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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天爵的事功史观

2011-08-15刘永海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爱民

刘永海

(军事科学院 战争理论和战略研究部,北京 100091)

历史学研究

论苏天爵的事功史观

刘永海

(军事科学院 战争理论和战略研究部,北京 100091)

作为元末北方儒学的代表人物,苏天爵的经世思想是非常突出的,主要表现在自觉记述元朝立国以来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多方面成就,浓厚的忧患意识,提倡多施仁政、爱民厚生的思想等方面。

苏天爵;经世致用;历史观

苏天爵(1294-1352年),元代著名官员、文学家、史学家,字伯修,真定(河北正定)人,学者因所居称之为滋溪先生。苏天爵一直强调儒学的经世作用,称其为有用之学。他一方面为“先王经世之志,儒者有用之学,久不著于世”而痛心;另一方面也为元初许衡诸儒“以真儒之学,启沃弼正,俾圣贤之道,昭明于时,诗书之泽,衣被于世”而欢欣鼓舞,称赞“鲁斋扶世立教之功,不可及矣”[1,p78]。他编撰的《元朝名臣事略》十五卷、《元文类》七十卷、《治世龟鉴》一卷及《滋溪文稿》三十卷都是在这一思想的驱使下完成的。陈旅说通览《元文类》,“不惟有以见斯文之盛,亦足以见伯修平日之用心矣”[2,p180]。“用心”即是一颗经世济民、悲天悯人的良苦用心。赵汸在《治世龟鉴》序中说:“若夫贯串古今,博观约取,以示方来,使先王经世之意一二有见,则诚哉君子之用心已乎。”[3,p843]也突出了苏天爵的济世用心。

一、自觉记述元朝立国以来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多方面成就

对入元以来各方面成就的记述与总结,一直是苏天爵自觉的学术活动,在他编撰的各种现存文史著述中,都不同程度地记载着这类内容。

第一,关于重要政治事件的记载。天爵的著述有很多传记、碑铭、行状,传主大都是元代重大政治事件的亲历者,这些著述保留了丰富的元代政治史资料。如《赵文昭公行状》云:“中统三年,诏择吉土建两都,命以与太保刘公同相宅。公因图上山川形势城郭经纬,与夫祖社朝市之位,经营制作之方,帝命有司稽图赴功。至元五年,两都成,赐名曰大都,帝定都焉;曰上都,廵狩居焉。”[1,p366]述赵秉温参予元上都、大都的建设经过,是一条关于营建两都的重要史料,对于研究元代都城的营建情况,有着重要价值。

上都不仅仅是元代皇帝和贵族避暑狩猎的场所,而且是与大都并列的政治中心,皇帝每年有近半年的时间在这里处理朝政大事。《滋溪文稿》中有着丰富的元代皇帝巡行上都及与之相关的史料。如关于靳孟亨(字嘉夫)“从幸在上都”事的记载[1,p97]。又如,至顺四年(1333年)六月,元顺帝即位,召马祖常及翰林承旨许敬等赴上都,共议新政,赐马祖常“白金二百两,中统楮币二百定,金织文绮四端”[1,p142]。还有延祐四年(1317年)春,诏御史长哥偕黄肯播巡行上都,核实吏牍诸事[1,p242-243]。又记述了天历二年(1329年)上都变扰及铸太子宝事件:“明宗皇帝立于朔方,命文宗居皇太子宫。于是遣大臣奉宝玺北迓”;“皇太子宝以上都变扰,莫知所在,至是更铸新宝”。近侍请大其制,王结以“此宝当传储嗣,不敢踰旧制”而拒之[1,p385]。又至治三年(1323年),驾幸上都,命作佛事。丞相安童以“民惟国本,财出于民,用之无度,则取之无节,民不胜其困矣”劝帝取消了佛事。针对僧人“国家当有灾异,宜大修佛事,释囚徒”的说法,安童以激烈言辞驳斥,并力劝皇帝,最终得到了皇帝的支持[1,p468]。以上资料多不见于其他史著,苏天爵的记述对深化上都与元代政治关系的研究,无疑是有很大作用的。

