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图书馆学尊严的回归——基于学科范畴体系的考察
2011-08-15乔春英宁夏大学图书馆宁夏银川750021
乔春英 (宁夏大学图书馆 宁夏 银川 750021)
尊严是指个人或集团对自身社会价值和道德价值的自我意识。学科尊严是研究者的一种心理状态和研究准则[1],体现为学科自觉和学科规范。实现学科自觉和学科规范的根本途径是把握学科的本质与归属。在此意义上,认知学科尊严的过程就是研究者对我国图书馆学“应然”的再认识过程。通过对这种“应然”与学科“实然”的对比,可以回归图书馆学的尊严。如何认识这种“应然”?我们必须回到“学科是什么”的原点,并用辩证逻辑的方法分析学科范畴体系是如何发展的。
1 维护我国图书馆学尊严的因素
1.1 主要因素
当学术研究主体对自己研究的学科有了充分的认识后,便能够意识到学科理论体系的学术价值,并且愿意为此而献身,这时一门学科的学术尊严才有可能形成[2]。顾敏教授认为:图书馆学发展的最大障碍与困难在于学术理论上如何与其他学科厘清主、从关系,找到自己真正的学术位置,探索自己的学科体系[3]。只有当图书馆学学科达到一定的学科自觉和学科规范时,才有可能和有必要论及其尊严问题。
1.1.1 学科自觉
学科自觉需要研究主体具有强烈的学科意识和高度的学科责任感。我国图书馆学本应形成具有学科自觉的“图书馆学共同体”,然而由于“在近1个世纪的发展过程中,从未经过西方图书馆学所经历的科学洗礼”[4],图书馆学研究的科学性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图书馆学整体的研究成果特别是图书馆学理论体系中独具特色的内容并不多,相当多的研究或诠释国外图书馆学的理论、观点,或复制、包装国外图书馆学已有的成果,有些甚至随意移植其他学科的知识并不加改造地贴上了图书馆学的标签[5],以致我国图书馆学无论是在形成和发展初期还是在“中兴”时期,都无“尊严”可言。除了研究对象问题外,我国图书馆学的逻辑起点、学科性质等诸多“地道”的“元问题”依旧不明确,尚未得以科学地解决;同时,我国图书馆学学者的心态要么盲目的“自信”,要么盲目的“自卑”。因此,本体认知的不确定及不健全的学科意识是导致我国图书馆学尊严危机的本由与根源,学科自觉是维护我国图书馆学尊严的主体性因素。
1.1.2 学科规范
学科规范既指遵守社会科学研究所共同认可的、普遍的学术规范,也包括形成和构建学科规范的方法与体系[6]。近几年,我国图书馆学研究无论是人文层面的图书馆精神、图书馆职业道德还是比较偏重技术的数字图书馆、复合图书馆,乃至近期热点的图书馆2.0,都属于规范性研究,都是依据某种观念或技术力量着力于理想图书馆的塑造[7]。由于图书馆学在整个学科体系中处于弱势地位,图书馆嬗变的直接动力主要来自于学科外部,加之我国图书馆事业在世界图书馆事业中相对落后,导致我国图书馆学主要依靠汲取其他学科的理论营养、技术方法,并借鉴发达国家图书馆已有的经验。这种研究模式致使规范性研究严重脱离图书馆实际工作[8]。我国图书馆学学科最大的“失范”在于学科方法与体系建构等方面存在不足,与其他学科之间存在一定差距。因而有必要在公认科学成就、理论体系、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形成拥有共同价值观和理论追求的科学共同体,并借此整合图书馆学理论研究成果,科学合理地衡量图书馆学的价值,最大限度地规范我国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主体的学术行为。可以说,学科规范是维护图书馆学尊严的主导性因素。
1.2 外部因素
个体或学科的尊严需要得到外部的积极评价和肯定,所以外部因素包括学界认可与社会认同两个方面。
1.2.1 学界认可
一门学科为其他学科的学者所认可与尊重,至少需要一批在学界有影响的学者、学术著作、刊物和理论等。对于我国图书馆学研究而言,“学界”是其所有上位类学科范畴,即管理学界、社会科学界乃至整个科学界。图书馆学要想获得学界的认可,首先,要具备能够对其他学科产生一定辐射的学术著作和理论。学科是否开放、是否与其他学科交融表现为论文的跨学科性。一般来说,一个学科的跨学科论文越多,学科的交叉性就越显著,学科发展就越快,学科增长点就越多,学科的创造力也就越强[9]。其次,要具备一批能够在国内外产生重大影响的学术刊物。再次,要定期举办相应的学术会议。中国图书馆学会自1999年在大连市举办首届学术年会起,至今坚持每年一次,加强了合作与交流,活跃了学术思想[10]。
1.2.2 社会认同
