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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暴力围城中的农村女性处境——《湖光山色》主题意蕴分析

2011-08-15张锐

大家 2011年15期
关键词:双重城市化暴力

张锐

茅盾文学奖的获奖评语是这样评价周大新的《湖光山色》的:它“关注着当代农民物质生活与情感心灵的渴望与期待。在广博深厚的民族文化背景上,通过作品主人公的命运沉浮,来探求我们民族的精神底蕴”。借此推断,它至少拥有双重主题意蕴:一是对城市化现象的关怀,二是对农民现实处境的展露。无论是对城市化进程的关怀还是农民处境的展露都是以主人公楚暖暖为核心建构起来的,她不仅隐喻当代农民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期待,更象征着农村女性面对城市化进程的困惑、人格适应以及农村内部权力暴力对女性的心理困扰。从此意义讲,《湖光山色》是一部探索在城市和农村双重暴力围城中乡村女性处境的优秀文本。

一、城市文化侵蚀下农村女性的人格异化

楚暖暖出生于豫南一个幽闭僻塞的小村,像无数农民子弟一样期望通过教育成功迁居城市,然而,高考落榜的现状吞噬了暖暖原初的城市幻梦,被迫选择成为一名城市打工妹。暖暖对城市的渴望源于其内化了城市的优越和强力的特质,同时也是城市文明诱惑的产物。进一步讲,暖暖的城市理想逐渐固着为城市情结,其人格自我中的需要求动机均为其主宰。当返乡的暖暖踏上故土首先感受到:村子变小变旧了、屋子变低变破了、村路变窄变难看了。显然,这种视觉感受源于其对楚王庄和京城的潜意识对比。在城市文化的熏陶中,暖暖拥有了城市人的表层气质。城市文化的人格面具使她具有了自我认同的力量,以致当村主任屈尊前来替兄弟求婚时,她断然拒绝。暖暖以到过京城自居的言辞以及不久后未婚同居的行动,均是其内化城市价值观后的行为显现。不仅如此,为填补进城渴求受挫后产生的心理空位,暖暖兴建 “楚地居”,并与城市资本家薛传薪合作,以赢取更大的物质收益。

深层意义上讲,城市化是工业社会同化农业社会的过程。这种城市化是农业社会旧秩序被城市文明重新整合的过程,是城市价值观逐渐向农村渗透的过程,更是土地遭受蚕食的农民生产生活方式改变的过程。这种进程中的最大改变体现在农民人格特质的改变上,虽然人格具有“跨时间的持续性和跨情境的一致性,”但是“人格的稳定性并不排除其发展和变化。”暖暖的人格适应变化正是在城市化大背景与其传统理念和社会文化情境相互规约的产物。

城市文明的浸渗对暖暖产生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压抑。城市情结以社会潜意识的形式渗入暖暖人格发展中,已化作一种精神阻滞和行为单一化的内在力量,主宰其意识与行为表现。弗洛姆指出:“社会潜意识是个人带有社会制约性的过滤过程的产物。它只允许符合社会需要的某些思想感情存在于意识之内,而把不符合社会要求的观念情感排斥于意识之外。”在城市文化的社会潜意识压抑下,暖暖人格遭受着潜在异化。西方哲学指出,“在异化中,人的能动性丧失了,遭到异己的物质力量或精神力量的奴役,使人的个性不能得到全面发展,甚至使人得到畸形发展。”暖暖的金钱欲望和城市迷恋是城市化进程中的病态因子的呈现,也是城市经济和文化暴力的显露。这种城市勾引和异化的力量奴役、束缚着暖暖,其人格被引向了单一发展,进而沦为物欲支配与惟物质化的个体。

城市化异化力量不止发生于暖暖身上,这头硕大的怪兽还撕扯着楚王庄其他女性的道德生活秩序,某些女性村民沦为娼妓正是城市资本和文化暴力的集中表征,她们正在忍受着肉体摧残和人格异化。通过对农村女性的性剥削和城乡男性共谋的性消费,弱势的农村女性沦为肉体的出卖者和男性兽欲释放的牺牲品——女性在城市化暴力围城中的衰微无助显示出她们陷入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窘境。

