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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永嘉岩头金氏宗族村落文化的传承动力*

2011-08-15姚周辉郑秋枫林佳王飞飞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金氏宗族村落

姚周辉,郑秋枫,林佳,王飞飞

(温州大学 a.法政学院;b、c、d.人文学院,浙江 温州 325035)

一、岩头金氏及其宗族村落文化概述

岩头金氏宗族村落位于永嘉岩头镇镇政府所在地,距永嘉县城约20公里。西靠括苍山余脉,东、南、西三面分别有大楠溪、小横坑溪、五鵣溪环绕。这里属中亚热带季风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分明,无霜期长,年温差较小,雨量充沛,土地肥沃,依山傍水,适宜耕种和生活。

岩头金氏宗族村落建村至今已有700多年历史。建村之初,因与芙蓉村为邻且地势比芙蓉村略高,故称为上芙蓉。清时属仙居乡十八都,民国24年(1935),属第九区岩头镇。据1981年在岩头古村落发掘出土的宋代下山坟古窑址表明,宋时该地已有相当多的居民,他们从事农业和手工业劳动,陶瓷生产已相当发达,产品畅销海内外。

按《岩头金氏宗谱》记载,岩头金氏本姓刘,是汉景帝第八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唐朝大文学家、哲学家、礼部尚书刘禹锡的嫡传裔族。刘禹锡曾孙刘汝谈因唐后期的战乱迁居福建长溪①州洋乡②。五代十国后唐清泰元年(934年),汝谈仲子刘宝为避王延钧之乱③由州洋迁居浙江省永嘉县溪垟乡档溪(楠溪江支流之一)西巷(今溪垟乡内档村),刘宝为永嘉部分刘金氏的鼻祖。刘宝有儿子道可,道可有长子允立,次子允当、三子允裕。允当在吴越为官,因“刘”字与钱鏐王的“鏐”字同音,为避吴越王讳,允当便改刘姓为金姓。

允当有维庆、维贺、维赞三子。允当的第八世孙与兴有安详、安福、安寿三子。南宋咸淳年间(1265-1274)安详迁居与档溪西巷相距不远的外垟,安寿迁居枫林霞岙村,安福迁居上芙蓉。

南宋末年,都城临安(今杭州)陷落后,元兵大举南下。与岩头相邻的芙蓉村进士陈虞之起兵抗元,率领义士800余名,退守芙蓉三崖,坚持抗元三年整。后因孤立无援,陈虞之跳崖殉节,士卒全部战死,芙蓉村被元军夷为平地。战祸还殃及与芙蓉为邻的溪南村,幸而上芙蓉没有遭受侵害。刚迁居上芙蓉不久的金氏毕竟是充满生存智慧,善于审时度势的士族世家,为避免被战祸株连,遂改“上芙蓉”为“岩头”,意为居“三崖”之首的地方。这就是“岩头”地名的由来。

金氏本是仕宦人家,迁到岩头后,凭借其文化优势和经营能力并占据最利于生存和发展地段,岩头很快发展成为楠溪江中游最兴旺、最有文化成就的血缘村落,金氏迅速成为当地的望族。岩头金氏宗族村落以其巧妙的村庄布局、古朴的乡村园林、科学的水利设施和深厚的宗族文化、耕读文化、商贸文化底蕴而闻名。由于其突出的文化地位,1991年,被列为浙江省历史文化保护区。到2009年年底,岩头古村落有1967户家庭,总人口6641人。

二、岩头金氏宗族村落文化的传承动力

宗族村落文化的传承动力可概括为内部驱动力(简称内驱力)和外部驱动力(简称外驱力)以及内外驱动力的互动三个方面。

宗族村落文化传承的内驱力,实质上就是村落家族所承载的族内功能。王沪宁先生把家族的功能分为两大方面:族内功能和族外功能,包括生存、维持、保护、绵延、族化、文化等。从社会生态学角度观之,族内功能的基本作用在于整合各个家庭、调节纠纷,维持村落家族的和谐、生存和发展,保证村落家族作为一个系统的稳定性和有序性;族外功能的基本作用在于协调与外界社会的关系,保证村落家族作为系统与环境之间的交流,或称能量变换和物质循环,即如何从环境取得推动系统的动力和活力。④而内外驱动力的互动则指的是得到官方认可的宗族组织与代表官方的社会基层组织的相互作用。

