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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华尔街”的实质是追求权利平等

2011-07-06康纪田

中国发展观察 2011年11期
关键词:政治权利华尔街行使

■ 康纪田

权利平等是“占领华尔街”行动的纲领

在美国发起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中,抗议者的主要口号是“我们代表社会的99%,不再忍受那1%的贪婪与腐败”。在华尔街上进行抗议活动的理由:政府削减财政赤字的做法,让穷人最先蒙受了损失;而金融投机制造巨大的市场动荡,获利来源主要是中产阶层,投机者利用中产阶层的无知或者无助,夺走他们的财富;央行打着刺激经济的旗号,拼命增发货币,同样也在侵蚀中产阶层的储蓄,降低普通老百姓的购买力。此前伦敦街头发生的骚乱、以及此时蔓延至欧州乃至全球的“占领”运动,都源于同样的目标和理由。英国《独立报》就此评论说:“许多美国人现在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社会前进的方向存在根本性错误,并质疑经济体制似乎不再把果实平等地分配给社会广大阶层。”收入不平等正在碾碎美国的中产阶级、扩大贫困人群,并可能制造出一个有能力、有意愿工作却没有工作的永久性下层阶级。

有人在思考,“占领华尔街”是一个没有纲领、没有组织、没有领导的松散运动,但又能广泛地发动起来和长期地坚持下去,而且蔓延至世界多数国家。从本质上来说,是因为在世界多数国家内存在以华尔街为代表的大公司贪婪、贫富差距悬殊趋势,而需要表现出一种民意、民怨和民愤。最核心的一点是贫富差距悬殊趋势,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穷。扭转贫富差距悬殊趋势,是这次运动的“纲领”和能够广泛地组织起来的结合力。而且,如果把“占领华尔街”运动和中东革命、伦敦街头的骚乱尤其是欧洲“占领”等整体分析,并放在世界大格局下看,这种群体的社会运动具有近似的本质和共同的“纲领”,即对贫富差距悬殊的抱怨。因而,不同群体、不同国家在此时的不同诉求,可以用反贫富差距悬殊为“纲领”和旗帜聚集在一起,以吸引眼球的街头运动方式产生巨大轰动效应。

从直观来看,“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目标是缩小贫富差距,但贫富差距悬殊只是事实的结果,结果产生的过程是收入分配不公。因为结果和过程是既成的,不可能以一个运动去反事物发展的结果和过程,所以运动开始时有人认为“占领华尔街”运动没有纲领和目标。更应该看到,如果以反结果为纲领,正好为1%的富豪们提供了辨驳的口实:财富是一种成功,自己就是靠努力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贫穷是没有努力,那些在华尔街叫嚣抱怨的人应该也要自己努力,不应该吃着富人的税收又去怪罪富人。“富人养活了穷人”的这种反驳,在于富人隐藏了贫富悬殊的真正原因。其实,应当看到引起贫富差距悬殊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权利不平等导致收入分配不公,而非多数穷人都是因为懒。

按要素和贡献进行收入分配,实质上是按权利分配。由于权利安排对经济运行和效果有直接影响,那么享有了权利就是拥有了利益。拥有权利就是拥有获取收入的决策潜力。多数穷人不是因为懒,而是由于贫穷的人没有或仅有不多的权利,因此,这些人不拥有多少个人收入。权利是一种手段,社会依权利控制和协调人类利益的相互依赖性,并依此解决人们的收入分配问题。权利持有的差距是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权利归属和行使的不平等是收入差距悬殊以至于两极分化的原因。必须从根本上保障权利平等才能真正改变因收入分配而导致的贫富悬殊差距。

