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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女性主义的意识觉醒

2011-08-15

山花 2011年18期
关键词:埃德觉醒肖邦

刘 锋

《觉醒》是美国19世纪末现实主义女作家凯特·肖邦写作生涯中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一部非常超前的代表作品。在小说中,作者大胆描写了已有两个孩子的二十八岁的年轻少妇,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女性意识逐渐觉醒,走上一条离经叛道之路,不顾一切地追求人身、人格与本性的自由。在写作技巧和故事结构上,《觉醒》也远远胜过了肖邦以前的作品,显得更加娴熟,更加深刻。小说成功地刻画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并运用了大量的象征和意象手法以及多种修辞手段,烘托出了人物所处的环境气氛,使人物的内心活动和情绪生动地表现出来,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然而正是这样一部应该“居于世界短篇小说杰作之列”[3]的优秀作品,刚一出版,就遭到了评论界和社会舆论的猛烈抨击,被冠以“肮脏”“粗俗”“下流”等恶名。在肖邦的家乡圣·路易斯,她的小说从图书馆的书架上消失无踪。尽管她被公认为是当地最优秀的作家之一,却没有资格成为“优秀艺术家俱乐部”的一员。也正是因为这些充满敌意的批评,出版商拒绝出版她的第三部故事集。由于受到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伤害,再加上社会的排斥,凯特·肖邦从此不再写作,几年后郁郁而终。其实,埃德娜所追求的与哈克·费恩所渴望的东西本质上并没多大的区别,关键是,埃德娜不一样,她是个女人。在当时极端的男权社会里,女性必须恪守妇道。埃德娜对于婚姻生活的不满逐渐发展为女性意识的觉醒。可以说, 肖邦夫人笔下的女主人公埃德娜的觉醒其实也就是女性意识的觉醒。

埃德娜的觉醒有着多方面的原因:首先,她本身具有一些使她的觉醒成为可能的品质,热爱自然,富有激情,内心世界丰富,具有反叛精神。令她难忘且常常回忆起的童年的一幕是,在肯塔基的一个夏日,她避开父亲沉闷的祷告和宗教仪式,来到户外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伸开双手拍打长得高高的绿草,就像在水中游泳一样。在很小的年纪,埃德娜就显示出了她反抗男权命令的勇气,和对给予她自由感觉的大自然的热爱。在她生活在城里的那些年里,她的这一本性深藏了起来。然而,在格兰德岛度假的这个夏天,明媚的阳光、和煦的微风、美丽的沙滩和大海引诱的声音再次让她回想起了肯塔基的草地。她跟朋友阿黛尔说,她的思想和生命又回到了童年时的自由与反叛状态:“有时我觉得在这个夏天,我好像又一次走在那片绿草地上”[1]。于是在这个夏季,她的激情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其次,埃德娜对自己婚姻生活模糊的不满情绪是导致她觉醒的直接因素。在小说的开头,肖邦通过一个画面展示了一种普遍的家庭关系:蒙特利尔先生坐在两只关在笼子里的鸟中间,其中一只在重复主人的话,另一只在唱着歌。这两只小鸟是用来消遣的玩物,当它们不再令人感到愉快时,就被弃之一旁。家庭中的女人就像笼中鸟,被男人当作财产和取乐对象,男人一旦对她感到厌烦,就去外面找乐子。比如,蒙特利尔先生在家里觉得无聊,就去附近的旅馆跟别人玩弹子戏,或去城里照管自己的生意。埃德娜则像一只笼中鸟,丈夫爱惜和呵护她,却并不尊重她,因为他只把她看作自己的宠物和财产,而不是一个和他平等的人。埃德娜从海滩上归来,蒙特利尔先生仔细地察看她晒黑了的皮肤,“就像察看一件受到损伤的宝贵的私人财物一样”[1]。蒙特利尔外出时常寄些糖果回家,为此他被其他的太太们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而埃德娜也“被迫承认她没见过更好的”[1]。这种不满情绪后来终于发展成为反叛。最终使得埃德娜彻底觉醒的是大海。海在这本书中不断地反复出现,是一种象征,发人深思,而这一象征着危险和神秘的大海对她的觉醒有着极其重要的启发。之前,埃德娜一直对大海有种畏惧感,一定要有人在身边扶着,才敢下水。可当那天夜晚被蕾西小姐的钢琴曲深深感动之后,在月光下的海边,“她像个初学步的孩子,磕磕碰碰,拉拉扯扯,但突然间一下子觉得有了力量,能勇敢地自信地独立行走了”。平生第一次,埃德娜在没有任何帮助下独自游了起来,不再依赖其他人,而是靠自己的力量浮了起来,这令她“欣喜若狂……她变得大胆而不顾一切,过分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她想游得很远很远,游到女人从没有游过的那么远”。可以说,这第一次在大海中的独立游水,终于使埃德娜摆脱了对他人的依赖,首次体会到了自身的力量,她灵魂深处的女性自我意识终于彻底觉醒了。

