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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进“珠三角”产业金融发展——关于资本化和可持续转型的对话

2011-08-15孟庆轩马丁

战略决策研究 2011年5期
关键词:产融珠三角金融业

孟庆轩 (英)马丁·李

珠三角转型已经进入资本化发展时代。没有金融支持,珠三角大量的制造业就很难以实现转型升级。前不久在接受《南方日报》专业记者采访时孟庆轩建议,与上海、北京相比,珠三角应定位区域产业金融中心,企业总体应以“产融结合、产融双驱、产融平衡”的思路寻找突破,破解珠三角数万家制造业企业转型升级的难题,报刊只登载了这次对话的一部分内容。以下是记者与孟庆轩博士关于此问题的完整对话以及罗马俱乐部马丁·李先生关于可持续转型的核心观点的书面陈述。

一、珠三角制造业沉淀万亿资本亟待盘活

如今,产业转型升级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有媒体甚至称今年是“中国经济转型元年”。而在珠三角和广东,“转型升级”、“腾笼换鸟”等字眼也频频见诸报端,成为官方与民间共同的话题;但事实上,产业升级也遇到了一些阻力和难点。广东到底为何要转型升级?《南方日报》记者就此话题与孟庆轩博士进行了对话采访。

记者问(以下简称“问”):转型升级这个概念现在提得很多,但也有一些困惑。中国或者珠三角现在到底为什么要转型升级?

孟庆轩答(以下简称“答”):试看一个例子,美国的沃尔玛超市里卖出一个10美元的中国制造的东西,中国企业连1美元都赚不到。这是为什么?归根到底,现在中国已经是外向型经济,但如果只做制造业,没有资本化盈利模式,利润边际就会很窄。制造业是竞争性行业,定价权又不在我们手上,加上现在汇率升值,劳动力成本上升,土地价格上升,资源短缺……企业的利润空间必定是有限的。

著名智库罗马俱乐部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增长的极限”,在中国现有的增长模式下,在能源、环境、资源还有社会和谐的约束条件下,中国经济的增长面临极限。过去的增长模式不可持续,所以才提出转型。成功转型需要好的制度设计。中国现在拥有大量的外汇储备,这决定了未来必须向投资输出型转变,珠三角同样如此。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珠三角通过发展制造业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企业和居民存款达万亿之多,这些资本怎么样盘活?值得好好规划。从产业的增长逐步走向资本化扩张,我建议珠三角制造产业未来的战略应当做到“产融结合,产融双驱,产融平衡”。

问:这就是说企业要学会将产业与金融能力相结合吗?

答:是的,企业按照所从事的业务划分,有从事生产力的,例如制造业;有从事虚拟经济的金融机构,还有二者兼具的企业集团,例如美国的通用电气,中国的中信集团那样的混业集团,在金融危机时,产融双驱的集团发展更稳定。

经历了金融危机,美国的通用电气公司一样活得很好,但通用汽车公司就没有那么幸运。因为通用电气有自己的资本公司,利润在整个集团数十个产业里占接近一半,这是得益于杰克·韦尔奇创造出的一种产融双驱的模式。无论是在网络经济泡沫时还是在金融危机时,通用电气都是一家大公司、好公司,股神巴菲特就非常看重这个公司的股票。但通用汽车就过于专注制造业了,当华尔街功能完善的时候还不错,一旦华尔街出了问题,通用汽车也就跟着出现了破产危机。

为什么要产融平衡呢?就像推车一样,一个轮子跑不快,两个轮子一大一小会跑偏,只有两个轮子一样大才能跑得快。好的企业常常运用产融双轮驱动实现盈利,推动可持续扩张。一个是主营的、有形的制造业,一个就是资本化。我研究了很多的国内外案例,结果说明,同一行业产融双驱的企业一定比没有这个能力的企业跑得快、跑得稳。实际上,中国和珠三角应该通过扩大整体资本化能力,包括企业的资本化能力和中观、宏观的资本扩张环境,实现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的产融平衡。所谓微观产融平衡,就是企业内部不但有制造,也有投融资。所谓宏观产融平衡,就是中国不只有制造业,也有金融业,二者结合平衡。

问:要对珠三角的制造企业进行资本化能力打造。产业“轮子”好理解,“金融”轮子该如何理解,比如对企业而言什么是资本化扩张?

