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洁童话创作对传统童话的突破与创新
2011-08-15张焕霞
张焕霞
童话是儿童健康成长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优秀儿童文学作品,从来就是构筑少年儿童丰富的心灵世界、滋养他们精神生命成长的最好食粮”[1]。然而,五四以来,中国儿童文学的主导美学性格在于强调儿童文学对现实的贴近与再现,强调儿童文学的艺术教育功能。儿童文学一度笼罩在一片“成人的灰色云雾中”,“孩提的梦也随之消失了”。黄云生教授说:“在审视历史和现实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儿童文学的理论和创作之间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错位现象。”[2]儿童文学无非是“载道”的工具,无非是“两只公鸡和三只猫”。当这种狭隘的现实性、教育性的文学心态和美学观念被无限度地扩张和放大并处于“惟我独尊”的地位时,当社会发展在客观上要求儿童文学的美学观念趋向开放和多元时,这样一种美学观念就显得不合时宜。这种由教育童话一统天下的局面,在80年代也未曾有大的改观,中国童话身陷凝固、僵化的模式而努力挣扎却无力自拔。80年代的儿童文学作家,肩负更多的是“灌溉花朵,培养未来接班人,塑造未来民族性格”的神圣使命,这是时代的要求。
“童话大王”郑渊洁,却深深明白他肩负重任之特殊与艰巨,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儿童的立场,从儿童的角度与利益出发为儿童写作。他说:“孩子的天性是活泼的,儿童文学作者应该给他们多写一些基调明快的作品,使他们在上了一天的课后,捧起作家叔叔、阿姨给他们写的书就笑,既消除了一天的疲劳,又得到美的陶冶。”[3]1979年,北京的《儿童文学》杂志刊登了他的第一篇童话《黑黑在诚实岛》,接着陆续发表了如《脏话收费站》《哭“鼻子”比赛》《开直升飞机的小老鼠》《大头托托奇遇记》《舒克和贝塔历险记》以及十二生肖系列童话等大量富于艺术个性和魅力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出现,震动了八十年代初、中期的中国童话界乃至整个儿童文学领域,给当时很沉闷的儿童文学领域带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波。
第一,郑渊洁对传统童话的突破与创新,体现在他对“寓教于乐”童话观的坚持上。中国儿童文学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必然受到中国传统文艺观的影响。“文以载道”的文学功能深入人心,根深蒂固。自上个世纪之交以来,中国仁人志士也力图打破这种忽略文学本质审美功能而一味强调载道功能的局面,然五四之后的中国文学,因国内外形势的复杂与多变,文学界这艰巨的任务未能如愿以偿,儿童文学也深受其害。五四以后,中国形成发展了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然由于封建传统教育观的根深蒂固,这一现象也未有改观。中国儿童文学,一开始就披上了教育、载道等功能的外衣。郑渊洁的童话之所以深受儿童喜爱,在于他一贯坚持与传统儿童文学观相对立的童话观。郑渊洁的童话观基于他对孩子们的理解,勇敢地对传统童话观进行了“背叛”。
首先,他敢于直接干预生活,直面生活阴暗面。传统童话观极力强调反映“光明面”,以“正面教育为主”,力争把一个复杂的现实社会描绘得美妙绝仑,生怕孩子们接受到哪怕一丁点的社会丑恶现实。在这种童话熏陶下成长的儿童,是脆弱的、畸形的。郑渊洁注意到这一点,他把幻想的笔触伸向社会现实,也深入到人性之中。他在一些离奇的故事中,不仅颂扬忠诚、纯朴、善良、正直、勇敢等高尚品质,也鞭挞那些势利、溜须拍马、奸诈、伪善的人,讽刺、嘲笑贪生怕死、居功自傲、冒功领赏和愚昧固执的庸人,这样的童话,深深地激动着孩子们的情绪,使他们对于正当的行为由衷地憧憬,对于邪恶的举止则从心底感到厌恶,这对孩子的成长是有益的。