主人公的觉醒首先是生理上的觉醒。这是由她的朋友,一个极其迷人的名叫阿黛尔的克里奥女人引起的。阿黛尔的性感迷人,从而引起了埃德娜对自己身体的兴趣,唤醒了她的本能生理需求。埃德娜把这种需求投射在年轻英俊且爱慕她的罗伯特身上,因为他的眼神能透视到她的心灵深处。此时的埃德娜“开始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1],但这种意识在开始时“必定是模糊的、混乱的、纠结的,且极其令人不安的”[1]。蕾西小姐的激情音乐则是埃德娜加速觉醒的催化剂。音乐使埃德娜沉睡多年的激情开始苏醒,冲击着她的心灵,以至于“她颤抖着,哽咽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1]。很奇怪地,学了一个夏天都没学会游泳的她突然能游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被注入了一种能够控制身心活动的神奇的力量,想“游到从来没有女人游到过的远处”[1]。埃德娜在海中游泳是她彻底觉醒的一个关键,她从中得到了控制自己身体与心灵的重要体验。当天晚上,筋疲力尽却心情极佳的埃德娜在罗伯特的陪伴下在门厅里安静地等待她丈夫从旅馆归来时,感觉到了“欲望的第一次涌动”[1],而罗伯特自然成了她的欲望对象。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她意识到自己作为女性主体的价值,从而意志力猛然增长,先前对丈夫的那种默默地顺从瞬时间终止。正如肖邦夫人所说,“她是看不出来她正变回自己,丢弃了给世人看的外衣式的假面目”[1]。意识觉醒的埃德娜开始做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她走向觉醒迈出的最大一步是从丈夫的房子里搬出来,住到附近的一间小屋里。她用母亲留给她的遗产以及赌马赢来的钱和卖画的收入维持生活。这样,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丈夫的一件财物。她希望这间小屋能成为她的物质上也是精神上的小屋,她跟蕾西小姐说:“我知道我会喜欢它,喜欢那种自由和独立的感觉”[1],“决心不再属于别人”[1]。然而,评论家凯瑟琳·乔斯林说:“在19世纪的小说中,违背社会传统习俗,尤其是牵涉到性的问题的女人,几乎无一例外没有好下场。”[3]埃德娜即是其中一个。在她觉醒的初期,肖邦写到:“有几个人能在开始时冒出来!又有多少人毁灭在其纷扰中!”[1]。雷西小姐在跟埃德娜谈论当艺术家的可能性时也说道:“艺术家要成功,就必须具有勇敢的精神。”[1]另一天,她抚摸着埃德娜的肩胛骨说:“翱翔于传统与偏见之上的鸟必须具有强壮的翅膀。看到孱弱者受伤、力竭后拍着翅膀落回地上是很凄惨的景象。”[1]埃德娜具有“勇敢的精神”,但她没有“强壮的翅膀”。她曾试图将象征传统习俗的结婚戒指踩坏,结果是她甚至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任何印痕。在她的乔迁宴会上,虽然她外表看来志得意满、居高临下,但她内心却听到了令人寒颤的绝望的低语。她无法留住罗伯特,他离开时只留下了一个字条:“别了,因为我爱你”[1]至此,埃德娜意识到,甚至罗伯特也不了解她,不理解她想被看作一个独立的人,而不仅仅是个女人的愿望,不尊重她支配自己生活的权力。这使她备感孤寂,彻夜未眠。没有爱情和自由的生活不是埃德娜所想要的,因为她想成为的,正如佩吉·斯盖格丝所言,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像她周围的人那样的“部分的人”[4]。在当时男权主宰的社会,埃德娜的愿望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不得已,万念俱灰的她带着一颗剧痛的心来到了她当初度假的海滩,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1]。大海用它那如音乐般轻柔的声音抚慰着她,引诱着她一步步地进入那孤寂的深渊。埃德娜脱光衣服,站在那里。她突然仿佛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觉得自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她往大海中游去,越游越远。桑德拉·M.吉尔伯特认为,“埃德娜不是游向死亡,而是回到她自己的生活,回到她自己的幻想中,回到她童年时想象中的旷野上”[2]。埃德娜,原本是一个恪守妇道的贤妻良母,却最终经历了这样一次巨大的觉醒。虽然她未能成功地实现愿望,但毕竟完成真正的觉醒。关于自己的觉醒,她是这样跟一位有同情心的医生说的:“觉醒,即便是要遭受痛苦,也毕竟比终身受幻想蒙骗要好”[1]。

[1]Chopin,Kate.The Awakening and Selected Stories [M].ed.Nina Baym. NewYork:The Modern Library,1993.

[2]Gilbert,Sandra M. “The Second Coming of Aphrodite” [A]. Modern Critical Views:Kate Chopin [C].ed.Harold Bloom.NewYork:Chelsea,1987.

[3]Robert Cantwel, Kate Chopin.The Awakening[M].University of Georgia,1956.

[4]Skaggs,Peggy.Kate Chopin [M].Boston:Twayne Publishers,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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