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塔—兖州佛教兴盛的见证
2011-08-15王磊
王 磊
(西华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兖州是古九州之一,是京浦线上第一高塔。兖州兴隆塔位于兖州城内的一座古刹内(现为兖州博物馆),据清光绪《滋阳县志》记载:古刹旧时叫“普乐寺”,建成于隋仁寿二年(公元602年),宋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该寺院被重修后改称为“兴隆寺”,该塔因寺得名,取之为“兴隆塔”。由于历史久远,现在仅有兴隆塔存在,见证了历史的风风雨雨。现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08年初,一个犯罪团伙挖出了一条深6米、长24米的地道直至兴隆塔下地宫,盗走部分文物。济宁、兖州两地警方联手破获此案,犯罪分子落入法网,失窃的文物被追回。考古部门决定对兴隆塔地宫进行抢救性挖掘,整个挖掘过程从2008年9月1日开始至14日结束。而这次发掘,到底出土了什么文物呢?
此次发掘出的文物有石函、鎏金银棺、舍利金瓶三件国家一级文物,舍利碑刻、玻璃瓶两件国家三级文物,一般文物多件。按照我们通俗的说法,国家一级文物就可以被称为“国宝”,那么三件国宝同时现世,它们究竟价值几何呢?据参与此次挖掘的省博物馆考古专家肖贵田介绍,舍利宝函是为瘗埋佛骨舍利的成套容器,肇始于北魏佛教兴盛时期,发展于隋,全盛于唐。佛骨舍利,在佛教发祥地天竺是用罂坛盛放,佛教东渐中国,北魏、隋唐时期采取建塔瘗埋佛舍利的习俗。盛唐以降,瘗埋舍利的习俗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出现了以下特点:一是在佛塔之下构建地宫;二是皇室异常重视,按照中国传统的墓葬礼仪进行舍利容器的设计,逐渐形成了地宫、石函、金棺银椁等。[1]
也许我们对佛顶骨真身舍利还有不同的看法,但这不影响兴隆塔在中国佛教史上的地位。虽然金陵大报恩寺(长干寺)圣感塔建于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比兴隆塔早52年,更比汶上太子灵踪塔早103年,可三者原则上却都可以算得上是同一时代的佛教建筑。更为巧合的是南北两大舍利金函之最在同一天面世(2008年8月7日),当真是因缘殊胜!兴隆塔可称的上是仅此于汶上宝相寺归葬佛牙舍利的太子灵踪塔规格的北宋佛塔。大报恩寺大金塔的出土和兴隆塔大金棺的发现再次引发了世人对佛教文化、特别是舍利文化的探索高潮和研究热情,而兴隆塔大金棺的出现更是有力的印证了《续高僧传》中对兖州僧法性于仁寿初年送佛骨舍利于兖州普乐寺(即兴隆寺)的记载,可以说,兴隆塔大金棺的出现为博大而深厚的佛剑文化增添了有一抹瑰丽的亮色。[2]
兴隆塔历经千年,可谓阅尽人事沧桑。再加上兖州的重要战略地位,往往是历代战争中的兵家必争之地。远的不说,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的台儿庄战役和解放兖州战役都是战况空间的战役。台儿庄战役中华民族全面抗战以来,继平型关大捷等战役后,中国人民取得的又一次巨大胜利。鼓舞了全民族的士气,灭了日本侵略者的威风。消灭了日寇大量有生力量。而兖州战役更是奠定了解放整个山东的基础。兴隆塔在这两场战争中,尤其是后一场战争中,受到了损伤。在历史上,兴隆塔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伤害是康熙年间的大地震。据《中国地震目录》记载,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大地震,兴隆寺塔毁,塔毁后二十多年后才开始修葺,至康熙末年竣工,前后历时三十年之久,其在原址重修,地宫、塔基沿袭不动殊有可能,仁寿舍利及北宋瘗藏或仍保存。
