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学泳
2011-08-15吴传玖
文/吴传玖
在我一生珍藏的心爱之物中,有一枚小小的圆形金属徽章。它是我15岁参加万人畅游长江、嘉陵江活动时得到的参赛纪念章。每当我看到这枚有着特殊价值的纪念章时,总忘不了童年学泳的一件件往事。
我的家居住在重庆南岸一个叫龙门浩的地方,距长江、嘉陵江汇合口不远,随时都能听到江边传来的纤夫们拉纤的号子声和轮船发出的悠扬的汽笛声。到了盛夏,还能随时看到在河边沙滩上嬉戏玩耍的船工的孩子们。他们常能赤条条地往浑黄湍急的江水里跳。“扎猛子”、“甩门板”、“吃冰棍”,甚至有意无意地往停靠在岸边的大驳船肚皮底下钻。遇到逆水开上来的大轮船,他们就拼力游过去“乘浪”。轮船后激起的波峰掀得又高又急。玩这种游戏得冒着被巨浪“吃”进轮船肚皮底下去的危险。对这些胆子大、水性好的船工后代,我真是羡慕死了。他们能在湍急的长江中踩水踩到露出肚脐眼,游大摆能够露出整个脊背来。像我这样生活在长江边上,却还是只“旱鸭子”的人,一见到他们就要感到难为情。
小时候,父母对我们管教很严,面对着长江这样一个条件绝好的游泳池,却不允许我们下河游泳。我们脚板心痒痒的,总是想躲着大人,把光脚板伸进清凉的江水中去玩玩,或者找船老大的娃儿们学几招。尤其是夏天。重庆的夏天,风儿不吹,树儿不动,人就像装在一个大蒸笼里。这时候,谁要想消暑取凉,除了找一块荫凉地儿外,就是和水打交道了。那个年代可是没有空调一类的稀奇玩意儿。天然游泳池——长江虽近在咫尺,但父母的叮嘱我们总是不敢违反的。
当时,小学校每周安排两节游泳课。上课时,我们排着队顺着扶梯下到水里,按照老师教的动作学。不知是我天生笨,还是什么原因,这样正正规规学了一年多,还是只旱鸭子,只敢在游泳池的浅水区里乱扑腾。
一天我正用一只手撑在水底游假水。体育老师从深水区里游过来发现了我,说:“动作不错嘛!到深水区试试。”我只好在老师的牵引下来到了深水区。老师鼓励我:“我放手了,你不要怕,还是按刚才那个样子使劲游!”谁知老师刚一放手,我就来了个秤砣落底。当老师把我从水里拉起来时,我伏在池边呛出了一大口水,脸上火辣辣的。我觉得老有人在背后讥讽我:“旱鸭子、旱鸭子!”打那以后,我照样上游泳课,照样将一只手撑在水底,像模像样地游假水。
又过了一年夏天。一个傍晚,我刚走到莲花池附近,就听到一大群娃儿戏水的声音。这池塘不大,平时养着些水葫芦供人观赏,很少有人在这里游水的。我轻轻走近一看,在池塘里游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家二弟。二弟猛一抬头看见我,忙说,“大哥,你不要回家告人哈!快下来,我们一起游一阵儿再回去,安逸得很。”二弟比我小两岁,学游泳比我晚,也不知道他这样精灵,居然敢一个人大着胆子在池塘里游水了。我说:“二弟,我不告你,听说你最近偷偷到河边游泳,这要不得哟。”“哥,你看,在游泳池学了半天还是个旱鸭子。河里是流水,学得快,这是江边船工娃儿说的。小胖、长娃子他们跟我一样,才去了几天就学会狗刨和踩水了,你只要敢去,一定学得快。”
二弟下河洗澡的事我一直没有告诉父母,只暗暗盼着下河游泳的机会。一个周六的中午树上的金嘎子(蝉)叫得格外欢,大人午休了,我和二弟才顺着小路来到河滩上。小胖、长娃子他们早己等候在那里了。他们欢迎我这个旱鸭子加入他们的行列。我是第一次下河,心里怯生生的。天气虽然很热,但光脚板刚一伸进冰凉的河水中,身上顿时生出许多鸡皮疙瘩。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愣神地看着二弟、小胖他们在江中自由自在地游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那天,我照样只敢在江边的浅水滩里,用一只手撑在水里游假水。这时,对面的河段上开来一艘大船,二弟和长娃子他们都抓住机会“乘浪”去了。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我只觉得脚跟一晃,身子就像掉进了无底洞,一股凉飕飕的感觉掠过头顶。我用双脚使劲向下蹬了几蹬,手也拼命想抓住点什么,想喊却喊不出!不知挣扎了多久,手抓住了一条缆索,头才冒出了水面。“吴哥,你会游水了!”“真的,我刚才看见的。”我没有理会小胖他们的话,走到岸上一屁股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小胖他们惊喜地围着我,又是祝贺,又是鼓动,弄得我的心又动了,决心再冒一次险。我跟着他们三人来到水稍深一点的河湾里,壮着胆子试了好几次。还是不敢向深处游。不知是谁,在我背后猛地推了一把,我的身体一下子漂起来,双脚使劲往下蹲,也始终没有蹬着底,双手更是乱扑腾。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再也没有往下沉了。“我会踩水了!我会踩水了!”我一边大声欢呼着,一边伸开双臂游起大摆。小胖他们比我更高兴。此时,只觉得天空是那样的蓝,云也是少有的白,连太阳都格外的鲜红。
我会游水了,再不是被人瞧不起的旱鸭子了。我不但可以像别的娃娃一样,去“乘浪”、去“放滩”、去钻船肚皮,而且后来参加了山城万人畅游长江、嘉陵江的活动。那次参赛获得的徽章,它常常给我一些人生的启示:人生不就像在大江大河中游泳吗?它是要经历很多坎坷和曲折的,但要取得成功,必须要有胆量战胜自我,玩假的成不了真,这是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