第二,有关元代重要军事制度、事件的记述。《滋溪文稿》碑传,不乏开国名臣,许多人参与了军政大计的制定。这些资料通过其碑铭、行状保留下来。如卷二二《吴公(元珪)行狀》记载了吴元珪在制定京师五衙、行省万户府及镇抚以下各级军事机构的人员组成、俸禄等制度方面的贡献。苏天爵称赞:“上下相维,大小相制,多公(吴元珪)所论建也。”又说:“凡累朝兵政之源委,当代将帅之材能,城郭山川之阨塞,边防屯戍之要害,生民户口之蕃息,金币钱谷之虚实,必有深知其要,身任其责,弥缝持守,以成天下之务者矣。若吴公者,岂非其人欤。”[1,p372]卷一五《赵公(伯成)神道碑铭》对于元初福建建宁、都昌、漳州、黄华、尤溪、龙岩、漳浦等地的人民起义记录甚详,是研究元初农民运动史的珍贵史料。

第三,保留了大量的经济史方面的资料。在这方面,以卷一一《郭敬简侯神道碑》史料最为丰富。该碑详细记载了郭明德陈备边数事,其有关在北部边疆屯田和运输军粮的建议,减轻了朝廷的经济负担,实为备边经久之计。同卷《李公(守中)墓志铭》记载了延祐六年(1319年),李守中督课河东池盐事迹,并向朝廷建言请革廵盐吏胥,设官分司,其他防盐之方,扰民之事,可悉兴除。廷议从之。又承命往治河间盐法,请罢煎余盐五万引,以苏民力。又记述了他在两浙转运盐司副使期间,针对两浙灶民凋弊日甚的境况,变革盐法,提出“灶民既为国输课,不当复役里正,代偿民租”的主张,收到良好的效果。其在官五年,在不增加灶民负担的情况下,“比终更增盐五万余引”,为朝廷增加了税收。这些都是探讨元代屯田、戍边、盐政等问题不可或缺的资料。

第四,保留了特別丰富的文化教育方面的內容。正如《滋溪文稿》点校本《前言》中所说的,砚坚、刘因等人的碑传文字,是关于元代北方理学传播的珍贵文献。齐履谦、耶律有尚、孛朮魯翀三碑,留下了元代国学制度的重要资料。马祖常、黄清老、宋褧、傅若金的碑铭,则是这几位元代中期著名文学家的翔实的传记,其中记录了他们的文学活动,也记述了他们的仕途生涯。李衎、李遵道父子是元代享有盛名的画家,他们两人的生平,只有在《滋溪文稿》中可以找到详尽的记载。还值得提出的是,苏天爵为韩公麟、窦行沖、王彥泽等医学名家所作的碑传,对于了解元代医学的成就和元朝政府对医学的态度很有帮助。总的说来,苏天爵笔下的碑传人物,以元代中、后期居多。他们的言论、行为,很多均是苏天爵亲身見闻,所以记述自然翔实可信[1,p19-20]。

苏天爵的其他史著同样具有这一特征。如《元朝名臣事略》所载元初著名文人王鹗、王磐、徐世隆、阎复、元明善、李谦等人的文集今已不存,他们的不少名篇即只见于本书。有关商挺事迹的记载唯本书所引墓碑最为完备。再如蒙古国开国元勋之一的木华黎,被列为“四杰”之首,其生平事迹亦靠此书得以流传。类似的例子还不少,这正是人们珍视苏天爵史著的原因之所在。

二、浓厚的忧患意识

天爵的事功史观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强烈的忧患意识,身为儒学之臣,苏天爵时刻以兴复圣贤之学为任,兢兢以倡导理学为职志。他为官一生,一直以忠君爱民为念,其史著中所体现出的浓烈的忧患意识就是以此为出发点的。

