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明朝嘉靖年间的永保土兵与抗倭战争*
2011-08-15张凯
张凯
(吉首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湖南吉首416000)
浅论明朝嘉靖年间的永保土兵与抗倭战争*
张凯
(吉首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湖南吉首416000)
有明以来,东南沿海一直受到倭寇的骚扰,成为明朝最大的边疆危机之一。嘉靖时期,倭乱达到了顶峰。在明中央军剿倭不利的情况下,朝廷决议征调永保土兵赴前线抗倭,取得了重大胜利。而胜利背后却有其重要的原因。
抗倭战争;永保土兵;获胜原因;文化因素
明朝自嘉靖朝以来,面临着空前的边疆危机。在东南沿海边境,日本封建割据造成大批武士流亡,与海商和中国境内反海禁的私贩集团结合成武装力量,侵扰浙江、福建一带,即称“倭寇”,是谓“南倭”。由于种种原因,“南倭”问题屡禁不止,十分严重。明朝廷中央军在抗倭不利的情况下,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冬征调永顺、保靖两地土司赴前线抗倭。永保土兵参与抗倭战争后,战争局势转向对明军有利的一面,并取得了“王江泾大捷”等一系列战役的胜利。这些胜利永保土兵战功卓著,为肃清倭乱,保卫祖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立下不朽战功,而战功背后却隐藏着深刻的文化因素。
一、永保土兵抗倭获胜原因
永保土兵能援中央军于危难之时,救沿海人民于水火之中,屡战屡胜,频建奇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永保土司所辖各地积极应调,报国欲望强烈,士气高涨。永顺、保靖两宣慰司当时辖永顺“永顺县明置永顺军民宣慰司”、(《永顺县志·建置志》)龙山“龙山县明属永顺宣慰司”(《龙山县志·建置志》)、保靖“保靖县明初置保靖安抚司寻升宣慰司”(《保靖县志·建置志》)、竿子坪“永乐三年置竿子坪长官司任属保靖宣慰司”(《凤凰厅志·建置志》),而永保土兵的构成也是主要由这些县募集。永顺县为永顺宣慰司的兵源主要来源地,“永顺各乡,在土司时为五十八旗,有事则调集为军,以备战斗”。(《永顺县志》)龙山县应调也十分积极,当时两江口长官司彭惠之子彭志显亲自帅土兵前去抗倭,“嘉靖三十五年……调同部下土兵一千二百人,赴浙直围剿倭寇”。(《龙山县志》)保靖县主要为保靖宣慰司提供土兵,“三十三年,诏调三千人赴苏松征倭”(《保靖县志》)竿子坪地区也将兵权移交五寨司,支持抗倭,“三十三年,议移参将驻五寨司就变调遣,敕令用兵三千以下,任其调度”。(《凤凰厅志》)就是在这样的爱国热情感召下,永顺、保靖各辖地土兵汇集一起,以高昂的气势冲毁了倭寇的嚣张气焰。
其次是土兵为土家、苗、汉等民族汇集而成,不同文化背景下生活的民族在战斗时能够有效的进行互补。虽然现在没有史料能直接证明明朝永保土兵的配置中一定有苗族和汉族等民族的加入,但是据其他时期的史料可以推断出明朝土兵的民族成分。清朝时期,苗兵明显已进入土兵,并由其编制。“龙邑洞寨数十,土苗杂处,间有外来民附居落籍者,为客家,一体编甲”,“额设苗兵一百名,每名每年支口粮谷三石六斗”(《龙山县志》)由此可见,在防苗如此严酷的清朝土兵中都有苗兵配置,相对防苗宽松的明朝土兵中也应该有苗兵。更因为明朝永保土司所辖各地均采用“军政合一”的地方建制,“有事则调集为军以备战斗;无事则散处为民,以习耕凿”,(《永顺县志》)故在土、客、苗杂居的永保境内,土兵的配置也应该是多民族汇集的。就是这样的多民族互补部队的冲击下,倭寇溃不成军。
再次是地理环境原因。浙江所在地区以丘陵居多(《浙江文化简史》),但明中央军兵源多来自北方,只擅长平原作战。而日本国土绝大部分也属于丘陵地带(《日本通史》),倭寇对山地作战十分熟悉,故遇明军而胜之。与中央军相反,永顺、保靖所在地区为“山高林密,水激堑深”(《湖南省志》)的丘陵地带,土兵长期适应了山地作战,所以能够有效地应对倭寇的山地作战战术。
第四是土司对土兵的训练十分严格,由于明朝设置土司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防止生苗叛乱,(《明史·土司传》)所以土兵长时间是处于战备状态的,如“永顺司治西五十里,有教场坪,皆昔土司演武校射之处……土人常于此处演武。又西北五里有博射坪,又北五里曰射圃,地势均宽敞,土人每于此博射”(《永顺府志》)。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训练有素的土兵比长时间荒废训练的中央军更有战斗力,而面对刚被日本割据战争洗礼、有一定实战经验的倭寇也更有取胜的把握。
第五是土兵有英勇战斗的历史沿承。历史记载,土司在战斗选兵前会进行一种祭祀活动,“宣慰吁天祭以白牛,牛首置几上,银副之”,然后对参加选调的土民宣布:“有敢死冲锋者收此银,啖此牛首。勇者报名汇而收之”。(《永顺县志》)正是如此英勇的土兵部队,才能逢战必胜,马到功成。
第六是永保土兵武器能够对倭寇的倭刀形成有效的遏制。倭寇的主要作战武器为倭刀,属于短兵器作战。而明中央军的主要作战武器为弓箭和长矛,对付凶悍彪猛并以单兵作战为主的倭寇明显处于下风。但土兵的主要武器是“钩镰枪弩”,亦适合短兵相接。胡宗宪也认为:“短兵相接,倭贼甚精,近能治者,惟湖广钩镰枪弩之技,比动永保二宣慰司精兵”。(《筹海图编》)正是武器相克,导致了永保土兵逢倭必胜。