(一)金氏宗族村落宗族文化的内驱力

内驱力的发生依不同的时代背景可分为以下方面的作用:

1.新中国成立前宗族组织的作用

主要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

(1)族长和绅士等文化精英、政治精英的作用

在古代社会,族长往往代表官府,对涉案族人有断案审判之权,族人有不法者,族长可以召集于祠堂中对其进行处分,或罚之以金钱酒席,或责以杖,严重的还要绞死。岩头宗族村落的族长过去有权以杖击打违反不准在早上八点前往经过村里的水浚中倒脏水、洗衣物等规定的人,就是其中一例。再比如,岩头金氏宗族最后一任族长叫金家希,在村里的威望很高。如果有族人第一次偷东西,金家希会进行教育,给违犯族规者以改错的机会,如果重犯,则会铁面无私地针对不同情况加以处罚。比如偷牛要挖眼睛,女人不守贞操要活埋,等等。族长对维持村落家族的生存和绵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由于绅士掌握文字,维护儒家的价值观念,在村落和宗族中享有对文化资源的垄断和往往占有经济资源上的优势,以及政治上享有的免除徭役、不受刑法、减税等特权,使得绅士拥有优越的地位。这种优越的地位,使绅士在税收、治安、教化、乡村日常社会生活的组织、民间的调节、教育、道路和水利等社会公益事业的兴办等方面发挥着广泛的作用。如岩头绅士金继攀,精通经史子集、诗文歌赋,更热心公益,修葺了不少宗祠,并建文昌阁。文昌阁藏书最多时达到上万册,可谓对岩头金氏教育和文化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地方精英“支配着中国民间的社会和经济生活”,⑤维护着家族和村落的共同利益。族长和绅士等文化精英、政治精英如果不能发挥其基本作用,显然将难以维持村落家族的生存和发展,保证村落家族作为一个系统的稳定性和有序性,难以使国家与宗族处于并存的状态。

(2)家法族规的作用

宗族通过制定乡规民约和宗谱的褒贬,担负着维护乡村社区秩序和调控村民行为、道德规范的重任。《岩头金氏宗谱》中有关“孝父母、和兄弟、正婚姻、务本业、定尊卑、睦邻里”的“祖训”,以及岩头金氏第十四祖金昭亲自撰写的《按痛编》有关用心良苦地诱导教诲后人如何为学、律身、处事、教家、莅官的“六论”,对于提倡纯洁的社会风气、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树立良好的道德规范,增强宗族的内聚力发挥了有效的作用。家法族规中对发生的偷窃、破坏、赌博等行为,一旦发现,家族必给予严惩的内容,其严厉程度往往超过国家法律所允许的范围。但这却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因为家族是在代替国家执行维护社会秩序的职能,以使族人在一个较为稳定的环境中实现宗族的不断延续,维护了本宗族的生存和发展。

包括岩头金氏宗族在内的一个个宗族,就是通过族长和绅士等文化精英、政治精英对家法族规的制定和实施将特定的道德力量加以渗透来维护宗族社会的正常运行。宗族制度实际上是封建时代的一种民众自治,当然有它的局限性,但它又确实保障了一方稳定。所以看待宗族制度的功用还得用历史的观点去衡量,否则就会有失公允。

(3)族田族产等宗族经济的作用

宗族以互助团体帮助成员解决物质生活问题。宗族有了公有财产,才有经费修祠堂、举行族祭。倘若有较多的族产收入,则可以赈济贫穷族人,照顾鳏寡孤独。族人有困难,可向族长提出申请,要求经济资助。族田族产促进了宗族的团结与发展。可以说,这正是宗族存在与发展的经济基础。没有族田族产,宗族的向心力、凝聚力和宗族的延续必然大受影响。岩头金氏宗族在兴盛时期,拥有400亩多的祭田和义学田,这些祭田、义学田对举行族祭、赈济贫穷族人、照顾鳏寡孤独、鼓励族人读书求功名等,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2.改革以来宗族精英对宗族复兴的作用