苏天爵认为,居官者须居安思危,警钟长鸣,不可心存侥幸。友人韩伯敬由真定儒学正调江南杜浦巡检,苏天爵为之题写赠序,序中说,“国家建官本以为民,民既丰裕,当思抚字之方,休养生息之道”,虽然“大江之南,火耕水耨,民颇丰足,野无所警”,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但在全国的很多地区,情况是非常严峻的。“比岁山东、河南之境,旱乾水溢,民罹寒饥,盗贼窃发,职警捕者皆以为病”。加上“方今郡县贪吏黠卒害民为甚,江南大家被害尤甚”。针对这些情况,为官者要心知肚明。他特别提醒韩伯敬说:“居官者不可不知也。知之则思所以格之,民其庶几少休乎”[1,p82-83]。他还多次阐述“士之服官政者,当思行其所学,坚其所守,夙夜无懈,力图报称,勿负国家求贤图治之意”的见解[1,p29],希望各级官员不负朝廷重托。

天下承平日久,则人情安肆,法制浸弛。这时候,为官者更应该防微杜渐,倍加警醒。他说:“天下之事或慎厥始而怠厥终,谨于微而忽于著,田侯位日以高,名日以起,尚思祗慎其职,与古之良吏并称于世,不亦宜乎。”[1,p48]希望各级官吏要以罗山县尹田侯为榜样,增加忧患意识,在细微处着眼,争取做一个与古代贤良之士齐名,受世人称道的良吏。

苏天爵以杭州河的疏浚为例,阐述了时刻保持忧患意识对于为政一方的官员的重要意义。他说:“在上者日理政务,有不屑为,长民者压于大府,不敢擅为。观望因循,天下之事日渐废坏。有志于当世者,可不为之长虑乎”![1,p37]苏天爵对时政和民生能够时刻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和警觉,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苏天爵站在维护蒙古贵族统治的立场上,对打天下与坐天下的关系一直有深切的思考。“昔者王师伐宋,曾未数年,降其君臣,墟其庙社。已而遗民在在蠭起,何其取之之易、安之之难若是欤?余读周书,每叹周人灭殷之易、安殷民之难也。大抵古今人情不甚相远,益知书之为可尽信。”[1,p236]他从历史的经验出发,告诫时人一个基本道理,即“取之也易,守之也难”。在元末,能够站在这样的高度为国分忧的官员,委实不多。

这种无时不在的忧患意识,在苏天爵编纂的《治世龟鉴》中体现得十分突出。该书第八目云:“圣人为戒必于方盛之时,方其盛而不知戒,故狃安富则骄侈生,乐舒肆则纪纲坏;忘祸乱则衅孽萌,是以浸淫不知乱之至也。”利用古往今来的教训,来阐明一国之君必须以天下苍生为念,时刻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如此才能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

苏天爵在其著述中不遗余力地强调忧患意识,这种意识集中地体现在他的从政生涯中。时人祝蕃赞云:“当持节秉钧之任,凿凿乎精实;居纳言进讲之职,恳恳忠诚。斯可肩侪乎韩范,而武接乎欧曾者矣。”[1,p5]赞词中说,无论在何种职位上,苏天爵都有着十分突出的业绩,可与韩范欧曾等人比肩,而其体恤黎民百姓的拳拳之心,更值得称道。苏天爵无愧于这样的赞词。

三、提倡多施仁政、爱民厚生的经世思想

仁政爱民思想是苏天爵最有代表性的思想之一,也是其丰富的经世思想中,最值得称道的。虽然这一思想在中国古代产生甚早,且历代的统治者与官宦士绅无不极力宣扬,大肆标榜。但真正将其贯彻到亲身实践中,且为其奋斗一生者,却少之又少。苏天爵就是这为数不多的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成员中的一个。

其一,明确了仁政爱民是官员为政的根本点,是巩固江山社稷的保障,也是各级官吏开展一切工作的基础。这是他多年为官的宝贵经验。他认为“长民者诚能以仁爱存心,廉慎律已,民知有耻,相帅为善”[1,p40],就会得到百姓的拥护,更不会出现寇攘之患。他到江浙行省任职后,得知杭州河的疏浚过程十分顺利,工程进展快、质量高、社会效益大,得到士庶的一致赞许。由此,苏天爵深有感触地说:“居藩省者,必得清慎之臣,知爱民为本,则能倡其众。官郡县者,必得廉能之人,知奉公为职,则能集其事。否则,克有成功者鮮矣。”[1,p36]

