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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百合花》的人文美

2011-08-15雷意群曾慧媛宜春学院江西宜春330800

名作欣赏 2011年27期
关键词:新媳妇百合花通讯员

⊙雷意群 曾慧媛[宜春学院, 江西 宜春 330800]

作 者:雷意群、曾慧媛,均系宜春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小说《百合花》文如其名,犹如春日阳光下的一枝野百合含笑春风,茹志鹃以独特的生活经历和个性十足的人文关怀设置了一个个情趣迭生的镜头与画面,让人们在尽情地“看”中获得美的享受。在短短六千字的叙述中,我们不仅“看”到了虚实相生的情节、性格鲜明的人物,更能“看”出战争年代那种特殊的人情美、人性美及掩藏在与战争格格不入的优美环境后复杂丰富的情感。

一、看情节,虚实相生的故事美

“故事情节是人物性格的历史”,《百合花》在铺叙故事时以情节线索统领全文,它以1946年的解放战争为背景,以时间为序,以小通讯员和新媳妇生活为明暗线索构筑全篇,反映战争的实际情况,展现当代文学史中两个永恒的生命。

按小说的情节发展阶段,《百合花》分为“带路”“借被”“牺牲”“献被”四部分。这四部分的内容安排,作者做到张弛有度、虚实相生,形成一种独特的审美感受。由于战情紧迫,作为女同志的“我”被安排到包扎所去工作,一路上,负责护送的小通讯员和“我”展开了一场类似游戏式的“带路”,是实写:他聪明可爱,“我”快走他也快走,“我”慢走他也慢走,“似乎并且后长了眼睛”;他腼腆拘谨,休息时坐得离“我”远远的;他木讷憨直,我们好不容易进行的那场一问一答不像闲聊,倒更似一场令人窘迫的审讯;他淳朴羞赧,谈及对象问题时“立刻飞红了脸”,“张皇”的神态羞涩局促,“数摸”皮带扣眼的动作更显忸怩……这样,小通讯员向新媳妇“借被”碰软钉子的尴尬遭遇的虚写就隆重登场了,这样的小伙子,如此的“同志弟”,他的借被失败完全是情理之中了。难怪“我”让他陪我前往再次“借被”时小伙子不情愿,也难怪新媳妇与小通讯员二次碰撞时会“笑个不停”,此时虚景又变成了实景;这种“实”的安排同时又在不经意间埋下一伏笔,与后文小通讯员牺牲时的英勇虚写形成强烈反差,凸显人物鲜明个性,弘扬人物高尚品格。面对着同志弟冰冷的尸体,注视着小伙子稚气未脱的脸庞,新媳妇的感情无法控制地喷发出来,是实写;友善、关切、崇敬、痛惜、悼念、歉疚的情感暗示的“虚”展示全融注在新媳妇一针针、一线线,“细细地、密密地”缝补和“气汹汹地嚷了半句”的“实”的展现中,故事也在百合花被盖在英雄身上时戛然而止,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虚实交错情节背后的心灵美、人性美和人情美。

二、看人物,普通平凡的形象美

《百合花》最初发表于“正是反右派斗争处于紧锣密鼓之际”的1958年,很多人认为它“缺乏阳刚之气”。尽管茹志鹃选取了当时流行的“战争”题材,但小说既无沙场鏖战的泼墨如雨的渲染,也无英雄浓墨重彩的描绘,取材于战争生活而不写战争场面,涉及重大题材而不写重大事件,它只是以1946年的人民解放战争为背景,描写了我军某前沿包扎所的一个小故事,塑造了一个年轻的通讯员与一个才过门三天的农村新媳妇两个普通的人物形象。

小通讯员和新媳妇是普通生活中的平凡人,他们连名字都没有,作者只写了他们生活的侧面,关注了他们的“家务事”,这在当时提倡写“英雄人物”的时代背景下是难能可贵的。在战场上,小通讯员是英雄,他勇敢地扑向了冒着烟的手榴弹;而在现实生活中,他是平常人,他会脸红,他会带有女孩儿的忸怩,他还可能被人善意地嘲笑。作者有意回避了英雄形象的“高大全”塑造,而是借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事件和平凡人物,从日常生活的横断面中去发掘、提取富有深刻意义的问题,表现出拥军爱民这样重大而严肃的主题。在作品中,我们无法目睹炮火纷飞的激烈战斗,无法体验波澜壮阔的群众斗争,更无法见识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我们只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前沿阵地包扎所,欣赏到了一个普通的小故事,见识了作品中几个普通的小人物——小通讯员、新媳妇和“我”。小说通过“带路”“借被”“牺牲”“献被”等情节,通过他们的相遇冲突以及后来通讯员的牺牲、新媳妇的悼念,借助互相映衬来探索普通人的内心世界,歌颂普通军民的形象美,赞扬军民间极其自然的鱼水情。这种大处着眼小处取材、以小见大、从平凡处显出不平凡的独特壮丽,揭示出人民解放战争胜利的历史必然。正如茅盾同志指出的“这篇作品说明,表现上述那样庄严的主题,除了常见的慷慨激昂的笔调,还可以有其他的风格”。这与茹志鹃“文学上的感染力,是不受人物功绩大小约束的”创作立场完全一致。