其次,郑渊洁自始至终坚持“寓教于乐”的快乐主义创作原则。他突破中国传统儿童作家以大人身份言传身教的片面,而是用心去了解儿童,体会童话,将孩子定为自己创作时唯一的“上帝”。郑渊洁出奇制胜地将童话还原成生活,让每一个中国孩子仿佛置身于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也就是说,要让他们头上戴的帽子、脚上穿的鞋袜、身上的雨衣,以至牙具、口杯、手套、眼镜、香皂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无不具有娱乐功能。郑渊洁借助于对现实生活的干预、借助于五花八门的“玩法”,将寓意巧妙显露其中,爱憎分明,给孩子们的影响是巨大的。
第二,郑渊洁对传统童话的突破与创新,还体现于他对传统教育制度的挑战,这给孩子们苦闷的学习生活撕开一个缺口,透射出缕缕阳光。在郑渊洁看来,孩子们就是他的朋友,他也是孩子们的朋友,朋友之间,平等相处;如若论及辈分,他至多是孩子们的代言人,所谓代言,便是想孩子们所想,急孩子们所急,替孩子们说话喊屈。以儿童的朋友的身份显现的他,对现行学校教育与教育体制有着深刻而全面的认识。他深知,先进、科学的教育观念与制度是少年儿童全面发展的保障,传统、落后的教育观念则在某些方面危害着孩子们的健康成长。
作品中,郑渊洁或以荒诞不经的故事善意讽刺呆板陈腐的教育制度,或以离奇美妙的情景提醒我们:学校教育在传授知识的同时更应该注重学生的创造力的培养;或以现实案例为问路石子,严厉批评只重视知识教育而忽视品德教育的状况;亦或代表儿童呼吁父母、家长以及社会对于儿童正确的关心与尊重。有说给家长与老师风趣幽默却一针见血的告诫:“未成年人的父母(监护人)必须和子女平等,父母不得利用年龄和辈分优势不公平地对待子女。对于违反本条者,罚绕地球跑步一圈”,“合格的教师和父母的标志:发现孩子的优点,告诉他什么地方行;不合格的教师和父母的标志:发现孩子的缺点,告诉他什么地方不行”;也有对当今教育体制与教子方法严肃中肯却一语道破的忠告:“100分把童年变成100岁”,“鼓励能将白痴变为天才”……
郑渊洁如此另类的教育观不光陈列于书面的苍白文字间,也实施在对儿子郑亚旗教育的身体力行中。郑渊洁因担忧忽视品德教育的学校教育而将儿子退学带回家,实行家庭读书,家庭教育。在家里,他除了布置儿子专用的教室,请退休教师当家教,正常教学外,还履行着学校的多数有益于儿子成长的活动,如他通过在家举行升旗仪式来培养郑亚旗的爱国精神。此外,郑渊洁还自己编写教材,他以标准教材为参考,用童话手法撰写,编有哲学篇《鲁西西和苏格拉底对话录》、法制篇《皮皮鲁和419宗罪》,还有生理知识篇、道德篇、数理化篇和艺术篇等等。这些教材不仅题材多样,内容丰富,而且角度出奇制胜,观点鲜活新颖。郑渊洁的这些观念一直贯穿在《童话大王》中。
郑渊洁的童话不同于以往童话重视教育和一般规范的现实原则,他反对中国以往童话所继承的“蒙正养训”的中国传统教育体制,憎恶无视孩子的独立地位,忽视孩子的精神生活以及大人站在高处对孩子的一切行为管制打骂的教育态度,主张孩子在童年时候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充分享受童年的快乐,健康成长。他肯定了儿童的独立人格,在童话的创作中体现出一位有良知作家的自觉。郑渊洁的出现及其对传统童话的突破,毋庸质疑,确定了郑渊洁在当代儿童文学领域无可替代的地位。
[1](明)王泉根.中国现代儿童文学主潮[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0.
[2]黄云生.人之初文学解析[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
[3]“作者的话”[A].儿童文学选刊[M].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