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老子的“有”与“无”

⊙时春华［湖北襄樊职业技术学院， 湖北 襄樊 441021］

试论老子的“有”与“无”

⊙时春华［湖北襄樊职业技术学院， 湖北 襄樊 441021］

“有”、“无”是老子哲学中十分重要的两个概念，关乎道家学说的根本。笔者以为若不能理解老子的“有”和“无”这两个重要概念，就无从研究老氏哲学。

有 无 混 大爆炸

“有”“无”是老子哲学中十分重要的两个概念，关乎道家学说的根本。从古到今关于对“有”“无”的认识，有如下几个方面：

（1）体用说：认为“无”就是天地万物的本原和存在的依据，兼涵万有，包容一切，“无”也就是全。将“无”比喻为根干，将有比喻为枝叶。改“老子”的“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为“有之以为利，皆赖无之以为用”。持这种观点的以晋朝王弼为代表，他首倡此说，影响甚广。（2）“有”“无”不相生说：认为“无”不能化为“有”，“有”也不能化为“无”。持这种观点的以晋朝的郭象、向秀为代表。（3）“有”“无”同源说：认为“有”“无”同源，同出于道。此说见于一般对“老子”的注释中。（4）真空生妙有说：认为真正的空“无”，能产生奇妙的“有”。此说见于某些注释中。（5）“无”为空间，“有”为实体说。

《道德经》有关“有”“无”论述分别在第一章、第二章、第十一章、第四十章等章节里，笔者以为，在上述所有关于“有”和“无”这两个概念的篇章中，第一章至为关键，原因自不待言。因此笔者将重点探究第一章中“无”和“有”这两个概念的原意。

一、“有”是一种存在，“无”是另一种存在

原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需要说明的是，自古以来人们对“无名”和“有名”的注释千奇百怪（如上所述），对于这两个概念的理解难度甚至远远超出了对于大道本身的理解。原因主要在于不能理解老子关于“无”这个概念的意思。笔者认为，“有”和“无”是道的两个极为重要的性质，是道创造宇宙的两种能量，或者是道的重要法则。换句话说就是，道，具有两种性质，这两种性质就是“有”和“无”。当宇宙被创造出来的一刹那间，“有”和“无”同时被释放出来，这就像霍金在《时间简史》中描述大爆炸中宇宙被创造出来时，在大爆炸发生的一刹那间，它同时释放出时间和空间的意思一样，老子称之为：有和无。

原文：“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意思是说，大道用“无”这种性质创造了宇宙的开始，用“有”这种性质孕育了万物。“无”和“有”不过是大道的两个不同的名字而已——无名和有名。

很显然，“有”，就是一种存在，是物质（万物）和物质的占有——空间。“有”=物质+空间。

那么，“无”是什么呢？有一点很清楚，“有无相生”（第二章）。它和“有”是同时产生的，并不是说，当宇宙产生了以后，“无”就不存在了。

“无”，是另一种存在。没有“无”就没有“有”，反之，没有“有”，就没有“无”，它们相互对立而同时产生和依存，不能独立存在。毫无疑问，这就是有无相生的意思。“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有”和“无”同时产生而且永远同时相互依存，这才有万事万物的纷纭奇妙和它们在时空两种意义上边界和性状分类。

那么，“无”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无”，就是时间。不仅如此，“无”，是宇宙中包括时间在内的一切相反的力量。例如衰老、凋零、疾病、死亡、战争、天灾人祸、弱肉强食、腐烂变质、革命、犯罪、坏运气、柔弱、虚空、贫穷、黑洞等等。这些东西无可避免。

二、“有”和“无”相互之间的作用，是大道周行而不殆的根本法则

因此，“无”，绝不是数学概念上的零，不是空无所有，“无”是负数。“无”是宇宙中所有“反”的力量。第四十章：“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也就是说，道的运行有两种力量，一种是“有”的力量，一种是“无”的力量，这两种力量方向一正一反，使得宇宙始终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状态，没有“无”对“有”的制约和控制，是不可想象的。霍金在他的《时间简史》中写道：“……宇宙的物质是由正能量构成的……这样，在一定意义上，引力场具有负能量。在空间上大体一致的宇宙的情形中，人们可以证明，这个负的引力能刚好抵消了物质所代表的正能量，所以宇宙的总能量为零。”（120页第二段）霍金所说的零，就是指宇宙的这种平衡状态。老子在这里所说的“动”，是变动，宇宙因“无”的存在就会变动起来，而不会静止不动。弱，就是弱化，它在这里是一个动词。也就是说，由于宇宙中有“无”的反作用，就使得世界永远变动，永无止歇。“有”不断地被弱化，最终变成“无”；同时，“无”也会向“有”的方向发展，这才是道的妙用。否则，道就是“死道”，无法循环往复、“周行而不殆”（第二十五章）。因此，“有”和“无”相互之间的作用应该是大道运行的根本法则。