三、看情感,高尚纯洁的心灵美

情感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弗洛伊德说过:“压抑来自自我的自尊。同样的印象、经验、冲动和欲望,一个人可以沉溺难拔或至少能通过意识的检查,另一个人则由于强烈的尊严而拒绝接受。”《百合花》表现了“儿女情”,被称为是“一篇没有爱情的爱情牧歌”,是“静夜箫声”;茅盾也说它“结构谨严,没有闲笔的短小,但同时它又富于抒情诗的风味”,原因就在于作者选材时“和平年代的刀光剑影使她更加精心地去营造战争年代的那份温情”,用朴素、清新的笔调书写了人与人之间最美好、最纯真的感情,创造了圣洁优美的意境。

战争的特殊性总能让人的感情交流变得回味绵长,小说展示了新媳妇与小通讯员身上发生的点滴故事,刻画了他们之间的圣洁感情。尤其是文末面对同志弟的牺牲,新媳妇的情感表现异常复杂:虽然是短暂的交往,虽然之前的有限交往还有些许的不愉快,但看到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由“原来棕红的脸色”变得“灰黄”时,新媳妇心中的几种情感骤然间升腾起来,使她无法控制。一是无法补救的歉疚之情。借被时的“笑”他、塞被时的“气”他全凝聚在未来得及缝补的那个破洞上,这种歉疚在小通讯员英勇崇高感人的牺牲中变成了永远的遗憾,难怪面对小通讯员冰冷的尸体时新媳妇的感情闸门被打开了。二是对舍己救人的英雄战士无限崇敬悲痛的感情。新媳妇亲眼目睹了一桩英雄的事迹,而且那个英雄就是自己刚刚结识、刚刚还被她气过笑过的小通讯员,他那可爱的神态、慌张的表情、熟悉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这对于纯朴年轻的新媳妇无疑是巨大的感情冲击,当医生确诊小通讯员的死亡后,她失去了理智的思考,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只专注地失神地“缝着那个破洞”。三是对这个年轻可爱生命骤然离去的痛惜之情和深情悼念。短暂交往中的冲突让新媳妇对小通讯员有了好感,从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从她敢于气恼他,从她到包扎所后东张西望寻找他,从她总觉得欺负了这个小兄弟于心不安里,我们能感觉到她对小战士可爱品性的印象。尤其小战士才十九岁,才刚刚步入生活,如此年轻可爱的生命居然毫无征兆地突然逝去,这对新媳妇的感情刺激是巨大的。所以作者坦言:“一位刚刚开始生活的青年,当他献出一切的时候,他也得到了一切。洁白无瑕的爱,晶莹的泪。”

四、看环境,对比映衬的烘托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与人物、情节总是息息相关,与人物相呼应的环境总能突出人物个性,推动情节自然向前发展。但《百合花》在写战争时主要笔墨并没有放在过分渲染战斗的激烈和残酷上,作者行文时反而安排了较多的温馨画面,这与一般的战争题材大不相同。它既有战斗前线实环境的展示,又有战场后方虚环境的设置,二者相得益彰,形成对比,互为映衬。读者不仅能借助实环境重温烽火硝烟的战争,更能透过优美虚环境的联想细品纯美人性的震撼。“一九四六年的中秋”淡淡一笔暗示了故事的战争背景。“我”到包扎所的路上作者故意营造了与前线紧张战斗不协调的氛围:冷炮在“间歇地盲目地轰响着”;“我”关注着地里的秋庄稼“青翠水绿,珠烁晶莹”;空气“清鲜湿润”,一切似乎与总攻无关,以至于“我”误以为是去“赶集”。在如此的环境之中,“我”的身份得到暗示——“我”是文工团创作室的一员,平时搞创作做观察已成为一种习惯,也只有这种身份才会注意到后文情节中的不为人所关注的细节,比如对小通讯员身世的观察与推测、了解,为表现小通讯员的腼腆憨厚埋下伏笔。又如小通讯员枪筒里的树枝、野菊花,突出他的爱生活、爱自然;怯与女性打交道的各种窘态,引出借被的碰钉子、新媳妇的出场等,都是由于“我”的特殊身份所致。“护送”任务完成后,小通讯员离开了“我”,作者又安排了照明弹和“白夜”,乡干部慰问部队,在总攻还没有发起的紧张中仍忙里偷闲地回忆故乡中秋节的竹茶几、香烛、瓜果月饼,在情节的起伏中调节着阅读情绪。自然景物的点缀,战前和平气氛的渲染,中秋节的回忆和遐想,使行文张弛有度,跌宕生姿,富有魅力。

除此,我们还可“看”出《百合花》在构思上注重心理、细节的设置美,如新媳妇的两声“啊”,馒头的两次出现、百合花被的三次出场等。作者善于从平凡的普通事件中敏锐地感受到时代脉搏的跳动,善于用优美的笔调来探索人物的精神世界,善于在貌似平淡的叙述中表示对人物命运的深切关注,善于在日常生活中提炼真实的细节。阅读作品,我们与《百合花》中的每个人物认真地“对话”,我们在仔细地“看”中顺理成章地感受了《百合花》的人性美、人情美、人文美!

[1] 茹志鹃.茹志鹃小说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2] 施战军.茹志鹃小说与中国当代文学[J].南方文坛,2001,(01).

[3] 绿漪.纯朴的诗篇——读茹志鹃的《百合花》[M].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茹志鹃研究专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

[4] 殷慧芬.文坛女杰茹志鹃印象记[J].上海档案,1998,(04).

[5] 侯金镜.创作个性和艺术特色——读茹志鹃小说有感[M].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茹志鹃研究专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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