答:最简单的情形就是企业上市,这只是资本化扩张手段之一。比如经营连锁餐厅可以快速扩张,麦当劳做得最好。没上市的企业只赚到现金利润;上市企业除了现金利润,还从市值中赚到了钱,味千拉面就是后者,它在香港上市,从资本市场获得了高倍的市值收获。其次,如果我打算搞一个连锁餐厅,一个一个建是一种办法,收购也是一种办法,第三种办法是参股和控股。要看哪个风险小、收益大,这些都是资本化手段。

过去我们的制造业企业是从实体经济里产生的,不太习惯用资本化思维去发展自己。企业成功以后,有的也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信仰,就是要上市,但上市的目的是什么?实际上,上市并不只是筹钱,至少还有七、八种功能,比如激励员工、资本退出,再融资,最重要的是并购。

问:在资本化方面,据您所知,珠三角企业表现如何?

答:有少数做得好的企业,但是总体来讲做得比较差。珠三角最大的特征是制造业中心,通过规模赚钱,但耗能、耗劳力,必定很难持续。对企业家而言,不管是生产铝合金的还是制造陶瓷的,生产服装的还是制造电子器件的,做到顶级之后,再往前一小步就非常难了。此时如果你没有资本手段,而竞争对手有,那么他就比你跑得快。

二、与国内其它金融中心相比,珠三角最大的优势是发展产业金融

上海、北京、天津等地金融业发展风生水起,作为中国第一经济大省,广东自然也不甘人后,深圳、广州、佛山等也都制定了金融战略。但现实是,珠三角金融业发展的空间仍然狭窄。

结合珠三角地区的特点,孟庆轩首次提出珠三角应争取区域产业金融中心地位。从广东社会经济发展的大战略来看,这不仅仅是金融战略,还是关乎整个社会转型升级的一个可行性思路。在这一部分,他不仅介绍了世界产业金融中心发展的经验,还提醒说,中国不可能一蹴而就跨入创新型社会。

问:您建议广东发展金融业,但全国大金融机构总部基本都在上海、北京,政策上也有优势。与他们相比,广东发展金融业有优势吗?

答:中国地域这么大并拥有海量企业,只有沪深股市是不够的。纽约是美国最大的资本市场,但美国也有十几个区域金融中心。重庆在尝试搞区域离岸金融中心,全国即将形成几个区域金融中心,广州、深圳也可以有自己的定位。

珠三角制造业基础雄厚,产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就面临转型,首先是资本化。政府需要帮助建立产业金融环境,所以与上海、北京相比,珠三角应当旗帜鲜明地提出做区域产业金融中心,通过产业金融,带动企业转型升级,实现可持续增长。

珠三角不应当花费太多心思在创新金融衍生工具上。在美国,制造业的底特律和金融业的纽约分工明确。如果广州从搞金融衍生工具开始,就很难获得认同。发展相应的产业金融,需要一个适宜的金融生态环境,还有战略性资源,人才、经验、文化传统等都是战略性资源的一部分,主题做得好,恰恰在于外部性做得好,即所谓“功夫在诗外”。

问:从制造业基地发展成产业金融中心,国际上有没有这样的先例?请您介绍一下这方面的经验。

答:产业金融的崛起依据于发达的产业基础,从国际上看,美国的洛杉矶就是文化产业金融的中心,造就了好莱坞;加州硅谷,是由于有斯坦福大学的技术辐射,和数以百计的风险投资和投资银行在斯坦福校园的沙山路的扎住,以及纳斯达克的资本市场退出机制,才铺设了硅谷从农庄到高科技产业金融中心的发展道路。底特律作为汽车产业中心曾经辉煌一时,但是由于区域产业金融资源不足,在金融危机来临后,企业受到很大的冲击,它实际上是被华尔街挤垮的。

问:插一句,实际上,一些政策制定者和评论都希望企业往高科技方向发展,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转型升级。您怎么看?

答:我想说的是,如果要一步转型为科技创新型社会,这恐怕很难。因为从制造业到创新型,需要相当多的战略性资源,其中最重要一个是人才,一个是制度,而这方面的市场机制设计还没有做好,特别是,尽管企业做了一些创新,但是实现的利润还没有参与房地产收益高,这就形成一个很大的资本的机会成本,毕竟资本流向高收益项目。而且技术创新的特点是高外部性,其它的竞争者可能后来居上,可能创新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等,都会抑制企业创新的动机。