兖州兴隆塔所在的寺院,现在成为兴隆寺,但是经历了普乐寺、中兴寺、龙兴寺、兴隆寺这一变化过程。在这里,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分别是在什么历史时期出现?因何而改名?在弄清楚这个问题的同时,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前代兖州地区佛教的兴盛。
1.兴隆寺最早名为普乐寺,但是关于普乐寺的建成年代,却已不可考。但是我们根据现有资料,却可以证明,普乐寺早在隋代就已存在。《隋书》云:“仁寿元年……六月……颁舍利于诸州。”[3]据唐释道世撰《法苑珠林》记载,这批受颁舍利的共有二十八州,分别是“雍州仙游寺、岐州凤泉寺、华州思觉寺、同州大兴国寺、泾州大兴国寺、蒲州栖岩寺、泰州岱岳寺、并州无量寿寺、定州恒岳寺、嵩州闲居寺、相州大慈寺、廓州连云岳寺、衡州衡岳寺、襄州大兴国寺、牟州巨神山寺、吴州大禹寺、苏州虎丘山寺(原注云:右此十七州寺起塔,出打刹物及正库物造。)、秦州、瓜州、扬州、益州、亳州、桂州、交州、汝州、番州、蒋州、郑州(原注云:右此十一州随逐山水州县寺等清净之处起塔,出物同前也。)”[4]。
在这一批颁送舍利的二十八州之中,只有十七州给出了具体的寺院名,而另外十一州则只列出了州名,但没有寺院,只是要求“右此十一州随逐山水州县寺等清净之处起塔,出物同前也”兖州正是在这十一州之中。正是依据
“于本州岛内清净寺处建立其塔”的原则,故“兖州表云:敕书分送起塔,以瑕丘县普乐寺最为清净,即于其所奉安舍利。以去三月二十五日,谨即经营,以为函盖。初磨之时,体唯青质,及其功就,变同玛瑙,五色相杂,纹彩焕然。复于其里间生白玉,内外通彻,照物如水,表里洞朗,鉴人等镜”[5]。
在《续高僧传》中记载了奉敕送舍利至兖州霞丘县普乐寺建塔安置之“谙解法相兼堪倡导者”的僧人释法性。释法性,兖州人。少习禅学,精厉行道。少欲头陀孤游海曲,时复入俗形骸所资,)潜林阜沈隐为任。开皇十四年,文帝东巡,搜访岩穴,因召入京住胜光寺。仁寿之年,敕召送舍利于本州普乐寺。初营外函得一青石,错磨)了,将欲蓥饰,变成马瑙,五色相杂,文彩分明。函内斑剥,杂生白玉,凝润光净。函之内外,光如水镜,洞照无障。当入函时,)当基上白鸟一双翱翔缓飞,绕塔而转。塔西奈树枝叶并变为真金色。)文帝既崩,置大禅定延住供养,遂卒于寺,八十余矣。[6]
正因为此,兖州普乐寺和佛舍利塔结下了这跨越千年的不解之缘。在上面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建塔供奉舍利之前,普乐寺就早已存在。
2.从普乐寺改为龙兴寺,乃是唐中宗神龙年间。神龙元年(公元705年),唐中宗复国,仍用武则天的“神龙”年号。李氏子孙认为,国柄从武周手中夺回,仍号“唐”,乃是“中兴”故于中宗复辟之神龙元年二月,于天下诸州各置一大唐中兴寺(佛教寺院)、观(道教宫观),以式标昌运,光赞鸿名。然而,有人对此做法提出了质疑,认为不妥,宜以“龙兴为名”,“以归事实”。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参见宋王溥撰《唐会要》:
龙兴寺在(东京)宁仁坊,贞观七年立,为众香寺。至神龙元年二月改为中兴寺。右补阙张景佚上疏曰:伏见天下诸州各置一大唐中兴寺、观,固以式标昌运,光赞鸿名,窃有未安,刍言是献。至如永昌、登封创之为县名者,是先圣受图勒名之所,陛下思而奉之,不令更改。今圣善、报慈题之为阁者,是陛下深仁至孝之徳,古先帝代未之前闻。况唐运自崇,周亲抚政,母子成业,周替唐兴,虽有三朝,而化侔一统,况承顾复非,谓中兴夫?言中兴者,中有阻间,不承统历,既奉成周之业,实扬先圣之资。君亲临之,厚莫之重。中兴立号,未益前规。以臣愚见,所置大唐中兴寺、观,)图史并出制诰,咸请除中兴之名。直以臣愚见,所置大唐中兴寺,龙兴为名,庶望前后君亲俱承)统,周、唐宝历共叶神听。上纳之,因降敕曰:文叔之起舂陵,少康之因陶)。中兴之号,理异于兹。思革前非,以归事实,自今以后,不得言中兴之号,其天下大唐中兴寺、观,诸如此例,并即令改。[7]
唐中宗为此于神龙三年(707)二月颁布了《不许言中兴勅》:敕:朕承天宰物,光宅中区。嗣祖宗之丕基,承圣善之洪业。向明冕扆,实奉成规。往自永淳至于天授,奸臣称乱,鼎运不安,则天大圣皇后思顾托之隆,审变通之数,忘己济物,从权御宇,四海由其率顺,万姓所以咸宁。唐、周之号暂殊,社稷之祚斯永。天宝实固,所由于兹。朕所以抚璇玑,握金镜,事惟继体,义即戎,岂若文叔之起舂陵,少康之因陶)。中兴之号,理异于兹,宜革前非,以归事实。自今已后,更不得言中兴。其天下大唐中兴寺、观,宜改为龙兴寺、观。诸如此例,并即令改。[8]