自改革以来,宗族活动在岩头逐渐公开化、正常化。宗族活动已由幕后走到台前,修祠堂、修祖坟等活动也公开化了,宗族的组织都得到调整和重建。宗族何以复兴?除了王铭铭先生所言的“集体”的衰落、合作的缺失,导致对宗族团体的新需要;宗族仪式具有现实的社会功用,如维护区域的内在网络和文化,还与民间对实际生活问题的表述、交流模式以及草根式的权威力量再生有关之外,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宗族活动过程中,一些曾经从事脑力劳动的乡村文化人和退休或在任干部充当了这种“再生的权威力量”,发挥了不小的影响和作用。以修谱为例,那些在同族内辈分高,热心公益事业,较有威望的在家务农老人、中小学退休教师或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国家现职干部和退休干部、部分退下来的乡村干部,他们大都有传统家族活动的经历和感觉,记忆中还有旧日家族管理的印象。他们大半生没有离开过本土,特别依恋赖以生存的社区环境,尤其热衷宗族群体和谐的人际关系和亲情氛围。同时,相当一部分老人对社会秩序、村民自治的现状不满,尤其对砍伐树木、道路失修、水源污染、生态环境的恶化痛心疾首。他们希冀这些社会问题能得到解决,而现实生活中又无能为力,于是只有运用他们熟悉的修谱等家族文化形式,借以促进社会秩序的稳定,保持人际关系的和谐。他们有丰富的阅历和宝贵的经验,在修谱时肯花时间,肯下力气,不辞劳苦,贡献最大。

而那些在任的中年村干部,他们一般家境稳定、生活富裕,在他们当中不乏有一些当年的回乡知青或旧时家境条件好、有文化根基的后代,他们能意识到通过修谱能给他们既是干部又是族中一员的双重身份带来双重资源,他们在家族事务中的影响力往往因其在正式组织中的地位而得到加强,其在村民委员会或党支部中的地位也会因其在家族事务中的影响力而得到巩固。所以他们往往成为家族中各家庭参与修谱的代表,也是做事的主要力量。大多数村干部都直接参与或领导了宗族活动,无论是修总祠堂、修始祖坟、修总谱等活动,还是成立宗族组织,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或默许。不少党员、村干部和小组干部就是宗族组织的领导成员。

同理,另外一批靠个体经营“先富起来”的族人也积极参与修谱,他们的参与往往表现为财力上的支持。

改革以来,岩头金氏宗族的祭祖、修谱、修复和新建宗祠等宗族文化的复兴,正是上述宗族精英的积极倡导和热心参与的结果。金寿钿就是岩头金氏宗族复兴中一位一个热心者。他为了筹集修“老人亭”(老协活动地点)的资金,不辞辛劳,带头到各家各户集资,因集资有功,大家推选他担任第一任老协会长(也叫“亭长”)。在他的组织下,岩头金氏的宗族复兴开始启动。岩头金氏宗族祭祖、修谱等活动,多由本宗族的离退休教师牵头进行。

3.宗族内部的较劲

宗族内部的较劲不论是在传统社会时期还是在民族—国家时期都同样存在。宗族内部的较劲同样是宗族文化传承的内驱力。宗族内部如果缺乏较劲,宗族的发展将缺乏生机。

宗族内部的较劲包括各房族在人丁繁衍、功名、经济实力等方面的较劲。

宗族内部较劲的目的主要是出于有利于本房族在宗族内部现时和未来生存发展的需要,正是为达到这一目的,岩头金氏宗族的的各房族往往通过对科举考试功成名就者进行褒奖,以及在传统社会时期极力推选本房族成员担任保甲长,在民族—国家时期极力推选本房族成员担任村干部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使本房族处于比较有利的竞争地位。

(二)金氏宗族村落宗族文化传承的外驱力

外驱力的发生主要来自以下方面的作用:

1.传统社会时期国家对宗族所采取的保护政策

国家采取的保护义田族产等在内的宗族政策对于维护宗族的生存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宗族拥有族产,族产中最普遍存在的形式当是墓田。唐律中曾有保护墓田的内容,规定:“诸盗耕人慕田,杖一百,伤坟者,徒一年。即盗葬他人田者,谷五十;墓田,加一等。”宗族的墓田、坟产是不容侵犯的。

