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李时珍的脾胃观
2011-08-15张钟俐张廷模许嗣立
张钟俐 ,张廷模 ,许嗣立
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穷其一生精力完成巨著《本草纲目》[1],其对医药方面的贡献是多方面多层次的,英国著名生物学家达尔文也曾受益于《本草纲目》,称它为“中国古代百科全书”[2]。为探讨李时珍在医学临证中的贡献,笔者对《纲目》中涉及脾胃的论述加以品读,并与前期医家的脾胃观进行比较,就李时珍对脾胃系统临证经验的特点进行总结。
1 前贤的脾胃观
“土”在五行中占有特殊地位。“土”所对应的脏为脾,乃气血生化之源,其运化的水谷精微是维持生命活动所需要的营养物质来源,为其他脏腑、经络、四肢百骸及筋肉皮毛等组织提供充分的营养,故有“后天之本”之称。土所对应的季节长夏散于四季之中,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土是五行中最基本的元素,有其他物质所没有的滋养万物之功。提示在临床疾病辨证论治的具体实施中,其他脏器的治疗都要考虑到脾土的调补。李东垣认为健康之本, 取决于元气,而元气的根本在脾胃, 只有火气上升,脾气升发,元气才能充沛,生机才能活跃。
传统上,皆普遍认为脾开窍于口,其液为涎,脾胃除了与之本窍——口有密切关系外,亦与其余面窍有关。《素问•玉机真脏论》曰:“脾为孤藏,中央土以灌四傍,……太过则令人四支不举,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名曰重强。”《素问•通评虚实论》亦云:“头痛,耳鸣,九窍不通利,肠胃之所生也。”李东垣在《脾胃论》[3]中明确提出了“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又曰:“胃者十二经之源,水谷之海也,平则万化安,病则万化危。五脏之气,上通九窍……胃既受病不能滋养,故六腑之气已绝,致阳道不行,阴火上行,五脏之气各受一腑之化,乃能滋养皮肤,血脉,筋骨。故言五脏之气已绝于外,是六腑生气先绝,五脏无所禀受而气后绝矣。”
2 李时珍的脾胃观
2.1 首倡脾母,不忘整体
李时珍在《纲目》中多处反复强调脾胃生理功能在治疗虚证和养生长寿方面的重要性,于《卷十二•草部•黄精》条下曰:“土者万物之母”;于《卷三十•果部•橘》条下曰:“脾乃元气之母”;于《卷三十三•果部•莲藕》条下曰:“土为元气之母”;于《卷五十•兽部•狗》条下说:“脾胃属土,喜暖恶寒”。提出脾胃为元气之根,土为万物之母,其曰:“人之水谷入于胃,受中焦湿热熏蒸,游溢精气,日化为红,散脏腑经络,是为营血,此造化自然之微妙也”。(《卷二十五•谷部•红曲》)认为人体的元气有赖于脾胃之滋生,脾胃生理功能正常,后天水谷之精充盈,则人体元气得其滋养而充实。脾胃为后天之本,整个机体有赖于脾胃摄取营养,故他曰“脾土为万物之母,母得其养,则水火既济,木金交合,而诸邪自去,百病不生矣。”(《卷三十三•谷部•莲藕•莲实》),“母气既和,津液相成,神乃自生,久视耐老,百病不生矣。”(《卷十二•草部•黄精》)李时珍基于脾胃的生理功能、元气的生成和与脾胃的关系等方面的认识,力倡“脾为元气之母”。李时珍虽首重脾胃,但并无偏颇,不忘整体。其于“脏腑虚实标本用药式”中,对于脾土亦如其他脏腑,不忘“虚则补其母”的整体思想,认为“土虚补母,可用桂心、茯苓。”又如用骨碎补治久泄,乃从肾虚入手,可为其代表,据笔者统计,李时珍于《纲目》中自创及汇集前人食疗健身方中,培补脾胃之方达280多首,超过其补益肝肾者160余首,补心益智者数十首之数。
2.2 强调脾运,固护脾土
李时珍在临床上十分强调脾胃升降与运化的重要性,主张开合相济,补而不滞,泄而不伤,否则“人之中气不足,清阳不升则头为之倾”(《卷三十四•草部•辛夷条》)。所以李时珍对于滋补药的应用及在“虚不受补”的情况下,要首先固护脾胃,因当体质虚弱较甚或阴阳气血俱虚时,当用补药滋补,若脾胃不健,反可致气机壅滞,加重脾胃之虚,药力难行,体虚愈甚,此时用补,要以运脾为先,力求补而兼通,不碍邪气。于地黄条云:“姜汁浸则不腻膈,酒炙则不碍胃”;“生地黄生血,而胃气弱者服之,恐碍食;熟地黄补血而痰湿多者服之恐腻膈。”;于泽泻条云:“古人用补药必兼泄泻,邪去则补药得力,一辟一合,此乃玄妙。