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形象的性别颠覆——解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陆冬梅

（南京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菲茨杰拉德是20世纪美国文坛公认的“迷惘一代”作家的代言人，他塑造的人物形象大多是一群战后追求梦幻的青年男女，但他们在生活经历和精神世界方面都与作者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从这些内在联系中，我们可以看到菲茨杰拉德从追求理想的“美国梦”到梦幻破灭的过程，所谓的“美国梦”是一种信念，也是一种欲望，一种梦幻，认为在这块充满机会和财富的土地上，人们只要遵循一组明确的行为准则去生活，就有理由实现物质的成功，这组行为准则在十八世纪就体现在富兰克林、杰弗逊、爱迪生、卡内基等人的言行中。其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因其精巧曲折的情节，细腻婉约的语言堪称文学史上的瑰宝。故事以尼克为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了他与汤姆、戴茜、盖茨比以及乔丹·贝克等人的西部故事，见证了以汤姆、戴茜为代表的上层社会的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刻画了以盖茨比为代表通过自己多年努力奋斗而跻身上流社会，却终不被上流社会所接受的悲哀。

女性评论家萨尔兹曼在她的《男性未来》一书中对西方文化中的男性标准提出过详细解释［4］，认为传统男性形象必须满足以下六个特质：

1）体格外形——精力充沛、体格健壮、英勇过人

2）社会地位——声名显赫、强势霸道、事业有成

3）家庭婚姻——经济上占统治地位、在家中持有特权

4）情感——感情冷淡、无动于衷、英勇坚忍

5）理智——逻辑缜密、明智理性、抽象思维能力强

6）其它特质——严于律己、坚毅果断、野心勃勃、果断大胆、富有冒险精神等。遵循以上6种特质的男性形象就被认为是真正的男性，这种男性形象在美国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频率很高，《老人与海》中的老人就是典型。相比之下，女性则必须扮演社会所赋予她们的角色，以家庭作为活动的中心，处于从属地位，表现为体力弱小、意志薄弱、依赖性强、情绪化、缺乏逻辑推理能力、感情细腻、多愁善感等。探究一下《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所有男性形象，都具有女性化的特点：比如汤姆，是上层阶级的传统男性代表，他体格魁梧、有钱有势、事业成功，有男性的外表和社会特征，却内心脆弱无比，抹不掉一些女性化的特点；特别是摄影师麦基和汽车修理师威尔逊，除去其男性外表以外，在经济和婚姻方面十足就是个女性。本文试分析了书中出现的男性角色麦基、威尔逊、盖茨比和汤姆身上所具有的女性特质。

一、在外表、事业方面被女性化——“白净，女人气十足”［1］（P25）的麦基先生

汤姆和情人幽会的公寓里聚集着很多女性：有霸气十足，喜欢在她丈夫麦基摄影时提出反对意见的麦基夫人；有“目空一切”［1］（P25）的威尔逊太太，以及“苗条俗气”［1］（P25）的凯瑟琳。因此那套公寓是女性活动领域的象征，里面有当时社会上各种特征的女性。摄影师麦基先生喜欢流连在女性活动范畴内，作为男性，却丝毫没有控制整个局面的优势，只能听凭那群女士对他的作品品头论足，他的话语竟淹没在女士们“吵闹刺耳的争执”中［1］（P30）。作为男性的麦基先生缺乏活力和精力，缺少能够吸引女性的男性气质而不被女性所欣赏，这里面也看得出他的经济、社会地位十分低微，距离传统的男性相差甚远，而且也衬托出女性逐渐起着主宰地位。

麦基所拍摄的威尔逊太太母亲的放大照，乍一看，尼克竟误认为是一只老母鸡蹲在一块模糊的岩石上［1］（P24），细看才发现，那照片里画的是“带着女帽”的“胖老太”［1］（P25）。这幅照片“像胚叶似的模糊不清”［1］（P25）。如此拙劣的摄影技术，显示了麦基绘画品位的低下，艺术才能十分低下，事业上的不成功就可见一斑。

麦基先生具有类女性的外表、女人的交际圈、有一定的依赖性和从众心理，缺少主见，事业上不求上进，一事无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根本不是一个艺术家，甚至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性，一个依附女性的男性形象。

二、在婚姻、经济地位方面被女性化——缺乏活力，柔弱无能的威尔逊

威尔逊不仅是个没有经济地位的下层阶级，穷到结婚时要借人家的衣服，而且在婚姻中占被动地位，“听老婆指使，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1］（P119）。两性性别在其家庭中的对换，瓦解了威尔逊的男性地位。在威尔逊太太的眼中，威尔逊意志软弱、缺乏活力、没有理性思维，连舔她的鞋都不配，可见在一个女性眼里他十分缺乏男性的魅力。每次威尔逊太太与情夫汤姆约会时，威尔逊都以为她是“到纽约去看她妹妹”［1］（P22）。当威尔逊太太被撞死，虽然威尔逊也有报复的偏执行动，但是他却没有任何逻辑推理能力，听信汤姆的谗言，以为与她老婆偷情并且把他老婆撞死的人就是盖茨比，根本没有把疑心落到汤姆身上，因而把盖茨比给错杀了。这种没有自己的思想与逻辑，与男性应该有的睿智与分析相差很远。而且威尔逊对老婆的偷情讳莫如深，感觉特别无助，不敢面对现实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嘴里只会说：“哦，上帝啊”［1］（P136），他的懦弱、无能的形象就跃然纸上。相比之下，威尔逊太太反倒更像一个“深沉”的男性［1］（P138），她代替威尔逊充当一个男人的角色，在家庭中处于统治地位，享有男性的一切特权。威尔逊太太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他老公和情人汤姆之间多年，却一直没被老公察觉。婚姻方面的弱势否认了威尔逊的男性特征，他在家庭中没有传统男性应该享有的特权，在社会上没有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缺少男人的阳刚之气，缺少主见，没有自己的思想，是一个不成功的男性。

