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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理论的分歧意见析评
——兼与王峰、马琰商榷

2011-08-15朱晓玲

关键词:专业人士制约诗学

朱晓玲

(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200135)

改写理论的分歧意见析评
——兼与王峰、马琰商榷

朱晓玲

(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200135)

本文探讨了国内外翻译界对改写理论存在的主要分歧及其成因。认为:Munday所称的三要素实际是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并且和Hornby等人的三要素一样,可以归结为两要素,翻译的四个层次也最终归为两个决定要素:意识形态和诗学。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受到意识形态和诗学两要素的制约,但译者并非毫无选择,他们可以选择接受,或试图挑战、超越这些约束。

改写理论;意识形态;诗学;翻译策略

关于改写理论,《外语研究》2008年第5期所刊《批评性解读改写理论》一文(下简称《批》文)梳理了十几年来André Lefevere的改写理论在国内外翻译界被改写的现状,认为改写理论是关于意识形态和诗学如何影响目前语文化改写的两要素理论,存在定义模糊、对译者主体性重视不够等问题(王峰、马琰,2008:77)。笔者在对Lefevere等人的原著进行仔细阅读、分析之后,认为该文虽然也持两要素的观点,但对原著的理解存在一定误区,对学者间分歧的形成原因也分析不够,个别批评有失公允,特写成本文与二位作者商榷。

一 关于改写理论的分歧意见

Lefever关于改写理论的描述主要集中在其1992年编辑、出版的三本著作中::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 A Sourcebook(2004a),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of Literary Fame (2004b),Translating Literature:Practice and Theory in a Comparative LiteratureContext(2006),而国内外翻译界对改写理论存在分歧也主要源于对这些著作的不同解读。主要分歧及成因如下:

(一)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vs翻译的制约要素 (Munday的三要素)

《批》文引用Theo Herman s教授的话,说Jeremy Munday的三要素(专业人士、赞助力量和主流诗学)“很奇怪”(王峰、马琰,2008:77)。实际上,此三要素并非改写理论的三要素,而是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Munday(2001:128)原文为:“Lefevere describes the literary system in which translation functions as being controlled by three main factors, which are: (1) professionals within the literary system, (2) patronage outside the literary system and (3) the dominant poetics.”对这句话稍作语法分析就可以看出,是文学系统受制于这三个要素,而不是说翻译受制于这三个要素,翻译只是在文学系统中活动。其实这所谓的“三要素”,也是Munday对Lefevere原著的误读。

Lefevere(2004 b)在开始论述翻译之前,借用俄国形式主义者的“系统”概念,说“似乎有两个控制要素(adoub lecontrol factor)在确保文学系统不至于与社会中其他的子系统过于不协调。一个控制要素在文学系统之内,另一个则在系统之外。第一个要素试图在第二个要素设定的参数内从内部控制文学系统。具体而言,第一个要素的代表是‘专业人士’,他们有时会压下某些公开对抗主流诗学和意识形态的文学作品,更多的时候是对文学作品进行改写以使之符合特定时空中的诗学和意识形态。第二个控制要素我们把它叫作‘赞助力量’。赞助力量通常更关注文学的意识形态而不是诗学,可以说,赞助人把诗学委托给专业人士控制(2004 b:14-15;下划线为笔者所加)。显然,Lefevere这里说的两大要素(专业人士、赞助力量)是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而不是改写的要素。就在同一段文字中,Lefevere说到对文学作品进行改写的目的是“使之符合特定时空中的诗学和意识形态”,可见,诗学和意识形态才是改写的控制要素。很奇怪,这段文字在《批》文也有所引述,却不知作者为何没有注意到“文学系统”这几个字。