人们对某一学科的认识和尊重往往直接表现为社会认同。这种认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直观过程,也是一个极易受外界干扰的过程。社会公众对我国图书馆学的认知和态度同样受到经验、教育、舆论的制约和影响。首先,经验方面的影响,即公众对图书馆学研究领域的直接感知和初步印象。由于大多数公众觉得图书馆是神秘的、图书馆工作是简单的,因而对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的认知基本属于主观臆想。我国图书馆学人有必要在保证学科研究对象已经确定的基础上,赋予其一定的拓展性和包容性,同时在研究内容和方法上进一步抽象和提升,摆脱其“不入流”的尴尬境地。其次,教育方面的影响,即是否在大学教育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否受到关注与重视。再次,舆论方面的影响,即能否塑造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大师或代表作品。每一学科都直接或间接地对社会经济产生巨大影响,但大多并不为人所知,要想为社会所了解、认可和尊重,往往需要借助传媒的推介和渲染,扩大学科的知名度,进而提升图书馆学的尊严。
2 从学术尊严到学科尊严
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王子舟、崔慕岳等学者已撰文指出,图书馆学的建设发展呼唤真正的学术精神,应重视和加强图书馆学研究的规范化建设[11-12]。为在当下生存得“滋润”而必须舍弃学术尊严的思想倾向,侵蚀着学者们“为知识而求知识”的单纯目的及应有的道德良知。学术管理体制不科学造成的行政化问题突出,使得生存与尊严的选择难题逐渐成为学术不端、学术失范和学术腐败的“病灶”。除了少数公共知识分子外,有关学术尊严的议论多在各学科内部完成。这好比“国事”与“家事”,由于学者多少受其所属学科的限制,在叹息“国将不国”之余,难免会留意一下“家事”。若猛然发现“家事”出了状况(如学科的生存环境不断恶化),自己都快成为流浪者和边缘人了,那么对学人尊严(学术尊严的一般理解)的批判便不再是首要问题,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何重塑学科尊严。
从常识理解,尊严只能是人的尊严,主体不能是无意识的对象,但此处的学科尊严同哲学、历史学和教育学等学科尊严现有的说法一样,是在人们丧失了对学科应有的尊重、忽视了学科本身的价值、感悟不到学科本应的使命、观察不到学科在整个人类学术思想体系中那属于自己的独特景致的情况下产生的。完整的图书馆学研究必须体现“实然”和“应然”的双重自觉:既要建构一个旨在直接回应文献收集、整理、保存和利用等具体操作的实然学科知识体系,又要通过对文献背后文化的思考追问人类文化的可能性及其限度,形成关于文化的超越性认识和无限性洞见。图书馆学的发展历程表明,只有从感性经验的实然事实层面延展到本体反思的应然价值层面,图书馆学才能建构一个具有内在逻辑统一性的学术领域,提供能够为其他学科共享的自主性成果[13],从而真正提升图书馆学的尊严。
3 图书馆学学科的基本定位
图书馆学是在图书馆实践中逐步产生的一门科学。1807年,德国图书馆学家马丁·施莱廷格第一次使用“图书馆学”一词。1887年,美国图书馆学家杜威创办了世界上第一所正规的图书馆学校——哥伦比亚图书馆学院,标志着图书馆知识体系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我国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图书馆学教育得到空前的发展,随着社会信息化进程的加快,初步形成了较为合理的学科体系,在教学内容方面加强了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基本技能与方法的教学与训练。同时,根据社会发展需要,我国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增开情报学、管理科学、图书馆自动化、缩微与声像处理技术等方面的课程,在90年代末期又增加了计算机基础、程序设计语言、数字图书馆、网络信息检索、传播学原理、文献计量学、情报分析与预测等课程。1992年,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首届图书馆学专业系主任联席会议确定了图书馆学基础、中国图书与图书馆史、目录学、文献资源建设、文献分类与主题法、文献编目、读者研究、社科文献检索、科技文献检索、图书馆管理、文献管理自动化、图书现代技术这12门课程为图书馆学专业核心课程[14]。2003年4月,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在湘潭大学召开了以“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核心课程建设”为主题的会议,确定了7门图书馆学专业课程,分别是图书馆学基础、信息组织、信息描述、信息资源共享、信息检索、数字图书馆、目录学概论[15]。2008年,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会议讨论确定了《高等学校图书馆学本科指导性专业规范》的主要内容,并初步规定了图书馆学基础、信息资源建设、信息组织(含信息描述)、信息服务、信息检索、数字图书馆、图书馆管理、目录学和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等课程为图书馆学核心课程[16]。这些举措均反映出我国图书馆学学科相对温和的变革立场,也满足了社会的需求,有利于图书馆学地位的提升,回归图书馆学尊严就不言而喻了。