所以,中国不可能一步转化为技术创新型社会,中间要有一些步骤帮助过渡,比如说通过资本化途径来实现转型,达到非线性成长效应,这个就是我谈到的产融结合战略。有这样一个实例,在中国某地区,一家企业倾其所有,建了个水电站。过了5年,资本回报率只有百分之十几。而一个相邻企业,也用了这么多钱圈了一片地,价格长了10倍,相比较来看,地价已经形成了一种资本收益的标杆,企业不要收益去搞高科技,这不是市场机制。

所以在目前这种条件下,搞科技创新很难。只有未来针对科技创新的制度条件、经济激励条件具备了,创新才会冒出来。其实,世界技术创新的源泉区域也就几个。

珠三角不需要放弃制造业,制造业还是核心竞争力。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盈利模式转型、可持续增长和节能减排并行,做到了这样,珠三角的制造业就是一种可持续的制造业,而不是无能源环境约束的制造业。

问:您认为,中国直接向创新社会转型可能有难度。从世界范围来看,这个说法有没有一些根据?亚洲“四小龙”就是人们常提到的典范。

答:“四小龙”转型的速度是很快的,但同样不是直接转型。更重要的是,中国与亚洲“四小龙”具有某些不同。第一,大国和小国不一样,小国没有地区不平衡的问题;第二,起步的时机不一样,“四小龙”的起步时间比较早。此外,由于制度、经济、文化等原因,中国是转轨经济体,既不同于欧美等发达经济体,也不同于“四小龙”等新兴经济体,因此需要自己的转型战略。

三、政府应鼓励金融创新 培植产业金融发展的环境

找到合适的从事私募基金管理的人才很难,珠三角金融如何发展?孟庆轩博士从区域、企业和政府等角度全方位建言广东金融战略。他更是大胆提出,广州应定位产业金融中心,让周边的老板“带钱进城”,化产业资本为金融资本。

问:建设产业金融中心,做到“产融结合、产融双驱、产融平衡”,珠三角需要做哪些工作?

答:第一,区域内金融机构需要更加综合化。例如,中国的银行比较大,产业集中度比较高,对微型企业的服务就不到位,所以需要发展一些中小银行甚至微型金融机构,小额贷款公司等。孟加拉国、印度等很多新兴经济体都非常重视小额金融,珠三角也正在尝试做这方面的努力,还处在试验阶段,比如佛山,郁南的农村金融。

第二,企业如何做到产融平衡。广东有很多上市公司,但整体上“融”偏弱、“产”偏强。所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政府和企业都要发展“融”。也就是企业整体资本扩张的能力,资本市场的第一要务并不是单纯提供股权融资,而是价值发现和建立市值,使得企业价值可以非线性成长,企业从产转到融,建立双驱模式,达到产融平衡,达到这三步,企业就能实现最好的盈利模式了。

第三,政府需要抓住时机发展金融能力,容许更多的金融创新,珠三角有可能成为产业金融中心的最大依据就是它首先是产业中心,只要实现了产融平衡,金融中心的地位也会树立起来。从金融市场的发展历史来看,金融中心的建立都是随着经济中心的转移而转移,长期一定是这样。金融危机后是创新的好时机。有人认为,金融创新就是像美国那样引入很多种类的衍生投资工具,其实中国的金融创新一定不是那样。中国的金融创新应当通过管制转型,给企业和金融机构留出金融创新的空间,金融机构和企业通过制度突破,从而实现制度性金融创新。有了制度创新,才有金融工具创新,金融机构才能更好地服务企业和个人。

问:现在很多呼声要求政府允许金融机构混业经营。

答:金融综合经营从长期看是市场发展的要求,也是发展的趋势。目前国内的金融法要求还是分业经营,但是有的银行已经领跑了制度,在控股集团层面下实现综合经营,获得很多发展先机。广东应该适当地在区域内扶植航空母舰级的、示范性的金融机构,带动所有的企业朝资本化成长方向走。这不是说扶植合并几个大企业拼凑到一起就算了,金融参股不一定是产融结合,更无法实现双驱,必须要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协同效应。

问:就产业金融中心地位建设政府还要做好什么?

答:政府的扶持和引导很重要,政府最重要的角色是布局,配置战略性资源。好的规划是第一步,应该发展整体战略和主动战略,不能将战略与战术混淆,形成战略缺失,三角洲金融的发展充满竞争性。企业的战略性资源就是知识、经验、人才和信用,但他们不一定有,比如,在北京招募一个私募股权基金的经理就比较容易,但在广州就比较难,需要政府帮助吸引资源,把建立产业金融中心的一系列资源聚集到珠三角来。

问:您提到珠三角沉淀了万亿的产业资本,这些钱怎么激活?珠三角很多老板很有钱,除了开厂、买房、炒股之外,能不能还有别的办法把这些资本用活?