权利不平等的社会格局

有必要从整体范围及其状态结构方面对权利进行界定。一方面,从整体范围对权利分类整合,即将所有的权利按范围归类以后分别认定。全社会这个共同体可按职能分为三大块:经济市场、公民社会与政治国家。在市场,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等要素结合后能够获得地租、工资和利润等收入,是以利益为目的的“市场权利”决定的。在社会,以公民身份为依据而“天赋”其具有的生存、言论和信仰等方面的权利是基本的“社会权利”。在国家,公共权力的本质所体现的参政权或政治参与的权利、政治民主权利等,是人们参与政治活动的一切权利和自由的“政治权利”。分别表现为利益、自由和意志的三大权利:市场权利、社会权利和政治权利之间,其个性大于共性。另一方面,从状态结构对权利统一分解。三大类权利作为一个整体,可以从权利的状态结构去认识权利体的共性。权利,按其内在结构可分为“归属权”和“行使权”两种状态。归属权,指法律、道德、习惯和宗教等赋予主体某种自由的效力判断;对归属权主体不附加任何条件的限制和义务,归属主体之外的其他人则有不干涉归属权的单向性义务;是一种可以忽略时间和空间的“静态”权利。行使权,是归属权的目的所在,是能够直接获得收入的行为状态;行使过程需要社会他人的支持、默契和容忍,因而必然受到来自社会的限制、约束;其行使需要在特定的空间和经过一定的时间过程,是一种处于变化的“动态”权利。权利的行使,在相互依存的社会中表现为对他人意志的一种影响力、支配力和强制力,是一种要求他人作出或不得作出某种行为的权利能力,所以常将权利行使称为“权力”,权力是实现利益的能力。权利的行使与权利的归属是同一权利的两个面而不是两种权利。权利的行使是归属权的继续状态,但行使权并不对称于归属权,往往因主体能力以及外部因素而扩充或削弱。归属权与行使权的不对称性,就是一般认为的形式上平等而事实上不平等的权利差异。

在市场权利方面主要是归属权不平等。市场是自由的也是平等的,但是,平等自由的市场容易导致两极分化,因为市场分不清穷人与富人。可以说,市场平等的特点只是对权利的行使而言,如果每个人的归属权相等,又在自由和平等的市场里行使权利,那么就没有收入差距可言。在市场里,人力资本与非人力资本的归属权是决定收入的主要权利,然而,就在于资本的归属权不平等,并主要是通过机会不均等表现出来。一是人力资本相互之间的权利不平等。一般因出身、性别、民族和肤色方面的不同而不平等。这种不公平的起跑点让一些人有了更多的权利。而且,一步跟不上就步步跟不上。二是在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之间,主要体现在劳动权与财产权之间。洛克认为财产权是人类的天赋人权而让财产权优于一切权利的理论,遭到了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和功利主义者的批判,尤其是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否认了财产权的神圣地位。但是,世界仍然趋向于赋予财产权更多权利,劳动权处于对财产权的服从状态而归属权不足。在企业资本的雇佣中,劳动者除了劳动以外很少有其他权利。工作场所决策权、工作时间权、产品分配权等直接关系到劳动者收入的权利太少。劳动者的剩余受物质资本的支配和控制,不能与企业主平起平坐。劳动创造价值,但是因权利归属不足而劳动者回报率较低。这也是“占领华尔街”代表社会的99%,不再忍受那1%的主要原因。

在社会权利方面主要是行使权不平等。社会权利被广泛地分配,每个获得权利者无须支付任何货币费用,所分配的权利不能到市场上去交易以及权利的分配强调平等。其显著特点是权利平等,美国《独立宣言》有个著名的阐述:“人人生而平等”。生而平等的社会权利,是法律规定的一种静态归属权,但是,归属权平等的社会权利在行使时却不平等,主要是因为被市场里的金钱将社会权利“收购”了。在“占领华尔街”的前20天,美国的主流媒体怕得罪金融巨头而不愿报道。市场行为跨出市场后在社会中建立隐形的权利市场,因而让金钱可以买到民主社会里原本不出售的东西,使现实状况与抽象原则大相径庭。例如,言论自由权是平等的,但强势者能购买舆论载体、言论讲坛以及“雇佣”学者发出很强的声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是最神圣的,但除了归属权的平等以外,现实中却经常被亵渎。