后世不知此理,专一于补,所有久服必制偏盛之害也”;对于济生二神丸,李时珍认为:“(补骨脂、肉豆蔻)二药虽兼补,但无斡旋,往往加木香而顺之气使之斡旋,空虚仓廪。仓廪空虚则受物矣,屡用见效,不可不知。”此即李时珍的三神丸。又如西瓜条说:“西瓜,幼瓜皆属生冷,世俗以为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取其一时之快,不知其伤脾助湿之害也。”李时珍对滥用黄柏知母的批评亦与此同意。对于攻邪药的应用,主张中病则止,注意保护脾胃之气。于黄连条说:“窃谓黄连大苦大寒之药,用之降火燥湿,中病即当止,岂可久服,使肃杀之气长行而伐其生发冲和之气乎。”李时珍非常重视性平和缓之品,以收缓补而不滞之效。其于何首乌条说:“不寒不燥,功在地黄、天门冬诸药之上”;于葳蕤条说:“治一切不足之证,用代参、芪,不寒不燥,大有殊功。”
2.3 升发脾气,养疗面窍
李时珍继承了李东垣的观点,对脾胃的升阳功能主面窍的功能,亦为重视。他提出若“饥饱劳逸,内伤元气,清阳陷遏,不能上升”(《卷十三•草部•升麻》),就会影响全身而生他病,以致“人之中气不足,清阳不升,则头为之倾,九窍为之不利。”(《卷三十四•草部•辛夷》)这种五官不利之病症,正是由于中气不健,升发不足,气机失调,气血不能上助所致。故李氏在用药方面强调脾胃的升发,尤擅长调治脾胃以升清降浊,在处方用药上亦显其专纯,如云“升麻入胃,引清气自右而上,柴胡平肝引清气自左而上。”(《百病主治•第三卷•脾胃•劳倦》)又曰:“升麻引阳明清气上升,柴胡引少阳清气上行,此乃禀赋素弱,元气虚馁,乃劳役饥饱生冷内伤,脾胃引经最要药也。”(《卷十三•草部•升麻》) 又如“升麻同柴胡,引生发之气上升,同葛根能发阳明之汗”。“人参、芪非此(升麻)引之不能上行。”提出清阳不升所致的面窍疾病,应用补气药的同时,必须加升阳提气之品,补升并用可致“清气上行,胸膈爽快,手足和暖,头目精明,神采迅速,诸证如扫。”(《卷十三•草部•升麻》)李时珍对脾虚所致面窍诸疾所提出的用药规律及治疗原则,对五官科的临床用药提供了一种新的辨证思路和方法。
2.4 健脾防衰,培补胃气
《黄帝内经》明确指出人体五七之后阳明脉衰,故李时珍强调中年胃气稍差,在生活饮食上应注意保护胃气。若饮食不慎,屡伤胃气,则中气暗损,化源亏乏,精血潜虚,种种内伤之症蜂起,致使人憔悴,加速衰老。他以自身的体会说:“时珍早年气盛,每饮新茗必至数碗,轻汗发而肌骨清,颇觉痛快。中年胃气稍损,饮之即觉为害,不痞闷呕恶,即腹冷洞泄。”又说 “人有嗜茶成癖者,时时咀啜不止,久而伤营伤精,血不华色,黄瘁痿弱,抱病不悔,尤可叹惋。”(《卷三十二•果部•茗》)且认为老年脾胃之气的衰减主要表现在升发功能的不足。他说:“大抵人年五十以后,其气消者多,长者少;降者多,升者少;秋冬之令多,而春夏之令少。”(《卷十三•草部•升麻》)故老年人常脾胃之气不足,患有阳气下陷诸症,如神疲目暗,气短懒言,四肢乏力,纳食不香,食入运迟,腹胀肠鸣,大便溏薄,小便清长,等等。治以益气健脾的同时, 必须引阳明清气上升,注重升其中阳。清阳上升,则浊阴下降;中气充实,则阴火戢敛;胃阴不为火灼,脾阳不为湿困。故老人中气虚馁,视同饥饱劳役内伤元气,而提倡用益气升阳之法,方如升麻葛根汤合四君子汤加柴胡、苍术、黄芪, 其药入腹,则觉清气上行,胸膈爽快,手足和暖,头目精明,神采迅发,诸证如扫。
3 结语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李时珍的脾胃观是建立在《黄帝内经》的基础上,而且李时珍是十分推崇李东垣的脾胃观点,其曰:“《素问•五常政大论》云‘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千古之下,窥其奥而阐发者,张洁古,李东垣二人而已”(《卷十三•草部•升麻》)。李时珍的脾胃观虽非独创,确是对《内经》脾胃学说和李东垣“脾土”理论的补充和发展。李时珍关于脾胃系统的阐释丰富了中医基础理论,对于药物的新解为临床选方用药提供了新的思路,为脾胃理论在养生保健,抗衰防老方面带来了显著贡献,至今仍有着重要的临床意义。
[1]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
[2] 英•达尔文.物种起源[M].上海:商务印书馆,1999:46.
[3] 金•李东垣.脾胃论[M].北京:中华书局,198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