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徒劳 爱之悲美:《雪国》的象征世界与“空无”主题
2011-08-15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杨 璐[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引 言
川端康成是第一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人生的虚无感是他创作的基调,并成为他反复书写的重要主题。本文试图梳理并分析《雪国》的隐喻象征世界,揭示出作者渗透其中的“空无”主题。
一、《雪国》的物质象征世界
川端康成的《雪国》含蓄优美,字里行间渗透着淡淡的凄美与忧伤。这是一部由镜、雪、水、火、飞蛾、山等自然物象构成的情感世界,它们有的透明、轻盈、柔弱又不失纯洁与刚毅;有的厚重又不失灵动,具有动态之美。作品正是通过它们,暗示出了主人公命运的悲剧。
镜 镜,既可以照见自身的形象,也可以照见人的内心。《雪国》开篇叶子的形象,便是岛村从车窗——暮景之镜中看到的。镜,既照出了叶子的外在美,也照出了她内心的悲戚。哲学家苏格拉底曾说:“只需旋转镜子将四周一照——在镜子里,你会很快得到太阳和天空,大地和你自己,其他动物和植物。”①镜中的世界是虚幻的,它不是现实的世界,镜中映出了叶子美丽的眼睛与心灵,现实的灯火与叶子眼睛的重叠,这种现实与精神之美的合二为一,在作者看来,也许只有在镜中才会存在:“对经常容易突然迷离恍惚的他 (岛村)来说,不能相信那面映着黄昏景致和早晨雪景的镜子是人工制造的。那是属于自然的东西。而且是属于遥远的世界。”②
在暮景之镜中,岛村看到叶子冷冰的美与重视亲情的内在美。列车驶入了黑暗的群山暗示着行男与叶子的悲剧。与此同时,岛村乘车去雪国是为了会见“只有这手指所留下的几许感触”的驹子,在“朝雪之镜”中,驹子的洁净与生命力之美,令岛村这个虚无主义者既割舍不断与驹子的肉体关系,又倾心于叶子的精神之美。
与一般艺妓不同,驹子具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尊严和独立的人格,她钟情于岛村也是不求回报的;叶子对岛村的态度开始时颇有敌意,每次为驹子送信都是送到就走,一言不发,直到生活实在没有着落,才万般无奈地请求岛村带她去东京谋生。而此时叶子的心理也仿佛是驹子初次见到岛村时的复杂心理,从这个意义上说,驹子是叶子未来的镜像人物,而叶子则是驹子过去的镜像人物。然而作者似乎不愿让叶子也落得同驹子一样的结果,于是安排了她在大火中的“重生”。叶子的死之于岛村是其追求理想美的破灭,行男的死之于叶子却是其现实爱情的破灭,而岛村的“虚无”之于驹子,是其爱情理想与精神理想的双重破灭,其结果都是“徒劳”的。
作品的主人公与其说是岛村,不如说是驹子,笔者认为岛村这一形象在结构上的作用远远大于其在内容上的作用。两面镜子 (暮景之镜、朝雪之镜)由岛村这一人物串连起来,以岛村的眼睛审视着两面镜子,同时,岛村也正是从这两面镜中感觉到了自身主体性的存在。
雪和水 雪,那六角形的精魂,随风飘舞、轻灵优雅、晶莹洁白,它既是两位女主人公身世的象征,也是其肉其灵的譬喻。驹子“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她过于洁净了”,“她虽算不上是个美人,但她比谁都要显得洁净”。而叶子则“是一种透明的幻象”,她与窗外景物“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超脱人世的象征的世界”,“使人觉得姑娘的脸也像是透明的”。雪,不仅洁白,而且易化,这种短暂的存在包含着作者的“无常”的思想,而“无常”中又包含着对人生短暂、美好易逝的无奈与感伤。
驹子在行为上的一厢情愿固显轻率,但她对岛村却是一片真情。驹子为了与岛村相会,增加当艺妓的年限,用一生时间追寻根本得不到的爱情,这种徒劳的情感与凄美的爱情将她的坚毅与理想逼到了虚无的境地,而对于岛村来说,爱情是虚无的,“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与自己有过温存的驹子,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也正是他的这种虚无观导致了驹子的悲剧。驹子对于岛村的用情不专心知肚明,却又不断地饶恕他,反而更加倾情于他,仍然倔强、执著地追随于他,这种不平等的关系把爱的理想击得粉碎,这也是驹子悲剧命运的症结之一。
两位女主人公就像是从天上坠落到人间的天使,而水作为雪的死亡,是美与死的象征,它暗示着叶子的悲剧,叶子坠落时也正是落在了水中。叶子“落下来没有发出声响。这地方净是水,没有扬起尘埃。正好落在刚蔓延开的火苗和死灰复燃的火苗中间”。