在政治权利方面的归属权和行使权都不平等。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治权利,包括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政治参与权、政治知情权以及政治决策权等能否有效地获得,与个人能力、民主程度以及社会环境有关。政治权利归属的平等,在理想的民主条件下才容易实现。现实民主程度离理想目标还很远。现实民主与理想民主的距离,是政治权利归属不平等的客观原因,一些人能享有更多的政治权利,直接参与甚至直接决策,另一些人无权参与也无法去参与。然而,政治权利平等的目标总是到处面临着可怕的障碍,比如政治资源、知识和技能总是被不平等地分配,有些公民不能有效地使用他们有限的政治资源,而一些大资本家则能通过公权力去影响公共政策。这些障碍,都发生在政治权利的行使过程中。政治权利归属的差异因行使中的种种障碍而进一步扩大了不平等现实。

改革权利不平等格局以保障公平收入

因权利不平等而造成的收入差距是明显不合理的,应当尽可能消除权利不平等现象。必须强调,追求的是权利平等,不是权利平均、权利相同,社会不可能人人受同样的教育、同样的参政议政和获得同样的企业经营权。目标是尽最大可能让各种权利有公平的归属权,并让归属权与行使权保持一致性。因此,科学认识权利平等关系,才能寻找到实现平等目标的路径。

其一、市场民主是保障权利平等的重要途径。人们在市场的经济参与比政治方面更重要,因为他们与经济密切程度和需求水平远远超过了政治参与,他们的多数时间、基本的生存满足都来自于市场,每个人都关心市场对自己的控制状况,因而对市场的“经济参与”强于对国家的“政治参与”。政治民主是平等的进行政治参与的前提,同样,市场民主是人们进行经济参与的基础,这就必须从制度上保障市场民主的建立和完善。以企业内部劳资关系为内容的工业民主(也称产业民主)是市场民主的重要部分,农民与市场之间、消费者与生产者之间、环境友好与市场之间的关系,也应列入市场民主之中。只有政策平等是不够的,如果雇佣劳动者不能拥有使他们能够与雇主处在平等地位的工业平等,那么就永远不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和自由权,而这恰是一个共和政府所必不可少的。

其二、公民社会是保障权利平等的主要力量。构建旨在为广大公众谋取利益的民主权利体系,是一种政治体制改革。这种改革,不能指望在体制内,而必须在体制外构建一个公民平等权利的外壳。公民社会极具包容性,是以尊重和保护公民权利为宗旨的自治领域;是民主政治建立的逻辑起点、社会基础和发展动力;是制约和监督政治国家、促进政治参与、孕育民主政治文化的活动空间;团结意识、共同利益以及彼此间的认同意识极其强烈。必须联合起来,按利益、认识的一致性组成共同体,以此构建更具有影响力的新利益集团,这就符合马克思关于“自在阶级”到“自为阶级”的转化过程。在公民社会里的这种联合,最重要的是公民身份。在公民社会里,必须都以平等的公民身份结成整体。地位平等,是公民身份的根本属性。

其三、遏制既得利益集团对社会的支配作用。国家并不是代表哪一部分阶层、群体的利益来进行管理,而是代表了整个社会寻求达成全面的契约和共识,以体现社会公意。但是,社会中少数人拥有多数财富,凭着在经济上所处的支配地位而通过国家权力“收购”了多数人的权利。工商业和大工业对平等构成了威胁,处于金字塔顶尖的富裕阶层,因为它们具有通过物质财富的不平等分配来逐渐消灭民众的潜能。财富分布不均匀以及财富对政治的巨大影响是世界一个越来越严重的现实,既得利益者希望维护这种现实。受益于权利不平等的人必然要坚称这些不平等是自然的、正常的或必要的,并希望让那些加害者与受害者都认为他们所维护的现实是应该的。因此,既得利益集团是通过改革实现权利平等的阻力。为此,应建设一个以权利为基础的国家,将权利扩展到越来越多的民众群体。正是以权利为基础的社会提供了限制经济不平等对普通人权利造成影响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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