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共和国”的追寻之路
2011-08-15杜娟
杜 娟
(吉林师范大学 大学外语部,吉林 四平 136000)
“精神共和国”的追寻之路
杜 娟
(吉林师范大学 大学外语部,吉林 四平 136000)
《欢乐之家》中的女主人公丽莉·巴特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老纽约”上流社会,她渴望精神自由却无法摆脱物质享乐。通过不断的反抗和斗争,丽莉以死亡逃离了物质社会,换取了精神的纯洁。根据精神分析理论,丽莉的逃离是必然的,而“精神共和国”也不可能脱离经济基础而单独存在。丽莉“精神共和国”的追寻之路尽管辛酸,但其中却蕴含了作者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思考,体现了日益觉醒的女性意识。
欢乐之家;精神共和国;逃离;精神分析理论
伊迪斯·华顿(Edith Wharton,1862~1937)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杰出的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以精湛的手法描写了经历时代变迁的“老纽约”上流社会,并对其风俗、宗教以及人物的心理做出了细致的描绘。《欢乐之家》作为华顿的杰出代表作之一,以女主人公丽莉·巴特一生的命运起伏为主线,展现了上流社会女性的生存处境。丽莉崇尚盛行一时的物质享乐,但在内心深处却向往自由,她幻想超脱,渴望能生活在劳伦斯·塞尔登提出的“精神共和国”,因此而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和迷茫之中。只要当时的物质社会不发生改变,丽莉的梦想就不可能实现。笔者拟从以下四个方面探讨丽莉“精神共和国”的追寻之路。
一、丽莉的生存环境
丽莉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老纽约”上流社会。当时的美国结束了南北战争,正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财富的剧增带来了社会结构的变化——百万富翁大量产生,他们闯入了旧贵族原有的领地并与之展开斗争,新旧贵族出现了交替。金钱成为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志,人与人之间为了物质利益进行残酷的竞争,传统思想和道德伦理逐渐被物质享乐取代。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女人作为男人的装饰物和附属品,没有金钱是很难立足的。美丽聪慧的姑娘丽莉·巴特正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丽莉的少女时代就是在这种杂乱无章、动荡不安的生活中度过的;这是一条曲折蜿蜒、起伏不平的河道,她们一家人乘坐的小舟顺着享乐的激流向前滑翔,但总受到从未中止过的、来自河床的牵制——手头拮据。”[1]
女主人公丽莉虽然出身高贵,但由于家庭贫困,她只能依靠自己的美貌,通过与富有的上层贵族交往,在“欢乐之家”——百乐山庄中占有一席之地。“欢乐之家”虽然拥有物质奢华,然而,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只是上层社会的一件装饰品,供男人欣赏和女人利用。当她遇到律师劳伦斯·塞尔登时,立刻被他的“精神共和国”所吸引。所谓“精神共和国”,就是“解脱一切——从金钱,从贫困,从安逸与烦恼,从一切物质生活中得到解脱。”[1]这正是丽莉潜意识中向往的美好世界。她渴望精神超脱,却无法抵制物质的诱惑,只能继续依赖富有的上层贵族。后来,丽莉遭受上层社会贵夫人白莎的诬陷而身败名裂,被逐出了百乐山庄。尽管她可以再次依靠美貌重返百乐山庄,但善良的天性和对精神纯洁的渴望让她放弃了复仇,同时她也放弃了对塞尔登真诚的爱,选择死亡作为逃避,孤独悲惨地离开了所谓的“欢乐之家”。
二、丽莉的逃离意识
丽莉最终选择了死亡,逃离了肮脏的享乐社会。这种逃离并不是偶然的,而是由社会、家庭等多种原因造成的。丽莉从小深受母亲的影响,极为崇拜物质享乐,如果不能生活在上流社会,那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努力,没有“崇高”的目标,她认为自己的美貌就是一张改变自身命运的王牌。所以,丽莉把传统思想抛在脑后,在百乐山庄整夜玩牌后,她也并“不想立即回卧室去作必不可少的忏悔祷告”;她去做礼拜也只是为了做个伴女,更为了引诱富有的古莱。而丽莉本身又具有性格上的矛盾性,她虽然表面上认同母亲金钱与享乐至上的价值观,但在内心深处对此却并不赞同,她“深以母亲露骨的贪财心肠为耻”。面对暴发户罗西德的求爱,她“确实不愿下嫁一个仅仅是富有的男人”;面对和古莱即将成功的婚姻,丽莉也主动放弃,错失良机。在她的价值观里,物质追求并不是唯一的,道德风范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只是在那样一个金钱社会里,她在精神上的高尚追求只能被深深地埋在心底。而塞尔登和他的“精神共和国”的出现,则唤醒了丽莉对精神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丽莉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在物质享乐之外,还有更高尚的精神生活,她隐约地感到“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现在最令她害怕的已不再是物质上的贫乏,她有一种更深邃的、内在的枯竭感——比起它来,穷困的外在环境已无关紧要。生活的贫困固然可悲……然而,另一样东西比贫穷的生活更可悲,那就是无法摆脱的内心的孤独感。在无情的、无穷的岁月中,自己将像一株任凭风吹雨打的、到处飘零的、无根的小草。她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感觉自己像个无根的、朝生暮死的生物,也许更像生活的漩涡所激起的、水面上的一层泡沫,在可怜的小小触角还无处依附之前,可怕的洪水便将它吞噬了。……她既无从小培养的信仰,又无严肃的、有价值的传统观念,从而她的心思意念无所遵循,也就无法从中为自己汲取力量,或为他人酝酿关怀体贴的真诚感情。”[1]
