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
2011-08-15张连义
张连义
(菏泽学院办公室,山东菏泽 274015)
略论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
张连义
(菏泽学院办公室,山东菏泽 274015)
《早晨从中午开始》是路遥的绝唱,这部作品不仅简要记叙了作家一生的经历,而且集中表述了路遥的人生感悟和情感体验。可以说这部作品是以日常生活的描述还原了一个真实、鲜活的路遥。这部作品集中表达了作家对劳动人民的深厚感情和“善”的追求,显示出强烈的人民性立场。
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人生体验;人民性
《早晨从中午开始——〈平凡的世界〉创作随笔》是路遥继《人生》、《平凡的世界》之后的又一个创作高峰,作品完成不久,作家病逝,《早晨从中午开始》因此成为路遥的绝唱。
在《答中央广播电视大学问》中,路遥认为,作家要深入生活,体验生活,“不仅仅是外在形态的体验,而更要注重心理、情绪、感情上的体验。既要了解外部生活,又要把它和自己的感情、情绪的体验结合起来。”[1]158这既是路遥对创作的认识,也是其创作经验的总结。《在困难的日子里》、《人生》、《平凡的世界》等诸多小说都渗透着作家的某种经历,凝结着作家的某种情绪和关于社会问题的思考,而作为表达更为自由的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更是作家对生活和人生深刻体验之后的诗意表达。作品感情真挚,文笔流畅,表述自然,不仅是路遥人生经历和心灵历程的真实记录,也集中表现了作家的人生感悟和情感体验,透露出强烈的“人民性”立场和对“善”的追求。
一、人生体验的诗性呈现
国学泰斗季羡林在《漫谈散文》中说:“我认为,散文的精髓在于‘真情’二字,这二字也可以分开来讲:真,就是真实,不能像小说那样生编硬造;情,就是要有抒情的成份。”真实和抒情是散文的精髓。《早晨从中午开始》简要记叙了作家的人生经历,并将其化为情感体验和人生感悟进行诗意化的表达。作品感情充沛,表述自然而不做作,如叙家常,娓娓道来,颇有“我说你听”的意味。如果说《人生》、《平凡的世界》是作家满怀激情对社会转折时期的历史进行艺术表现的话,那么《早晨从中午开始》则是作家心灵的如实记录。与《人生》、《平凡的世界》相比,《早晨从中午开始》文笔流畅,表述自然,感情真挚,代表了路遥创作的又一个高度。
“虚构是文学的一个特权,然而,文学的虚构承诺,无中生有的想象不能冒犯‘真实感’”[2]4-23。“真实感”是文学的特征之一,对更为“私人化”的散文来说,真实更是生命。作家以诚恳、坦率的态度与读者对话,通过思想的交流达成情感的共鸣。尽管作品记录的重点是《平凡的世界》的创作历程,但其内容却涉及作家一生的情感经历,更为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作家的情感体验和心灵感受,而不是传记式的如实叙述。“真实”使作品与小说等虚构的文学作品区别开来,显示其作为散文的特征,而情感体验与心灵感受的巨大感染力则标示出其作为路遥散文的特征,在更深层次的心理方面激起读者的共鸣,显示出作品的独特价值。“建构当代散文理论,最起码的,就是要承认,它是文学,这是一种特殊的文学形式(我不说文类),是作者心灵和语言的探险”。[3]真实是散文的生命,散文是感情通过语言进行的诗性之旅,对日常生活的重视是散文真实的保障。
《早晨从中午开始》记叙了作家创作《平凡的世界》的前前后后,对其成长和经历也有简要的描述,尽管有些事情的表述比较含蓄,欲言又止,但读者还是可以通过片言只语的叙述窥探到作家苦难的一生:童年时被父亲领着步行几百里山路到伯父家开始另一种生活,寄人篱下的孩童对知识的渴望,对饥饿噩梦般的记忆,初恋的幸福,对女儿的溺爱,苦行僧似的生活与创作……作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敞开心扉,带着读者走进其纷繁复杂的内心世界,倾听其坎坷生命的人生体验和心理感受,还原了“著名作家”光环背后的真实生活和苦难人生。
童年。不堪回首。贫穷饥饿,且又有一颗敏感自尊的心。无法统一的矛盾,一生下来就面对的现实。记得经常在外面被家境好的孩子们打得鼻青眼肿撤退回家;回家后又被父母打骂一通,理由是为什么去招惹别人的打骂?三四岁你就看清了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处境,并且明白,你要活下去,就别想指靠别人,一切都得靠自己。因此,当七岁上父母养活不了一路讨饭把你送给别人,你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冷酷的现实。你独立地做人从这时候就开始了。中学时期一月只能吃十几斤粗粮,整个童年吃过的好饭几乎能一顿不拉记起来。然后卷入狂热的文化大革命,碰得头破血流……[1]40-41