三、在行为方面被女性化——优柔寡断，懦弱畏缩的盖茨比

盖茨比的女性特征更明显。他喜欢穿代表女性的粉红色衣服，而且他的行为给人畏畏缩缩的印象。虽然他对黛西有万般的爱慕，行动却只局限在她家对岸买房子，每周在家举办大型舞会，只求“哪天晚上她（黛西）能翩然而至，光临他的一次宴会”［1］（P67）好见一面；他还好几年如一日的“看一份芝加哥报纸，希望碰巧可以看到黛西的名字”［1］（P67）。苦等五年，可是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积极主动的行动，盖茨比的形象与传统意义上的强势、勇敢无畏的男性形象相去太远。

盖茨比和汤姆为了争夺黛西两相对峙时，他的发家史被汤姆当场揭穿，隐藏在内心的私密在汤姆强硬的态度下召之于众，盖茨比感情一下失控而败下阵来，这种脆弱不仅失去了失而复得的情人，而且也失去了他的男性地位。

更糟糕的是，盖茨比与黛西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特别懦弱，完全偏离了真正的男性形象。不管是在言行上还是行为上完全没有男性所具有的果敢、霸道和自信。在黛西还没有来的时候，他一个下午已经紧张得“面如死灰”［1］（P73）神情恍惚；与黛西见面时更是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甚至在尼克想给他们独处机会的时候，盖茨比竟然当了逃兵，“发疯似的跟着尼克进了厨房”［1］（P74）；最后在尼克的劝说下，怀着令人难忘的怨气看了尼克一眼，然后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又回到了黛西所在的那间小屋子里去。盖茨比男子气概的缺失，软弱无能、胆小懦弱的表现，彻底瓦解了传统男性的自信、果敢形象。在某种意义上讲，盖茨比是个靠金钱的成功来掩饰的懦弱与无能的男性，即便有了金钱也难以遮掩内心的脆弱。

四、在感情方面被女性化——外表强悍，内心脆弱的汤姆

大卫·格拉芙和科拉·卡普兰曾经说过：强大的男性必须在外人面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冲动和想法［3］。暴露自己的情绪则是意志软弱、缺少男子气概的表现。

花花公子汤姆外表粗犷，体格健壮，有权有势，在经济上占主导地位，还有婚外情，即使这么一个被传统公认的典型的男性，他身上也不可避免地烙上了一些女性的特点。在最后一章，尼克质问汤姆是否他唆使威尔逊杀盖茨比时，汤姆首先是为自己开脱，然后说自己也很难过，特别是看见情妇威尔逊太太留下的狗饼干，“坐下来像个小娃娃一样放声大哭”［1］（P156）。汤姆虽然外表强悍，但是却难以掩饰内心的脆弱。泪流满面，感情的崩溃，内心世界的外泄无疑显示了汤姆的女性特质。

小说中的男性角色不同程度地被女性化了：外表女人气、事业失败的麦基先生；社会地位低下、家庭婚姻被动的威尔逊；胆怯懦弱的盖茨比以及感情脆弱的汤姆。这些西方社会的传统男性形象在菲茨杰拉德的笔下受到挑战、瓦解和颠覆，传统社会的男尊女卑的根基受到了重创和动摇。这与作者菲茨杰拉德本身的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曾经说过“我在心理上至少有一半女性特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带有作者明显的自传性质。小说中描写的那些纸醉金迷、嗜酒如命的红男绿女，那些享受年轻的爱、财富和成功，同时又不得不为挥霍无度和失败而付出代价的人，正是他自己和妻子泽尔达生活的写照，曾经拥有的到最后一无所有。解读这个作品可以真正理解美国那个沉迷堕落的特殊时代，也可以正真理解“迷惘一代”，这种连男人的性别都充满着迷惘，对男性的形象都要有重新的思考；与此同时菲茨杰拉德在他的小说中创造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文学女性形象。她们新潮、独立，有魅力，有勇气，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这种女尊男卑的思想在小说中与小说中不完美男性形象形成鲜明的对照，这种对照更加能够衬托出男性形象的颠覆。

［1］菲茨杰拉德著.王海涛译.了不起的盖茨比［M］.远方出版社，2004.

［2］钟卢.论《了不起的盖茨比》钟的性别颠覆［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10.3.

［3］Glover，David and Cora Kaplan.Genders［M］.New York：Routledge，2005.

［4］Saltzman，Marian，and Matathia，Ira，and Ann O’Reilly.The Future of Men［M］.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