Lefevere是在“The system: patronage”标题之下进行的这段论述,接下来他主要介绍了Patronage的三元素::the ideological, the economic, and the status component(同上:16-17),并举例分析两种形式的patronage (undifferentiated patronage, differentiated patronage)对文学系统的影响(同上:17-25)。在下一章节中他又以“The system:poetics”为题继续阐述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这是Munday所称的第三个要素,也是他对Lefevere原著的误读。如果说赞助力量可以从意识形态、经济利益、社会地位三方面影响文学作品,专业人士“有时会压下某些公开对抗主流诗学和意识形态的文学作品”(同上:14),但两者的侧重点还是有所区分的:“赞助力量通常更关心的是文学的意识形态,而不是其诗学,可以这样说,赞助人‘授权’给专业人士去关注诗学。”(同上:15)而且,“规范诗学是文学专业人士的事情”。(同上:27)也正因为如此,Lefevere在“The system:patronage”一节主要谈到意识形态通过赞助力量影响文学系统之后,又另列一章专谈诗学如何影响文学系统,也即专业人士对文学系统的控制。所以,诗学不能与专业人士和赞助力量并列为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如果说专业人士和赞助力量是控制文学系统的两只有形的手,意识形态和诗学则是两只无形的手,前者是后者的执行人,后者是前者行事的原则依靠。

实际上,Munday虽然说文学系统有三大控制要素,他也应该是认为改写有两要素的。在“Translation as rewriting”小标题之下、三要素论之前还有一段文字,“,“The motivation for such rewriting can be ideological (conforming to or rebelling against the dominant ideology) or poetological (conforming to or rebelling against the dominant/preferred poetics)(Munday,2001:128;下划线为笔者所加).”说明改写的动机来自意识形态或诗学,既可以是顺应主流意识形态或主流/首选诗学,也可以是反抗主流意识形态或主流/首选诗学。其后,,Munday 又以“poetics,ideology and translation”为小标题,介绍了Lefevere对三者关系的看法(同上:130),这段才是对Lefevere理论的正确理解。本文将在第3 节着重叙述

(二)改写理论的三要素vs两要素 (Hornby等人的三要素)

关于改写理论的另一种意见是Hornby等人的三要素论,即意识形态、赞助力量和诗学。这一观点应该是有其依据的,因为Lefevere在好几个场合把这三者并列。比如,在汇编Translation/History/ Culture: A Sourcebook 时,Lefevere把短篇的资料按照它们所论述的各种制约要素分章节编排,即制约翻译生产的意识形态要素,强化这些要素的赞助力量,更具有诗学性质的制约要素。所谓论域的制约要素,以及两种语言结构的制约要素等(2004 a:x i i),这些正是该书前五部分的标题内容。其中论域及语言结构属于源语文化和语言学范畴。除此,则剩下意识形态、赞助力量和诗学。

在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一书第五章,Lefevere 探讨了不同版本的《安妮日记》(Anne Frank’s diaries)中的改写。《安妮日记》是一位犹太少女Anne Frank在荷兰被德国占领的两年期间写下的自我经历及其成长过程,由于涉及到历史政治原因,这本书在不同时代、不同的国家出版就有着一些不同的变化。Lefevere最后总结道,“写日记的女孩Anne Frank已经成了作者Anne Frank,因为她本人和其他人[译者]受到意识形态、诗学和赞助力量因素的制约。写日记的女孩Anne Frank一旦决定要出版她所写的东西,Anne Frank其人就分裂成了一个人和一个作者,作为作者的Anne开始以一种更文学化的方式改写作为一个人所写的东西。而其他人[译者]代替她对意识形态和赞助力量的制约做出回应,他们认为这样做合适才这样做的(2004 b:72;下划线及[]中内容为笔者所加)。”Anne以“更文学化的方式”改写自己的日记是出于诗学的考虑,是为了出版的需要。Anne的父亲应出版商(“Contact”)的要求,对原文做了三方面的修改:私人的、意识形态的、赞助力量的(同上:61);德文版有很多误译,但也有一些是译者出于政治(或政治经济)特征和意识形态的动机而作的改写(同上:69)。

如果说上述这些可以当成Hornby等人三要素论的依据的话,它们也是值得批驳的。《安妮日记》1947年荷兰语版本是因为有了某个特定的出版商(“Contact”)的具体要求,才使其改写带有了很强的赞助力量色彩,而且,Lefevere是在Translation:ideology这一标题之下分析这一案例的。正如2.1.节中所说,赞助力量通常更关心的是文学的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通过赞助力量影响文学系统,所以该版本三方面的改写中主要就是意识形态和赞助力量方面的,后者也可以视为对前者的执行。正如前述诗学不能与专业人士和赞助力量并列为文学系统的控制要素一样,赞助力量也不能与意识形态和诗学并列为改写的要素,赞助力量是有形的、具象的,而意识形态和诗学是无形的、抽象的,是形而上的。