二、农村权力困扰下农村女性的精神焦虑

个体的欲望在与现实的触碰交融中存在和实现;作为环境要素之一的文化,成为塑造个体行为和心理的重要力量。由于文化的内在矛盾性,个体心理冲突随其而生,不止困扰着个体精神同时也使其产生偏离本性的心理防卫行为。霍妮指出:“这种病态的防御机制和内在动力支配着整个人格结构,最终成为一种带有普遍性的生活方式。”它阻遏了个体人格的良性发展,导致心理和行为秩序的紊乱,使个体产生抑郁和焦虑。在文化的消极力量中,权力的滥用是产生个体安全感缺失和引发心理创伤的动因之一。

对于在农业文明中长大的暖暖,其边缘地位及弱势文化苑囿着其心理人格的适应发展。她离乡打工,为母疗病,无奈选择滞留农村结婚生子,都是特定环境下颇具自然主义色彩的个人抉择,她的期冀、欲求都封闭于楚王庄围筑的空间内。外在环境只带给她短暂的幸福感受,更多的是情境变迁所带来的心理困惑和精神创伤。当暖暖和开田凭借辛劳获财富和权力后,开田人格中肆虐的阴影原型和本我的淫邪特质被特定生存环境呼唤出来,沦为权力欲求膨胀和本能欲望放纵的邪恶奴仆,堕落为权力情结的病态固着者。在其蜕变进程中,暖暖遭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暴力。作为女儿、母亲和妻子,她为家庭付出了巨大代价。正如鲁迅指出的:“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儿性;无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和女儿性的混合。”而在婚姻暴力之外,暖暖还经受着梦魇般的性骚扰,忍受着肉体侵袭以及精神的创伤和焦虑。

暖暖试图通过获取财富与权力来获得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赢取她优越感和尊重感以消除安全感缺失。然而,当财富和权力俱在时,丈夫却蜕变为施虐者。暖暖仍未逃脱病态农村权力滥用的人生宿命,原初树立起来的心理防御机制坍塌了,从而陷入精神的新一轮无助和焦虑。罗洛·梅认为焦虑是“人类对威胁其存在或威胁使他与其存在相认同的某种价值的基本反应。”暖暖在开田强奸润润时表现出焦虑,是因为她从润润身上窥见了自己的往昔屈辱,对润润的怜悯是她对像自己一样的农村女人被掌控权力的男人侵害的心理认同——她们都是软弱的女性他者,都是男性之间为报复对方的牺牲品。

为了对抗精神焦虑,暖暖除了消极逃避外,她选择了增强经济实力。然而,这种外在行为和由此带来的人格上的环境适应,虽能改善现实的某些处境,但却无法消除暖暖的心灵创伤,她只能将此痛楚体验压抑至潜意识,以麻醉心理防卫机制来对抗现实中的精神焦虑。这一防御机制在其无意识中沉积下来,其强迫性重复特质难以消除,势必导致心理行为模式的潜意识偏离。

在农村暴力围城中,女性难以实现出于意愿的防卫行为,有时只能将身体让渡给权力的拥有者,在暴行中悄无声息地屈从,沦落为弱势的他者。《湖光山色》展露了农村世界中边缘女性的真实处境,刻画出在此中挣扎的女性的心理现实,虽不能再现全部现实,但也具有文本象征的深刻意蕴。

三、结束语

女性处境的矛盾性体现在“她们在同一时间里既属于男性世界,又属于向其挑战的领域;她们被关在这个世界,又被另一个世界包围着,所以她们在任何地方都不得以安生。”这种现实尴尬处境使以楚暖暖为代表的农村女性遭受相互媾和的城市和农村双重“男性”暴力围城的苑囿,农村女性在此双重围城中挣扎求存——肉体被侵犯、灵魂被规训、行为被扭曲,处于人格异化以及精神焦虑的双重困境之中。《湖光山色》的创作初衷显然定位于文本揭示而不是谋求现实改变,然而变革女性处境却是首当其冲的现实问题,正如波伏娃所认为的那样,女性自身解放是始基,“听天由命只能意味着退让和逃避,对女人来说,除了谋求自身解放,别无他途。”

[1]周大新.湖光山色[M].作家出版社,2006.

[2]黄希庭.人格心理学[M].浙江教育出版社,2002.

[3]沈德灿.精神分析心理学[M].浙江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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