4 图书馆学学科的范畴体系——从文献到文献背后的文化蕴涵
4.1 范畴体系概说
通俗地说,图书馆学的范畴体系是指由图书馆学理论的基本概念组成的一个有机联系整体。“每一门科学都是应用逻辑”[17],就图书馆学而言,其范畴体系只是逻辑范畴体系的具体化,在摹写现实和规范现实的意义上遵循着构建逻辑范畴体系的原则和方法,体现着“逻辑基项—逻辑起点—逻辑中项—逻辑终点”的组成结构。所谓逻辑范畴体系,即由“一系列具有内在联系的逻辑范畴遵循由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原则而构建的范畴体系”[18]664。其中,“由抽象上升到具体”是指“科学的认识不仅要求把感性的具体事实作为科学抽象的依据和前提,从具体到抽象,而且要求从抽象再上升到理性的具体,使对客观事物‘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18]680。逻辑终点是图书馆学整个概念体系的终极范畴(相对意义上的),是对逻辑起点所包含内容的最丰富、最深刻的展开。在没有对逻辑终点给予足够阐释的情况下,逻辑起点的部分内涵仍然是潜在的,图书馆学的“应然”仍然是“哑谜”,尊严也就是“谜中之谜”。
4.2 我国图书馆学的范畴体系
图书馆学需要实然知识和应然知识的双重呵护。一方面,要构建一个旨在直接回应文献收集、整理、保存和利用等具体操作的实然学科知识体系;另一方面,还要通过对文献背后文化的思考,探究文化发展的一般问题,反省现有的文化模式,勾勒人类文明的应然未来。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人类文化的传承基本上依靠一个比其他任何动物都更为复杂的信息传播系统,而文献系统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11]。因此,图书馆文献收集、整理、保存和利用的完整体系乃是人类文化传承的主要中介,透过历史上不同的图书馆学成果能够认识到具体时空条件下文化的某种基本存在状态。例如,清儒章学诚在《校雠通义·序》中指出:“校雠之义,盖自刘向父子部次条别,将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非深明于道术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以此。”[19]这深刻地指明西汉刘向、刘歆父子文献整理工作的内容:一是有关“部次条别”的书目检索,它对应于以操作为指向的具体技术;二是“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学术史内容,其最终目的是要提供规划和度量文化的尺度;三是有关“道术”诉求的理想信念,其实质是有关文化的应然旨趣及人之为人的“最高”知识。章学诚在总结刘氏父子文献整理思想的基础上,揭示了中国古代图书馆学兼具实然知识和应然知识之双重自觉的完整体系,即在回应具体文献工作的实然知识的基础上,观照社会文化,模铸人们的文化信念甚至伦理操守,从而最终在观念层面营造一个集知识、文化、价值和伦理多位于一体的学理结构。虽然刘氏父子以“中秘”所藏文献的整理为起点,积累了“广罗异本”、“校勘文字”、“条别篇章”乃至“互著”、“别裁”等实然知识,成为后世藏书整理实践的楷模,但真正使他们名垂青史的并非这些直接指导文献整理实践的境遇性知识,而是他们在文献整理的基础上检讨当时文化的总体面貌、强调文献背后文化的有机统一性、从而在文化反思的基础上给出关于文化本身的学术定位与哲学思考。再如,《中国图书馆分类法》的基本部类设置及其对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排列先后的认识,集中反映了在图书分类基础上形成的关于人类文化的宏观审度,具有独特的学科认识价值。综上所述,逻辑终点在更高的基础上回到了逻辑起点,完成了学科规范性与超越性的统一,构成了一定历史时期内图书馆学的范畴体系。
5 结 语
古往今来,所有图书馆都是具体的,每座图书馆的实藏文献都是有限的。但是图书馆学除了要生成基于具体图书馆及其现实馆藏的境遇性的实然知识外,还应生成普遍性的应然知识,提供关于人类知识、文化乃至社会文明的无限思考,以体现图书馆学学科的独特性。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完成我国图书馆学尊严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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