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话合作原则违反的角度分析《勒索》中奥吉尔维的人物形象

⊙荆 莉［邯郸学院外国语学院， 河北 邯郸 056005］

一、引 言

《勒索》是英国作家阿瑟·黑利（Arthur Hailey）的小说集《大饭店》中的一个故事片段，讲述的是在美国的一个大饭店内，大饭店负责保安的探长奥吉尔维得知公爵夫妇由于酒后驾车撞死一小女孩，肇事后逃逸，进而找公爵夫妇敲诈勒索，由此他们之间通过一场对话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心理较量。奥吉尔维社会地位较低，而公爵夫妇社会地位极其显赫，公爵是欧洲的贵族称号，是仅次于国王或亲王的最高级的贵族，公爵夫人还是王室的亲属。这篇故事的精彩之处在于作者将人物形象、权势关系、情节发展和矛盾冲突融入对话中，悬念迭起，扣人心弦。

本文从语用学会话合作原则的违反角度分析《勒索》一文中的会话，揭示文中保安探长奥吉尔维的人物形象。

二、会话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

美国哲学家Grice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的，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他称这种原则为会话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

合作原则可以具体体现为四条准则：1.数量准则（Quantity maxim）：（1）使自己所说的话达到所要求的详尽程度；（2）不能使自己所说的话比所要求的更详尽。2.质量准则（Quanlity maxim）：（1）不要说自己认为是不真实的话；（2）不要说自己缺乏足够证据的话。3.关联准则（Quantity maxim）：说话要贴切。4.方式准则（Quantity maxim）：（1）避免晦涩的词语；（2）避免歧义；（3）说话要简要；（4）说话要有条理。

在交谈中，人们大多希望对方遵守规约，说话要切入主题，说真话，表达清楚明了等等。合作原则的这四个准则是人们在交谈中大多要遵守的规约，如果在交谈时人人都遵守这四条准则的话，那么他们便可以进行效率最高、最合理的语言交际。但是，人们往往出于某种特殊需要或预想的目的（如回避问题，委婉拒绝，出于礼貌，照顾面子，蓄意挑拨，暗含威胁等），并不完全遵守这些原则，于是这些规约常常被违反，正是由于违反这些准则才产生了会话含义。

三、奥吉尔维对会话原则的违反

1.奥吉尔维对关联准则的违反

关联准则规定了说话要切题，不说和话题无关的话。

大饭店负责保安的探长奥吉尔维抽着雪茄就进入了公爵夫妇的房间，夫人的眼睛直盯着这个胖男人嘴上叼着的抽了半截的雪茄，说：“我丈夫和我都讨厌浓烈的烟味，请你把它灭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即把烟熄灭，也没有直接回应公爵夫人，而是用他“那双眯缝在堆满赘肉的脸上的猪眼射出讽刺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扫过这个宽敞的、设施齐全、布置考究的房间”，说“你们房间的摆设蛮不错啊”。

在此，由于奥吉尔维自认为掌握了公爵夫妇的把柄，他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故作神秘、胜券在握的感觉，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当公爵夫人冷冷地请他把烟熄灭时，他故意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若无其事地夸奖他们的房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奥吉尔维小人得势的嘴脸。

又如，当奥吉尔维提到公爵夫妇的小轿车引入话题试探他们时，公爵夫人佯装得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的车子究竟关你何事？”奥吉尔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出于职业的敏感，问到：“这个房间还有其他人吗？”然后他的动作出人意料地快，没有征得公爵夫妇二人的同意，他擅自把房子上上下下地搜查了一遍，开门开窗，翻箱倒柜地仔细检查。他把外间的门再次打开又重新关上后，完全放心地回到了起居室。此时的他依然在公爵夫妇面前故作神秘，制造出一股紧张的气氛。

关联原则在文中的开头即奥吉尔维和公爵夫妇见面时两次被违反。奥吉尔维在公爵夫妇面前似乎不急于告诉他们他来访的目的，故作神秘，找合适的机会试探性地挑起那辆出事轿车的话题，并在他们面前伪装和气、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从而揭示了这位探长粗俗、狡诈的嘴脸。

奥吉尔维社会地位较低，但在文中的第一部分，他控制了对方发话的内容，无视公爵夫人的发话，甚至打断她的话语。公爵夫妇则属从属地位，限于被动。他在公爵夫妇面前叼着雪茄，并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公爵夫人要求他把烟灭掉，他慢慢悠悠地从口中拿下了那支雪茄，磕了磕烟灰，朝壁炉弹去，但没扔进去，烟头掉在地上，他却不在意。此时公爵夫人的“嘴唇绷得紧紧的”，表现出很讨厌他的表情，但他根本不把公爵夫妇放在眼里，他是那么放肆，这一切都源于他在“拜访”公爵夫妇前已经掌握了他们交通肇事的证据及警方对此案了解的全部情况，可谓胜券在握。另外这可不是他第一次敲诈了，他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可谓老谋深算，阴险狡诈。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公爵夫妇不得不承认了他们肇事逃逸的事实，但是公爵夫人也十分精明，她看穿了奥吉尔维的最终目的，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和显赫的地位，变遭受敲诈为主动收买，她决定下一次大赌注，于是果断地宣布：“我们不是给你一万美元，而是要给你两万五千美元。”此时奥吉尔维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他那双小圆眼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不相信她说的话，接着是沉默。最终，奥吉尔维开腔了，说：“这支雪茄让您讨厌了，公爵夫人？”在这个情节中，奥吉尔维对于公爵夫人说付给他两万五千美元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提到雪茄，看似说些不相关的话，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出他屈从了，答应了公爵夫人的条件。这是他从进到公爵夫妇的房间后首次称呼她为公爵夫人，而且语调柔和，用词客套。我们由此可以看出在故事的开始奥吉尔维违反关联原则，又在故事的结尾出他又违反了关联原则，但其中谈话双方的权势关系、话语的控制权及人物的心理的变化都已经渗透到对话中。