路遥的一生是困苦的,这不仅仅是指物质的匮乏造成的身体的摧残,更是指坎坷经历造就的心灵的创伤以及孤独的行者所经受的精神的磨难,字里行间游荡着孤独的、诗意的灵魂。一方面,童年时离开父母的心理创伤、弱小孩童面对陌生环境的敏感、贫困家庭造就的自尊自卑、创作的焦虑、灵魂的孤独,……这一切都使路遥的人生充满了苦涩;另一方面,困难日子里屈辱的经历和世俗的眼光,则使路遥对温情充满了渴望。坎坷的经历造就了敏感的灵魂,使之对人生的体验更为深刻,情感更为复杂。曲折的人生、复杂的情感与对温情的渴望形成了路遥复杂的内心世界,当这一切由作家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时候,自然带有强烈的情感渲染和人生感悟的成分。路遥是敏感的,因为敏感而自卑、自负;路遥是坚强的,但坚强的外表遮不住脆弱的灵魂,甚至老鼠也成为温情的寄托。不幸的童年和困苦的成长经历形成路遥的创伤性心理记忆,而文学则成为疗救其心理创伤的有效手段,个人奋斗者的塑造更是满足了作家的心理补偿。路遥似乎对高加林、孙少平等由乡入城的个人奋斗者特别偏爱,高加林们身上散发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并获得高干子女的爱情,这些经历给他们涂抹上了一层浪漫的传奇英雄的色彩。高加林等平民化英雄身上,显然寄寓着作家的某种理想。
“由于文学形式的有效组织,日常生活提供了一种感官可以洞悉的微型政治或者社会学——能量巨大的情感体验始终与感官的认可息息相关。纯粹的思辨仅仅是书斋里的智力训练,只有身心合一的激情才可能带来真正的革命行动。情感经验从来不会因为感官的有限性而收敛自己的影响范围。相反,由于同情、自居、换位、移情、推己及人等一系列心理装置,交错的秘密策动,个体的情感体验可以转瞬之间形成燎原之势。”[2]4-23文学具有感染人的功能,散文借助情感的抒发更容易感染读者,散发出艺术的魅力。不惟如此,对日常生活的尊重更使文学具有了哲理的功能。比如关于亲戚一节的议论就来自生活的认识,“亲戚,这个词至今一提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我曾在《平凡的世界》中借孙少平的口评论道:‘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1]59。另外,还有关于人生的认识、劳动的理解等等,都渗透着作家对生活的感悟和人生经验的总结,正如李建军所说:“一个真正的小说家,必须向包含了自己的人生体验内容的情节事象,注入丰富的社会、历史和道德内涵。”[4]24-30
在广东珠海举行的主题为“文学:回到思想前沿”的第八届中国青年作家、评论家论坛上,与会专家学者普遍认为当下文学存在的主要问题之一即是思想性的缺乏。对如何重新激发思想的力量,作家毕飞宇引用昆德拉评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一个小说家,那他就不再是一个哲学家”作为例证,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深刻的思想体现在他对人、对人物关系、对婚丧嫁娶、对酒席及对茶、茶杯的仔细描摹中”[5]。由此可见,哲学意识乃至个人的人生感悟往往来源于日常生活,文学对日常生活的重视恰恰显示了文学的生命力和价值,“由于文学形式的提炼、聚合,日常生活突然显示出了意味深长的一面,种种推理、洞见电光火石般地闪现在世俗的细节之间”[2]4-23。《早晨从中午开始》不仅以对日常生活的描写和真挚、浓郁的情感显示出了强大的艺术感染力,而且,日常生活中的人生体验更是以诗性的表达达到了哲理的高度,表现出非凡的艺术魅力。
二、苦难生存的主动承担
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路遥回顾了《平凡的世界》的创作经历,集中表述了自己的创作思想和对文学、社会、人生问题的思考,以现实主义的精神主动承担苦难,显示出强烈的人格尊严意识和强健、乐观的生存意志。
路遥对文学情有独钟,甚至对文学的爱好使他与文革中不同派别的谷溪成为好友。①在县宣传队帮忙时,路遥创作颇丰,积累了一定的创作经验,后来进入大学深造,接受了系统的教育,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在总结创作经验的基础上,路遥自觉向古今中外的文学大师学习,再加上系统的训练,创作经验得以上升到理性的高度,逐步形成了他关于创作的诗性认识。路遥关于创作的思想,既是经验的总结,也是理性的概括。在以往的随笔、访谈中,路遥的创作思想已有诸多表述,比如《作家的劳动》、《答〈延河〉编辑部问》、《发自内心的真诚》等等都有关于创作思想的表述,但对创作问题进行集中论述,则是在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中。