在失掉了儿子后失声恸哭而死。拉尔夫对本我欲念与超我追求之间掩耳盗铃式的处理方式同样以悲剧告终,甚至无法获得精神的安宁,在痛苦中死去。
丁梅斯代尔以及拉尔夫在本我欲念和超我追求的两端摇摆并失衡后的悲剧性结果很好地阐释了人类在本我欲念以及超我追求间行进困难境遇。他们内心遭遇的斗争不是偶然“这个自由与本性的斗争因其历史悠久及不悖正统而被世人认可:这是理智与情欲的斗争”[12]。重要的是在这两极的斗争中的选择。丁梅斯代尔在忏悔后安宁离世,拉尔夫在乞求宽恕中痛苦死去的不同结局进一步阐明:本我的享乐作为人类原发性需求与源自社会发展而产生的崇高向往之间存在着巨大沟壑,企图在超我的监控下实现本我,企图二者兼得无疑就是对人类数千年来两难境遇的幼稚轻视。人在选择中赋予了自己的生活以意义,人在选择的同时也要承担自己的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人由于自由的选择以及行动决定了自己的存在形态。“我自己的存在……是一种我个人介入的实在。我在生活中遭遇到它,它就是我的生活。”[13]勇于承担责任则体现出人的尊严和人格价值;反之,如果人不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而左右摇摆,沉重的欲望则会产生巨大的压力最终毁灭欲望主体。
生活中坚守的人——欲望中自我的实现者
在男性逻各斯中心传统下,女性是爱欲的客体,是被选择的对象。但是作为与上帝争夺爱人的女性,《红字》中的海丝特和《荆棘鸟》中的梅吉在爱情磨难面前坚强表现则实现了她们的真实存在。她们尊重本我需求,当意识到这样的本我欲念与社会习俗矛盾冲突时,勇于承担责任,通过行动证明其本我需求的合理性并最终实现自我生命价值的塑造。
海斯特犯了通奸罪,但是她坦率地告诉齐灵渥斯:“你知道我对你一向坦诚,我感觉不到爱,也从未假装过。”[14]齐灵渥斯也只能承认说:“是我先害了你,是我硬生生地将你的青春花蕾误接到我这颗朽木之上。”[15]真诚地追求纯真的爱情、渴望幸福的世俗生活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的生活权利和合理要求。但是作为已婚妇女,她不再有爱他人的权利,更何况是献身于上帝的牧师。当她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爱情不被许可,将会给牧师带来灾难时,她独自承担了一切罪责。在胸前佩戴耻辱的红字A,在人们鄙视的目光下,刻薄的唾骂声中,过着忍辱负重的艰难生活。因为她知道只有得到别人的宽恕,她才能重获新生。“她告诉自己,既然在这里犯下罪行,就应留在这儿接受人世的惩罚。”[16]海丝特使红字A由通奸变成了“能干”,甚至是“值得尊敬”的标志。这是由于其用行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欲望并不是卑下的,源自生命的爱欲伴随着人类而生生不息,“人要支配世界,首先必须能够支配自己,否则,人只能是地地道道的从属者”[17]。海斯特用坚忍的生活态度证明了自己对爱的执着以及爱的权利。她没有肆意放纵自己的爱欲而危害他人,也没有用神圣的教条束缚本我吁求,海斯特的道路恢复了人的尊严,恢复了人在世界中的主体性地位,她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者。
当梅吉知道无法从上帝身边抢走拉尔夫时,她就开始为自己策划未来:“除非我想到要是我想生孩子,我就得找一个丈夫,一个孩子没父亲那可不好。”[18]当她得到拉尔夫的孩子并跟丈夫卢克过了一夜后以让孩子有合理身份后就彻底离开了丈夫。丹尼是她从上帝和拉尔夫那里偷来的,她尽力又徒劳地保守这个秘密、抚养孩子:“我要使丹尼没有父亲驾驭”[19]。由于有了丈夫卢克的身份保护以及家人、朋友的默契配合,梅吉几乎是完美地实现了内心中占有拉尔夫的欲望。但是丹尼向往成为神职工作人员并溺水而亡,这无疑成为梅吉之前人生的巨大反讽,“我们都偷了东西,拉尔夫,我们偷的,正是你向上帝起誓要给他的东西,所以我们都得偿还”[20]。权利和责任是人生天平的两端,任何一端也不会比另一端缺少点什么。梅吉隐瞒丹尼身世是希望掩盖其爱欲满足的不合理性,并以此逃脱必须地惩罚(精神或物质的),丹尼的死亡令梅吉痛苦同时也令她清晰地认识了人生存在的意义。“人性是人对自身做出的决定。判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21],当她终于说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要做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责备。我对此也不能有一丁点后悔”[22]时,无疑最终完成了其美好人性的自我实现。
文学的价值正源自其对人的思考“人们生活在时间里,人们在时间里起作用。小说与生活一样,在现在展开”[23]。《红字》、《荆棘鸟》这两部于不同时代经不同作家之手创作同属于宗教主题小说,以宗教的神爱与世俗的情爱为超我、本我欲望的象征对人类存在合理性进行了思考。的确所有身处这两难境遇人物的施爱行为都触犯了禁欲主义的教规,这也正是人类无法跳离的原罪,人类本就于选择中存在,于选择中彰显价值。两部思索人性、跨越时代作品的启示性在于:作为超我、本我选择会在不同境遇实在地变化,但是二者对抗性却无可回避,不同的选择决定不同的人格存在,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存在负责。
[1][2][5][7][9][14][15][16]霍 桑.红字[M].王元媛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13、71、105、63、133、24、24、29.
[3][4][6][8][10][11][18][19][20][22]科林·麦卡洛.荆棘鸟[M].晓明,陈明锦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7.80、215、208、225、225、266、223、541、728、777.
[12][23]萨特.萨特文集·文论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21、5.
[13][17][21]杜丽燕,尚建新.回归自我[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38、128、5.
[责任编辑:阿 力]
Highlighting the Human Nature in the Choice of Desires—Interpreting The Scarlet Letter and The Thorn Birds
SUN Gui-zhi
(Chinese Department,Changji University,Changji,Xinjiang 831100,China)
The Scarlet Letter and The Thorn Birds are often analyzed side by side for their similarities in their plot narrations and the themes.For example,they both narrate the resistance between human nature and the divine nature,and they both demonstrate desires and morals.However,we must understand that the work provides different choices for different characters under the limit of desire as well as their different existence forms resulting from their choices. Combining Freudian theory about resistance and tolerance of three-leveled personality structure with existentialist thought about choice and responsibility,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interpretation of desire and human nature implied in The Scarlet Letter and The Thorn Birds,with the purpose of further ascertaining the immortal value of the two works as human studies.
psycho-analysis;personality structure;ego;superego
I106.4
A
1674-3652(2011)02-0067-04
2010-12-06
孙桂芝(1977- )女,四川金堂人,昌吉学院副教授,山东大学文艺学博士生,主要从事文艺理论、女性主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