宋以后随着宗族经济的发展,保护义田族产的政策也完善起来。宋哲宗时期对族产制定了比较系统的政策。元佑六年(1091)规定:“墓田及田内林木、土石不许典卖及非理毁伐,违者杖一百,不以前论,仍改正。”元祐七年“诏诸大中大夫、观察使以上,每员许占永业田十五顷,……不许子孙分割典卖,止供祭祀,有余,均赡本族”。

明代的义田也受到政府的保护,政府为义田册籍钤印、立案存照,化免杂泛差徭。清代继承了明代的义田政策,而且更为完善。如清律有禁止盗卖盗买族产、义田的规定。

宋以降历朝政府对义田族产的保护政策,是把族田作为弥补国家社会救济事业的不足以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看待的;由于族田有益于抚育儿童、赡养老人,照顾鳏寡孤独残破家庭无以为生者,使贫穷的人生活下去,在持续增长的人口压力面前,对缓和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秩序就显得更重要了。⑥岩头金氏宗族的400多亩义学田同其他宗族的义田一样一直得到保护。这些保护政策作为一种外驱力为宗族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保障。

2.周边村落发展所形成的生存压力

一个宗族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对周边宗族产生一定的生存压力而驱动周边宗族的发展,周边宗族发展对一个宗族所形成的生存压力则会转化为驱动该宗族发展的外驱力。宗族所面临的生存压力包括人口数量及素质的压力、经济的压力、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的压力等。

要提高人口数量及素质,显然要鼓励生育和兴办族学,所以岩头金氏宗族往往将鼓励生育、增加本宗族的人口规模和兴办族学的内容写进宗谱、家训中,其目的是为了在确保宗族人丁绵延、不断增加人口规模的同时提高人口素质。

要发展经济就要鼓励农耕和经商,所以岩头金氏宗族也就往往将鼓励农耕和经商,增加族产的内容写进宗谱和家训中并加以倡导。

而鼓励科举功名、光宗耀祖是提高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的最直接途径和最重要的决定要素之一。科举功名显著,意味着人口素质高。与周边村落相比,即便人口数量偏低,经济总量偏小,如果科举功名显著,仍拥有较高的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所以在岩头金氏宗族的族谱和家训中要求族人要积极上进,争取功名,并在族谱世系中突出绅士的记载,为绅士立传,设置科第表之类。

3.面子文化力的驱动

“面子”代表中国社会中广受重视的社会声誉,它是个人在人生历程中和宗族在发展过程中借由成就和夸耀所获得的名声。也是二者借由努力和刻意经营所累积起来的声誉⑦,这就是所谓的“面子文化”。宗族主义者是实践面子文化的主角,光宗耀祖是宗族主义者追求面子文化的主要目的,攀比心理是面子文化的要素之一。攀比心理表现的是不甘心落后,不管是否符合自己的情况,也不管自己能力高低,一定想方设法追赶超过对方以显示宗族或房族的强盛。正因如此,岩头金氏在修祠堂上,往往将修祠堂作为关系宗族的荣辱大事来对待,在建筑规模、装潢规格上与周边的其他宗族攀比,祠堂比其他宗族建得更加宏大壮观。于是也就有了“岩头的祠堂,枫林的殿”之类的顺口溜。这里的“攀比”所外显的,正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面子文化”。讲面子不仅满足了宗族彰显本宗族文化、光宗耀祖的心理需求,也使宗族处于比较有利的竞争地位。

(三)内驱力与外驱力的互动

1.宗族与国家的互动

宗族的发展不仅仅是一个血缘群体发展的过程,也是这个血缘群体与国家互动的过程,这尤其表现在国家政权为控制基层社会同宗族组织发生的相互作用上。在宗族内部,宗族不但靠族长和绅士等文化精英、政治精英进行管理,靠包含忠孝伦理道德观念在内的家法族规协调族众关系,保证宗族内部形成一种自治与和谐。这种自治与和谐还与以国家权力为标志的宗法制中国社会形成了同构,将家族内部的血缘等级关系扩大到“小宗”、“大宗”的关系,甚至诸侯与天子的关系,臣民与国君的关系。于是,由家族、宗族伦理关系衍生出来的国家政治关系获得了存在的必然性和合法性,与国家权力相对应的家族组织也得到了国家的认可,中国社会由此走向了家国同构——家族与国家的统一。这种家国的同构,不仅强化了宗族,也使地方秩序得到暂时的巩固,国家基层组织与宗族互为呼应,共同维护社会基层秩序。族权与政权的结合,正是封建社会迟迟不能解体的社会基础和重要原因,也正是宗族村落文化在千百年的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能够滋长延续的重要原因。