答:成功建设产业金融中心需要多个要素,它们之间又是关联的,可能有先有后,但是关联不等于因果关系。调动了真正的驱动力市场就会自我发展,政府只需要调节,例如节能减排。如果没有市场机制,政府的决心再大恐怕也是难以实现目标的。金融市场也是这样。可以通过注入战略,培育典型企业先走资本化道路,让别的企业看到甜头,形成示范效应。现在流行的资本运营模式就是私募股权基金,中国已经有数千家之多,它们的功能就是在资本供应和资本需求之间搭起媒介。这方面长三角做得更好一些,比如温州资本很容易转移到上海变成股权投资,从制造业变成了投资业。珠三角缺乏一个金融示范都市,所以广州要提供条件,让珠三角周边的企业家也把资金带过来。通过一揽子计划和统筹,推动珠三角的产业金融发展。

四、中国经济的转型与可持续发展

以下部分谈话的文字是罗马俱乐部前秘书长马丁·李先生关于可持续增长的整体论述,他虽然没有直接提出产业金融解决方案,但是他的论点也支持转型需要新的思维和本土化的手段,而不是简单地谈论创新,这代表了国际权威专家的观点。

马丁·李:自从邓小平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倡导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过去的30多年间取得了显著的经济和社会进步。改革第一阶段的首要目标是通过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技的“四个现代化”来“解决中国人的温饱问题”。在此基础上,中国在八十年代实施了三大关键政策:引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重点关注经济特区和刺激城乡企业发展。这些富有实效的政策大大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带来了无数的机遇,并在短短的三十年时间内把中国打造成了一个具有世界级竞争力的经济体——三十年对于中国的悠久历史来说实在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改革和现代化的下一阶段面临着新的严峻考验。总的说来,中国目前仍然是发展中国家,但是随着国力的崛起,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了在国际事务中举足轻重的角色。与此同时,在过去六十年里主导着国际事务的程序和关系正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变革。面对当前的挑战和压力,中国必须继续坚持经济和社会的现代化建设,尤其需要预测并控制好来自未来世界的艰巨复杂的风险,因为在未来世界里,全球人口将达到九十亿,而那时的环境、资源和气候等问题会更加严峻。

中国过去快速的工业化和经济增长是在一种独特的、有利的国际条件下完成的,而这种条件可能不会长期存在下去。在这一时期,一系列有利的因素包括: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供给,人们愿意在艰苦的条件下勤奋工作,而回报相对较少;存在一个开放的国际贸易体系,大量需求中国制造的低廉商品,在欧美尤其如此,那儿的人们为了降低生活成本和通胀压力非常喜欢购买中国的产品;主要的跨国公司承诺在华投资,以建立低成本的制造基地和构建巨大的潜在市场;中国的政府和民众都能接受对环境的伤害和对健康与生存环境的影响,以此换取经济增长和生活水平提高;在可接受的价格下,能够获得支撑经济发展的大量能源和自然资源。

上述特殊条件让中国经济发展获益三十年,但在我看来,这无法持续下去。下一阶段中国的转型升级将会更加困难——中国的劳动力市场正经历深刻而快速的变化,在广东等关键地区,劳动力数量与成本面临压力,随之而来的是劳动力对更好的工作条件、社会保障、工资水平的期望与需求正在提高;人口变化,特别是2030年后中国人口的平均年龄增大,对劳动力市场、生产能力、健康与社会服务和公共金融都将产生更多压力;在与其它以低廉劳动力生产低端产品的国家竞争过程中,中国的劳动力成本将持续上升,曾几何时,这是中国的竞争优势所在;随着世界经济的发展,能源和主要原材料的供给与价格压力已经变得很大,而到2030年,世界经济规模可能翻番,这将导致未来形势更加严峻。人类社会经济曾建立在低廉的能源基础之上,如今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无论在中国国内还是国际上,环境和社会约束、规章制度都会收紧,气候变化的影响变得更加明显,对世界范围内的生产设备、能源供给、交通和物流产生更广泛的影响,广东会因此而深受影响;世界范围内对国际贸易体系开放的共识正在减弱,可以预言,世界金融和经济体系的不稳定和脆弱性会加剧,因为主要西方国家与日俱增的贸易保护主义和对进一步全球化的抗拒感。