《批》文也是持两要素论的,称Lefevere还多次把意识形态和诗学并列,以强调这两个要素对改写的重要影响,并列举了相关引文页面(Lefevere2004 b:5,8,13,14,20,21,24,29,39,41,72,100,112,115,122)(王峰、马琰,2008:78)。除第72、100页的引文值得商榷外(分别参见本节及2.3.节),这些引文说明:相比于三要素论,两要素论更能反映Lefevere的翻译思想。其他相关论述在1992年出版的Lefevere的三本书中都可以找到(2004 a:10;2004 b:7,48,152;2006:92,94,95,97,109,139)。

(三)翻译的四个层次vs翻译的决定要素

上节中讲到Lefevere 在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A Sourcebook 中把意识形态、诗学、论域、语言结构等称为制约翻译的要素;而在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中,它们称为翻译策略运作的四个层次(2004b: 100);在Translating Literature:Practice and Theory in a Comparative Literature Context 中,类似地,它们被称为翻译的四个层次(“the four levels of translation”):即翻译中出现问题的四个层次(2006: 86-87).”这其实就是译者在翻译时必须考虑的问题,其实质也就是制约翻译的问题。

这些问题按照其重要性降序排列为:(1)意识形态,(2)诗学,(3)论域,(4)语言,Lefevere还在不止一个场合提到前两者的优先权(2004 b:39),以及前两者对后两个问题处理策略的制约作用(同上:48),甚至译者决定是否要翻译某一作品也更基于意识形态和诗学(2006:94)。这些描述也就把翻译的要素归纳为两个,Lefevere的话是翻译的决定要素:意识形态和诗学。(2004 b:41)

二 改写理论的两要素与译者

不管是改写的动机(Lefevere,2004 b:7;Munday,2001:128),还是改写的制约因素(Lefevere,2004 b:7),翻译的制约因素(Lefevere,2004 a:xii),或者是翻译的决定因素(Lefevere,2004 b:41),这些不同的名词都蕴含同一含义,它们都指向意识形态和诗学。对于这两要素,该怎么理解呢?它们是如何影响译者的呢?译者完全受制于这两要素吗?

Lefevere指出,文学作品通过翻译所树立起来的形象取决于译者的意识形态和接受文学中的主流诗学,这种意识形态可能是译者认同的,也可能是某种赞助力量强加给他/她的(2004 b:41)。《批》文认为,第二种情况不应称之为译者的意识形态。另外,Lefevere并没有考虑译者通过翻译对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诗学所施加的主观能动作用,也即忽略了译者的主体性,并由此认定改写理论对译者主体性重视不够(王峰、马琰,2008:79)。李龙泉(2009:9)也持同一观点。其实这也是一种片面理解,是对原著的片面解读,或者说,是对原著研读不深。

Lefevere在他1992年出版的三本书中都提到作者/改写者/译者与这些制约因素的关系(2004 a:9;2004 b:13;2006:86)。在各种制约因素的约束下,译者并不是毫无选择、只能机械行事。相反,他们可以选择接受,或试图挑战、超越这些约束(2004 a:9)。无论是认同,或者被迫接受,译者都必须改写或操纵原作,以使原作适应译者所处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这是译者“隐性的主体意识”(李昕,2007:9)。

Lefevere(2006)在“重建翻译策略”小节中谈到译者在译材选择时要考虑的几个问题,按照先后次序为:(1)原作是否符合当时目标语文化的主流意识形态?如果是出版商委托翻译,则出版商代替译者考虑了这一问题。(2)如答案为“否”,译者则继续考虑目标语文化中是否有一种足够强大的外围意识形态趋势,需要或使用某一译本来挑战主流意识形态,如问题(1)、(2)的答案均为“否”,则应放弃翻译该作品。(3)原作是否可以很容易地被吸收进目标语文化的文学类型中?(4)原作能否令人信服地转换成目标语文化中某种文学类型的变异形式?(5)原作者是否和目标语文化中的某位作家有相似之处?(6)对某一作品的翻译能否被当成一个模板或一种催化剂,促进目标语文化中的外围诗学来反对主流诗学,在两种或多种诗学的斗争中发挥作用?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基础上,译者可以形成全面的翻译策略(global strategy),进而才能够决定其解决原作中“论域”和语言问题的战术方法(tactical decisions)(同上:109-111)。以上问题(1)、(2)考虑的是顺应或反抗主流意识形态,(3)到(5)是顺应主流诗学,(6)是反抗主流诗学。由此可见:意识形态和诗学影响译者的基本翻译策略,并由此影响其解决“论域”和语言问题的方法(Lefevere,2004 b:41,48)。如果有出版商赞助力量,他们会把某种意识形态强加给译者,而译者既可以使译作顺应主流意识形态或诗学,也可以通过其翻译来挑战主流意识形态或诗学,或协助某一外围意识形态或诗学来战胜主流力量。

