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福林回来了

文 冯立

“跑路”，危机一触即发

如果要评选近期以来行业的热词之首，非“信泰”和“胡福林”莫属。

9月21日，一则关于温州信泰集团董事长胡福林欠款14.3亿元出逃美国的消息，突然在新浪微博上以爆炸性的速度传播，霎时间平地惊雷，事件迅速引发行业各方甚至社会各界、国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此后的20天，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

“胡福林真实欠款高达20多亿元。其中，民间高利贷12亿，月息2000多万；银行贷款8亿，月息500多万。”

“胡福林‘跑路’后，与其有债务牵连的温州老板不断失踪，多名职业放高利贷者被警方控制，一位温州民间借贷者和一家温州公司老总跳楼身亡。”

“受胡福林外逃事件的牵累，‘十一’长假过后，温州还将出现因为民间信贷链断裂所引发的企业老板‘跑路潮’。随着大批贷款年底到期，春节对于温州企业家来说就是‘年关’，届时还会有大批老板‘跑路’。”

“9月23日，上百名愤怒的供应商聚集在信泰集团内外索要货款；老板跑了，担心拿不到工资及补偿金等，9月24日及25日，上千名信泰员工上街游行，几度造成交通大阻塞。”

随后，各种猜测风声鹤唳，不断有“消息灵通人士”出来爆料，胡福林“跑路”原因是投资房地产被套牢、投资失误导致资金链断裂以及高利贷融资。这基本上就是仓促拼出的故事版本，这背后，似乎主人翁已被介定成一个背负巨额银行贷款和民间借贷债务而无力偿还，有预谋出逃的背信弃义者。一时间，整个眼镜行业人心惶惶，普遍的观点认为，胡福林的跑路将波及到融资银行、信泰合作企业及子公司，部分互保企业面临倒闭境地，有人还预测温州眼镜行业将面临大规模的倒闭潮。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提出，胡福林在8月底曾偿还了银行约1亿元的贷款。如果要“跑路”，为何不卷走此款？另外，信泰集团尚有大批固定资产等，仅眼镜厂就有3处地产和房产，其中新厂占地120亩(2/3的厂房还没有建好)，房屋17栋，这还不包括光伏产业及分布在市区的连锁店等。对这一切，“跑路”的胡福林真放得下？

回归，穿越流言乱象

正如《大话西游》里的那句经典台词——“我们只猜到故事的开始,但没有猜到结局。”在这风口浪尖之时，10月10日，胡福林却从美国回来了！这也让彼时充满戏剧性的“被跑路”，即刻滑向了事物的另一面。

胡福林在第一时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当时去美国是订的往返机票，9月20日出发，回程是10月5日。我想去美国找一些朋友寻求帮助，另外美国有一些客户还欠着我们的债，我想过去沟通一下。到了美国，朋友就说温州这边已经在传说我出逃了，银行、债权人都上门了……面对这种突发事件，我真的没有经验，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当晚，在接受温州当地3家媒体采访时，胡福林回应道：“我在美国期间，信泰集团除总部和太阳能业务外，其他生产和业务都在正常运转。”而此前有传言称，胡福林真实欠款高达20多亿元。其中，民间高利贷12亿，月息2000多万；银行贷款8亿，月息500多万。胡福林对这一说法也予以了澄清，表示真正“套牢”的资金其实只有几千万，而且都是银行贷款。对于欠债数额，“估计网上的算法是把集团总部加下属企业，控股的、参股的、关联的、担保的企业这部分贷款统统加了起来。”他还表示，在“出逃”事件发生前，信泰集团并没有出现资不抵债的状况，只是因为在银根紧缩的情况下，银行和民间借贷每天在抽资金，导致与其有关联、互保的企业丧失了信心。

胡福林称，在温家宝总理到温州考察工作以后，整个温州地区的形势与其去美国之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加上温州市及瓯海区政府、银行、工商联、眼镜协会，以及关联企业、债权人也一直在和他沟通，愿意提供帮助，他于是决定动身回国。

胡福林还进一步解释道：“破产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资不抵债，一种债权破产。信泰集团是债权危机，并未到破产的程度，既然没破产，也没有资不抵债，我怎么会不回来？债权人和债务人大家可以谈判，企业也并没有山穷水尽。”