2.奥吉尔维对数量准则的违反

数量准则规定了我们说话时所应该提供的信息量：不应少说也不要多说。例如：面对奥吉尔维这个不速之客的来访，公爵夫人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你来这里不是来讨论房间的摆设吧？”奥吉尔维回答道：“哪能呢？夫人。不过我喜欢好事。比如说你们那辆小车，就是你们停在饭店的那辆，美洲虎，不是吗？”他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拜访”的目的不是来此谈论他们房间的装饰布置，但是真正的话语权此时在奥吉尔维的手里，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引入关于那场车祸的话题，所以他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没有完全提供给公爵夫人足够量的信息，而是提到了他喜欢漂亮的东西，比如说是他们的小轿车，由此话题“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出了车祸的那辆车。可见，此时的话语权几乎完全由他掌握，他根据自己掌握的证据和推理，断定这起车祸由公爵夫妇二人所为。

又如，奥吉尔维描述完前一天晚上公爵的行踪后，公爵很是惊讶，问他是怎么知道情况的，奥吉尔维慢条斯理地说：“我在这座城市和这饭店呆很久了，到处都有我的朋友。我帮他们，他们也同样帮我，比如说告诉我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儿，等等。住这家饭店的人，他们干了什么事儿，凡是有点反常的，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我了解他们的事，也不认识我。他们以为瞒住了自己的那些小秘密，的确也有瞒住的时候，这回可瞒不住了。”此时，奥吉尔维解释得过分详细，他炫耀自己的人际关系广泛，朋友之多，他们可以帮他提供很多信息，但是一般情况下那些干违法事情的人并不知道他对他们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所说的超过了公爵的预期，进而使他们信服他是有备而来。

再者，公爵夫人问奥吉尔维打算开价多少，他那双小猪眼眨巴了一下，说：“一万美元。”公爵夫人问：“如果我不付给你呢？”他回答道：“我下楼到门厅，拿起电话。”他所提供的信息明显不足，暗含威胁，言下之意是说如果公爵夫妇不给他一笔钱，他就会给警察局打电话揭发他们的逃逸行为。

3.奥吉尔维对质量准则的违反

质量准则要求说话人说真话，不说假话，不说没有根据的话。例如：在表明勒索意图后，公爵夫人对奥吉尔维厉声呵斥，然而他却恬不知耻，竟然说：“随便你怎么骂，夫人，对我都没关系。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们摆脱困境。”他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们摆脱困境，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这些话。

4.奥吉尔维对方式准则的违反

违反方式准则指的是人们不用那种语言本身为我们提供的简洁的、通常使用的方式去说话，而是拐弯抹角、咬文嚼字、晦涩难懂或没有条理地去说话。方式原则要求说话人简明扼要。例如：

“你给我听着，尊贵的阁下，全城都怒发冲冠，警察、市长、所有的人。一旦他们查明昨晚的事是谁干的，是谁撞死了那小孩和她的母亲，然后逃之夭夭，不管是谁撞的，也不管他们的头衔有多显赫，都将受到惩罚。现在我晓得我知道的事，如果我照章办事，警察马上就开到这儿，你们眨眼都来不及。但出于公平，我先到你们这儿，这样我就能够先听听你们的说法。”

奥吉尔维来到公爵夫妇的房间后，起初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向他们表明他找他们的目的，而是假装和气，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的车子，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公爵夫人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并对奥吉尔维说他所说的这些话讨厌之极，荒唐之极，于是奥吉尔维叫她住嘴，他突然吐出这些野蛮的话来，先前假装的和气荡然无存，并且手拿着那支尚未点燃的雪茄在公爵夫人的鼻子底下挥舞着，这表明了他是在向公爵夫人挑衅。在此，他并没有简明扼要地向公爵夫妇说明他来此的目的，而是在看到公爵夫妇拒不承认肇事逃逸事实，也不想和他合作后，奥吉尔维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无赖的嘴脸，恶狠狠地对他们说出了这番话。他拐弯抹角地说他知道他们开车肇事逃逸的事，如果他“照章办事”，警察会马上调查他们，但他来此是“出于公平”，所以他没有报警，而是先听听他们的说法。实际上他想以此来敲诈公爵夫妇。在整个敲诈过程中，探长没有主动说出敲诈的行为意图和钱数，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老谋深算，奸诈无比。

阿瑟·黑利小说中鲜明的人物形象总能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这篇节选中，作者通过人物对话和矛盾冲突刻画出了公爵夫人及探长奥吉尔维的典型形象，而其中奥吉尔维的形象更为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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