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生成及概念变迁
2011-08-15王浩斌
王浩斌
(河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河南 开封 475001)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生成及概念变迁
王浩斌
(河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构成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历史生成的双重语境。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概念经历了由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变迁过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互动体现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与实践形态的当代统一。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历史生成;概念变迁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内涵丰富的理论概念。但长期以来,学术界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等概念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混为一谈,由此造成概念使用上的混乱,这无疑不利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为了澄清认识,从历史发生学的角度全面探讨和科学揭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生成及概念变迁,无论是对于深化和拓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历史性飞跃,促进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时代化和现代化,还是对于加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乃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史的学科建设,无疑都具有重大的理论价值、学科价值和积极的现实意义。
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历史生成的双重语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概念名词已经逐步走进我们的“日常话语系统,成为了思想家、政治家和理论工作者等论述问题和思考问题的前提和出发点。”[1]然而,学术界长期以来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解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所形成的理论成果,具体而言,指的就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等,意即“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名词,是结果,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则是动词,指的是一个发展过程。肖贵清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过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这一过程的逻辑结果。”[2]这种理解深入地揭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之间的理论与实践的逻辑统一性,但也正是这种理解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丰富理论内涵给遮蔽了,并在事实上造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等理论概念使用上的混乱和含糊。
从历史发生学的角度来考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之间确实有一种逻辑先后关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前,是原因;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后,是结果。可以说,没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不可能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而实际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非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唯一历史生成语境,因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互动关系中,本身内在地包括了既相互区别又相互关联的两个方面,除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逻辑先导性之外,还存在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后发制约性,因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成效将反过来直接影响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一步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有侧重点的,它侧重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也就是说,立足点是中国特点、中国特色和中国属性,而不是立足于马克思主义,只不过在立足中国具体实际科学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极大地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而这种马克思主义是已经“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并非一个纯粹的结果,也不是一个静态的名词,而是表征一个过程,是动词,指的是按照中国的特点和中国的实际需要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过程,简称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有着丰富的理论内涵,它既是一个静态的理论名词,指的是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同时也是一个动态的概念范畴,表征着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那就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作为一个静态的理论名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结果,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生成语境;而作为一个动态的概念范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一步发展的条件和前提,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客观历史发展过程。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也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个重要历史生成语境。由此可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构成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历史生成的双重语境。
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概念的历史变迁: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既特指一个过程,也表征着一种逻辑结果,那么,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概念就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而应该体现为一个不断发展的概念变迁过程。总的来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概念的历史变迁主要经历了以下几个发展阶段:
1.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阶段: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初语境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过程实质上就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指的就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的有机结合,不断形成具有中国特色、中国特点的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从理论与实践的逻辑互动关系来看,“五四”新文化运动尤其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需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指导,这是作为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中国化的根本原因。当然,理论指导实践,就必须从实践的需要出发,而从中国具体实际出发应用马克思主义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过程。由此可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其最初的意义上就内在地包含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内容,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概念是伴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的形成而形成的。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一般被认为是毛泽东1938年10月在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上所作的报告《论新阶段》中提出来的。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伟大力量,就在于它是和各个国家具体的革命实践相联系的……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3]这里“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就是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或者“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较为突出地体现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基于以上表述,我们可以发现,毛泽东已经在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的同时,事实上明晰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概念,它的实践诉求就是形成中国特点的马克思主义。
明确将“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概念进行表述,最早见端于1945年4月23日刘少奇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所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刘少奇在该报告中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4]333这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就是指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理论结晶。在刘少奇看来,“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在目前时代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民族民主革命中的继续发展,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优秀典型……它是中国的东西,又是完全马克思主义的东西。它是应用马克思主义的宇宙观与社会观——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即在坚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基础上,根据中国这个民族的特点,依靠近代革命以及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斗争的极端丰富的经验,经过科学的缜密的分析而建设起来的。”[4]333-334由此可见,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结果,也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必然产物,是“中国无产阶级与全体劳动人民用以解放自己的唯一正确的理论与政策”[4]334。就其精神实质而言,它就是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刘少奇将其简称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2.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阶段: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除了在实践上体现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过程,在理论上体现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之外,还在实践上体现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阶段,与之相适应的理论形态就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反复表明,无论是中国革命还是中国的改革开放或是现代化建设,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的个别理论、个别结论及个别字句,搞教条主义、宗派主义是从来不会成功的,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它对中国革命、改革及现代化建设的指导主要体现为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的指导。实践也反复证明,只有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或者说,只有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实践,中国革命、改革及现代化建设才能实现顺利发展。基于这种理解和认识,当时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强调:“在当代中国,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同当代中国实践和时代特征结合起来的邓小平理论,而没有别的理论能够解决社会主义的前途和命运问题。邓小平理论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阶段。”[5]9在这里,江泽民同志将邓小平理论理解为“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过程理解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阶段”。