为实现这种内外驱动力的互动,岩头金氏宗族也像许多宗族一样,在族规中都明确要求族人尊崇君王,安分守己,遵守国家法纪,履行对国家的义务,交纳赋税,协助地方政权维护乡闾治安,做一个好百姓,不能违反国家法律,更不能犯上作乱。在维护封建社会秩序、巩固封建统治方面,宗族在很大程度上承担了国家政权的一部分职能,扮演着国家政权助手的角色,成为政权的社会基础。“在传统时期,村落并非真正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境界,官方的文化霸权和地方精英的中介作用使帝国的意识形态渗透到民间”。⑧正是在宗族组织的配合下,封建国法才得以很好地发挥其威慑作用。

即使到了民族—国家时期,这种互动照样存在,只不过其性质和方式不同而已。在高度现代性的条件下,一方面,民族——国家的政治经济利益与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互为表里,民族——国家将传统的文化符号意识形态化,使之成为实现政治经济利益的文化手段;另一方面,民间力量的增长需要在民族——国家的政治、经济与文化利益之间寻找相应的生存空间。在这一过程中,民间在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叙述策略,以适应民族——国家的生存环境。其最突出的表现莫过于民族——国家的建设与庙会民间仪式表演之间的相互利用。无论民间采取何种方式,许多民间仪式仍然以庙会的传统仪式为表演中心,很难使人们不怀疑庙会具有“封建迷信”的种种因素。但是,民间却巧妙地运用多种方式使庙会为地方带来巨大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利益,增加科技与现代文化的宣传内容,将接受的捐款转献给地方的学校,邀请各路学者论证庙会的文化与经济价值,以一种传统的地缘和亲缘的方式利用地方或家族中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充分获得他们的权力与经济支持,以此显示其存在的合理性。⑨岩头金氏宗族从1999年起,将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的祭祀地方保护神卢氏娘娘的庙会转换成“民俗文化节”,与刘晓春先生上面的分析如出一辙。

此外,民间在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叙述策略,以适应民族——国家的生存环境,还突出地表现在修谱的时候,对社会变迁的回应,删去了那些与现代性不相适应的内容,增加了爱国、讲科学等内容,将乡规民约、国家政策法规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以规范宗族成员的行为。岩头金氏宗族在1993年修订的族谱也同样采取了上述叙述策略,就删去了那些与现代性不相适应的内容,增加了与现代性相适应的部分内容。

2.与周边村落的互动

与周边村落的互动包括和谐的互动及不和谐的互动。

和谐的互动包括:家庭和宗族的联姻互动、村落之间的经济互动、与周边村落因祭祀同一地方保护神的信仰互动、为保护本村及相邻村落结成的防兵患、匪患等公共联盟的群体互动;个体行为的结拜盟兄弟姐妹、同学、朋友的互动等。“村民通过各种渠道获取外界的信息,根据具体的情势采取应变措施。家族利用婚姻、祭祀、经济等行为和资源加强与外界的联系,扩大家族的影响,向上层社会渗透”。 而同学、朋友等关系再加上联姻的复合关系互动,不仅增加了互动的机会,更有利于增加双方的共同感,使感情更容易发生,更能抗拒关系的恶化。

和谐的互动可以减少村落之间的矛盾冲突,消除历史上形成的仇恨。有利于村落和平地生存和发展。比如,从清代晚期起,岩头人和枫林人开始打破了两地二姓因宗族械斗而设置的不准通婚的禁区,实现了两地二姓的联姻。这种信仰的、经济的和婚姻的互动,显然有利于减少村落之间的矛盾冲突,有利于村落的生存和发展。