作品第6~18章更是路遥创作观念鲜明而集中的表达,在其余章节,关于创作的认识也时有表现。对生活和人生的认识,路遥是感性的;在创作上,则显示出理性的一面。“理性力量渗透到路遥创作中的各个角落,几乎是无所不在的理性杠杆,支配着他的创作动机、目的、主题、构思、想象、情节、议论、抒情等等各方面。从他已发表的作品看,服膺理性而采取的相应表达方式,又恰恰构成了他创作的特点”[6]。邢小利也认为“路遥是一个主观性很强的客观型作家”②。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路遥对创作思想、创作观念、创作态度、创作方法、作品结构乃至形象塑造等等,都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描述,有些章节简直可以当作写作的教材。在路遥的创作思想中,现实主义是核心。他不仅始终坚持着现实主义,而且相信现实主义永远不会过时,也没有成熟到不再需要的地步。在路遥看来,现实主义不仅是一种方法,更是一种精神,贯彻现实主义精神就是要求作家深入生活、体验生活,在此基础上对社会和人生作如实的记录,真实地反映劳动人民的生存现状和情感状态,努力做历史的“书记官”。路遥关于创作的表述倔强而鲜明,显示出他坚定的立场和发自内心的真诚。
路遥出身于贫苦的农民家庭,闭塞的家乡、贫穷的家庭乃至不幸的人生使其对温情充满了渴望,他热烈地呼唤着理解与关爱。进入城市上学时所遭受的歧视和饥饿更是化为作家抹不去的记忆铭刻于心,以至于在以后的创作中幻化为一种情结一再得以呈现。马建强、孙少平等对饥饿的感受正是作家童年记忆的艺术再现。面对苦难,路遥既没有逃避,也没有拒绝,而是怀着宗教般的虔诚主动去承受,这样的生存境遇既丰富了他的经历,也锻炼了他的意志。路遥面对苦难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为人们展现出一个苦苦挣扎的、不屈的生命。“在苦难面前始终强调人的强健的生存意志和乐观的生存态度,乃是路遥的人生炼狱体验叙事的一个特点”[4]24-30。不仅路遥小说中的人物如马建强、孙少平、郑小芳等通过体验超越了苦难,将苦难作为人生价值的标尺,而且路遥本身对苦难也有一种主动的担当甚至刻意的追求。孙少平关于苦难的学说完全可以视作作家本人对苦难的理解,“职业的高低与贵贱,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价值。恰恰相反,他现在很‘热爱’自己的苦难。通过这一段血火般的洗礼,他相信,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而酿造出的生活之蜜,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当更有滋味”。[7]68在作家路遥看来,苦难更像是一种财富,不仅磨练人的意志,证明一个人的存在价值,而且更能衬托出成功的喜悦,苦难由此成为人生涅槃不可或缺的经历。
出身于农村的路遥对农民的艰难处境和贫困生活有着清醒的认识,与土地上劳作的父老乡亲有着深厚的感情。在路遥看来,作家的创作与劳动人民的劳动有着同一性,他始终将自己视为劳动人民的一分子,在诸多文章中路遥都鲜明地表达了这一观点。路遥对苦难的主动担当说明他不仅在思想感情上将自己置于劳动人民的位置,而且也表现出劳动人民对苦难的态度,“其实,深究起来,他对‘劳动’、对苦难的态度,也就是陕北的那些被称作‘受苦人’的普通劳动者的生活态度。他们把劳动当作自己的使命,把‘受苦’当作自然正常的事情”[4]24-30。对土地、对土地上劳作的人们,路遥始终怀着同情、理解和敬意,这也是路遥“人民性”的出发点和归宿。
三、理想人生的“善”的追求
《早晨从中午开始》第23节记叙了作家对雨雪的感受,再一次证明路遥与父老乡亲情感上、精神上割不断的联系。其实,路遥对苦难人生的感受不仅是自己的,更是父老乡亲乃至劳动人民的。出身于陕北农村的路遥对劳动人民的艰难人生深有体会,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进入城市后始终与家乡父老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耳濡目染,其苦难人生已经在他脑子里扎了根。尽管脱离了土地进入了城市,但对劳动人民的苦难人生的记忆和感受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灵魂里,他不仅以劳动人民代言人的身份出现,而且还将创作视为劳动,“写小说,这也是一种劳动,并不比农民在土地上耕作就高贵多少,它需要的仍然是劳动者赤诚而质朴的品质和苦熬苦累的精神”[1]152。路遥对创作倾注了宗教般的感情和意志,甚至刻意追求精神和肉体的苦难以证明自己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并由此获得精神的安慰。