中国的企业和政府机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才能克服当前的严峻考验,把握机遇推广“绿色”产品和服务,而绿色产业正是未来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求所在。可喜的是,我们从中国“十一五”、“十二五”规划和“小康计划”可以看出,中国的领导层已经意识到了进行此类变革的必要性,这些计划都旨在促进中国经济转型,实现中国社会全面繁荣。中国在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为实现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平衡而努力。这一发展思路深刻影响着公共政策和投资的走向,也影响着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商业规划和战略。中国需要采取的措施应该包括如下几条:

继续扩大内需,改善工作环境,提供有效的社会保障体系以刺激中国居高不下的个人存款向生产性投资流动;

做好未来环境恶化、资源紧缺的预期,通过提高资源和原材料利用率、“循环生产”和设计推广绿色产品和服务来转换生产模式,以应对未来水、能源和其他关键资源匮乏所带来的挑战;

中国未来的现代化要“两手抓”:一方面要继续提高贫困人群的生活水平,减少地区性和社会性的不平等,提供更广泛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十二五”规划已经预见到了的:要加大投资,发展教育和人力资源事业、高效的基础设施建设与未来产品和服务的研发和创新事业,来巩固新型的、有活力的和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基础。

加强能源保护、推进技术创新和发展可持续产业,从而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这不仅有利于中国自身的发展,也有利于全球气候的稳定。中国在降低其飞速发展经济的能源密集度方面做出的诸多努力具有重大的意义,但是,这些努力还不足以扭转全球范围内气候变化带来的环境恶化,而环境的恶化将反过来对中国产生严重的影响,比如说,全球海平面上升就会威胁到珠三角的发展。

关于中国金融业如何发展的问题,我认为关键而艰难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应如何建立健康的、创新的金融体系,并以此为支点支撑下一阶段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国改革过程中的关键因素之一是领导人和专家乐于冷静地看待和学习他者的成败得失,需要提醒的是,中国不应仿效“盎格鲁-撒克逊经济”,过分依赖金融对于经济的驱动作用。对现代经济而言,一个富有活力和创新力的金融业是关键因素之一,但金融业的发展必定要谨慎引导、监管和规范,从而确保其服务于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大局。

在英美、欧元区以及整个世界,金融危机及其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清晰地证明,疏于监管和规范,纵容银行业出现不负责任的行为,将诱发社会经济的整体危机,同时,“大而不倒”的金融机构在各种层面上对政治施加影响以获取私利,也会逃避监管和规范,而这是导致危机的关键所在。不过加拿大、瑞典等国也证明,维持一个富于创新力、稳健和有益的银行体系,尽量避免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是可能的。

眼下,中国金融业正从过去的国有体系转变为现代金融体系,我认为,中国金融业的发展应主要致力于满足经济和社会的真实需求,这也将有助于减少国际金融体系对中国的负面影响。目前,我们需要大量的灵活度高的风险投资来构建现代信息化经济,打造强大的服务业,鼓励对各层次经济“绿色化”的研究和投资,从而提高能源资源的利用率,减少污染和废弃物排放,并可持续地创造工作机会。金融机构应该发挥其作用,倡导绿色、资源利用率高和合乎道德的金融行为,这些做法反过来又会促进可持续的、建设性的社会行动。世界各地的案例都表明,这种新型的金融行为既能带来经济效益,又是稳定可持续的。这样,中国的金融业能够极大地促进可持续发展,也能为将来的出口型产业打造基础。

世界经济正朝着可持续和兼容并蓄的发展模式转型,于是,在社会、环境和道德方面都能兼顾的金融形态将是未来的主导,而广东、香港和澳门将成为世界范围内发展这类金融业的领跑者。同时,这种创新型的金融体系的发展能够与该地区的制造业和贸易发展紧密结合。这样,制造业、国际贸易、服务业和创新型金融业在现代化和长远发展的战略框架内将会相互促进、相互增强。

未来,中国将通过发展金融业而不是制造业,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吗?对于这一问题,我认为中国的发展之道必须遵循的是:金融业的发展与制造业互动,与服务业的发展互动,也与人力和社会资源互动,从而建立一个稳健、均衡和包容的经济体系。中国如今仍是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发展不均衡,数以百万计的人亟待提高生活水平。这意味着,制造业和基础设施整体上尚未上一个台阶之前,中国仍需有所努力。