火 火,这一意象在《雪国》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它是佛家中灵魂得以重生的必经途径。在《雪国》中,火的意象与镜的意象有重合之处:人物的行为可以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来:叶子坠下时,“火光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岛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火车上山野的灯火映在叶子脸上时的情景……仿佛在这一瞬间,火光也照亮了他同驹子共同度过的岁月。”火光映出了岛村的贪图淫逸与驹子的轻浮放荡,也映出了叶子纯洁的肉体与超然的灵魂,驹子抱着叶子,“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样”。火光,短暂、转瞬即逝,轻灵如灵魂在跳动,它焚毁了欲望的莠草,涤荡着人物的心灵,也预示着主人公的悲剧命运。
飞蛾 “随着秋凉,每天都有昆虫在他 (岛村)家里的铺席上死去……乍看好像是静静地死去。可是走近一看,只见它们抽搐着腿脚和触觉,痛苦地拼命挣扎。”“岛村把它们拿到手上,心想:为什么会长得这样的美呢!”草席上死去的飞蛾象征着岛村所追求的瞬间闪烁的美,同时也象征着女主人公们短暂即逝的爱情。她们都善良无私,驹子倾心于岛村,岛村却“有一种空虚感,总把她的爱情看做是一种美的徒劳”:“驹子是她师傅儿子的未婚妻,叶子是他的新情人,而他又快要病故。”驹子并不爱行男,却“恪守婚约……甚至卖身让他疗养”;作为行男新欢的叶子尽管精心照料仍没有挽留住行男的生命;为了生计,叶子可以舍弃行男之坟而随自己到东京谋生,叶子刚刚要开始新生活,却死于一场大火。在岛村看来,她们都是徒劳的:爱情是徒劳的,“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
山 山在《雪国》中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意象,它常常与黑夜、雪联系在一起。作者以主人公岛村在火车上的视角看山,赋予了山以动的形态:“山巅好像精工的雕刻,从那里浮现出一道柔和的斜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暮色中的群山,是行男与两位女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昭示:“冬日下午淡淡的阳光像被地底下的黑暗所吞噬……陈旧的火车……向暮色苍茫的峡谷驶去”;“丘陵上盛开着……的花朵,闪烁着一片银光”;“山上的白花……白花花地一片银色”;“虽说白得刺眼,可它却又像是在秋空中翱翔的一种变幻无常的透明东西”。暮色中的山、山上的白花,以及下文紧接着出现的行男的坟墓,都暗示着女主人公们的悲剧命运。
二、《雪国》的人物象征世界
在《雪国》中,作者泼墨最多的人物是驹子。驹子与岛村的对话占据了作品的大量篇幅,有些部分以人物的自由联想与意识流动展开回忆,因而有人将这部作品称之为日本的意识流。从这些对话中不难发现,岛村的话在内容上并不起太大作用,如果将驹子的话单独抽出,则近似于驹子一人的内心独白。而且在驹子与岛村的爱情中存在着这样一种悖论,即驹子在情感上陷得越深,岛村就越觉得人生虚空;驹子在爱情上付出得越多,岛村就越认为是“一种美的徒劳”。在这部作品中,驹子如同一位受难女性形象,她既出卖肉体,又专情于岛村一人,她对岛村的爱热烈、坚贞,无论再晚也要到岛村那里过夜,而且,她对岛村的爱情是不含杂质的纯真感情,她不求回报与慰藉,希望与他做有知遇之恩的朋友。她感激岛村“一开头就把她看做良家闺秀”,她仰慕他的才华,倾心于他,但并不强求他的到来,只希望他一年来一次即可——“我每逢二月就按时到这儿来等你。”这与叶子爱行男一样,是一种不求回报的无偿的爱。她们与其说是在行男与岛村之间徘徊,不如说是在病态的肉与颓废的灵之间抉择,其结局必然都是一场悲剧。
身为艺妓的驹子并没有随波逐流、自暴自弃。在付出爱情的同时,又不失自己的尊严,作者把理想中的妻子的美德倾注在驹子身上:“她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娴静的淑女……勤快地打扫起房间来”,甚至“连要洗的衣服也叠得整整齐齐的”。她坚持记日记:“买不起日记本,只好花两三分钱买来一本杂记本……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她总是以大自然的峡谷作为自己的听众,孤独地练习弹奏……这无疑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岛村“与其说是全然感到意外,不如说是完全被征服了”。