既然没有资不抵债，那“被跑路”的真相又是什么呢？胡福林的好朋友、浙江十大经济年度人物、时代商务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邱世枝称，胡福林所遇困境背后的逻辑路径是，政府让企业转型，之后在税收方面相对宽松，于是企业大量贷款后进行固定资产投资（如太阳能生产设备线投资）。当企业仍在基础投资阶段，尚未将投资转换成产品并且进一步变成利润时，风云突变，银行开始抽贷。此时企业的资金全部耗在新产业固定资产投资方面，没有现金还贷。如此一来，胡福林只能转向民间借贷。要知道温州民间并不缺钱，而近两年温州民间资金缺乏投资渠道，正如笼中困兽，四处寻找优质客户。信泰集团是大企业，信誉一向很好，民间资金最喜欢这样的客户，于是一拍即合。在胡福林想来（而且之前一直如此操作），通过民间资金短期借贷的方式，拿到一笔足够还贷的周转资金，还贷之后，银行继续新一轮放贷，他就将银行贷款还给短期的民间借贷资金，如此可平稳运行。谁知银行正在紧缩银根，胡福林还贷之后，银行拒绝再次发放贷款，胡福林本来就缺钱，借民间资金本就为应急之用，银行拒绝再次放贷，自然就一筹莫展。

无论怎样，我们更期望的，是胡福林的回归，也能和他出走时一样起到连锁反应。《天龙八部》中，虚竹当年破解珍珑棋局的招数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去而复归的胡福林这招“险棋”能否真正破解疯狂的温州民间借贷这盘“珍珑棋局”，我们尚不得知，但能让供应商和温州眼镜企业重拾最为重要的信心，却是一定的。

止血，寻找重组良策

针对信泰集团为代表的近期温州地区民间借贷债务危机，温家宝总理已于10月3日至4日视察温州，陪同前往的包括央行、银监会、发改委和财政部的领导。10月5日、7日、9日，浙江省委、省政府已连续3天召开各方面的专题会议，政银联手，相继出台了一系列具体举措。中行浙江省分行党委书记、行长陈石表示，困难当前，中国银行将积极参与和支持信泰集团的债务重组工作，愿意在原有固定资产的贷款期限、利率等方面给予适当延长与优惠，并根据企业生产经营的实际资金需求，增加流动资金贷款。

这一利好信息传到信泰集团，连日来正和信泰管理层多次召开中层以上协调会议，商讨企业重组、产品生产等事宜的胡福林十分高兴，他表示，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国家银行的支持，民间借贷的债权人就放心了，就不会逼我了，我的“重组棋”就活了。

而温州工商联合会会长、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他已经几次和胡福林见面，商讨信泰重组事宜。此外，温州市瓯海区、温州市工商联、温州市眼镜商会等各方开始设法帮助信泰集团重组。温州眼镜协会下属的企业也联合成立了“帮扶基金”，帮助信泰重组。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信泰走出阴霾并不难。重组不仅关系到企业数千名员工的利益，也是温州处理民贷危机的首个案例，具有标本性的参考意义。

另一方面，最新的动态是，信泰集团已经全面复工。一些老员工在这个时候也向记者讲述了近一个月的心路历程，“当初听到老板出走的消息，感到很惊讶，这么大的工厂说关就关了，有些失落。毕竟对工厂有感情，在得知老板回来后，感觉很欣慰！老板回来，大家就有信心了！” “虽然心情几起几落，但能回来继续做原来的工作，感觉挺好的！” 胡福林本人也称，信泰的眼镜订单已经接到明年了，现在打算先恢复眼镜的生产。是政府、银行、商会以及员工的支持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各方声音：

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 周德文：深耕主业才是出路

在本次温州民间借贷危机中，专注主业、不做跨领域扩张、不搞多元化的民企，几乎毫发无伤。信泰事件，与其盲目扩张，不专注于主业的深耕不无关系。2008年，信泰集团开始跨领域向太阳能光伏行业投资。现在看来，此举甚为不智。

温州很多中小企业主做企业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并没有长久的战略规划，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哪行赚钱就做哪行，不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在不清楚市场、技术、竞争对手、行业格局和未来演变的情况下，盲目扩张，这样的企业怎么能长久？希望温州中小企业能以此为鉴，做好自己的主业，集中做深和做精，才是一家立志高远的企业的长久之道。虽然都在说企业转型，但企业转型必须慎重。在实现产业链升级之后再考虑转型，成功概率才会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