现在的问题是,将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解为邓小平理论,那么,毛泽东思想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地位,这是一个重大的理论及实践课题。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作如下理解:其一,毛泽东思想同马克思列宁主义一样,都是我党的指导思想,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一定不能丢,丢了就丧失根本。”[5]12其二,毛泽东思想同作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邓小平理论是一脉相承的理论体系,在这个意义上,“坚持邓小平理论,就是真正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高举邓小平理论的旗帜,就是真正高举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旗帜。”[5]12其三,尽管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同邓小平理论一样都是我党的指导思想,必须毫不动摇地加以坚持,但我们对理论的坚持必须“以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问题、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着眼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运用,着眼于对实际问题的理论思考,着眼于新的实践和新的发展。”[5]12因为离开本国实际和时代发展来谈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毫无意义。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邓小平理论就其精神实质而言就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因为邓小平理论抓住“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深刻地揭示社会主义的本质,第一次比较系统地初步回答了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发展阶段、根本任务、发展动力、外部条件、政治保证、战略步骤、党的领导和依靠力量以及祖国统一等一系列基本问题,对当前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有直接的指导意义。
3.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当前,我国进入了改革攻坚、社会加速转型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历史性关键时期,科学发展、社会和谐成了压倒一切的中心问题,以科学发展观武装全党成了一项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胡锦涛总书记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是当代中国发展进步的旗帜,是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旗帜。解放思想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大法宝,改革开放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强大动力,科学发展、社会和谐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要求。”[6]1-2在这里,胡锦涛总书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地位进行了新的界定,实际上放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地位上来看待,因为“在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是真正坚持马克思主义。”[6]1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凝结了几代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不懈探索实践的智慧和心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是党最可宝贵的政治和精神财富,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6]11这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就是指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如果说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或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还好理解的话,因为都是从马克思主义到马克思主义,那么,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解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却有点让人费解,“社会主义”如何与“马克思主义”等同起来。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视域来分析,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等三个组成部分构成的,也就是说,科学社会主义只不过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已。将社会主义理解为马克思主义确实有以偏概全之嫌疑,关于这一问题以下将详细阐释。基于这个原因,胡锦涛总书记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强调,要大力开展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宣传和普及,推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而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实质上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过程的当代体现。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形成实质上意味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进入到了新的发展阶段即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阶段。
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与实践形态的当代统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党的十七大报告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在很大程度上凸显了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价值张力。从学理而言,科学社会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之间本身不存在任何价值张力,因为科学社会主义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之间是一种包含与被包含的理论隶属关系。但从理论与实践的互动关系而言,尽管马克思主义本身具有实践性的理论品格,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乃至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但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其中国化的历史过程,更多地体现为一种理论体系的指导,具体体现为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及方法对中国革命、改革及现代化建设实践的指导;而恰恰相反,尽管科学社会主义是一种伟大的理想学说,是对人类社会未来美好设想,但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及其中国化的历史过程,更多地体现为一种现实的建设过程,具体体现为生产力解放以及科学发展的实践过程,具有较强的实践指涉性。由此可知,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际上面临着一个理论与实践之间的价值张力,具体而言,就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与实践形态之间的价值张力。
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党的领导集体注意到了这种价值张力的存在,并科学地实现了这种价值张力的有机统一。一方面,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当代实践形态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立足基本国情,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6]11从中可以看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质上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尤其是科学社会主义中国化的逻辑结晶,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形态,因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弄清“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根本问题。建国前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为社会主义制度建设奠定基础,建国后的现代化建设实践实质上就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历史过程。正是在此意义上,党的十七大报告强调:“在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真正坚持社会主义。”[6]11另一方面,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当代理论形态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是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6]11这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有机地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理论体系整合在一起,无疑科学地把握住了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的精神实质。由此可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有机统一的,二者有机统一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及实践创新过程之中。
[1]谭培文,汤志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界域的哲学厘定[J].学术研究,2006(3):28-32.
[2]肖贵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关系[J].安徽行政学院学报,2010(1):24-29.
[3]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4.
[4]刘少奇.刘少奇选集: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5]江泽民.江泽民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6]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Historical Generation and Conceptual Change of Chinese Marxism
WANG Haobin
(Marxism Research Institut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Marxism in China and Chinese Marxism constitue the two contexts for the historical generation of Chinese Marxism. The theoretical concept of Chinese Marxism has experienced the historical change: Chinese Marxism - contemporary Chinese Marxism -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he logical interaction of the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socialism theor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present the current unity of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Chinese Marxism.
Chinese Marxism; Historical generation; Conceptual change
A81
A
1671-4326(2011)04-0070-04
2011-08-25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1-GB-262)
王浩斌(1976—),男,湖南双峰人,河南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
王永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