驹子虽然身为艺妓,并为情所困,但她从不向岛村乞求爱情,她有自己的独立人格:“越轨的事我做不来,还是天生做不来啊。”她认为:“眼下专跟一人交往,不就同夫妻一样吗?”对待爱情,她始终保持着人格的尊严,虽然自己已回到港市,也不写信告诉岛村,面对询问,她反驳道:“才不呢……我用不着顾忌谁而撒谎呀!”与叶子相比,驹子是现实性的,更多地象征着“肉”,但在驹子象征“肉”的同时,并不代表其“灵”的缺失,她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她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期望艺妓期满后自由、干净的生活。
相比之下,叶子更具有虚幻性,她是“灵”的象征,就连她的美也是如此的虚无缥缈,仿佛不属于人间之物。“她说话声优美而又近乎悲戚。”她的脸“像是透明的”,“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的心都为之颤动”,以为“大概这些都是在虚幻的镜中幻化出来的缘故”。“姑娘好像漂浮在流逝的暮景之中”,“她的眼睛同灯火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夜光虫”,就连她的死也是如此的优美与平和,她的坠落“由于失去生命而显得自由了。在这瞬间,生与死仿佛都停歇了”。“岛村总觉得叶子并没有死。她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与西方认为死亡是终结、结束、解脱不同,川端康成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东方式的,他更多的把它看成是一个开始。死不是对生的否定,而是对美的肯定与对生的升华。叶子并没有死,她的灵魂融入了缀满星辰的银河、融入了浩瀚的宇宙,由此,死亡对于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三、物我合一
岛村这一人物形象在《雪国》的结构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作者以岛村的视角展开叙述。而且,作者在行文时,似乎有意通过岛村的眼睛将两位女主人公进行对比。岛村在肉体上割舍不断与驹子的关系,内心中又倾慕于叶子的灵性之美。在道德伦理方面,作者并没有对其加以评论,而是凭借这一人物将“暮景之镜”中的叶子与“朝雪之镜”中的驹子联系起来。当“叶子紧闭着那双迷人的眼睛……火光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岛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火车上山野的灯火映在叶子脸上时的情景”:“灯火同她的眼睛重叠,微微闪亮,美得无法形容……想起这些,不禁又浮现出驹子映在镜中的在茫茫白雪衬托下的红红的脸来。”自然界的白雪与人物构成了天人合一的美妙境界,同时也是“自在成立、无障无碍”的佛教境界:“镜子里白花花闪烁着的原来是雪。在镜中的雪里现出了女子通红的脸颊。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洁的美。”这种“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无我”之境,给整部作品罩上了一种“虚幻的魅力”。
作品中充满了“生死一如”、“物我两忘”、“以心传心”的禅宗思想,岛村以“心”的感悟,体悟驹子与叶子的悲与美,并将两位女主人公与其生活的典型环境相融合,在解构近代理性认为人与自然相对立思想观念的同时,以“物我合一”建构“天人和合”的“无我”之境,将深厚的象征意蕴指向事物之本质。在作品中,作者对于两位女主人公外貌的描写少之又少,即使描绘了,也给人一种朦胧感,让读者用心灵去感悟“象外之象”,体悟作者那“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物与神游”的创作理念;用“心”观照天地,进入“无思无念”、“天地和合”的禅宗境界:“灭我为无。这种‘无’,不是西方的虚无,相反,是万有自在的空,是无边无涯无尽藏的心灵宇宙……内在的开悟,要比外在的教更重要。真理‘不立文字’而在‘言外’……‘问则答言不则休,达摩心中万般有’。”③银河之下的岛村所经历着的正是一种心灵的开悟过程。而叶子对行男、驹子对岛村那无偿而徒劳的爱既是这种“空”的具体体现,又是两位女主人公悲与美的最高体现,即她们的爱因“徒劳”而彰显出最高意义上的美与悲,而这一切又都是“空”的内涵:“徒劳”的爱没有任何结果,生命也以悲的形式结束,美在悲中得到永恒与升华,“空”因“空”而变得“有”。
