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爱伦·坡小说《黑猫》中的陌生化手法
2011-08-15彭锦花
彭锦花
(西南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浅析爱伦·坡小说《黑猫》中的陌生化手法
彭锦花
(西南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核心观点之一,它强调人们要用全新的感觉去审视、体会熟悉的事物。现今,“陌生化”作为艺术和文学表达的一种技巧,已经在众多国内外文学作品中得到应用。正是“陌生化”在爱伦·坡众多小说中的应用才使爱伦·坡的小说在美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风格独树一帜。
陌生化;黑猫;爱伦·坡
爱伦·坡是19世纪著名的美国诗人、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他凭借为数不多的短篇小说并以其奇特的题材和震撼人心的效果赢得了“短篇小说的开创者”、“侦探小说的鼻祖”的荣誉。短篇小说《黑猫》是爱伦·坡具有代表性的恐怖小说之一。《黑猫》中的主人公从孩提时期就很喜欢动物,结婚后,他养了一只名叫“Pluto”的黑猫,并与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随后,因为主人公的酗酒,他开始发脾气,将黑猫的一只眼睛给挖出来了并在几天后用绳子将黑猫杀死。可是他总感觉已被杀死的黑猫在他的周围,他内心的恐惧和狂乱让他渐渐失控,以至于最后错杀了他的妻子。爱伦·坡在《黑猫》中主要探讨了藏在人意识中的残忍、邪恶的行为冲动。
“陌生化”由形式主义的倡导者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艺术的手法》这一著名论文中提出。关于这一概念,什克洛夫斯基认为:“那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的存在,正是为了换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到事物,使石头更成其为石头。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陌生化’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陌生化手法在爱伦·坡的小说中比比皆是,而正是这些陌生化手法的应用让爱伦·坡的侦探小说更加离奇和有吸引力。以下将从叙事视角、语言运用、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四个方面来分析陌生化手法在《黑猫》中的应用。
一、叙事视角的陌生化
叙事视角对侦探小说的创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叙事视角”指叙述时观察故事的角度。在文学创作中,最为常见的叙事视角有两种:第三人称视角和第一人称视角。第一人称叙事可以分为两种视角:第一,第一人称外视角,即“我追忆往事”的视角以及处于与故事边缘的“我”的视角;第二,第一人称固定型内视角,即第一人称正在经历事件时的视角和第一人称见证人叙述中观察位置处于故事中心的“我”正在经历事件时的视角。使用第一人称叙述能让读者真实地体会到主人公的经历。而爱伦·坡在小说《黑猫》中打破了传统的叙事视角的模式,采用了第一人称固定型内视角。因为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采用第三人称叙述是最常见的叙事视角,而爱伦·坡这一尝试给读者带来了新的阅读体验。如小说一开始就提到:“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极其荒唐,而又极其平凡,我并不乞求各位相信,就连我的心理都不信这些亲身经历的事,若是指望人家相信,岂不是发疯了吗?”上段中的第一人称叙述能让读者更加准确地感受到主人公的心理活动,而这一叙事视角的采用则是一种陌生化手法的运用。《黑猫》中叙事视角的陌生化让读者对小说的感觉更加新奇,并能身临其境于主人公的种种经历,真实地感受到“我”是如何由一个爱护动物、心地善良的人,慢慢地因为酗酒而将内心邪恶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杀死Pluto,而后“我”的精神更加错乱,并不断因为出现死去黑猫的幻象而变得更加暴躁,最终错手杀死“我”的妻子并将其尸体钉进墙里。爱伦·坡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将这些经历真实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二、语言运用陌生化
“效果论”是爱伦·坡最著名的文艺理论。爱伦·坡力图在自己的作品中先确立某种效果,再为追求这种效果而思考创作。而爱伦·坡的恐怖小说《黑猫》完美体现了效果论这一宗旨。爱伦·坡在《黑猫》中通过同类词语的叠加使用来实现一种恐怖、古怪的气氛和效果。如在文中,主人公这样来形容自己:“我一天比一天喜怒无常,动不动就使性子,不顾人家受得了受不了。”其中“喜怒无常”、“ 使性子”和“不顾人家受得了受不了”都是对“我”的性格暴躁的描述,而这里词语的叠加使用更能体现这一性情上的转变。又如:“但是久而久之,我就渐渐对这猫有说不出的厌恶了,一见到它那副丑相,我就像躲避瘟疫一样,悄悄溜之大吉。不消说,使我更加痛恨这畜生的原因,就是我把它带回家的第二天早晨,看到它竟同Pluto一个样儿,眼珠也被挖掉一个。”其中“厌恶”、“丑相”、“瘟疫”和“痛恨”都表现了主人公“我”对第二只黑猫的厌恶,也预设了接下来“我”因为对它的日益厌恶而做出的残忍行为。爱伦·坡为了制造某种效果而采用词语叠加是一种陌生化手法的应用,而这种运用给小说制造了更为恐怖的氛围,并让读者能充分看到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和他内心的挣扎。
语言运用的陌生化还体现于“在描述事物时所使用的名称,不是该事物中已通用的那部分的名称,而是像称呼其它事物中相应部分那样来称呼”。这种运用还体现在:
有一天晚上,我醉醺醺地坐在一个下等酒寮里,忽然间我注意到一只盛放金酒或朗姆酒的大酒桶,这是屋里主要一件家什,桶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我刚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酒桶好一会儿,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及早看出上面那东西,我走近它,用手摸摸。原来是只黑猫,长得偌大,个头跟Pluto完全一样,除了一处之外,其他处处都极相像。
在这段中,爱伦·坡在描述“我”看见另外一只黑猫的情景时并不是直接写出“黑猫”,而是用“黑糊糊的东西”来代替,这就吸引了读者的兴趣,让读者禁不住进行猜想,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Pluto的魂魄?还是另外一只黑猫呢?这样的描述就为读者制造了悬念,也为全文营造了恐怖气氛,更加渲染了结尾不可思议的效果。这种陌生化手法的应用强化了小说的恐怖和悬疑的效果,这跟爱伦·坡提出的“效果论”相互呼应。
三、人物形象陌生化
爱伦·坡在小说《黑猫》里塑造了一个并不为人们熟知的人物形象,这在一定程度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爱伦·坡将小说主人公描述成为一个怪异的、变化无常甚至有点神经质的病态人物,一个心地善良,热爱动物的人,后来因为酗酒杀死黑猫和妻子的疯狂的人物。而这类人物形象在当时的文学作品里是很少的。同时小说中对于主人公心理变化的细致描写也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如文中这段“我毕竟天良未泯,因此最初看见过去如此热爱我的畜生竟这样嫌恶我,不免感到伤心。但是这股伤心之感一下子就变为恼怒了。到后来,那股邪念又上升了,终于害得我一发不可收拾”。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在上段中得到体现。
除了对主人公形象进行陌生化刻画外,陌生化手法还体现在人物性格的前后转变。在小说的开头,主人公这样评价他自己:“我从小就以心地善良温顺出名。我心肠软得出奇,一时竟成为小朋友的笑柄。我特别喜欢动物,父母就百般纵容,给了我各种各样玩赏的小动物。我大半时间都泡在同这些小动物嬉玩上面,每当我喂食和抚弄它们的时候,就感到无比高兴。我长大了,这个癖性也随之而发展,一直到我成人,这点还是我的主要乐趣。”从上段中可以看出,“我”以前的性格是善良而温顺的。但是在接下来的段落里,读者见证了主人公性格变化的整个过程。如文中所说:“我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忧虑,更容易激怒,更不顾别人的感情受得住受不住。”“我”对妻子施以暴力,并戳瞎了黑猫的一只眼睛,甚至最后将它杀死。主人公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将人性中阴暗面充分显示出来。“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温顺的人,现在的“我”精神错乱,已经丢失了人性中的善良,而“我”的这些改变最终导致了最后的悲剧——“我”失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主人公前后的性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突然的转变是一种陌生化手法的运用,让小说更具有吸引力。
四、故事情节陌生化
故事情节的安排在小说叙述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爱伦·坡在他的短篇小说里做出很多尝试来吸引读者,其中第一个尝试就是如何设置悬念。在《黑猫》中,作者设置了很多悬念:主人公的性格是如何发生改变的?什么引起了他性格上的转变?又是怎么残忍地伤害那只黑猫?他是如何意外地杀死他的妻子以及小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些悬念让读者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而继续阅读。
小说《黑猫》中故事情节的陌生化还体现在小说情节的突然转折。《黑猫》中情节的突然转折经历以下几个过程:“我”对黑猫的喜爱——讨厌黑猫——残忍地杀害了它——重新收养了一只猫——对这只猫的恐惧——恨重新收养的黑猫——“我”错手杀死自己的妻子——黑猫不见了——寻找黑猫——“我”的罪行被警察发现。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的心情也会随着这些过程的突然转折而起伏不已。此外,《黑猫》描述了文中的五处冲突。小说中第一处冲突是“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打开刀子,攥住那可怜畜生的喉咙,居心不良地把它眼珠挖了出来”。第二处冲突是“有一天早晨,我心狠手辣,用根套索勒住猫脖子,把它吊在树枝上”。第三处冲突是“原来是只黑猫,长得诺大,个头跟Pluto完全一样,除了一处之外,其他处都极相像”。文中第四处冲突是“谁知,我妻子伸出手来一把攥住我,我正在火头上,给她这一拦,格外暴跳如雷,趁势挣脱胳臂,对准她脑壳就砍了一斧”。第五处冲突是“尸体头上就坐着那只可怕的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独眼里冒着火。它捣了鬼,诱使我杀了妻子,如今又用唤声报了警,把我送到刽子手的手里”。文中五处冲突均让读者感受到小说情节意料之外的转折,从而使小说更具有吸引力和文学张力。
文学作品的生命在于其文学性,而文学性则通过陌生化手法来实现。小说《黑猫》正是通过上述四个方面陌生化手法的运用而形成了其在小说界上独树一帜的地位。作者打破了常人的思维模式,冲破了当时小说的固定模式,大胆地运用陌生化手法,使得小说情节迂回,悬念迭起,增强了小说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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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锦花(1988-),女,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