其二,特别重视“良吏”的示范作用。在自己的史著里,天爵用大量的篇幅极力表彰那些廉洁奉公、勤政爱民的官吏。如称赞张克忠“治民之道,在乎敦耕桑,崇庠序,广储畜而已。农桑劝则无寒饿之苦,学校兴则知礼让之方,储畜广则亡水旱之虞矣”的观点[1,p240]。他对那些为人方正有守,不畏强御,施于为政,子爱其民的官吏大加赞赏,为这些官员的同僚能够鼎力相助,同心同德而欣喜。同时,他也为这样的官员及僚佐毕竟太少而忧心忡忡。这种情绪,充斥在他的史著之中。他曾这样表达自己的观点:“天下之事岂一人所能为,监郡鼎安、知府李侯政固善矣,非僚寀幕府同心赞辅,则亦曷能至是乎!呜呼,使列郡为政者皆然,则治化何患乎不兴,斯民何患乎不被其泽也哉。”[1,p18]希望天下官员都能以斯为榜样,则天下甚幸,百姓甚幸。

其三,存心爱物,康济斯民,是人的天性,是儒学对人的要求,也是社会的需要。天爵指出:“盖人之生禀乎天地之性,恻隱仁爱之端,莫不因其有所感发而著见焉。是以笃实之士不为物欲所诱而力行之,非有待于外也。”[1,p89]他赞扬德州孝义之士訾仲元:“慈祥豈弟之行著于家庭,忠厚孝友之风推于乡党,凶岁则出其有余以济不足,饥者与之以食,疾者捄之以药,殣者送之以藏,是则朝廷治化之隆、风纪敦劝之严有所致也,宜乎大夫士歌咏其美以为劝者哉。”[1,p89]

苏天爵还指出:“谓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则正主庇民之道,岂有外此者乎!”[1,p74]将存心爱物视为所有士人践行正主庇民社会理想的根本之道。基于此,苏天爵对那种虽不在官位,却屡有爱民之举的人士,更加赞颂有加。至正五年(1345年),苏天爵为张养浩作《七聘堂记》。其中说:“尝闻君子立身莫重于保守名节,大臣为政莫急于康济斯民。”并赞扬张养浩“私庐舍十余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于是活流民五十余万”的义举,说他和古之圣贤一样,“其出而用于世者,皆所以为天下也”[1,p32]。

其四,对于背离国家厚德爱民期望的贪墨之辈给予无情的批判。在天爵的史著之中,揭露贪官奸佞的内容很多,每段文字都能透视出他对这些人的痛恨与鞭挞。他揭露那些只知道损公肥私的官员说:“彼世之贪墨苟且之徒,第知重禄肥家,翫岁愒日,视居官如传舍,岂不负国家待养之恩、孤斯民抚治之望乎!”[1,p27]认为这些人有负国家和百姓的厚望。他希望朝廷下大力气摒弃贪墨,使用循吏。他说:“奈何今者日愈趍于彫弊?盖本于守令之贪暴,加以政令之烦苛,民有愁叹之心,是以时有水旱之异。返而正之,其惟循良之吏乎!”[1,p304]这样的词句,在苏天爵的史学著作中,不胜枚举。

元代儒学的学术特点之一,即是富于救世与用世的精神。作为元末北方儒学的代表人物,苏天爵的经世思想是非常突出的。

[1] 苏天爵.滋溪文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7.

[2] 苏天爵.元文类(第457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3] 苏天爵.治世龟鉴(第235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责任编辑、校对:马桂秋)

On the Pragmatic View on History of SU Tian-jue

LIU Yong-hai

(Academy of Military Science of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Beijing 100091, China)

As a representative of Confucianism of Northern Yuan Dynasty, SU Tian-jue’s pragmatic idea is very prominent.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Yuan Dynasty, he made accounts of the political, economic, cultural, educational and other achievements. He had strong sense of urgency to promote more morality politics and loving thoughts.

SU Tian-jue; pragmatic view; historical view

2011-03-25

刘永海(1968-),男,河北遵化人,历史学博士,唐山师范学院政史系教授,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和战略研究部博士后,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

K247

A

1009-9115(2011)04-005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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