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千年今生的热烈
2011-08-15白音格力惠军明
白音格力/文 惠军明/评
我写了很多与寂寞有关的事件,词语,一瞬间的感念,我常觉得这于我,犹如夜里高寒于天幕下的那个月亮,是正妥帖修饰我所处环境的,少了不行。它是一件薄衫,谁穿上谁忧伤。而忧伤是骄傲不流俗的打扰,是静默里敦厚的热闹。比如站在阳台上看到环海路深夜里难逢的一尾车灯,有温软的暖气,却一闪而过。那个时刻是皎洁的寂寥与神圣的圆润。
《蒂凡尼早餐》里赫本抱着吉它在窗前唱《Moon River》时的恬静表情,王安忆笔下翘在《长恨歌》里的一檐湿屋角,被我遗忘在小屋里开出跋扈眼风的花,甚至恬静深夜里窗外突然传来凄凉的一声猫见,那一时是有莫名愉悦的美感,而这美,竟来的是这样的阔绰。
看《城市画报》里陈蕾采访《建筑,思维的符号》作者承孝相时,关于对住宅应该持有如何的心态,承孝相这样说:我认为,为了树立自己的主体性,长久地居住并积累记忆的才是正确的人生。初看这句话时,就如有人写第一次见到海棠的情状,“这个晚春,与海棠初遇”,一句撂下,再无多言,却注定要让心思万端抒情辗转的。
我想起看过很多破败的房子时的感受,就是特别想进去看看。自己闲置的房子,更是不厌其烦其累地往返穿梭,去看它一眼,它就给我无穷静默的力量。而这一眼一眼,常被我端重地看作是记忆的居住。承孝相说过“我是相信建筑能改变人生的信徒之一”的话,其实我们所见的硬梆梆的建筑,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有,而记忆恰是温柔如花香的句子,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铺满身体,才有了对生命生活及某个人的怜惜落款。对于爱,两个人便是彼此的身体,又是彼此热烈的历史。
那一日,浑身略有酸胀且痛,亦感觉有蚂蚁忘记回家的路在我身体里寻找它的触角,带给我的是一路密密麻麻细碎的煎熬。借买烟下楼,日光朗朗而来,一刻的四周便成了静世,它自天上下来,收藏起人间的时间和晨起的伤口,是温润的抚摸,再看去,街上的花树一团和气喜悦。想起《日光倾城》里那一句,从一个高的地方去远方,从低处回家。应该就要在这样的日光里来去的,出世入世都不会缺失这源远流长的恰当温度。
路上竟捡到一株连根拔起的花,被人弃于绿化带里。叶子几近枯萎,看上去是疏于搭理。倒是那花还有着些生气。捡回来时一直在想那花的颜色,比黄要浓烈少许,但又揉进过别的颜色。由此,这呈现出的颜色,便仿若是经过时间拌匀,透着一寸脱世的气质,是被透明的风吹聚一处,然后被远方的一支曲子裁成一朵花的形状来。它不是山间那弯素月,不恬静,但也不热闹,有几分烛影于世自顾自美丽,是寂寞的,不负千年今生的热烈。
一直对颜色是很敏感且稍有敏锐的判断,这一时竟无可名状。回来后植于旧盆,施给土和水,盼日后终能长出新鲜的我能分辨出的颜色。仿佛要捡起和等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穿过一些岁月的凌乱的记忆,从中挑出几缕丰盛的颜料,涂出胭脂点点,忽尔凌乱处晕开繁花,渐成明霞,有一丝淡而静闲的热烈,又无迹可寻,大概有风吹过,沙沙渺渺,惹得人无端端地留恋。
在我,生命中许多的一秒、一分,对某个人、某样东西、某段往事,常常都是极琐碎的过程,因为寂寞,所以这个过程才变得漫长而珍贵。寂寞的过程,大概就是,一条长长的街尽是花,热闹至今,有遗世的美好。
[感悟]这篇文章题目很吸引人的眼球,豪放壮烈,让人热血沸腾。但读其文,却与预想的内容大相径庭,字里行间流淌着的是一种沁凉的华丽,别样的忧伤。“寂寞的过程,大概就是,一条长长的街尽是花,热闹至今,有遗世的美好。”生动恰当的比喻,唯美轻柔的意境,耐人寻味的感觉,那是一种灵魂的直抵,让人怦然心动好生欢喜。作家白音格力对文字的把握是独特的,他很善于把原本无关的文字排列在一起,组合成更为强烈的表达。他文章的字里行间缠绕着一种妖娆香艳的气息,但那不是一种捈胭抹粉的艳美,而是天然雕饰的率真。想象不到白音格力竟然是一位男性作家,他的文字婉约细腻更甚于女子,其寂寞心事怅惘得让人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