驹子与叶子都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她们如同一体的两面,即一个人物幻化出来的两个方面,驹子属肉又不失灵的尊严,叶子属灵又迫于生计不得不请求岛村带她去东京谋生。其实,岛村并不是真心地爱两位女主人公,只是她们身上的某种气质的象征深深地吸引着他:驹子身为艺妓,却不同流合污的洁净美;叶子纯粹而脱俗的精神美。它们不仅是自身主体的象征,同时也象征着整个雪国的洁净。这种远离都市喧嚣的纯净之美正是在精神上吸引岛村这个虚无主义纨绔子弟的真正原因。同样,对于作者而言,在那个充满战乱的年代,雪国又何尝不是一方精神的圣地,它充满着人性的情味与自然的和谐,没有尘世的喧嚣与战争的血腥。作品开篇中“将要被大雪覆盖的铁路”,即暗示着这是一方宁静平和的近似与世隔绝的乌托邦之乡。而“雪国”这一书名,即表现出一种朴素浪漫的、与现代社会理性相抵牾的返古情怀,从绉纱的原始制作工艺中,还可以看出属于朴素唯物主义范畴的阴阳观念:“三九天织出来的麻纱,三伏天穿上令人觉得特别凉爽,这是由于阴阳自然的关系。”这种对传统工艺的眷恋,本身就是一种对现代社会价值的重估。
雪国女子驹子的纯洁也被岛村认为是一种“内在的凉爽”,这种“根性”与她在世俗生活中“身上迸发出的奔放的热情”显得不相协调,“使岛村觉得格外可怜”。这进一步说明了两位女性只是岛村理想中美的象征物,是其直觉中的虚幻美,一旦流于世俗,就会使岛村感到反感。“人类的灵魂是一种奇怪的神和兽的混合物,是以下两种天性的战场:一种是个人的、有限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另一种则是普遍的、无限的、大公无私的。人兽皆有的有限生命维系于肉体……所有基于自私自利的爱和恨均属于这种有限的生命。男女之爱、父母和子女之爱,在它们没有超越本能冲动的时候依然是兽性的一部分,只有当它们克服本能而且不再只是为有限生命服务的时候才算进入了无限生命。”④最终,在火光中,映出了叶子作为纯粹精神象征的非现实美与超然于人世的灵魂:“她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她如凤凰涅 般在火光中得到了重生。质本洁来还洁去,她永远不会被世俗污染,她那“优美而又近乎悲戚”的声音和洁净的灵魂涤荡着岛村的心灵,他将心中憧憬的理想美赋予叶子,这种美在大火中可以与壮丽并且永恒的银河媲美。叶子的“内在的生命”如蚕宝宝中孕育着的美丽的蝴蝶,蜕去了外在的现实肉体,与作为永恒的理想的银河融为一体,这也是神话中“死而再生”原型的象征性表现。而驹子怀抱着叶子,此时仿佛叶子的灵魂与驹子的肉体真正合二为一了:她们都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员,她们的生命连同岛村都融入了浩瀚的银河、无垠的宇宙。
作品结尾,银河象征着作家所寻求的现实生活与理想生活的和合,也是作家建构天人合一的整体统一的深层隐喻,这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人的内在精神与现实世界相抵牾的支离破碎的局面,恢复了“天地和合”、“万物一如”的整体关系。而岛村的即将离开,也暗示了这方理想的“桃花源”完成了对岛村以及驹子心灵的净化,使他们的人生与无垠的宇宙相融合,即他们的心就是宇宙的本体;在人对宇宙进行同化的过程中,使其对生命本体的参悟更加趋向于“大我”与“空无”。
结 语
综上所述,川端康成通过男主人公岛村的视角,以各种物质象征符号:镜、雪、水、火、飞蛾、山,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人物灵与肉的象征,全面营造了《雪国》的自然意境,并使人物象征符号与自然象征符号融为一体,融情于景,情景交融。最后,作者借浩瀚的银河形象地揭示了天人合一、万物存在于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使“空”的禅宗思想在生与爱的“徒劳”中得以阐释,使美在悲中得以彰显和升华。在这一系列的物质与人物象征世界中,《雪国》凸显出作者“空无”的主题思想。
① [美]M.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郦稚牛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42页。转引自苏格拉底:《国家篇》 (卷十),第596页。
② [日]川端康成:《雪国》,叶渭渠等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年版。
③ [日]川端康成:《古都·雪国》,叶渭渠等译,山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15-316页。
④ [英]罗素:《宗教能否解除我们的困惑》,黄思源等译,北京出版社2009年版,第18-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