丽莉渴望财富,却又鄙视自己的追求;她经历贫困,却又怀念过去的辉煌;她想超脱,却又放不下浮华;她渴望独立,却又缺乏能力。所以,在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丽莉的矛盾正是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矛盾,她一直在其中苦苦挣扎,直至偿还了雷诺的所有债务后,她终于与上流社会做了一个彻底的了断,用逃离的方式获得了自由。
三、逃离的必然性
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人格具有“三重结构”,即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受本能的驱使,遵循“享乐原则”,即人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原始欲望和冲动获得满足。自我处于本我和感官意识之间,遵循“现实原则”,以换取本我的安全和成功。超我则是外部世界在人内心的反映,表现为人人都遵守社会道德准则这样一种意识,即俗称的“良心”。三重力量彼此压迫和钳制,举步维艰。[2]
而根据另外一位精神分析者卡伦·霍妮的理论,逃离与超脱是人类精神发展的必然结果。在她的两部著作《我们内心的冲突》(Our Inner Conflicts)(1945)和《神经症与人的成长》(Neurosis and Human Growth)(1950)中,霍妮系统地提出了一个概念,即“基本焦虑”。一个人生来的主要动机是寻求安全,避免威胁和恐惧。这种不安全感又直接导致了焦虑。为了克服导致基本焦虑产生的不安全感、不被喜爱感和不受重视感,人们可能对他人顺从,以获得自身的需求;可能对他人产生攻击或对抗来保护自己,也可能超脱或与世无争,以实现自己内心的满足。霍妮在《我们的内心冲突》里采用前一组说法(顺从的、攻击的、超脱的)[3],在《神经症与人的成长》中则采用后一组(自我谦避的、自负的、与世无争的)[4]。由于基本焦虑必然会产生以上三种情感,个人就必须同时做出三种转变;又由于这些转变必然又涉及到不同的价值观,或受不同环境的影响而产生较大的变化,人们的内心就会被冲突折磨。为了获得心灵上的满足,人们在经历挣扎之后,最终会以超脱的方式,实现自我价值。
丽莉的性格发展正遵循了这个规律:起初她在百乐山庄这个上流社交圈里表现得温柔得体,以美貌掩盖了自身的贫困,赢得了一席之地。她为了追求享乐,顺从当时的男权社会,以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随着故事的发展,丽莉的内心冲突也在不断地变化,进入抗争阶段。她依然想重新成为上流社会的“佼佼者”,她考虑过嫁给富有的罗西德,也曾经想用白莎写给塞尔登的情书来进行威胁。此时,丽莉处于本我和超我之间,不断地挣扎。最终,丽莉实现了超脱,放弃了报复,拒绝了婚姻,还清了欠款,离开了那个肮脏的世界,实现了对精神自由的追求。根据弗洛伊德和霍妮的精神分析理论,丽莉以死亡实现了自我和超脱,而这也是人类精神发展的必然性。
四、精神的“乌托邦”
丽莉的追求注定是要失败的,导致这种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塞尔登的“精神共和国”的虚幻。根据马克思的“经济决定论”,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塞尔登的“精神共和国”幻想超脱一切,然而,它本身并不能脱离物质而独立存在,并不是仅仅存在于精神领域。只要社会的物质生活没有改变,人们依旧以金钱财富来衡量人;只要丽莉没有实现经济上的独立,她就要作为附属品而存在于当时的男权社会,她的“精神共和国”就无法到达。“《欢乐之家》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悲剧。丽莉·巴特孤苦伶仃,只带着她的美丽和魅力,独自被放逐于社交的海面上漂流,没有舵手为她把航。她怀着一个模糊的憧憬……她的命运注定是要失败的。”[5]
综上所述,在《欢乐之家》这部作品中,华顿以丽莉一生的命运悲剧真实地展现了19世纪“老纽约”上流社会女性的遭遇。丽莉想要立足于以男人为主的金钱社会,却不甘与龌龊的人群同流合污,但又别无选择。通过不断的反叛和抗争,丽莉最终实现了超脱,得到了自由。尽管“精神共和国”只是一个空中楼阁,但丽莉的追寻之路的确蕴含了日益觉醒的女性意识。
[1](美)伊迪斯·华顿.豪门春秋[M].张树智,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8.
[2]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美)卡伦·霍妮.我们内心的冲突[M].马川,译.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
[4](美)卡伦·霍妮.神经症与人的成长[M].陈放,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7.
[5]Annette Rubinstein.American Literature Root and Flower[M].New York:Berkley Books,1981.
I106.4
A
1673-1395(2011)11-0032-02
2011-08 -20
杜娟(1982—),女,吉林四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