在上述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兖州普乐寺曾一度改名为“中兴寺”,只是后来由于唐中宗《不许言中兴敕》,故又改名为“龙兴寺”。改名之后的龙兴寺,其地位和影响可谓日益增加,成为兖州地区的佛教中心。
3.兖州普乐寺改为中兴寺,旋即改名为龙兴寺,但是什么时候改为兴隆寺的呢?我们在一些官方典籍中,发现兴隆寺是直接从普乐寺继承下来的,“龙兴寺”这个名字不被提及。在这里,我想参考一下万里老师的看法。
按照传统观念,朱元璋是弑杀其主、篡夺其位而登大宝的,这必然是朱元璋的心病和众所周知的“隐私”,故其对“大宋”(韩林儿国号“大宋”)、“龙兴”(韩林儿年号“龙凤”)等字眼非常忌讳,当两者合并在一起时,必然更是无容忍。而兖州龙兴寺所在地,地近安徽和江苏,历史上曾经先后在与山东兖州地域南境搭界之广陵(今江苏省江都县东北)、盱眙(今安徽省盱眙县)、淮阴(今江苏省淮阴县南)等地多次建置“兖州”和“南兖州”(与“东兖州”即山东“兖州”相区别)。王禹偁所撰写的记文恰恰题为“《大宋兖州龙兴寺新修三门记》,在朱元璋的眼里,很可能暗喻“大宋龙兴”。有明一代,任何身为明朝官吏或子民的人,都不敢触犯这一对个人必将惹来杀身之祸、对寺院必将惹来灭顶之灾的禁忌。在不久之前的元代初年,曾经因“焚荡”或“禁荡”而遭受毁灭之灾的兖州龙兴寺,惊弓之余,在重建寺院时,绝不敢再次触犯帝王的禁忌,基于此,他们不得不更改寺名、篡改王禹偁的记文,以致出现了专制政治高压下的“集体失语”,致使寺院僧人以及明代地方史志的编纂者在追溯兖州兴隆寺的历史渊源时,全都避开宋代,直追隋唐,称其为“旧名普乐”,于“本朝改今名(兴隆寺)”,将“龙兴”谐音之“隆兴”二字颠倒过来以作寺名,使得兖州“龙兴寺”之名及其一段悠久而又辉煌的历史,被掩藏在深深的历史迷雾之中。
以上探隐索微,虽然并非直接证据,但确实在情理之中。因为,如果不是这种原因,实在无法解答明代诸多学者为何要篡改王禹偁的记文,以及龙兴寺的僧侣为何要将该寺院改名为“兴隆寺”。抛砖引玉于此,或许能够对关于兖州“龙兴寺”寺名在明代演变成为“兴隆寺”的原因给出一种合理解答。此说如能成立,则该寺应该是明代洪武初年(1368)重建时从唐宋元兖州“龙兴寺”之名改名为“兴隆寺”的,从而印证《明一统志》所称“兴隆寺……本朝改今名”说之不谬。[9]
从兖州兴隆寺的历史渊源,我们可以看到兖州兴隆寺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兖州地区佛教兴盛的图景,为现在兖州大力发展旅游业提供了平台和基础。
[1]http://new s.sina.com.cn/c/2008- 10- 09/075716422465.shtm l.
[2]http://yzh.sm esd.gov.cn/A rticle_Show.asp?A rticleID = 719.
[3]唐魏征:《隋书》卷二“帝纪第二·高祖下”,文渊阁《四库全书》,第264册,第42~43页.
[4]唐释道世撰:《法苑珠林》卷五十三“舍利篇第三十七·感应缘”,《大正藏》第五十三册,第602页.
[5]隋王劭撰:《舍利感应记》,见唐释道宣撰《广弘明集》卷十七,《大正藏》第50册,第604页.
[6]唐释道宣撰:《续高僧传》卷第二十六《隋京师圣光寺释法性传三十六》,《大正藏》50册,第675页.
[7]宋王溥撰:《唐会要》卷四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26册,第623页.
[8]宋宋敏求编:《唐大诏令集》巻一百十四,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26册,第803页.
[9]万里《兖州兴隆寺、塔建置沿革及名称演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