不和谐的互动主要是宗族械斗。山林、土地、水源、风水之争等是宗族械斗和其他诸多械斗的主要原因。每一次械斗都损坏祠堂、破坏族产、杀伤族人,扰乱正常的宗族秩序乃至社会秩序,起着严重的负面作用。在族群交汇之处,信仰等族群边界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其文化碰撞也是最具冲击力。这正如林耀华先生在《义序的宗族研究》一书中所言:“族外往来可分两方面说:一方面与外族和善敦义。同姓则互照族谱,认为同宗,异姓则联以婚媾,彼此姻亲;一方面与外族恶感械斗,世代为仇。族与族结怨,原因多由财产接近,彼此争执,或水源相同,你争我夺,有时酿成械斗命案,官府亦无法追究。”

一般说来,相邻的宗族之间,多数都能友好相处,甚至世代相互通婚。但因地界、水利、田产、牲畜放牧等事,往往产生矛盾和纠纷。而当时解决这些矛盾与纠纷的主要途经是宗族之间的调解,由当事双方的族长或其他主要人员坐在一起协商解决。当事双方的族长或其他主要人员往往都站在本族当事人一边,为本族当事人争理、争利,这样,就很难使矛盾和纠纷得到公正解决,相反,往往使矛盾激化,最终导致宗族之间的对立。解决宗族对立,靠的是双方实力的较量,往往要靠两个宗族之间的“械斗”解决问题,因而“械斗”事件在古代和近代是经常发生的。而为了保护本族人的人身安全,宗族一方面构筑村落围墙,另一方面训练族众,使他们成为“准军事人员”。 清朝后期,岩头出了一个武举人,名叫金振奎,他创办了武成会,资助武生考试。岩头还组织了自己的义兵,为的是保卫自己的村落。

械斗之类的不和谐互动,有利于势力较强大的宗族而不利于势力较弱的宗族,但往往造成两败俱伤。例如,岩头金氏在嘉庆年间与芙蓉陈氏因争山林而发生的械斗,双方不仅积怨很深,金氏仅诉讼费就花了两千多两银 子。

总之,岩头金氏宗族村落文化得以的传承,与其内部驱动力和外部驱动力的作用,以及内外驱动力是分不开的。

注释:

①今福建霞浦县.

②《岩头金氏宗谱》中为“柘垟”。经笔者考察,“柘垟”为与“州洋”的发音相似之误造成的书写之误。主要理由:一是查福建及霞浦方志,福建及霞浦无“柘垟”的地名,只有“州洋”的地名。浙江省温州市苍南县有五凤乡虽有“柘垟”村,但经笔者调查,该村多为陈姓,无金姓。二是江浙一带部分金氏家谱上多记载“先祖是由福建霞浦(长溪)迁到江浙一带”。据辑成于民国时期的《霞浦县志》中称当时的州洋为州洋堡,州洋集.

③王廷钧,五代时期闽国国君。公元925-935年在位。天成元年(公元926年),与其父养子廷稟起兵杀兄廷翰,自称威武王,导致闽地大乱。天成三年被后唐封为闽王。长兴四年称帝,年号龙启。永和四年(公元933年)被其子王昶和皇城使李倣所杀。(引自上海辞书出版社1997年版《辞海》缩印本第1197页).

④王沪宁.当代中国村落家族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05.

⑥冯尔康等.中国宗族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402.

[1]徐顺旗主编:永嘉县志[M].方志出版社,2003.

[2]陈志华:乡土中国:楠溪江中游古村落[M].三联书店,1999.

[3]程维荣:中国近代宗族制度[M].学林出版社,2008.

[4]冯尔康等:中国宗族史[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5]费成康主编:中国的家法族规[M].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

[6]黄光国、胡先缙等:面子——中国人的权力游戏[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7]刘晓春:仪式与象征的秩序—一个客家人村落的历史、权力与记忆[M].商务印书馆,2004.

[8]李世众:晚清士绅与地方政治--以温州为中心的考察[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9]阮仪三主编:楠溪江宗族村落[M].福建美术出版社,2003.

[10]岩头金氏宗谱.

[11]岩头古镇(打印稿).

[12]周祝伟等:浙江宗族村落社会研究[M].方志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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