第七是土兵战法能胜倭寇一筹。倭寇登陆后多用游击战法,游弋于浙江沿海的群山峻岭之中。而明中央军对付撒豆子般的游击战法,只会用密集战术进行应对,效率极低,军队机动效率极差,经常被倭寇“绕出官军后,夹攻取胜”。(《倭变事略》)而永保土兵战斗时采取的是“塔”式阵型。“每司立二十四旗。头,每旗一人居前;次,三人横列为第二重;次,五人横列为第三重;次,七人横列为第四重;又其次,七八人横列为第五重。其余皆至后,欢呼助阵,临阵后退者皆斩……若在前者败,则二重居中者进补,两翼亦然……胜负以五重为限”。(《永顺府志》)这种阵容战斗时,序列稳固,攻守兼备。再加上土兵世代沿用,阵法趋于完备周到,几乎无暇可击。所以,当土兵与倭寇战斗时,倭寇往往“望而生畏,屡战屡败”。(《土家族土兵在嘉靖年间抗倭斗争中的重大贡献》)
此外还与永保土兵的首领彭翼南、彭荩臣两土司的英明领导和治军有方以及永顺、保靖两地险恶的环境造就永保土兵作战时拥有很高的机动性,能够以最小的减少伤亡而取得战斗的胜利等各方面因素有关。
综上所述,永保土兵平倭战争的胜利是基于精神、物质、军事等各个方面原因的总合。但是,更加值得思考的是,永保土司为何对本来无关自身安危的抗倭斗争如此积极,这究竟隐藏了怎样的背景因素。
二、永保土兵应调出兵的文化解读
从历史的发展过程来看,一个历史现象的产生、发展和延续的原因是多方面。但是各个因素如政治、经济、军事等均会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为迎合人们的主观需要而改变,使偏离其真实的本体,要想复原是十分困难的。只有文化的因素能深深地根植在一个民族日常的生活和记忆里,就算经过再长时间的洗礼,也是难以改变的。正如人类学家斯图尔德说过的:“一个民族的特殊历史过程对一个民族来说是一个永久记忆。”所以通过文化因素来解读永保土兵应调出兵的原因是可取的,也是十分必要的。
自古以来,永顺、保靖处于山环水绕的自然环境之中。而水系交织的地理环境方便了永保土民与外界进行经济文化的全面交流,正是在这样的交流中,永保土民逐渐产生了对汉文化的认同感。而这种对汉文化的认同感一步步地依附到了以汉文化为主体中央国家身上,随之而来便是强烈的“国家认同”。
与此同时,汉文化正是依靠这种强烈的“国家认同”对基于土家族文化的永保土民进行精神濡化。土家族文化自古讲究勇武强悍,“土地山险水滩,人多憨勇,多獽,蜒之民”。(《华阳国志·巴志》)但汉文化渗入后,永保土民开始认识到伦理纲常的重要性,把“忠于国家”等道德品质视为人生准则。使得土民们“虚公家之赴必急”。(《辰州府志·风俗》)这样,土民们培养出了“保卫国家,急公尚义,以诚相待,守望相助等优良的道德品质和淳厚良善的民风。”(《土家族文化精神》)从而,土民从自身出发,了解到为了保持自身的发展,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家园;稳定的家园能够延续,必须要一个强盛的国家;而强盛的国家要基于一个和谐的天下,“身家/国/天下”的粘连结构由此植入土民们的思想当中。
在中央权力高度集中的明朝,“皇帝”成为“国家”的代名词。“报国”思想既和“忠君”思想相重合,由于国家的大一统,“国家”观念得到了空前的强化,故国家有难,土兵义无反顾的积极应调。
一般来说,一种文化精神不会只是仅仅产生在人们的意识当中,它的真正价值在于人们将其付之于社会实践,这才是文化精神追求的高级境界。而土兵们积极应调抗倭正是土民们将“忠君爱国”的文化精神付于实践的表现。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永保土兵的抗倭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永保土民在对明朝中央政府产生“国家认同”的前提下,基于“忠君爱国”文化精神,为了自身以及家园的稳定发展而保护国家安全,维持天下和谐的爱国主义实践行动。最终,这种强烈的文化精神引导永保土兵排除万难、浴血奋战,成功的打败了倭寇,维护了明王朝的国家安全。
三、结语
文化是一切历史事件产生、发展的载体。所以要弄清一个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首先应当对其背后文化因素进行解读。只有解读出了历史事件的文化背景,才能以此为依托,分析出基于文化背景上复杂的多元因素,才能使解读历史过程更富有立体感。永保土兵的抗倭斗争胜利的原因是多元,但是多元因素背后的文化基准却是唯一的。基于“忠君爱国”的文化精神上,永保土司以及他们所领导土兵派生出了不同的勇赴前线、浴血奋战的驱动因素。但是这些不同因素的最终归宿在于,汉文化强大的涵摄力对少数民族所形成的,对汉民族所建立的大一统政权的“国家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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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11
吉首大学民族学基地课题(10jdzb18)
张凯(1985-),男,湖南湘潭人,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