同时,中国长期繁荣面临的最大威胁在于,中国的经济发展可能会被环境恶化和资源短缺问题、气候变化带来的食品和能源安全问题、重要生态系统的破坏、水资源的问题和海平面上升等问题所遏制。金融业的发展目标应该在于提高中国长期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而不在于获得短期的金融收益。这一战略将为中国人民带来更大的实际利益。

所以,中国面临的挑战在于如何实施连贯战略并将新型的、现代化的制造业和有效分配资源的金融业结合起来,实现国家经济的发展目标。从美国和英国的例子来看,随心所欲、完全由市场调控、自顾自利的金融业是危险的,它将人力和金融资源引入到了投机行为当中,制造了泡沫经济,扭曲了经济发展,加剧了贫富分化,并通过强有力的金融利益左右着政治事务。同时,它还加剧了世界金融体系的不稳定性和脆弱性,最终导致了系统瘫痪。因此,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中国应该如何发展金融产业,才能最大程度地促进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协同发展?

关于金融业是否已经达到了国家除海、陆、空外的第四大边疆的战略高度,我在回答上面的第三个问题时已经提到了,金融业对于繁荣、高效的现代经济体而言,确实是一个关键的要素。但是,对金融业进行有效的监督管理以保证其符合促进国家发展的目标也是极其重要的。把金融业的发展焦点过度地放在了提高相关人员的利益和金融机构的盈利上,这样的经济发展模式贬低了劳动和生产的作用,也加剧了社会不平等并带来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样的模式还会带来不可持续的、虚幻的快速增长,同时实体经济和就业将会下跌。

而且,由于国内和国际金融交易的范围、速度和复杂性已经大大提高,金融业的发展更应该为提高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和为之营造美好未来服务。否则,中国将面临这样的危险,那就是,曾经推动关键金融机构发展的驱动力会影响国家政策和法律的制定,进而威胁到国家的平衡发展战略。

最后一个问题涉及到了中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角色问题。当然,中国现在是全球经济和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关键的推动者,享受着该体系带来的利益,也承担着不可避免的风险和责任。而且,因为中国拥有超过一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发展是完全符合中国利益的。随着欧美经济增长疲软,失业率居高不下,国家保护主义将有所抬头,而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将受到阻碍。西方国家将施加压力,要求人民币更快升值,这其中有经济方面的考虑,也会有其国家内部政治压力方面的考虑。

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已经意识到了,人民币的稳步升值是符合中国的长远利益的,能推动中国经济的重新调整,以满足更大的内部需求。当然,中国的金融业将继续发展,成为世界金融体系当中的关键成员,并毫无疑问地将在世界金融事务中扮演核心角色。同时,随着人民币成为世界经济贸易系统的主要币种,中国的金融机构将从境外的人民币通货交易中获得丰厚的收益。然而,如前所述,当前中国的金融业还是应该将眼光放在国内,打造一个坚实而又有创新性的金融体系,实现金融资源的最优配置,以实现国家发展目标和构建面向二十一世纪的节约能源、可持续发展、兼容并蓄和富有竞争力的中国经济。

上述措施也有助于减少保护主义行为和中国产品在国际市场遇到的贸易壁垒,也就是第六问提到的“中国企业和政府应当怎样应对越来越多的贸易壁垒?”“中国制造”产品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歧视,这与遭受金融危机和经济萧条的西方国家采取的态度及其政治经济利益是分不开的。只要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依然疲软,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保护主义的压力就会持续加强。可惜,新兴经济体的现代化进展越顺利,保护主义的势力就越强劲。一些主要的西方国家哪怕在失业率并不高的时候也害怕中国的金融和经济实力的增强,同时他们还认为,中国的成功来自于压低人民币汇率获得不公正的优势,对恶劣的工作环境坐视不理,而且不能处理好环境污染和废弃物排放的问题。维持和经贸合作伙伴的关系对中国的进一步发展至关重要。中国可以从多方面采取行动,缓解保护主义的压力:改善劳动环境和关注人权问题;继续采取措施,降低经济发展对气候和全球环境的影响;深化国际社会对中国政策和成就的认识。

最后,中国作为一个重要的大国,必须负起责任来,通过跟其他经济体的合作来维持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和发展。中国应该大力维护开放的世界贸易体系、稳定的世界金融体系以及可持续发展的、平等的世界经济。这对于满足不断增长的世界人口的现实需求和他们的未来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人类需要新的理念、战略和体制框架来应对21世纪的全球问题,在解决这些问题的国际合作分工上,中国应该扮演关键的角色:分享并与其他国家一起探讨各自的抱负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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