路遥的作品聚焦于下层劳动人民的苦难人生以及他们的日常生活,贯彻着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所说的“为什么人”写,“写什么人”的宗旨,“我们必须遵照《讲话》的精神,深入到人民群众的实际生活和斗争中去,深入到他们的心灵中去,永远和人民群众的心一起搏动,永远做普通劳动者中间的一员,书写他们可歌可泣可敬的历史——这是我们艺术生命的根”[1]147-148。对“在‘为谁写作’这个问题上,‘人民性’则是路遥的文学纲领”,“路遥的朴实的写作理念包含着一个简单而重要的真理:文学是属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是属于‘人民’的,因此,谁关心他们的无奈和叹息、痛苦和忧伤、愿望和要求,谁才能写出具有人道内涵的、受到普遍欢迎的作品”[4]24-30。《早晨从中午开始》不仅集中阐述了作家关于农村、农民问题的思考,而且以理解的姿态对父老乡亲致以深深的敬意,赋予农民以崇高的品格。路遥不仅以理解、同情的态度为农民代言,而且通过对劳动人民身上传统道德的挖掘使其崇高化;高加林、孙少平等个人奋斗者在艰难奋斗历程中的传奇经历和散发出的人格魅力,更是给他们身上平添了一抹英雄化的色彩。作家通过作品寄寓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以艺术再现的方式达成对自我形象的再次塑造,并以此确认自身价值,弥补坎坷经历带来的卑微人生的缺憾。
杜勃罗留波夫认为:“假如文学所唤起的利益最后能渗透到人民大众的心里去,文学就能成为伟大的东西了”,“文学所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吐露或者表现在人们中间有一种美好的东西”③。路遥创作深受俄苏文学影响,“俄苏文学中所特有的那种激情奋进及其中蕴含的沉郁浑厚,和对民族、对土地的深情与路遥性格和内在情感是相通的。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对社会的关注、批判与思考,对个人命运、理想追求、价值尊严的宣扬,也与路遥的内心需求发生着共鸣”[2]4-23。由此可见,路遥的人生体验与“人民性”立场获得了深度的融合,作品高扬着“人民性”的大旗,而对“善”的追求则是“人民性”的具体实践。
《早晨从中午开始》通过日常生活的叙述,以诚挚的情感表达着“善”的追求。路遥的“善”既不是传统道德意义上的忠孝节义,也不是现代文明推崇的工具理性,而是力图综合二者长处的完善道德。出身于农村贫苦家庭后来又进入城市的路遥,对农民背负的传统道德和代表着社会发展潮流的现代文明有着理智的认识。巧珍、润叶乃至“姐姐”(《姐姐》)、高大年(《痛苦》)等人承袭了传统道德,显示出人性人情的一面;同时,作家对传统道德的负面影响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在《平凡的世界》双水村村民偷水一节中,路遥就对农民的缺点进行了温和的揭示“……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双水村的男女老少就都纷纷被动员起来了。其实根本不要动员,许多人早就想要这么干了。在这样的时候,农民身上狭隘的一面就充分地暴露了出来,就连村里的党组织往往在这种事上也只顾本村的利益,而不顾及大体了。”[7]197但因为“从感情上说,广大的‘农村人’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也就能出自真心理解他们的处境和痛苦,而不是优越而痛快地只顾指责甚至嘲弄丑化他们”[1]67。也因此,作家对传统道德的赞颂遮蔽了对其理性的反思。
现代文明尽管代表了历史发展的方向,但在这一进程中工具理性的弊端也已暴露,作家对此忧心忡忡,“在当代的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看到这样一种现象:物质财富增加了,人们的精神境界和道德水平却下降了;拜金主义和人与人之间表现出来的冷漠态度,在我们生活中大量存在着。……如果我们不能在全社会范围内克服这种不幸的现象,那么我们就很难完成一切具有崇高意义的使命。”[8]现代文明代表着社会发展的潮流,作家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但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直面人生,力图以传统道德的人情人性弥补现代工具理性的弊端,呼唤着真情和爱的回归,并由此建构一种向“善”的人生哲学。如果说高加林身上体现得更多的是传统道德与现代文明的冲突,那么孙少平则综合了二者的长处,达到了道德的完善。在孙少平身上,显然寄寓着作家的人生理想。《早晨从中午开始》真实记录了作家对物欲冲击下社会道德失衡的担忧,显示出社会转型期知识分子强烈的使命感,并通过对“善”的追求表达自己对构建和谐人际关系的努力。