Lefevere认为,没有一个文化的诗学或意识形态是单一的。相反,它们由一个主流趋势和其他各种反向或外围趋势所组成。一个文化的中心诗学和意识形态与外围之间总是处于紧张或交战的状态,有时中心力量再次确定其统治地位,有时外围力量接管或至少驱逐中心力量(2006:86)。由于引进的作品[翻译作品]处于“本土作品(因此必须服从主流诗学)”和“外国作品(因此可以相对地免于主流诗学规则的控制)”之间的边界线,它在目标语文化中有某种免疫性。正是这种模糊的地位使得译作可以通过渗透踏上颠覆(主流诗学)的征程(同上:129,[]中内容系笔者所加)。想挑战主流诗学的译者也正是利用这一点,从源语文化中挑选声望很高的作家的作品来进行翻译,这些作家“碰巧”创作了与译者的新诗学观相合的作品(同上)。Lefevere还举了一个例子说明作者也可以借鉴外来诗学来影响本国主流诗学和意识形态。罗马诗人Catullus的32号诗作,在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设定的参数之外写作,把一首普通的情书写成了Alx and rianepigram(亚历山大式的隽语)(同上:92)。这种体裁对当时的罗马读者而言是相当陌生的,自Catullus第一次使用之后,它不光在拉丁文学,甚至在整个欧洲文学中都有过一段长久的辉煌。因此,要译好这首诗,译者放弃了当时目标语文化中已了无质朴的新鲜感的Alexandria体,也没有顺应当时目标语文化的主流诗学,而是采用了甚至不被认为是文学、但能够给目标语读者带来类似Catllus诗作带给其读者的效果的一种文体(同上:93)。这些都说明,作者/改写者/译者可以在主流意识形态与诗学设定的参数之外运作,并进而对其施加主观能动作用。所以,改写理论忽略了译者的主体性一说不能成立。

综上所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受到意识形态和诗学两要素的制约,但译者并非毫无选择。学界对于改写理论或者其他翻译理论的误读和片面解读,多半缘于对原著阅读、分析的浅尝辄止,或者随意转引,这些都不利于学术研究的健康发展,我们当引以为戒。

[1]Lefevere, André. 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A Sourcebook [C].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a.

[2] Lefevere, André. 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b.

[3] Lefevere, André. Translating Literature:Practice and Theory in a Comparative Literature Context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4] Munday Jeremy.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 [M]. 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 2001.

[5]李龙泉.“改写论”的缘由及弊端[J].上海翻译,2009,(1):6-9.

[6]李昕.改写理论对译者创造性叛逆的解释[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76-78.

[7]何绍斌.作为文学“改写”形式的翻译:Andre Lefevere翻译思想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5):66-71.

[8]王峰,马琰.批评性解读改写理论[J].外语研究,2008,(5):77-79.

On the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of Rewriting Theory

Zhu Xiaoling

(Shanghai Maritime University,Shanghai 200135)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of the factors of rewriting theory and the reasons underlying these interpretations.It maintains that the three factors held by Munday are actually the controlling factors of literary system and,like the three factors proposed by Hornby,can be summarized as two factors;and that the four levels of translation also come down to two factors:ideology and poetics,which basically determine the image of a work of literature as projected by a translation.Translators operate under the constraints of ideology and poetics,but this doesn’t mean there is no other choice;instead,they have the freedom to stay within the perimeters marked by the constraints,or to challenge those constraints by trying to move beyond them.

H059

A

1004-342(2011)01-116-04

2010-08-26

朱晓玲(1970-),女,上海海事大学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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