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话”语言的喜剧美学特质
2011-08-15成慧芳五邑大学广东江门529020
成慧芳 (五邑大学 广东江门 529020)
在历代喜剧艺术中,语言的身份多是“工具”,比如叙述故事,刻画人物性格,描绘场景等等。当然,喜剧语言也有其自身的特点和要求,比如“通俗”、“机智”。然而,传统喜剧对语言自身的喜剧性的重视是不够的,即便是人们乐于称道的“幽默语言”、“诙谐语言”、等,实际反映的却是“思维”问题,而不是真正的语言自身的特质,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也没有办法去描绘这些所谓“喜剧语言”的实际形态。而那些所谓的“幽默语言”、“诙谐语言”更多时候是依附于事件、人物的“幽默”、“诙谐”和“机智”,其语言本身在喜剧性方面却往往缺乏鲜明的“自足性”。这种情况,在当代喜剧语言中得到了彻底的改变。当代喜剧语言不仅具有“大话”这样一个能彰显其审美特征的名称,更有鲜明的语言形态和独特的语言构筑方式。总之,在当今,“大话”语言完全以一种独立于事件、人物等艺术元素的自足的审美客体形态为人们所追求和欣赏。
一、娱乐游戏精神
“大话”的品质很独特,表现为形态很“重”(比较夸张),但质地却很“轻”。“大话”之下,追求的不是意义和价值,而是“娱乐”和“游戏”。轻松随意的调侃不仅消解了庄严和深沉,也消解了辛辣与讽刺。所以,“轻松”或者“轻盈”是对“大话”最恰切的形容。透过那些“颠三倒四”“莫名其妙”的台词对白;那些个性张扬古怪精灵的网络签名档;那些粗俗鲜活的“手机语文”、“网络语文”,我们无不感受到一种“简单的乐趣”,一种轻盈飘忽、娱乐游戏的调侃的意味。
有人曾对“大话”词典中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词“扁”做了这样一番美学意义的分析:“扁”,相当于北方人的“找抽”。不过“找抽”一语相当硬朗,而“扁”具有南方的阴郁、媚惑气息,导致其否定意味和力量大幅降低,并使得此类否定中多少带有“调侃”、“揶揄”的成分——未必真“抽”。[1]从对该“词”的品味中,我们不难感受到“大话”那种特有的“重举轻放”、“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的调侃揶揄的喜剧品质。
“大话”所表现出来的“语言之不能承受之轻”,归根结底是一种文化的“游戏心态”或“儿童心态”。儿童的思维和感觉方式,儿童的行为和话语,总让人匪夷所思而又趣味盎然。儿童的所谓准则常常是没有准则,他们可以随时修改和制定规则。“大话”所体现的正是这种带有儿童思维特征的“游戏娱乐精神”。
二、嘻哈泼皮气质
“大话”是一种“解构”式的语言, “大话”的规范和原则就是颠覆和破坏。这使得“大话”听起来总有那么一点“小坏”,总有那么一点“玩世不恭”的“嘻哈泼皮”气质。
“大话”的语言构成有一个基本的原则或方式就是对于经典的“冒犯”,其便于掌握和操作之特点以及“冒犯”给人所带来的“快感”,使“大话”语言形态得以迅速发展与蔓延。具体来说,“大话”是用涂改、拼贴、混杂等方式,对传统或现存的经典话语秩序以及这种话语秩序背后支撑的美学秩序、道德秩序、文化秩序等进行戏弄和颠覆。从其创始人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到林长治的《沙僧日记》《Q 版语文》,再到《水煮三国》、《麻辣水浒》、《孙悟空是个好员工》等等。大话一代根本不认为对于经典必须毕恭毕敬,在他们看来,文本不是由一个高高在上的生产者——艺术家所创造的高高在上的东西,而是一种可以被偷袭或被盗取的文化资源。文本的价值在于它可以提供的相关性,而非它的本质或美学价值。总之,通过对经典的“改写”、“戏拟”而实施对经典的“冒犯”,这是“大话”之颇为显著和颇有成效的语言策略。这种语言策略使得“大话”先天地具有一种不怕天不怕地,无视权威和经典,敢于犯上的“嘻哈泼皮”的气质。
三、自渎自虐品格
“大话”从不卖弄“双关”、“反语”等语言“技巧”和“智慧”,相反,它总是以直来直去、浅词薄义的语言形态示人,表现出一种“憨笨”、“简单”、“粗放”、“不合常态”的“儿童语言”特质。从话语内容到语言形态全面表现出一种“甘于低俗”、“甘于沉沦”的“自渎自虐”倾向。
周星驰的电影台词充分展示了说话人对于语言表达的“无能”,其冗长罗嗦、粗俗浅薄的语言形态与传统喜剧语言的机智精巧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王朔的语言干脆被人定性为“自虐”。所谓“自虐”,一方面是指语言内容上的自我贬低;一方面是指语词选择和语句结构上的“极端倾向”。他的“我是流氓我怕谁”,“千万别把我当人”等名言以一种典型“自虐”和“暴力”的意味风行开来并迅速成为“大话迷”们仿效之模板和标志性的语言“装束”。
某网虫在自己的签名档中这样描述自己:“外貌:矮,瘦、丑、恶;龅牙,而且从来不刷牙;一个星期洗一次脚,两个月洗一次澡;三年不换衣服。形象:相当委琐。学习:狂差。口头禅:靠。性格:内向。缺点:没有优点。优点:只有缺点。”
网络作者刘辉的歌词《活着是一则笑话》写道:“我胸中装着一腔血/我嘴里没有发言权/我躺在哪里哪里锈/我趴在哪里哪里黏。/我是一粒人渣/活着是一则笑话。……”
这些话语在语言结构上并无“革命性”的东西,只是在语词的选择和语意的构筑上具有一种“奇异”、“突兀”、“惊世骇俗”和“自轻自贱”的意味。
其实,“大话”之“自渎自虐”倾向的背后,是当代青年对于现实责任的一种摆脱和逃避。“装疯卖傻”,以一种“低智商”的状态来生活,可以回避“崇高”和“优雅”给人造成的压力,从而获得更加自由、更加轻松、更加真实、更加自我的生命状态,这恐怕是“大话”“自渎自虐”倾向的最为可靠的心理依据吧。
“大话”是建立在当代“大众文化”土壤上的一种新的民间语言形态,其冒犯、颠覆之特质使其具有一种先天和内在的喜剧精神。“大话”对于“革新”和“丰富”喜剧语言有着显著的意义。首先,“大话”为喜剧语言的构成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模式和方法,这种被称为“解构”的思维方法使喜剧语言的创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领域和能量,如《大话西游》后出现的诸多“大话”版本就是最好的证明。此外,“大话”还开创了一种新的喜剧语言审美风格,这种“吹牛说瞎话”的所谓“大话”风格,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天真烂漫的儿童审美趣味,与传统喜剧语言的精致机巧的风格相比,“大话”则以大大咧咧、简单浅俗、个性张扬,玩世不恭、不拘一格的语言风格而显示出独特的魅力。
注释:
[1]黄集伟.《冒犯之美》.作家出版社,2003年版.地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