三、大道混成，用“有”、“无”创造了宇宙，通过大爆炸而完成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和“无”这两种东西都是从一个地方（道）出来的，只不过是名字不同而已（无名和有名）。当它们混为一体（“同”）的时候，叫做“玄”，什么是玄呢？玄的本义是黑，黑到了什么程度？“玄之又玄”，非常的黑，那黑黑的地方，正是诞生宇宙的门户。

这里我们可能感到奇怪，为什么一定是黑色的呢？如果你想到了宇宙大爆炸这个理论的时候，就会明白，老子说的是对的，在大爆炸发生之前，没有光，当然是黑色的。所以说，《道德经》第一章，正是老子描述大道是怎么创造了宇宙的。关于大爆炸的理论，两千多年前的老子是这么描述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第四十二章）

一是什么？一就是存在，应该是宇宙的本初状态；然后，一裂变为二，一为什么裂变为二了呢？这一章的后面接着说道：“万物负阴而抱阳。”一因为有阴阳两种元素，所以才裂变为二了，二生三，阴阳两种元素结合在一起，当然会生发出三。正如雄雌两种动物结合会产生后代。然后，请注意，三很重要，因为三具有多样性，如果一对阴阳元素产生出很多的“三”，那“三”就会因阴阳性质的不同而相互吸引、碰撞，从而必然产生出千千万万个后代来，于是，大爆炸终于发生了：“三生万物”，难道不是对宇宙大爆炸的精确描述吗？

让我们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大道最初是怎么创造万物的？答曰：它用“有”和“无”这两种性质创造了宇宙。“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大道一定不是一个单一纯净体，它至少含有“无”和“有”这两种性质，有第二十五章为证：“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这里的“物”就是大道。其中这个“混”字很重要，它表明，大道并不是一个纯净单一的物，而是一个混合物。由什么混合而成的呢?当然是由“有”和“无”这两种性质混合而成的，这一点，在第一章里已经讲得很清楚。

四、“有”和“无”大道法则的“利用”

而当我们明白第一章“有”和“无”是大道的两种性质以后，就不难明白其他篇章所有关于“有”和“无”的论述了：（例如第十一章）“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它大致的意思是说：世界上只知道“有”的用处，而不知道“无”的用处。事实上，“无”的用处比“有”要大得多。以车为例，车轮上的三十根辐，都汇集在车毂上，因为车毂空虚，承受了三十根车辐，车才能产生乘坐的作用。再以器具为例，糅合陶土，做成了各种器具，因为器具中间空虚，才能产生盛物的作用。再以房屋为例，开凿门窗，造成房屋，因为房屋中间空虚，才能产生居住的作用。由此可知，“有”（实体）之所以能够给人便利，端赖“无”（空虚）发挥它的作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指车、器、室，“无”指毂、器、室中空的地方。“有”所以能利人，皆有赖于“无”发挥作用。第五章说天地之间像一座风扇，万物在其中成长不已，繁衍不绝，也是在强调“无”的重要。试问器皿中没有空间，如何能盛物？车中没有空间，如何能载人？屋中没有空间，如何能住人？引申而言，天地之间没有空间，如何能生长万物？

而一般人只注重实有的作用，忽略空虚的作用。由以上老子所举的例证可知：（一）“有”和“无”是相互依存的，相互为用的。（二）无形的东西能产生很大的效用，只是不容易为一般人所发觉。老子特别把这“无”的作用彰显出来。而依王弼的注是：“有”所带给人的便利，只当它和“无”相配合时才显示出它的用处来（“有之所以为利，皆赖无以为用也”）。

王安石说：“‘无’之所以为天下用者，以有礼、乐、刑、政也。如其废毂辐于车，废礼、乐、刑、政于天下，而求其‘无’之为用也，则亦近于愚也。”是对老子“无为”而治、“不言”美善的反对（第二章）。

张松如说：“老子借器物的‘有’和‘无’来说明其‘利’与‘用’。有与无相互发生，利和用相互显著。”

冯友兰说：“《老子》所说的‘道’，是‘有’与‘无’的统一。因此它虽然是以‘无’为主，但是也不轻视‘有’。”

总之，懂得“有”和“无”相互对立不可分割的关系，便可以制造出很多可用之物：车、器、室。这些都是“有”和“无”的“利”和“用”而已。可见，老子的“无”，并不是消极的，而是非常有用的，它一旦和“有”结合一体，便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1] 余培林注译：《新译老子读本》，三民书局。

[2]余培林编撰：《生命的大智慧——老子》，时报文化版。

[3] 谭宇权：《老子哲学评论》，文津出版社。

[4] 陈鼓应注译：《老子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

[5] 任继愈：《老子新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2版。

[6]霍金：《时间简史——从大爆炸到黑洞》，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作 者：时春华，湖北襄樊职业技术学院教师。

编 辑：古卫红 E-mail：guweihong007@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