总之,《早晨从中午开始》以朴实、流畅的语言对《平凡的世界》的创作历程进行了总结,并由此延展到对路遥一生经历的简要追忆,通过日常生活的描写还原了著名作家光环下真实的路遥。困苦的经历以及与劳动人民的深厚感情使作家对温情充满着渴望,努力建构一种综合传统道德与现代文明优点的“善”的道德,对劳动人民及其品格发自内心的崇敬显示出作家鲜明的“人民性”写作立场。
[1]路遥.路遥全集:早晨从中午开始[M].广州:广州出版社,2000.
[2]南帆.文学性、文化先锋与日常生活[J].当代作家评论,2010(2).
[3]孙绍振.建构当代散文理论体系的观念和方法问题——在大连“散文理论创新研讨会”上的发言[J].当代作家评论,2010(2):81-101.
[4]李建军.文学写作的诸问题——为纪念路遥逝世十周年而作[J].南方文坛,2002(6).
[5]陈竞.文学如何重振思想能力?[N/OL].文学报,2009-12-03.http://www.chinanews.com.cn/cul/news/2009/12-04/2000556.shtml.
[6]韦建国,李继凯,畅广元.陕西当代作家与世界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4-25.
[7]路遥.平凡的世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8]路遥.这束淡弱的折光[M]//路遥.路遥文集:2.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440.
注释:
①关于路遥和谷溪的交往,当事人路遥的回忆可以作证:“我和谷溪最初相识在文化革命这幕戏剧的尾声部分。而在这幕社会戏剧中,我们扮演的角色原来是属于两个相互敌视的“营垒”。漫长而无谓的争斗,耗尽了所有人的热情,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死一般的寂寥。文化革命作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结束了,但可悲的是,失败者之间的对立情绪仍然十分强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朋友。把我们联系起来的是文学(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字眼)。……共同的爱好使我们抛弃了派别的偏见,一起热心地投入到一个清风习习的新天地里”。(见路遥《路遥全集·早晨从中午开始》第190页,广州出版社,2000年版。)此外,在谷溪、厚夫等人的文章中对此也有介绍。
②见邢小利《三个半作家及三个问题》(邢小利《回家的路有多远》第195页,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转引自李建军《文学写作的诸问题——为纪念路遥逝世十周年而作》,《南方文坛》2002年第6期。
③参见杜勃罗留波夫《杜勃罗留波夫选集(第二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转引自韦建国等著《陕西当代作家与世界文学》第 242-243页。
[责任编辑:夏畅兰]
Peak of Man,Experience in Life:Commenting"The Morning from Noon"
ZHANG L ianyi
(Office of Heze University,Heze,Shandong 274015,China)
Morning from Noon is Lu Yao’s masterpiece,which is not only a brief narrative of the author’s life,but also concentrates expression of personal feelings and emotional experience.The story describes Lu Yao’s daily life and centers on the writer’s deep feelings for the working people and the pursuit of the"kindness",showing the strong position of the people.
Lu Yao;The Moring from Noon;experience;the position of people
I206.7
A
1673-5595(2011)01-0089-05
2010-05-11
张连义(1973-),男,山东聊城人,菏泽学院办公室讲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